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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平妻

纪琅青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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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纪琅青阳   更新:2022-09-13 03: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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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平妻》精彩片段

人人都说青阳公主刁蛮任性,死缠烂打要嫁给纪琅大将军。

他们不知道,和离之后,大将军跪在青阳门前淋了一夜的雨,求她回去……

醒木一敲,说的是少年将军纪琅扬名立万;二敲,说的是纪琅将军凯旋归来得青阳长公主青眼;三敲,说的是那青阳长公主刁蛮任性,硬是要嫁给纪琅将军……

一旁的秋儿越听脸色越绿,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我,声音都开始颤抖了:「长,长公主,那群刁民都是胡说八道的,您……」

我挥了挥手,将手里那粒花生红色的外皮摩挲掉,扔进了一个海碗里:「纪琅什么时候来?」

我嚣张跋扈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压根就不在乎坊间那些人说的话。唯一能拨动我心弦的,唯有「纪琅」二字。

秋儿看了看日晷:「纪将军应该快下早朝了。」

成婚半年以来,这是纪琅第一次邀我听戏。所以,哪怕是他过了约定的时辰,我也会等。

我低头继续剥花生,直到海碗已经装满了花生粒,我等的人才推开了门帘。

少年弱冠又二,眉眼间凝着寒意。看向我的时候,微微拧了拧眉,眼底那抹不耐烦一闪而过。

要不是我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大概也不会觉察出那份掩藏的情绪。

低垂下眼睑,我将那个海碗推了过去。

纪琅以前挑嘴,吃花生总是要把那层红色的外皮去掉。我等了他半个时辰,剥了一大碗,就等着这一刻欢欣鼓舞地递给他,再说上一句:「夫君,尝尝看。」

我今日花了很久来打扮,点了桃花花钿,用了青黛,抹了绛唇。声音放柔了许多,望向他的时候也学着嬷嬷教的那样,眼眸含光,欲说还休……

纪琅嗤笑一声,压根没有看我:「让长公主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看着他挺拔的背脊,嘴角的弧度几乎有些控制不住——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这么优秀的男儿,是我的夫君。

「今日请长公主来,听一场戏。」他坐在雕花木椅上,神色淡淡。

说书人退了场,换上了涂脂抹粉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开唱,开口我便知道纪琅想让我听的是什么。他们演的,是前朝昆阳公主无所出,最后驸马娶了平妻的事情。

不用秋儿提醒,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身旁坐的是我心悦的少年,他素来不喜我,这我知道。但断没有想过,他会这般折辱我。

无所出。无所出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从不曾踏足过我的院子吗?

我低着头,生生将那一口气咽了下去。我不想和他争吵,至少不能在这熙攘的酒楼里争吵,否则传出去了,皇弟又会找他的麻烦。

台上一曲终了,纪琅低头看向我,语气很冷:「长公主觉得如何?」

「很好看。夫君的邀约让我很欢喜。」我仰着脸,装作不解其意的模样。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这般会装傻充愣,纪琅愣了片刻,向来淡漠的眉眼少见地添了一丝呆滞。

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径直拂袖离去。

我沉默地坐在那儿,低头看了看那一碗我精心剥好的花生——他一颗也没有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回去吧。」我伸手撑着八仙桌,才堪堪稳住身形。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纪家除了纪琅,还有纪老夫人。几乎是我一回来,她便喊我去了纪家宗祠。

当着纪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也不喊我跪下,也不让我坐着。我行过礼之后就呆站着,然后听她念念有词,说纪琅年幼丧父丧兄,十四岁孤身一人入军营,二十岁一战成名……

她说尽了纪琅当初的不易。这些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纪琅在边疆里摸爬滚打的那些岁月,我都通过书信了解到了。信里的少年满腔骁勇与豪情,细说大漠的血色,甚至是兵刃刺进肉体的声音。

信的末尾,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东西会吓着深闺的姑娘,又期期艾艾地补了一句「莫怕,我武艺高强,定会护着你的。」

人常说,见字如面。我默默背出了那句话,我能想象得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卸了一身银甲,在烛光下抬笔的时候是何等的温柔。

如果,那些信,是写给我的就好了。

只可惜,不是。

纪琅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时候,每一封寄来皇都的信,那些毫不含糊的爱意,都不是属于我这个青阳长公主的。

我只想一想,就觉得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了一般,胸口发闷,疼得厉害。

太疼了,以至于我的脸色很不好。纪老太太越说越起劲,我却只能模糊听清三个字——无所出。

瞬间反应了过来,我用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才克制住语气:「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夫君的意思?」

利用无所出这件事情,想要纪琅娶平妻。这究竟是谁的主意。是纪家的人,还是纪琅自己?

我心里一片悲凉,却也清醒地知道——就算不是纪琅自己的想法,他把我带去茶楼听那出戏,就足以证明他的态度。

他从来不在乎我。

他是天底下最肆意的少年,以为我绑住了他的一辈子,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想要为自己失去的自由和情爱讨回公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得到了答案。

纪老太太声色俱厉:「无所出犯了七出里的条例。琅儿没有休了你,已经是你的福分了。现在不过是娶个平妻,你还想阻拦不成?」

我盯着她那张满脸沟壑的脸看了半天,笑了,越笑声音越大,到后面几乎是控制不住笑出了眼泪。

成婚的半年里,我在纪家伏小做低,于是有些人就真的以为我好欺负。比如说,此刻的纪老太太。

这不行。我爱纪琅,所以他可以欺负我。但是其他人,不能不把我当作一回事。

「纪老太太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扬眉扫了一眼那些牌位,声音更冷,「本宫是大晋的长公主,封号青阳。当今天子,是我的胞弟。你觉得,我阻拦不了?」

纪老太太脸色铁青,气得以杖敲地,倒竖眉眼:「好好好,既然长公主觉得是我们纪家委屈你了,我这就让纪琅休了你!」

我这半年里没少讨好她,不过忤逆了这一次,她就干脆和我撕破脸皮。

纪家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纪老夫人若是做得到,便尽管去吧。」我不欲与她多说,只冷下了脸,「纪琅回皇都不过半年,朝堂之上那些巴结他的人,还存了五分情面是给我青阳长公主的。你掂量清楚!」

「你让谁掂量清楚?」纪琅的声音又急又气,伴着猛烈的推门声,震得纪老太太都是一哆嗦。

纪老太太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忙不迭地开始告我的状:「琅儿,你听听,这就是你娶的夫人!」

对上纪琅冷漠的眼神,我没由来地想起了当年他寄来的一封信。

他在信里说,大漠的夜很冷,月亮似弯刀,几乎要直直地捅进人的心窝里。

现在,我在纪琅的眼里看到了那轮弯刀。嗯,果然很冷。

可是,当年他说冷,我扎破了手为他缝了一件冬衣,现在我觉得冷了,却换不回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若当年我不曾动心,现在绝不会如此狼狈。

「长公主是觉得,我纪琅借了你的权势?」纪琅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觉得哪怕我否认了,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我一个字。但我还是决心试一试。

「纪琅你听我说。母亲想让你再娶,但我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纪琅冷漠的声音:「我知道。」

我后面半句哽在喉间,再吐不出半个字。

「母亲与我商量过了,你地位尊贵,纪家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是不愿意,那便和离吧。」

成亲半年来,他就算对我再怎么不耐烦,也从来不会说出和离二字。

我如遭雷劈,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万籁俱静,片刻之后我摇了摇头:「纪琅,你不能与我和离。」

我舍不得。

纪琅冷着一张脸看向我:「说到底不过是惦记我的虎符罢了。好,这个将军的位置,我卸了便是。」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纪老夫人觉察出不对:「糊涂!将军之位怎么是你说卸任就卸任的?」

纪家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指着纪琅重回了世家之席。我知道,老太太舍不得。

纪琅漆黑的眼眸深如一泓深潭,他望着我,像是在等一句话。

「不……」



刚吐出一个字,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要卸任?不要厌恶我?还是,不要和离?

大概是觉得我眼里噙着泪水的样子很可笑,纪琅抿了抿嘴,破天荒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垂下眼眸,甩了甩袖子,走了。

他走得倒是潇洒,留下我和纪老夫人面面相觑。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纪老夫人。」我冷下了脸色,「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你打听打听青阳长公主这五个字吧。再好好想想。」

在纪琅大将军没有回京都的时候,人人都知道青阳长公主的名号。让我威名远播的,除了皇亲国戚的出身,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抛弃了原本的驸马张子栋,第二件,是强嫁纪琅。

这两件足以成为坊间的笑料,不知道被人编了多少信口雌黄的风月佳事。

人人都在可怜纪琅将军被迫迎娶一个不守妇道的公主……

我与纪琅成亲的那一天,张子栋和林瑶偷偷托人送了一封书信,只有「抱歉」二字。我就着摇曳的烛火,将那封信烧得干干净净。

这句道歉,我受之有愧。

退一万步来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哪怕外人再怎么揣测,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能嫁给纪琅,我是欢喜的。

况且,张子栋和我,半分感情也没有。与其将他和我绑在一起,毁了三个人,不如我出面做这个恶人。只是,我和他们的计划,半个字也不敢告诉纪琅。

那个提着长枪在边疆浴血搏杀的少年,一封封地将浸着真情的书信送来京都。给的都是林瑶。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纪琅从小就讨厌我,若是知道那些他像宝贝一样藏着的书信其实都是我写的,他压在高阁妥帖放好的冬衣其实是我缝的,他满心欢喜想要回来娶的林瑶,是我偷偷设计,让她假死和张子栋双宿双飞的……

我不敢想象纪琅的反应。

杀父掘坟的仇,都没有这样过分吧。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些年我从来不敢和他说这些。我害怕他真的厌弃我,害怕会被他恨上。

青阳长公主有朝一日也知道了害怕二字,在深夜里每每想到,便独自一人蜷缩着,吃尽了寂寞夜色的苦。

大概是太苦了,我在一身孤寂中沉沉睡去,竟然梦见了从前。

初见是在宫里的赏花宴上,我那时候不过十五岁,在回廊边看见了纪琅。

十六岁的少年坐在矮矮的假山上头,一条腿曲着膝,另一条随意地荡着,反手撑着身子抬头,正在看屋檐上挂着的那盏琉璃灯。

四下是暗的。琉璃灯明黄色的烛火借着牡丹金纹的罩子映照出暖色,悉数落在他玉刻的脸颊上。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少年居高临下地低头一瞥,那一双凤眸流转出光彩:「你看我作甚?」

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三分傲意。

夜风裹着淡淡的花香袭来,吹动少年的广袖。月白的华服下摆顺着风微微动了动。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动了动。

好容易咽下口唾沫,我振振有词:「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都是傲气的人,断没有会让自己吃亏的道理。于是我和十六岁的纪琅就这样,一个坐在假山上,一个站在假山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斗起来。

说来可笑,我这样背不出诗文的人,到现在为止还将那场幼稚的口角记得清清楚楚,一句都没有忘记。

也就始终记得纪琅最后冷哼的那一句——半分姑娘的模样也没有,谁若是娶了你,必然是要日日争吵,家宅不宁的。

他说错了。

娶了我这半年,他几乎没有和我说过话,哪儿来的日日争吵呢?

但经过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我和他算是结下了梁子。之后每月的斗文会上,他一个武将之后竟然也次次参加,回回只为了挑我的刺。

真是小气至极的男人。

我那时候还以为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发现——他对另一个女子有多么的体贴。

林瑶是我的伴读。世家小姐里头,她不算是家世最好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与她交好。毕竟她真的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我这样粗鲁的人,在她面前都不愿意大声。

所以,纪琅的眼神动辄黏在她的身上,甚至好几次为了看她忘了与我拌嘴的事情,我其实是能够理解的。

但所谓人世,最最可怕最最寻常的,便是『无常』二字。

不过两年的时光,纪老将军和纪家长子都战死沙场。

一夕之间,纪琅从京都小霸王变成了纪家的独苗。更可怕的是,那根独苗还想不开,非要上战场。

当时皇弟已经登了帝位,我也是那人人敬仰的长公主了。听到消息冲到殿前的时候,我气都没有喘匀就发号施令:「不许让纪琅上战场!」

我那皇帝弟弟笑着看着我,然后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他去尝边塞的苦,舍不得他十八岁便要担负起整个纪家……

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我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得很。

于是,我挤出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我要他在宫里陪我解闷!」

不是这样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一句!

我骤然从梦里惊醒,背后已经汗涔涔一片,风一吹,冻得人心都是凉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纪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泛着冷意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长公主把我当解闷的小玩意,我却更愿意征战边疆,马革裹尸。」

我第一反应是不想让他说那句晦气话,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

这一个犹豫,便忘了要解释。

直到纪琅拂袖离开了,我才回过神来想起要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皇弟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皇姐,朕已经允了。纪家军不能无人带领。」

是了,纪家满门英烈,骨子里流着武将的血。我劝不住纪琅,我只会惹他生气而已。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纪琅走了之后,我费尽心思想要拿到边疆的情报,妄图在那里寻得我心仪少年的只言片语。

这样的苦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我握着拼凑出来的一点儿微薄的消息沾沾自喜的时候,林瑶一脸不知所措找到了我:「长公主,怎么办?」

我看着她拿出来的那封暗色的信封,上面是好看的正楷,只瞧见落款,我的眼睛就克制不住地红了——纪家二子纪琅。

是纪琅写给林瑶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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