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酒酿沈渊的女频言情小说《代嫁春情酒酿沈渊》,由网络作家“无糖黑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判了...判了五鞭...”老者答道,他怕得厉害,额上汗珠子眼看着往下滴,男人收回目光,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眼前的抓捕口录,随后轻笑起来,听的在场之人无不战战兢兢,“拒捕?”他看向老者,“贱籍收编法典第六章怎么写的,你可还记得?”老者张了张嘴,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是酒酿开的口,“年方五载,便可籍编为奴。若有逃逸行径,初犯鞭刑十,累犯者加至二十,三犯则发配远徙。倘有藏匿遮掩,执者罪加一等,重者可拟斩刑”她是初犯,但逃了几步算是拒捕,较真起来该打二十鞭,可判罚到底还是由人来判,判官可怜她,给她减到五鞭子,衙役不忍,拢共就打了四下,如果他们因此被沈渊处罚...她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是我的错...是我装可怜博他们怜悯,可他们...咳咳咳....
《代嫁春情酒酿沈渊》精彩片段
“判了...判了五鞭...”老者答道,他怕得厉害,额上汗珠子眼看着往下滴,
男人收回目光,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眼前的抓捕口录,随后轻笑起来,听的在场之人无不战战兢兢,
“拒捕?”他看向老者,“贱籍收编法典第六章怎么写的,你可还记得?”
老者张了张嘴,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
是酒酿开的口,“年方五载,便可籍编为奴。若有逃逸行径,初犯鞭刑十,累犯者加至二十,三犯则发配远徙。倘有藏匿遮掩,执者罪加一等,重者可拟斩刑”
她是初犯,但逃了几步算是拒捕,较真起来该打二十鞭,
可判罚到底还是由人来判,判官可怜她,给她减到五鞭子,衙役不忍,拢共就打了四下,
如果他们因此被沈渊处罚...她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是我的错...是我装可怜博他们怜悯,可他们...咳咳咳...可他们作为父母官父母官宽仁待人无措,请沈大人责罚我一人便好...”
酒酿看了回去,她眼神如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沈渊心往下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少女后背的血流到了地砖上,空气里甜腥味渐浓,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沈渊突然握紧了双拳!狠狠咬住牙关!小腹再次燥热起来,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
男人向后靠去,双手架在扶手上,宽大的衣袍掩盖住了正在积攒的欲望,好在没人敢直视他,除了这个讨人厌的小丫鬟。
“既然如此,缺的十五下全部补上,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了。”他冷冷开口,
衙役听闻此言重新扬起鞭子,虽不忍,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十几级说的话就是圣旨,再有异议也只能憋着。
拇指粗的鞭子再次抽下!每一下都带出破空之声,
大厅鸦雀无声,少女每挨一下就闷哼着向前挺,她看着他,面无表情,死水一样的眼眸中浮现恨意,未等他确认,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
十二,
十三!
衙役边打边数,下令之人在上面坐着,他哪敢收着力,每一鞭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眼看少女头越垂越低,身子越来越软,浑身都被冷汗打透了,随时都会晕倒过去,
没几个女子能承受住二十鞭,更何况是这么瘦小的女孩,
沈渊死死盯着她,甚至希望她能开口求饶,哪怕只有一声也行,这样他也好有网开一面的理由。
鞭影再起,
酒酿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接着连咳数声,身躯一软,彻底昏厥过去,
伴着这口鲜血,沈渊手指骤然攥紧了衣摆!
刑部审人,衙门用刑,哪一个不见血,不死人,可单单今天他却被这口血乱了心神...
共十四鞭,还差六下,
衙役连忙停手,抬眼望向沈渊,等待指示,
男人抬起手,但下令继续的手势根本放不下去,在半空中紧握成拳,最终只是沉声道,“算了,先记上,下次再犯一并处罚。”
...
少女被拽着双臂拖走,纤弱的身体在地上画出长长的一道血印,
她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被丢进牢房,重新锁上牢门都一动不动,
司证堂的牢狱大部分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作奸犯科之途,
对于重犯,就得用重刑,故而棍子打上身体的闷响,鞭子抽上皮肉的凌厉之声,还有声声惨叫充斥着整个大狱,
唯有最里间静悄悄。
少女靠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腌得后背裂口像有针一直在划着,没人给她哪怕一口清水,渴得她双唇干裂,咽喉如火燎,
忽然猛咳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又更多的堵在心口,让呼吸越发困难。
没有药,没人管,似乎被遗忘在了这个满是霉味的昏暗地牢...
李悠不会管她,哪怕狱卒说会把放人的官信交到沈府,她也不会派人来接她的,她明白,
小时候猜想过无数次走到生命尽头的样子,没有一个这么狼狈,卑微,贱如草芥,悄无声息。
她看着廊道跳跃的火把,看着,总觉得火熄灭了,也就到头了...
...
忽而传来脚步声,她努力睁大双眼,试图从模糊的光影中辨认出来人,
“退下吧。”
男人的声音和门链的声音同时落地,
几人退下,牢房只剩两人,
酒酿认出了这个声音,
“咳..咳咳...”她又咳起来,朝着来人喃喃,“沈大人...”
这声叫的带上了哀求,看向他的眼神也是。
沈渊再次被充斥着的奇异香味撩动,周身血液又一次慢沸,抓心挠肝地烧着,烧得他心神不安。
他单膝落地,钳住少女下颌,拇指压在她唇上,不慎温柔地抹掉一抹血痕,
轻嗅,
是的,和那日在马车里的一模一样...
撩拨的人对她愈发上瘾。
“你到底是谁...”沈渊问,
男人喉节上下滚动,欲念在积攒,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直到咬上她耳垂,将她全然包裹,困在这方寸角落间。
或许是因为寒冷,或许是恐惧,少女在颤抖,如同被困在角落的小兽,
她喃喃,“大人...求您...”
求他?
“求我...什么?”他被这异香冲的有些晃神,声音带上了沙哑,抚上她脸颊,
“求您...救...咳咳,救我...”
沈渊听见她似乎说了什么,听不清内容,只觉声音柔软,带着撩拨的意味,心脏像被羽毛反复撩蹭,
几乎在失控的边缘...
他猛地狠狠掐住手心!突如其来的刺痛将意念从漩涡中拉出,
不可以,
至少不是现在...
需要确认的事情已经完成,他必须在失控前离开,
宽袖突然被扯住,他顺着衣袖延展的方向回望,
少女似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他,布满血痕的小手捏的骨节发白,一双杏眼不再灵动,而是满目绝望,
“大,大人...咳咳...带我走...求您了...”
“你是李悠的丫鬟,不是我的,她会派人领你回去。”
他说完便离开,身后似传来呜咽,明明是哭泣,却像邀约。
周身的燥热直到重回御查司才退去,他命人取来各种书册,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粗鄙风俗志,在侍卫略带诧异的眼神中翻开了书页,
终于,在烛台燃尽时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骨节修长的大手啪的合上书册,
他轻笑,
“媚骨...倒是有趣。”
门开了,冷风呼地灌进屋里,
酒酿想不都想就知道是谁,她闭着眼睛撑起来,低着脑袋,嘴上念着老爷好,手上就开始脱衣服,
对面没动静,甚至没脚步声,
酒酿抬起头,
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站在屋子中间,歪着脑袋看着她,
“墨团子!”酒酿顿时笑了起来,顺口就给它起好了名字,
她伸手向前,小猫喵了一声,嗖地跳上床,喉咙里呼噜噜地响着,在被子上踩了踩爪子,就地团成一团睡了起来。
...
...
一夜好眠,
酒酿刚醒的时候被猫舔了脸,接着被踩了下肚子,就听一声落地的爪音,小猫翘着尾巴走了出去,
沈渊昨晚没来,而昨晚又是她第一次盼着他来,
她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把夜明珠的事情如实告知,以免祸及他人。
她梳洗完就去厨房开始干活,
所有人都一如既往地苦着脸,气氛沉闷得像雨前的闷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埋头洗刷着脏抹布,手在井水里进进出出,不到一会儿就给冻得通红,怕是冻疮要比冬天先来。
前院的九曲流觞百花宴已经布置出雏形,听人说到时候会有万片花瓣顺着水流环绕长桌,还好她不认识花,不然要是看见李悠用御用花朵装饰前厅,估计得当场晕过去。
干完厨房的活她被派去前院搬桌椅,结束后又回厨房生火起灶,然后提起把水打进大盆里,等着众人把用完的碗筷丢进去,
等大家吃完了,锅底剩的那一小口才是她的,
这些年来几乎日日如此,一天歇息都未曾得到,
刚开始累到哭,夜里蒙着被子喊阿娘,
后来疲了,也就认命了,有空叫娘还不如多睡会儿,毕竟太阳一起她就得跟着起,晚一会儿就被管事婆子打骂。
...
又是一晚,
猫来了,沈渊没来,
她渐渐开始不安起来,就怕夜明珠之事说晚了,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前厅今天越发奢华了,巨大的金丝楠木长桌都够五人同时游个来回,泉水从后山的竹道引进,从主位进去,从最末端流出到锦鲤池里,
桌外沿是闭合的流水,用水流来传菜,
桌子中央的花山正在建着,未完工都有一人高,香气四溢。
伴着花香的还有水汽,
天色暗沉沉的,远处有滚滚雷声传来,
她抱着花盆抬头望,乌云黑压压地积攒在头顶,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还是寻常的一天,
沈渊依旧没影子,
她甚至想去紫竹苑主动找他了,这样的想法还是被按捺下来,她熄了灯,没锁门,
小猫跳上床,把床垫踩踏实了在她枕边睡下。
第四第五天也是一样,
深夜,宴席的一切总算备好了,前院已然被装扮成了上元节的集市,繁华,五光十色,灯火通明,奢侈到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
酒酿累到倒头就睡,
天冷得很快,小猫这次钻进了被窝。
...
黎明接踵而至,酒酿照常洗漱完便去了厨房,
她已经不想把手放进水里了,冻的整条手臂都疼,
生完火,厨子和其他人也来了,
今天是正式宴席,会有大批的贵人到访,就算在后面也能听到门口的喧闹声,
她望向远方,目光被窄小的院门挡住。
…
沈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外停满了马车,
从里面下来的女子们先是在外寒暄一番,然后才一同款款而入,
程大娘子早早就到了,她没下车,冷着脸,眼神露着锋芒,将车帘微微掀开一条缝,看见两个诰命进去了这才放心下来,毕竟这两个的一句话顶旁人百句,她要做的就是四两拨千斤,把不可能的事给办成了!
女人下车就变了副嘴脸,大笑着招呼起一同的来客,
刚进门就被拦住了,
“呦…这是怎么了。”她笑道,
恭迎的小厮笑容满面,指挥旁边人送上礼物,
只见托盘上放着几个云锦布袋,从花鸟到山水,每个花纹都不一样,
小厮笑道,“这是沈府特地给大家准备的伴手礼…”
少年没说是大娘子准备的,因为确实不是,他是沈老爷的人,礼物也是沈老爷交代的,和大娘子毫无干系。
程大娘子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光,仗着自己攀附来的地位选了最精致的一个,
孔雀开尾图,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绿光。
小厮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果然和老爷预料的一模一样,根本不用诱导…
“哎请先别拆…”少年笑道,
程大娘子蹙眉,少年解释,“今日是旭日牡丹宴,而这牡丹的发源地恰好有在宴请宾客时送伴手礼的习俗,但礼物贵在情谊,拆开更需规矩,多半要等宴席结束才可打开一看究竟。”
少年说完众人纷纷收起袋子,放进了袖子里,
大抵是些首饰什么的,晚些看也无妨。
…
程大娘子刚进前院就夸了起来,她嘴皮子利索,丝绸帕子拿在手,从布景到选的花草都夸了一遍,只可惜天色有些阴沉,随时要下一场暴雨,否则能再灿烂个几倍也不为过,
她满面堆笑地坐在李悠旁边,一番吹捧说的李悠频频捂嘴笑,待到宴席过半,趁着宴会主人微醺,女人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大娘子,您看葛家那两个,前阵子吹嘘自家有全京城最好的紫烟珏和凤栖翡,今天这不就把行头给带上了么...”
李悠顺着女人眼神指点的方向看过去,
她多喝了几杯,神色有的迷离,但清清楚楚看见两人头上戴着玉石首饰,
有一支的成色甚至压过了她头上的,
她扬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
...
酒酿被安排在后门口传脏碟子,
攒满了一篮子就提回后厨,再拎着空的回来,
如此这样,若没意外会干到晚上结束,然后回去把它们洗了。
她接过内院丫鬟送来的一叠空盘,将它们悉数放进竹篮,抬头见六个小厮抬着个大柜子向门口走来,
酒酿蹙起眉,倒是旁边丫鬟先问了,“这什么呀,还盖着红布...”
其中一个抬柜子的答道,“多宝柜,大娘子喝高兴了,要给大家展示收藏。”
酒酿脑子“嗡”的一响,
篮子掉在地上,碟子碎了大半。
“没的谈,再加三两,不然不进。”
明月高悬,沈府门口一顶小轿里传出清脆的声音,
轿门被人从里面关着,几个送亲的婆子扒了半天没扒开,在外面急的直跳脚,
不过说送亲不合适,
里面坐着的是试婚丫鬟,今夜试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随着自己小姐陪嫁进来,给沈老爷当个通房,
婆子一叉腰,对着轿子大骂,“你个滑头,老夫人都给了你十两了,临到门口还加价,回去看她不收拾你!”
“我一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多要点怎么了,当时说好了是十两没错,但来之前我听人说沈老爷长得青面獠牙脾气还差,万一他真把我怎么怎么了,多出来的这三两连买药的钱还不够呢!”
里面人嚷嚷着回敬道,话糙理又糙,听的沈府门口几个小厮闷头笑,
“你个不要脸的!呸!给我滚下来!”婆子提起裙摆就往门上踹,咚咚咚的在黑夜里显得尤其响,
酒酿死死扒住门,漂亮的小脸逐渐变的狰狞,轿子跟着震,她脑袋嗡嗡响,
今晚她必须拿到这三两,再怎么也不能开门!
踹门声停了,酒酿长舒一口气,不一会婆子终于服软,答应回去给她补三两,
酒酿多精明,知道空口白牙的信不得,她一开车窗伸出手,手心向上抖两下,“先给再下。”
婆子差点呸她手上,一跺脚,气急败坏地把钱砸进去,
石子大的白银正中脑袋,转眼就鼓起个包,她笑嘻嘻地捡起银子,稀罕地在袖子上擦了擦,这才装进腰包。
得了银子她也守信用,打开轿门钻了出来,
少女一身湖绿色丫鬟裙,腰间束着细细的棉布带子,今日是来见日后的姑爷的,小姐赏了她一根银簪插头上,也算对沈家以表诚意,
婆子们怕她反悔,紧跟在后面赶着她进门,
她突然停下,抬起头,盯着牌匾上“沈府”晃了神,
“装!看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识字呢,下贱东西!”婆子彻底烦了,揪着她耳朵给拎了进去,
酒酿捂着耳朵连连求饶,过门槛的时候扑通一下跌跪在地,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拍拍腰包,确认银子没事这才跟着往里走,
领路的丫鬟们憋着笑,就等着看今晚的热闹,
沈家和李家的亲事是皇上下的旨,两户门当户对按道理算是天赐良缘,
可好巧不巧,
沈老爷有相好,
皇命难违,只好勉强娶了,三书一通乱写,聘礼也没什么诚意,这态度惹恼了李家,随即就要求找丫鬟试婚,
女子只有下嫁才有资格提这种条件,况且提这种要求就是明摆着质疑沈老爷不行,
京城高门贵族的餐桌一下子就热闹了,个个都等着看两家打起来,
可天知道沈老爷居然答应了,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
酒酿感觉沈府比李府还要阴森,
假山伏在黑夜里像怪兽,冷不丁可能就爬起来吃了她,长廊一条路好像走不到底,
约摸走到宅府最深处,一个种满紫竹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院里点着几盏灯,将院落映得半明半暗,让她大夏天的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姑娘,请吧。”丫鬟一左一右让开道,漆黑的木门占满了整个视线,
少女手心都是汗,心跳的也越来越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推开门,突然转头讪笑着问道,“你们老爷...会打人不?”
丫鬟们第一次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全都捂嘴笑了起来,“老爷虽严厉了些,但从不轻易动怒,更不会随便打人。”
婆子一个巴掌拍她头上!“少废话,赶紧进去!”
酒酿瘪瘪嘴,屏住呼吸推开了门,
入眼便是盏无趣的山水屏风,大门在身后被关上,少女脚步僵硬,几乎是挪着往里面走的,
屋里只在墙角点了烛光,这里安静无声,偶有竹林的沙沙响动,
穿过前厅来到卧房,男人侧躺在罗汉床上,
他应该刚刚洗过澡,发梢仍带着一丝湿气,黑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几缕微微打湿的发丝在烛光下闪着微光,黑色寝衣随意地敞开,露出里面一片白皙,
“沈老爷...奴婢是李家送来的...”酒酿在他身前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
头顶传来翻书声,
酒酿刚才瞥见他看的是坛经,她小时候读过,
男人似乎不准备让她起来,她只好继续跪在石板地上,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膝盖越来越疼,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主子不发声她不敢乱动,只能保持着姿势,偷偷抬头看了眼,发现那本书还没被放下,严严实实地挡着他的脸。
...
“脱。”沈渊翻过一页书,淡淡地开了口,
酒酿一怔,半晌才意识到是和自己说话,她脸色微微变了几分,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攥着衣襟怎么也下不定决心,
沈渊依旧不抬头,语气冷淡,“不脱就滚回去,告诉李家换个人过来。”
“我脱我脱!”酒酿慌忙解开衣带,丫鬟裙只有两层,外裙里衣脱完只剩抱腹勉强遮盖光景,
男人放下手中书册,漆黑的眸子落在少女身上,她双手交叉遮在身前,低垂着眼睫不敢对视,白色抱腹赫然露了出来,边缘好几处都脱了线,看起来寒酸至极,
“头抬起来。”他开口道,
两人目光交汇,酒酿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的也越来越快,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他长得极好,眉宇间天生带着一股凌厉之气,面容冷峻,眸色深沉,看的她莫名心慌,
少女眼眶泛红,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带上讨好的语气央求道,“沈老爷行行好,奴婢也是听主子的话行事,您要是觉得我长的丑…我发誓,过了今晚绝不出现在您面前!”
话音刚落沈渊拂袖而起,攥住少女后颈一把将她压在矮桌上!她脸磕着桌子动弹不得,因为恐惧而浑身僵住!
男人发尾的水珠落下,滴在她眼尾顺着脸颊缓缓滑入肩窝,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激的她浑身起颤栗,
“好好受着,回去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主子,让她想好了再决定嫁不嫁。”
李悠头一次这么懵,
“媚骨”二字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
阿娘告诉她,天生媚骨的女子就是狐狸精转世,男人一旦尝过滋味就会一直念念不忘,一些官宦人家或者富商都会重金求媚骨,养在后院供家主寻欢作乐,
可这种女子到底上不了台面,大多都是房门一关锁半辈子,直到人老珠黄了才放出来。
酒酿是贱籍,本来是要被卖去青楼的,李府当年去买丫鬟的时候恰巧遇到她,买人的眼光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稀罕货,只用了五两就把刚满十岁的她给买了,回来告诉主家,说让好好养养,养大了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卖是不好卖了,要留着自己用,
阿娘说沈家势力如日中天,沈渊想纳妾也没人拦得住,真要刚大婚完就纳新人回去…丢脸的还是李家,
不如把酒酿带着一起去,用她拴住沈渊的心,等后面夫妻感情好了再把她打发走,也算让她尽到忠仆的职责…
...
...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刚还阳光明媚,转眼头顶就盖满了乌云,空气湿漉漉的,感觉挥一挥就能抓一手的水汽,
李悠本就烦,眼下丝绸料子贴皮肤上更让她躁的难受,
主人院和下人院隔着长廊和花园,她本想回去喝口冰梅子汤,结果刚过长廊,不知怎么的就往下人院去了。
...
透过窄小的拱门她看见了酒酿,此时已是傍晚,后厨的几个该是去歇息了,就剩她一人还在院子里刷碗刷锅,
她坐井边,小凳子只有巴掌高,面前的盆却有浴盆大,
兴许是刷了太久,浑身湿的和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衣襟处湿漉漉地贴合身段,隐约显出一抹春光,
她低头忙碌,发丝湿答答地垂在肩上,末梢还滴着水珠,抬手将湿发拢到耳后,露出恰到好处柔和的侧脸。
...
天生媚骨
...
好不容易抛之脑后的词重新蹦回到眼前,她盯着她,心里又酸又涨,像梅子汤里搅进了一勺苦药,还要被逼着喝下去。
“主子...?”酒酿远远见着她,连忙用裙摆把手擦干,恭敬地给她行了礼,
少女的手又糙又柴,李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才舒服些。
“你跟我来。”李悠开了口,
她快步走向小花园,到凉亭的时候天上刚丢雨点子,八角琉璃亭里放着躺椅和凉茶,
李悠把椅子拖到边上躺了下来,随手把圆扇递给酒酿,闭着眼道,“我要在这里小睡一会,你就在这里给我扇风,我没说停不许停。”
酒酿知趣得很,双手接过就扇了起来,
“站那么高干嘛!”李悠皱眉,抬手就往她脸上拍了一巴掌!“头发都被你吹乱了!蠢货!”
酒酿忙跪下,石阶被雨水打的半湿,跪起来梆硬,好在李悠没再挑刺,闭着眼小憩了起来,
夏天的雨来的急,劈头盖脸浇她一身,
椅子上的李悠应该也不好受,离屋檐近,半边袖子都湿了。
雨打落海棠,粉色花瓣顺着流水向院门口淌,一双黑色布靴避开花瓣走了进来,
秦意手持油纸伞,一身深色窄袖劲装,他是来找李老爷辞行的,没想到刚进门就见到这样的场景,
心莫名抽痛了一下,他转而走向凉亭,在酒酿身边停下,
少女以为雨突然停了,继而头顶出现的雨打纸伞的啪嗒声让她抬起了脑袋,“秦——”
话还没出口秦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蹲下来,在旁边给她撑着伞,
他一声不吭,掏出怀里的碧玉如意簪,这次没再过问,直接塞进了少女袖子里,随后拿过她手上的圆扇,一下下地朝李悠身上扇风,到底是习武之人,两下一扇就把厚厚的刘海给吹的翻起,显得有些滑稽,
李悠瞬间睁开眼!支起身子就扬手!
“蠢——”
张开的巴掌在半空停住了,她微微一滞,眼中居然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怯意,
“谁让你拿我扇子的!”她想夺回,秦意一收让她捞了个空,李悠顿时开骂!“没规矩的...仗着我爹提拔惹我头上来了...真以为赎了身就不得了是吗,别忘了,你生来就是我们李家的家奴,要没我爹爹你哪有机会站我面前...”
嘴上还是厉害,气势顿时低了大半截,毕竟她见过秦意一拳打死歹人的场景,揪着那采花贼的衣领对着脸就是一拳!直接揍掉半口牙,抽抽着倒地上,没多久就不动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听她骂,等骂完了才把扇子还回去,
李悠一把夺过!拿到手神色突变,
扇柄不知何时断了,从中间劈开成了两半,夹缝夹的她拇指生疼,
“你!”李悠咬着牙,拳头捏的发白!“你是要造反么!”
“李小姐。”男人冷声开了口,他依然陪着酒酿半跪在地,但看的人浑身发寒,“秦某不才,空有一身力气,赎身之后只得在京城干点走镖护卫的力气活,我知道您爱去龙华寺踏风,从李府到寺里的路我都烂熟于心,若不嫌弃,秦某倒是愿意一路护送,不收一个铜板。”
赤裸裸的威胁让酒酿都起了一身寒颤!李悠更是双眼圆瞪,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扔掉扇子手抬起,巴掌愣是张不开,
秦意陪酒酿跪着,虽矮了她一点,但回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十足的轻蔑,
雨打在廊檐上浠沥沥地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音,许久,李悠才咬着牙开了口,
“你...你们好啊,狗男女,好得很!!”她恶狠狠地丢下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秦意心跳的厉害,他大手握了张,张了握,终于心一横,偷偷擦掉手心汗,牵着少女的手进了凉亭,
她的手好小,有点冰,但没拒绝,
男人单手收掉油纸伞,雨水顺着伞尖流下,汇成一小汪,
窗户纸算是捅破了,酒酿也低着头不语,他们似是看着同一片无趣的小水洼,半天都没人开口,
坠在袖子里的簪子沉甸甸的,太贵重了,她没法要,
“秦管事...”少女掏出簪子递了回去,“找个清白姑娘吧...你太好了,我...我配不上的...”
...
...
御史台,
灯影幽幽,烛火映在堆叠的卷宗上,
沈渊一身深色官袍,朝珠挂在案几边,他一手翻阅着过往的案卷,一手随意把玩那支梅花银簪,
翻动着案卷的手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卷宗的某一页,多年过去,字迹已有些模糊,
“叶柳...?”把玩梅花的手顿住,他微微蹙起眉,
这是那个试婚丫鬟的名字,可好巧不巧,居然和他的外室同在一个卷宗页上,
都是经他手查办的第一个案子。
他居然愣了片刻,眼看着少女向他逼近,
待两人距离只剩半臂不到,她突然弯下腰,拾起长椅上的木簪,挽起乱发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不屑的背影,
沈渊给气笑了,
刚刚那个丫鬟…好像瞪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想再扣下一支的,不料这小丫头这么抠门,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都要回来捡。
他掏出袖子里藏的银簪,手指抚摸花瓣,梅花泛着月光的清冷,
漂亮,
但硬得很。
...
...
雨过,空气中的泥土味还没散尽,
荷花池边躺椅上,坐着个百媚千娇的大小姐,被丫鬟们簇拥着伺候,
她青葱般的细指捻起昨晚刚买的百花酥,向前一丢,进了池子里,引来鲤鱼争相抢食,
“主子刚染的指甲真好看!您皮肤白,搭朱红色正合适!”丫鬟珍珠跪地上,边给她敲腿边夸着,
这是李悠昨晚刚染的,颜色正鲜艳着,自然漂亮,
她嗤笑,抬起手来欣赏,透过指缝见酒酿远远地小跑过来,
“主子,您找我...”?酒酿心里打着鼓,跑得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她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了,
昨晚她是从沈老爷马车里下来的,肯定瞒不过李府,果不其然刚进门就有人来问,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除了车里那段荒唐事...
一来沈老爷不许她说,二则她自己也不可能说,毕竟命要紧,妹妹还指望着她呢。
...
“你...昨天和沈渊一起回来的?”李悠问,
“是一起,沈老爷路遇歹人自然要捉拿归案,我又是证人,他就命我上车写下证词,说这样也方便,就不用再传我去司证堂了...”
“那你都说了什么?”李悠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即被完美地掩饰住,
昨晚的歹人是她安排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秦意居然敢威胁到她头上来了,也不看看李家在京城是什么地位!
只可惜时运不济,叫沈渊给遇见了,若被查出是她所为...给爹爹知道了岂不是...
想到此李悠心中生出些畏惧,只想着让这事快点过去,
酒酿这边也想赶紧糊弄走,弯着腰恭敬道,“不过是个醉酒的无赖,而且也没怎么样,说完证词后沈老爷就让我回来了,说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
李悠长舒一口气,
芊芊玉手捏碎了油纸上的百花酥,她瞄了一眼酒酿额上的血印子,笑着扔进了池子里。
...
...
“沈郎,你回来啦!”
沈渊刚推开门就看见宋絮迈着碎步跑向他,少女一身淡青色纱裙,长发垂腰,丝带藏在发间若隐若现,跑起来衣袖裙摆往后飘,着实像个仙女,
男人笑着圈住少女后腰,宋絮环上他脖颈,二人额头碰着额头,和热恋中的眷侣无异,
“屋里准备了酸梅汤,还加了你最喜欢的龙眼…”她说着,抽出帕子点掉男人额角的汗珠,心疼不已,“这么热的天气…下了朝先回府里换身衣服不好么…急着跑来做什么…”
沈渊笑道,“说了煮汤的活让下人做就好,怎么又跑后厨去了?”
“我没有…”宋絮急忙否认,
男人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下指尖,
指腹有几道丝状黑线,一看就是灶灰沾上了头发,再用手抹去得来的。
他倒也没点破,牵着她回到屋里,
宋絮是他心尖上的人,若不是有婚约在身…他早就娶她为妻了,哪还轮得到李家那个。
作为外室,宋絮的住所可以称得上是金屋藏娇,进门便是顶天立地的琉璃屏风,再往里走点便能闻见一股清香,
刷墙的涂料参上了花椒,阳光一晒进来尤为好闻,百八十两一小包的香料就这么被当成增趣的玩意,博美人一乐罢了。
宋絮挽起袖子,给男人满上冰镇酸梅汁,她笑了笑,开口道,“沈郎,我想好了…大婚那天还是不走正门吧,毕竟妾走小门进是规矩,你的心思我明白,但尊卑有序,李家小姐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妻,给旁人看去会说你闲话的…”
男人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冰水下肚终于舒坦些,宋絮体弱多病,夏天屋里不能放冰块,他只好跟着一起受热,
“走正门。”他回道,“我沈渊心里有且只有一个正妻,强塞进来的最多占个名分,她若有自知之明,大婚当晚就该自情合离。”
他想到李家那个就心烦,
昨晚的案子已经查明了,是李悠一手策划的,他原以为这女子只是嚣张跋扈了些,没想到连品行都如此恶劣,对自己的丫鬟都能下手,
他原来只计划让宋絮青衣小轿跟着走正门进,如此看来根本不够,他要风风光光地把妾给娶了,再把“妻”给纳了。
宋絮刚想说什么,还未开口就捂着心口一阵咳,沈渊急忙给她顺气,待到平息下来,少女已是眼角泛泪,喘息不已,
“沈郎…”她反握住他的手,勉强牵起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知道的…只可惜我这身子骨…”
她体弱多病,虽是外室,但一直没给过沈渊真正的鱼水之欢,
男人安慰道,“宫里近日来了个西域大夫,擅长调理女子体质,我已经找皇上借了来,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事情等养好了身子再说也不迟。”
“那你…那你会不会…会不会不想等,再去找别的女子…”宋絮问,
“不会。”沈渊回得干净利落,“试婚之后我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心虚,但给自己的话留了余地,他确实没碰过其他女人,因为两次睡的都是同一个,
昨晚马车里的放纵让他沉沦不已,也不知道那丫鬟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光是想到就让他浑身燥热,恨不得再次挤进她身子,玩个痛快。
…
…
盛夏刚过,初秋未及,正是个好时节,
天未亮,酒酿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作为李大小姐的陪嫁,今天得了条粉色的新裙子,
她对着井水整理好自己的模样,没怎么睡醒,垂挂髻耷拉在脑袋两边,
她摸了摸头发,突然在想那支碧玉簪子如果簪在上面会是怎样的感觉,
唢呐声划破夜空,黎明随之而来,
锣鼓喧名,整个李宅跟着震,
李大小姐要出嫁了,她今天又要见到那个讨人厌的沈老爷了。
沈渊搞不懂一支破木簪有什么好还的,
琉璃花簪都给她带走了,没准现在正和其他人炫耀着,
“不去,上床睡觉,顺便她也不是你妹妹。”男人不耐烦道,
宋絮叉腰站在他和床之间,
一瞪眼,
就他给瞪到了主母院门口。
...
月上树梢,男人在门边重重叹了口气,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有时他都在想,要是皇上和宋絮同时给他下令,搞不好他都能先替宋絮干活,
守门小厮见他来,急忙准备通报,还未转身就被他止住了,
要他见一眼李悠比杀了他还痛苦。
院子比之前精致不少,穿过长廊避开主屋,他径直走到后院,若是没记错...下人住所就在后面,
阵阵哄笑从远处传来,他眉头微蹙,顺着笑声找到后厨,
从里面走出来个端着盆的丫鬟,见到他,手里东西哐当落地,瓷碗稀里哗啦碎一地,
丫鬟张着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屋里传出嬉笑,
“砸了几个啊。”
“管他砸几个,都是酒酿洗砸的。”
“可不是,都是酒酿砸的——都看见了哦——”
最后一声扯得老高,是说给门外丫鬟听,让她知道有人背锅,
丫鬟噗通跪下,闷着声磕头,酒酿被沈老爷抱回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背地里没少议论,都说沈老爷对她有意思,搞不好要飞高枝了,
她之前还不信,结果人都找到后厨来了...
“滚。”沈渊脸阴沉得厉害,迈进小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回过神立马恭敬起身,向男人行礼问安,
酒酿拿着的盘子咚的滑回水里,
沈渊就站门口,黑发半束,一身宽松的黑色寝衣,身影挡住了门外的月光,眉眼隐在阴影里,直直看向她,
“过来。”男人冷声道,
酒酿连忙站起来,用裙子擦干手上的水,袖子和碎发都湿哒哒的,看的沈渊眉头皱起,
他是怎么对这么个粗俗丫鬟上瘾的...
“老爷...”她诺诺道,
她低着头,从沈渊的角度只能看见纤长的睫毛,让他想起昨晚跪他面前吞的场景,
衣襟裹太严实了,只需再往下半寸,就能露出里面的暧昧,
“絮儿的簪子呢。”他问,
琉璃簪子不在她头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小树枝,
少女一怔,急忙从腰带里翻出花簪双手递上,
她走得急,忘了宋絮的簪子还在头上,临回院子才发现,肯定不敢戴着回去招摇,只好藏了起来,
晶莹剔透花瓣和杂乱无章的厨房格格不入,
男人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将它收进宽袖,接着拿出另一支,
一屋子人看着酒酿挽起头发,把光秃秃的木头簪子插进发髻,她举木槌举了一个时辰,结束后又一直在干活,抬手的时候两个胳膊都在抖,
任务完成,沈渊转头就走,
安静的厨院终于喘了口气,众人交换眼神低声议论,时不时往酒酿身上看。
少女低着头坐回小凳子,静静等着新一轮刁难的到来。
...
...
空荡的院子如今种林荫密布,沈渊一路往门口走,刚出长廊,一个“不留神”就走了个反方向,顺道找小厮问了酒酿的住所,
通房理应睡主屋,毕竟晚上总要用到,但酒酿没有,她被赶到屋后面的杂物间住了,
小屋朝北,窗子比碗口大不了多少,根本就不是用来住人的,
沈渊推开门,吱呀一声后月光瞬间照完了整个屋子,有点霉味,一张床,一只凳子便是所有家具,
他按了按床板,白床单下面没有被褥,直接就是木板,薄被叠得整齐放在墙边,
圆凳放在床头,上面有个不知从哪捡来个破了口的瓷瓶,里面插了支海棠,成了灰扑扑的房间里唯一的颜色,
他在床边坐下,双手向后撑,指尖探进被褥碰到一片棉质布料,
男人慢慢抽出,白色抱腹在他修长的指间垂落,月光下隐约能见几道细密的针脚,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少女身体特有的清甜,
他抬手,将抱腹贴近鼻尖,闭上眼轻轻嗅了一下,气息并不浓烈,带着些许的朦胧暧昧,
撩的他欲念又起...
...
...
后厨的氛围变得诡异,
全都在埋头干活,没一个人主动开口,但都盼着有人第一个动手,
打碎碗碟的丫鬟先坐不住了,她因为酒酿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仇不报一晚都睡不好!
丫鬟砸扔掉抹布,嗤笑一声,挽起袖子就向酒酿走去,
酒酿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头洗碗,双手在抖,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
那丫鬟冷冷一笑,弯腰从洗碗盆里捞起一个碗,瞬间往酒酿头顶浇了下去,嘲笑声四起,酒酿抹掉脸上的水珠,继续手上的动作,
“怎么还洗碗呢,老爷没叫你去伺候啊?”丫鬟笑道,
有人笑出了声,少女全当无事发生,
见她不反抗,丫鬟提起裙摆对着肩膀就是一脚!酒酿一个不稳向后跌落,小凳歪了个四脚朝天,
她猛然站起,咬着牙看向那丫鬟,眼里隐忍已久的愤怒终于迸发出来,伸手一抄水盆,用力将满满一碗水泼了过去!
见时机成熟,几个人互换眼神一齐上前,将酒酿狠狠按住,把她的头往水盆里摁!冰凉的水没过脸颊,呼吸被压得困难,她拼命挣扎,双手抓向水盆边沿,却被狠狠打落。
问就是酒酿故意找茬,她们只是反击罢了,
乌云遮月,这场欺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勾当,悄无声息的开始,悄无声息的结束,没人会提起。
...
结束已是深夜,
长廊里,一个消瘦的身影慢慢向杂物房走去,少女刚用井水冲完澡,眼下已入秋,洗的她浑身发寒,
湿发披散在后背,几缕碎发挡在侧脸,盖住了红红的巴掌印,困意让她半眯着眼往前走,真想倒地就睡,
她算了下时辰,该是还能睡上两个时辰,起来又是没完没了的活,只希望明早能吃糙米粥,大家都不喜欢那东西,能有剩的给她...
小屋就在眼前,她推门,虚掩的小门吱的一声开了,
她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瞬间涌现。
夏末秋初,虫鸣未尽,
入夜的风微凉,酒酿起了一身寒颤,
悬在半空的手始终没法敲下,她明白不该偷听主子们的谈话,但她真的控制不了...
宋絮的声音响起,酒酿闭上眼,僵在原地,等待审判的降临...
“沈郎,我想要个小姑娘...软软的一个可以抱着走,等长大了,就按我柜子里的衣服做个缩小版的,和她穿一模一样的出去踏青,开春了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南下,去烟波湖住上几日好不好?”
...
失望如期而至,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
“不过你不可以赶酒酿走,我喜欢她,是真要把她当妹妹疼的,况且哪有生下孩子把亲娘赶走的道理...我做不出这种事...”
酒酿睁大双眼,揪住心脏的大手骤然松开,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时间想哭又想笑,
她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可依旧怕宋絮对她的好是装出来的...
“老爷,夫人...”她轻轻叩响木门,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纸窗上的剪影瞬间少了一个,门开了,出现宋絮笑盈盈的脸,
她抱住酒酿好一阵亲昵,这才牵着她手进屋,
屋里只点着三五只蜡烛,烛光跳跃地映在男人脸上,加深了他原本就深邃的眉眼,
罗汉床上放着盘还没下完的棋局,甜瓷杯里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花果香,
沈渊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专注回棋盘上,
黑子落下,胜负已分,
宋絮没看出来,坐回榻上继续落子,她招呼酒酿同坐,酒酿不敢,便搬了个圆凳坐旁边,
眼看宋絮一次次想突出重围,又被次次逼退,酒酿背地里白了沈渊一眼,面上还要一声不吭地装不懂,
“你是有话要说?”男人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个来回,
“回老爷,没有。”酒酿冷冷道,
“你是不是看出棋局有问题了?快告诉我告诉我!”宋絮拉着她袖子求道,“我也觉得有问题,但就是想不通啊!”
她目光灼灼,像只急切的雀儿般盯着酒酿,
酒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软,刚要张口,却对上沈渊的目光,顿时又迟疑了,可宋絮还在等,眼巴巴地看着她,
“...夫人...”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三手前黑子的‘卧龙引凤’,其实早就在这几处形成连环势...”
她指尖点了几下棋盘,“剩下的...只要黑子步步相逼,白子根本退无可退。”
“也就是说我早就...输了?”宋絮一叉腰,随即探过身子,一拳打在男人肩头,“遛我玩呢这是!”
沈渊被打了,满眼的宠溺,酒酿有些晃神,那日她和秦意在凉亭相会...他好像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门被叩响三下,打断酒酿的胡思乱想,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躬身走进,驾轻就熟地铺开帕子搭在宋絮手上,侧耳细听后开了药方,嘱咐随从抓药,
“如何?”男人问,
“夫人的寒症虽未好转...但也不曾加重,只需按时服药,少受风寒即可...”
不好不坏,姑且算是好事...
沈渊朝酒酿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她早些被人踹了肚子,劳烦给看下。”
老者未用帕子,直接搭上酒酿手腕,片刻后回道,“无大碍,且近日同房极有可能受孕...”
这话过于直白,酒酿猛地抽回手,脸瞬间通红,慌忙把头低下,手指把衣摆绞成一团,
大夫看完就走,丝毫不做逗留,
卧房再次只剩三人,烛光忽闪着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酒酿想逃跑,跑出屋子跑出沈府,最好再跑出京城,带着妹妹躲进山里再也不出来,
宋絮伸了个懒腰,只说了句,“我回去啦,等下药好了会送我房里的。”便哼着小曲蹦出了屋子,
酒酿欲哭无泪,她想宋絮把她也带走...
“老爷,我也回——啊——”
话未说完,手腕顿时一紧,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了沈渊的怀里。
来不及反应,额头撞上他肩膀,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
“回哪去?”沈渊轻笑,随手从棋盘上捡起一枚黑子,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的棋面,眼神一片闲适,
手里的棋子忽然被抛出,只听“嗖”的声,棋子瞬间击中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支蜡烛,烛火随之灭去,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两分,
酒酿被月光洒了一脸,可沈渊背对着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沈渊俯身,下巴抵在少女肩窝,炽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洒在她耳畔,
大手探进衣摆一直向上,碰到脖子后的系绳才停下,
男人单手解开,手指顺着她的细腰滑到前面,从里面慢慢扯出了抱腹,
柔软白布托在男人粗粝手心,细软的丝带在指间滑动,酒酿转过了头,突然不敢看他。
...
...
晨曦落进窗棂,照的少女睫毛忽闪,
她轻哼几声,摸着脑袋爬了起来,
身上毛毯滑落,她环顾四周,还在沈渊屋里没错…昨天被折腾的太惨,直接眼一闭,倒头在沈渊怀里睡着了,
她觉得沈渊多少是有点毛病的,人前装得一本正经的,可上了床…
说是衣冠禽兽也不为过!
几粒棋子散落在榻上,她脸颊红了红,赶忙穿好衣服,将三粒黑子收进腰带,只想着找个地方洗干净了扔掉,
“姑娘,喝汤药了。”
声音冷不丁响起,吓的酒酿一个哆嗦,她转过身,见一只小白碗呈在她面前,散发出熟悉的苦涩味,
她朝丫鬟笑笑,一口气喝完转身走人,
出了院子一路小跑,找到一片无人的树林,弯下腰,扣着嗓子把药给吐了出来,
这不是避子汤…是助孕的玩意…
她扶着柳树干深深喘着粗气,嗓子火辣辣的疼,闭上眼,深呼吸几次,翻出腰间藏着的棋子…丢进了旁边的湖里…
…
“十三两,大娘子叫你进屋找她。”
酒酿刚进门就得此“噩耗”,她心中暗骂,都怪沈渊那个喂不饱的混账,不然她也不会昏睡到白天才醒,这下又让李悠给发现了,来找她不痛快。
...
“回来啦!快过来!”
李悠连忙招手,笑着让酒酿坐下,
阳光洒进来一大片,把香炉的白烟勾勒得清清楚楚,也照的她笑脸盈盈,
圆桌上放着茶点和鲜果,其中有不少是酒酿的最爱,
阿娘劝得对,她不能任性了,亲哥不争气,父亲在朝中也进无可进,李家现在都指望着她了...
更何况她也舍不得到手的富贵,还有众星捧月般的地位,
这次父亲拉下脸求了好久才给她保住大娘子的位子,怎么说也不能有第二次了。
...
“酒酿,来,我刚买的雪衣酥酪,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说着牵起酒酿的手,带着她一同落座,还顺带压了下她肩膀防止她再站回去。
一碟精美香甜的点心被推到眼前,酒酿张了张嘴,一肚子疑惑想问,最终只说出句,“您是准备卖了我吗...”
李悠微微怔住,忽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哈酒酿你在想什么呢,就算看在小时候一起玩的份上我也舍不得卖你啊!来,先把点心吃了!”
她又往前推了推,催促她快吃,
雪衣酥酪入口即化,和阿娘以前给她和妹妹做的一样...她想细细品,又害怕李悠不耐烦,只好囫囵吞下,
李悠一直看着酒酿的手,似乎更粗糙了些,指甲边缘出现裂口,透出里面粉色的嫩肉,
简直丑死了,
她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的,
舒服了不少。
“好吃吗?”她问,
酒酿点点头,
李悠咬牙笑道,“你之前和老爷一起在厨房吃过晚饭是吗?”
酒酿瞬间跪下!手指紧紧攥住裙摆,低声回道,“主子...是奴婢僭越,奴婢知错...”
李悠挑了挑眉,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坐,没准备说你,你告诉我,老爷他口味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菜系,好甜口还是咸口,吃不吃辣,有没有忌口的?”
就算看不上,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去学宋絮,
毕竟她样貌不差,家世和那人又是一个天一个地,只要投沈渊所好,早晚会让他厌弃那个妾室的。
...
酒酿懂了,李悠这是准备装贤惠了,
她回忆了当时桌上的晚膳,没什么特别,都是家常菜色,唯一的不同就是都是宋絮亲手做的,一点没让下人帮忙,
她甚至觉得就算宋絮往水里下几团面疙瘩捞上来,沈渊都能笑着夸好吃,
...
...
后厨又忙了起来,
这次不一样,由大娘子亲自坐镇,监督下人们忙活,
她微眯着眼,踱步到处看着,看似悠闲,实则目光凌厉,盯着刚做好的每一道菜肴,
蒸鱼出锅,她夹起一块尝了尝,“咸了,重做。”说完就把一大盘全倒在了地上,
大家见怪不怪,几个丫鬟立马上前清理,
一旁的酒酿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小扇子,轻轻地扇着炉火,
面前一口小砂锅里煮着粥,是寻常素羹,
羹好了,盛了一碗端给李悠,
李悠细品片刻,向旁边婆子点点头,婆子忙记下菜品名字,毕竟大娘子今晚准备请老爷来用膳,哪有人敢怠慢。
忙碌结束天色已不早,
酒酿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厨房,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一低头,才发现袖口上蹭满了汤渍和灶灰,想洗,但哪有工夫...
刚出院门,就见守大门的小厮朝她走了过来,
“李府的酒酿?有人要见你,在大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小厮说道,
酒酿心一沉,仔细算下,应该是给舅母的钱用光,又来找她要妹妹的食宿费了...
她一路低着头往外走,袖子里揣着刚攒下的三两银子,
她在李家是粗使丫鬟,拿的月钱最少,来李府说是升成了通房,事是做了,月钱没给涨,属于白天晚上都干活,但只领一份钱了...
或许是时候找李悠提一嘴...没准就给她涨了呢...
她边走着,心里想着该怎么和舅母解释钱没攒够,心情低到谷底,没给够钱,又是一通数落,
大门就在眼前,她重重叹口气,扶着门框走了出去,
在踏出大门的一瞬,
怔住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门外,把影子拉得修长,
秦意靠着墙,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侧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见她来,主动走上前,
酒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突然敲了一下,发出咚咚的闷响,
“秦...秦管事...?”她声音微颤,
身边有行人和马车来往,秦意指了指门边角落,两人默契地并肩走了过去,
手背对着手背,时不时蹭在一起,
“还叫我秦管事呢?”秦意笑道,
酒酿也不知怎么改口,问道,“您...赎完身了,过得还好不?...”
她说完就狠掐手心!这笨嘴,寒暄都不会。
“好...你呢...”
“好!我也挺好的...”
她觉得脸渐渐烫起来,连忙低头掩饰,却看见自己沾着油污的袖口,悄悄折了进去,
“您...来找我有事?”少女问,
男人从腰间取出一个月白色小袋,递了过来,“齐芳搂的玫瑰硬糖,我看买的人多就跟着买,结果...”
结果太甜不喜欢酒酿提前猜到,
“...结果太甜不喜欢,扔了也浪费...”
酒酿接过,报以一笑,“您是...要离开京城了吗...”她问,
秦意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嗯,准备出海,去南边走海镖...昨天刚从海边踏市回来,和几个朋友合计了下,觉得这生意能做。”
生意是个赚钱的好生意,大半年就能攒够心上人的赎身钱,
可风险太大,一去不回的不在少数...
酒酿捏着月白色小袋,糖果隐隐硌着掌心,觉得心脏被拉紧了一样,酸胀得难受,
她笑了下,问道,“海边好玩吗?我没看过海,给我说说呗...”
...
夕阳仅剩余晖,路上行人马车渐渐少了起来,
一辆朱轮华毂的双驾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口,两人说的入神,对此毫无察觉,
沈渊撩开车帘,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墙边的一角,
所剩不多的阳光恰好洒在他们肩上,
少女笑意盈盈,手里攥着个袋子,眼眸晶亮,说到开心时遮着嘴笑,抬眸的时候眼中尽是爱慕。
沈渊眸色一沉,手指攥紧车帘,没等人打开车门就自行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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