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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全文

提剑斩龙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大白天的见鬼了。”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照晚霜的师傅锦绣山当代宗主宗师榜上排名十一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

主角:苏文照剑雄   更新:2025-05-14 17: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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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文照剑雄的现代都市小说《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全文》,由网络作家“提剑斩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大白天的见鬼了。”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照晚霜的师傅锦绣山当代宗主宗师榜上排名十一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

《本相权倾朝野,请陛下驾崩!全文》精彩片段

就在苏文和照晚霜在曾记面馆吃鳝丝面的时候,飞渔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须长衫的老者,背上负着一口连鞘的古朴长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老人不曾骑马,只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却极快,身形微晃,便出现在数丈开外。
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似乎经过精心的计算,一尺不多,一尺不少。
官道上,驾车的马夫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袭来,吹得后背发凉。
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一抹青光就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马夫打眼望去。
只看见一个背剑的青衫客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
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青衫客的身影。
“大白天的见鬼了。”
一股凉气直冲马夫脑门,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青衫剑客正是从锦绣山赶来的照剑雄。
照晚霜的师傅
锦绣山当代宗主
宗师榜上排名十一
照晚霜于梅谷被擒后的几日,照剑雄就得到了消息,动身前往玉京城准备营救自家徒弟。
结果等他赶到玉京城的时候,苏文已经离京前往沉鱼州。
照剑雄又从玉京追到沉鱼州
看守飞渔城的府兵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不好惹,只是躲得远远的。
等其走后,其中一个士卒立刻骑马往城外的苏家老宅赶。
负剑入城,看着四通八达的街道,照剑雄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
身为大宗师武者,已经能隐隐触摸到天人感应,能够察觉到方圆气机的变化。
照剑雄在感应照晚霜的剑气,无果之后,睁开眸子,手掐剑诀。
下一刻
曾记面馆内正在吃面的照晚霜脸色大变,袖中的碧幽剑轻轻震动。
“我有点事。”
“你自己吃吧。”
留下这句话,她急忙起身,催动轻功,头也不回的离去。
“来得这么快。”
苏文自言自语,依旧不急不缓地吃着鳝丝面。
晨曦的风尚且残留着晚上的寒气,吹在身上,面颊有些发凉。
照晚霜踩在房顶上,每个起落,都能横渡二三十丈,径直往城外赶。
此时
她心乱如麻
碧幽剑响
说明师尊照剑雄就在附近
连死都不怕的照晚霜,这时候最害怕的却是见到曾经最亲近的人。
她的师傅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师尊
堂堂锦绣山的天骄现在竟然委身于一代权臣奸相,甘为其门下鹰犬走狗。
曾经锦绣山的骄傲,却变成锦绣山的污点。
可想而知,倘若消息传出去之后,自家师傅会遭受江湖同道怎样的嘲笑。
她更不愿照剑雄和苏文碰面。
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师尊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连排名第九的菩提寺檀空和尚的菩提金身都被硬生生打爆。
倘若双方碰面,照剑雄必死无疑。
所以
照晚霜只能往城外跑,她要将照剑雄引出城。
飞渔城外
荒废的山神庙外
一道身影落地,青衫飒飒,须发飞舞,正是跟着碧幽剑追来的照剑雄。
“师傅。”
照晚霜自破庙中走出,久别重逢,自是泪眼婆娑,一声师傅,满是说不出的酸楚。
“霜儿。”
照剑雄面露欣慰:“没事就好。”
“为师带你回家。”
话音才落,她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委屈,痛哭出来,面朝着照剑雄跪下,俯首哽咽道:“徒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他对自家徒弟的性子很是清楚,打小就要强,二十多年从未落过泪。
可此时却泣不成声,照剑雄心知她肯定在苏文这个狗贼手里吃尽苦头。
当即勃然大怒道:“霜儿莫哭,可是那苏狗贼羞辱于你,为师这就去替你报仇。”
“将那狗贼的脑袋割下来。”
照完霜心如刀绞,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急得照剑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几十岁的人气的跺脚。
“好霜儿,有委屈尽管说,师傅给你撑腰。”
“师傅,请恕徒儿不孝,日后不能常伴您老人家左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自己若是不主动斩断关系,将来肯定会牵连到锦绣山。
她连磕三个响头之后,从地上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苏相待我极好,并未有侮辱之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照剑雄心底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照晚霜眉目苦涩:“徒儿已经决定为苏相效命。”
“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照剑雄眼露寒光。
她当即便将赌剑落败之事说出来,随后取出碧幽剑和锦绣山的佩剑,一长一短两口剑双手捧着。
“弟子有辱师门,自甘堕入邪魔外道,不配为锦绣山弟子。”
“还请师尊将两剑收回。”
“你。”
照剑雄抬起手掌,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始终下不起狠心落下。
只能骂道:“糊涂。”
“你糊涂啊。”
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让我说你什么好。”
照剑雄恨不得将苏文这个王八蛋乱刀分尸,剁成肉沫。
“师尊。”
“弟子以决心跟随苏相,还请师尊收回兵刃,将弟子逐出锦绣山。”
照晚霜语气坚决。
“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王八蛋。”
背上的古剑似乎感应到了照剑雄的杀意和怒火,嗡嗡震动。
“师尊若要杀苏相,就请先杀了霜儿。”
照晚霜昂着头,挡在他面前。
不是在救苏文,而是在救照剑雄。
“你当真不让?”
他怒目而视,甚至拔剑指着她的咽喉。
照晚霜并没有让开的举动,反而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照剑雄哪里下得去手,收起长剑破口大骂道:“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非要护着那个奸贼。”
“让为师将其一剑杀了,赌约自然不作数。”
照晚霜见照剑雄迟迟不肯收回佩剑,知道对方心里还残存着希望。
她可以一诺千金,哪怕赌输了,无非就是把命赔进去。
反正在梅谷的时候就该死了。
但万万不能不能把宗门牵涉进来。
当即咬牙,松开手掌,任由长剑落地,而她则是拔出碧幽短剑。
往后退去,剑刃划过,半片袖袍被隔断。
“今日我照晚霜于山神庙前,割袍断亲。”
“自此叛出师门,今后所作所为,皆与锦绣山无关。”
“人神共鉴。”
袖袍落地,短剑亦脱手而出,朝着照剑雄飞去。
割袍断亲
自叛山门
“逆子。”
照剑雄伸手将断剑握住:“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将你带回去。”
以指代剑,朝着照晚霜点去。
她亦以驭剑术应对,一尊剑术宗师,一宗大宗师,两人交手,激荡的剑气将方圆几十丈夷为平地。
照剑雄的驭剑术明显更为霸道凌厉,哪怕用的是剑指,但剑气威力,丝毫不逊色于神兵利器。
约莫交手百招之后,照晚霜被一指点中肩头,血花迸溅,强大的指力直接将血肉洞穿。
整个人倒飞出去,尚未落地,她便强压伤势,运转内力往远处逃窜。
照剑雄速度更快,几个起落之后,如雄鹰扑兔,五指朝着她肩头扣去。
一抹刀光自侧翼而来,强行将其逼退。
来人正是老山头。
“照剑雄,跑到沉鱼州撒野,当真不怕死吗?”
老山头执刀在手,杀气凛冽,沉声低语。
“崔山。”
只是一招,照剑雄就认出老山头的身份,背上长剑震动,脸色极为阴沉。
远处
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是飞渔城内驻扎的骑兵
照剑雄看着脸色苍白的照晚霜,眼底泛起些许不忍,可还是骂道:“你这孽障,自甘堕落,不配为锦绣山弟子,自此之后,你我再非师徒。”
“下次相见,本座定要清理门户。”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噗嗤”
待到自己师尊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照晚霜气极攻心,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照姑娘。”
老山头慌慌忙忙将其带回去。
飞渔城外
苏家老宅
观花水榭中
昏黄的落日余晖从湖面后撤,凉风回荡,卷起嫩绿的杨柳叶。
床榻上
昏睡了大半天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声轻咛。
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盘坐在堂前木板上垂钓的男人背影。
“醒了?”
苏文不曾回头。
“嗯。”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依旧胀痛,步履蹒跚地走到桌旁,抓起水壶倒了杯温茶。
晚风牵轻纱共舞,落日与白鹤同飞。
苏文的目光盯着湖面,鱼漂随着涟漪起伏,自说自话:“照剑雄离开沉鱼州,回锦绣山去了。”
照晚霜不说话,默默将茶水喝下,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湖面。
心底五味杂陈,唇齿满是苦涩,一点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
那个男人继续说着风凉话:“你们师徒的演技太差了。”
“尤其是你,自逼气血,上演一出口吐鲜血的苦情戏。”
“渍渍。”
苏文神色戏谑:“看着挺感人,就是有点假。”
“你。”
照晚霜瞪着他。
苏文好似背后长眼,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照剑雄给你展示的人剑合一精妙,领悟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偏过头去,小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心虚。
师徒二人在山神庙前交手,看似是照剑雄打伤了照晚霜,实则是他们在唱双簧。
照剑雄借机传授自己徒弟他对于驭剑术的领悟。
看似恩断义绝,师徒反目,只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看的,免得其他武林中人,借照晚霜的由头去锦绣山寻麻烦。
苏文左手挥了挥衣袖,旁边地上的长剑朝着屋内的女子飞去,她伸手将其接住。
这是口极为精美的长剑。
照晚霜将其拔出,剑长三尺,通体泛着寒光,散发着缕缕寒气,就连屋内的温度都开始骤降。
“好剑。”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剑身,不由得发出惊叹,美眸中的欢喜更是遮掩不住。
天下的剑客,谁人能不喜欢好剑?
“听老山头说,你把碧幽和佩剑都还给照剑雄了。”
苏文淡淡道:“这口凝霜剑,以万年寒铁融合天外陨铁打造而成,出自两百年前的铸剑名家石夫子之手。”
“剑身自带寒气,对敌之时,只需以真气注入其中,便可激发寒气,威力不弱。”
“就当本相送给你的礼物。”
照晚霜目光下移,果然在剑身上瞧见凝霜二字。
“竟然真是凝霜剑。”
她显然听说过这口剑的名头。
“神兵榜上排名二十的凝霜剑,你就这么送给我?”
既有宗师榜,自然少不了神兵榜。
江湖中人,兵器和武功永远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和宗师榜的含金量一样,但凡能登上神兵榜的兵器,都具备不俗的威能,远超寻常的神兵利器。
甚至有武者能够靠着榜上神兵越境败敌。
因此每一剑神兵出师,都会在江湖中引起血雨腥风。
就拿凝霜剑来说,莫说是宗师,就是大宗师级别的武者都眼馋不已。
而苏文却好似扔烧火棍般将其扔给照晚霜,由不得她不疑惑。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眼神警惕,说是那么说,却半点都没有放下凝霜剑的意思。
“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苏文撇嘴。
“谁说不要的。”
照晚霜:“不要白不要,再者说我都替你卖命了,送我把神兵不也是应该的吗?”
“就算是补偿。”
他嘴角微微抽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鱼竿。
几个呼吸后,一股力量拉着鱼漂往水里杂拽。
“上钩了。”
苏文面露喜色,急忙将鱼竿提起,果不其然,一条咬钩的鱼儿被顺势拉出水面。
“有什么好得意的。”
照晚霜取了披风裹上,怀中抱着凝霜剑走出青纱帐,看着鱼篓内活蹦乱跳的鱼儿:“圈养的池子里的鱼,迟早都会上钩。”
“说得没错。”
他赞同地点头:“我知道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你也知道,唯独鱼儿不知道。”
“蹦跶得这么欢,以为自己能跳出鱼篓。”
她嘀咕:“我总感觉你说的不是鱼。”
“鱼可以是鱼,人也可以是这条鱼,谁都可以是鱼,包括你我。”
苏文自顾自说着,随即串上鱼饵,继续抛竿垂钓。
“你们这些人啊。”
照晚霜冷哼:“说话总是喜欢打哑谜,云里来,雾里去的,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等你哪天学到我的一成智慧,自然就能听明白。”
照晚霜眼神鄙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坐了会,她觉得看苏文钓鱼没意思,便拔出凝霜剑开始修炼剑术,参悟驭剑术的玄妙。
剑影翻飞间,寒气弥漫,隐隐有低沉的剑鸣之声响起。
眼看着就要上钩的鱼儿被吓跑,苏文黑着脸道:“去远点的地方练剑,别打扰本相钓鱼。”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老管家苏常走进水榭,虽然瘸了条腿,可苏常走路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照姑娘,大夫说了你最近不要运功,还是要多修养修养。”
瞧见照晚霜正在练剑,老管家出言提醒。
“常叔,一点小伤,不妨事的。”
前夜在海上遭遇风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因此两人就算熟络,说得上话。
“我已经让厨房熬了鱼汤,等会就送过来给你好好补补。”
老管家和声细语,穿过曲折的水榭走廊,跨过木桥。
“老爷,您竟然把凝霜剑都给照姑娘了。”
苏常诧异。
“那把剑太凶,其他人都驾驭不住,反正放在库房里也是吃灰。”
苏文扭头看着老管家:“常叔,是不是有什么风吹草动。”
“刚刚得到的消息。”
苏常凑过来,沉声道:“宁阳府有变。”
“宁阳府元安县杨柳村的百姓因不满赋税过重,于昨夜聚众围攻县衙。”
“元安县的县令被愤怒的百姓用锄头硬生生砸成肉酱。”
“目前元安县已被反贼占据,宁阳府其他县有不少人响应,纷纷前往元安县投靠这伙反贼。”
苏文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这些年,他见过的造反次数不说多如牛毛,最起码也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自己亲自镇压的反贼都有七八伙。
不外乎就是赋税过重,差役逼死人为导火索。
朝廷定下的赋税虽然不轻,但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耐不住下面的各级官吏层层加码,最后落到百姓头上翻个倍都算不错的了。
有的地方甚至翻个三五倍都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州府县一层,各地都有世家大族豪强,互相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朝廷派下去的官吏想要做事就必须要依靠这些地头蛇。
没有他们
壮丁拉不到
赋税也收不起来
甚至要是官吏不配合,还会有杀身之祸。
这些年,长生帝君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任用苏文,对各地的世家豪强开刀。
当然
这位陛下不是为了百姓
而是因为世家大族在抢他的钱
造反频发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苏文杀世家杀得太狠。
好几起造反的背后都能看到世家豪强的影子。
“恐怕不出数日,这群反贼就会席卷整个宁阳府,甚至整个元沧道。”
老管家隐隐有些担忧。
“常叔的意思是?”
苏文微微皱眉。
“太巧合了。”
苏常摇头:“老爷前脚刚回沉鱼州,后脚宁阳府就有人造反。”
“朝廷势必会派大军前来平叛。”
不怪老管家多疑,而是太过于凑巧。
倘若朝廷借着平叛的由头直接将大军调来元沧道,到时候只要有一个反贼出现在沉鱼州,平叛大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沉鱼州给围了。
此时朝堂的纷争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苏常必须要考虑的比平时更多。
因为苏文输不起
一步走错,粉身碎骨,抄家灭族。
“不排除这种可能。”
苏文抬起鱼竿,悠悠道:“这应该是长生四年的第一起造反吧。”
“是的。”
老管家点头。
“既然有人觉得今年太平静了,那咱们就抱点柴火来,将这场火烧得旺些。”
“老爷的意思是?”
苏常太过于兴奋,以至于身体有些颤抖的问道。
“一场造反怎么够?”
“排场太小了。”
“没意思,没意思。”
苏文将咬钩的小鱼摘下,又放回水中:“雁南道,煌仙道,剑南道,涠洲道都有些太平静了。”
“老奴这就去。”
目送着老管家离去,他收回目光。
“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
这天下
酝酿了十多年的风暴终于要浮出水面,究竟谁能屹立不倒,谁又会陨落在风暴之中,尸骨无存?
一切都才真正的开始。
老管家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需要调来大军将沉鱼州团团围住,届时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失去他这位宰相,远在千里之外的相党就是群土鸡瓦狗,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而玉京城的皇权之争也将彻底和他没有关系。
届时不管是陛下继续掌权还是某位皇子成功夺位登基,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苏文。
他将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大宗师又如何?
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也只会变成肉泥,亦或者被箭雨射成筛子。
甚至极有可能此事就是陛下和那几位皇子以及勋贵世家们共同推动。
因为苏文的实力已经超出了陛下的掌控。
杀了他
那位帝君可以随时再扶持起一个新的权臣,自己则继续躲在后面作壁上观,让棋子和勋贵世家们斗法,打生打死。
权臣是什么?
不过就是天子的夜壶
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一脚踢翻,倘若不小心打碎了,再换个新的便是。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苏文的嗅觉和实力。
既然要调兵平叛
他倒要看看,那位陛下究竟能调动多少兵马,能平多少叛乱。
又能派多少大军来围住沉鱼州。
对于苏文而言
越乱越好
一潭清水就意味着所有的目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所谓浑水好摸鱼。
果然和老管家预料的一模一样,不出三日功夫,元安县的叛军便壮大到数万人,席卷整个宁阳府,就连宁阳府的兵器库都被叛军攻破。
五日之后
一份密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玉京城送到沉鱼州。
“发生什么事了?”
苏家老宅内
练完剑的照晚霜走进屋内,便看到苏文正脸色阴沉地看着手里的信。
“昨日长生宫下达了平叛的圣旨。”
“由魏国公魏文通,领兵五万,前往元沧道平叛。”
苏文将密信递过去。

“好啊。”
“好一个苏相爷。”
“竟如此隐忍。”
“朕以为养了条好狗,没想到竟然养的是饿狼。”
老人隐隐有些气急败坏。
身为大周天子
他是高傲的
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富贵。
在长生帝君眼中,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王。
谁也不能挑衅王
更不能欺骗王
尤其是苏文这条自己养的狗
什么权倾朝野的宰相,都是狗屁。
不过就是他给自己竖的刀盾。
斩向功勋贵胄和世家大族的刀
挡住天下苍生口诛笔伐的盾。
有苏文这面盾在,不管天子做什么,最后的骂名和仇恨都由苏文这位权相挡着。
倘若某天苏文这面刀盾没有价值,长生帝君会毫不犹豫将其折断。
甚至还能得一个攘除奸相的好名头。
可现在
苏文这条帝君眼中的狗竟然背叛了自己。
家犬成为食人的饿狼。
这是老人绝对不能容忍和接受的。
“敢骗朕。”
老人状若疯魔,嘶吼着:“苏文,你敢骗朕。”
“哈哈。”
“朕的狗。”
“竟然是一尊大宗师。”
“好好好。”
“是朕看走了眼。”
长生殿在颤抖,其中供奉的飞仙摇晃,真气乱舞,白玉床上,老人的杀机前所未有的强烈。
岁青躬身弯腰,低着头,一言不发。
“岁青。”
许久
老人周身狂暴的真气消散,指着老太监,恨恨道:“传旨,将苏文去相,打入天牢。”
“但凡相党官员,全部削官罢职,听候处置。”
“让禁军,骁骑卫,城皇司,羽林卫全部出动。”
“要是不够,再从骊山大营调飞龙军。”
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太监,长生帝君眼中杀机毕露:“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
“陛下。”
岁青缓缓抬起头,苦笑道:“老奴不敢,只是请陛下三思。”
“相党以成气候,朝堂六部都是苏文麾下的走狗,整个天下各州也都有其门生故吏。”
“陛下这一道旨意下去,顷刻间天下都要震动,必生祸端。”
一席话,让老人瞬间冷静下来,盘坐在白玉床上,嘶哑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
岁青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说:“至今为止,苏文都不曾违背过您的旨意。”
“就算是其是大宗师,那也是陛下养的狗。”
“京中局势混乱,江湖庙堂都在盯着您,此时去相,无异于自断一臂。”
“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相权是皇权为了打压勋贵世家而扶持起来的。
倘若皇权和相权决裂,只会让勋贵世家做大。
倘若逼反了苏文,让其倒向勋贵,届时联手十二国公府和天下的世家。
他这位皇帝,想死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你说谁是亲者,谁又是仇者?”
老人冷冷的质问。
沉默
半晌
岁青:“窥视皇权者为仇,维护陛下皇权者为亲。”
皇室之中,不以血脉,而是以利益论亲。
甚至换句话中,体内流淌着相同皇族血脉的才是天子的最大威胁。
在这份利益链条中,苏文和相党毫不犹豫地拥护长生帝君的皇权。
岁青没有直说
然而意思已经很明显
勋贵世家和那几位着急太子之位以及龙椅的皇子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时候去相,无异于自掘坟墓。
就算要收拾苏文和相党,也得等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
“陛下非但不能去相。”
岁青苦笑:“反而要对苏相多加赏赐,以彰陛下的恩宠。”
老人虽然还是愤怒,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上风。
朝岁青道:“等会让姚太监去苏府传旨。”
“加封苏文为太子少傅。”
这个官职并非是胡乱封的,眼下太子之位空缺,老人之所以给苏文加封太子少傅。
就是在告诉苏文,不管将来哪位皇子成为太子,他这位宰相都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去内监司,让他们准备传旨吧。”
老太监推门而出,大殿内,只剩下长生帝君一人。
烛火熄灭
阴暗如深渊
唯有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身舍利子散发着些许微弱的金光。
旨意到得很快,姚太监带着小黄门,在禁军的护送下赶在天黑前到达苏府。
“宰相苏文,缉拿锦绣山刺客,功勋卓著,甚慰朕心,特加封苏文为太子少傅。
“钦此。”
听风堂内,姚公公将圣旨收起,道:“相爷,接旨吧。”
计幽上前,将圣旨双手捧着去往后面。
苏文则是招呼着姚公公落座。
“恭喜相爷,此番加封太子少傅,满朝文武,也只有相爷有这份殊荣。”
姚公公笑着恭维。
“陛下听说相爷捉到刺客,龙颜大悦,一直在夸奖相爷的文治武功。”
“老东西没气死就算好的了,还夸奖我。”
苏文心底嗤笑,脸上不动声色的掏出两锭黄橙橙的金锭递过去。
“本相的一点心意,姚公公拿去喝茶。”
“多谢多谢。”
传旨的差事属于肥差,手持圣旨,那些个平日里骄纵惯了的国公王侯也得卑躬屈膝地讨好自己。
除此之外还能收些茶水钱。
官员中,就属苏文每次给的银子最多,动辄几十两的茶水费。
因此宫里的太监都喜欢往相府跑,很多时候也会故意透露些消息给苏文。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姚公公没有多待,喝了杯茶就领着小黄门离开。
“看到了吧。”
苏文笑道:“本相此番镇杀檀空,敲山震虎用得如何?”
“高明。”
计幽捋着胡须,在旁边坐下:“不过陛下加封的这个太子少傅只是个空头银票罢了。”
“真遇到事根本就不管用。”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
苏文:“等他炼化金身舍利之后,就会开始着手削弱我的势力。”
“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尽快激化皇子党和陛下的矛盾。”
“老计,你是不是早就有计策?”
他看向计幽。
后者点头:“相爷猜猜看。”
“很简单。”
苏文嘴角扬起:“本相只要不在京城,皇子勋贵们和陛下都会抓住这个空档,尽快分出胜负。”
“不管谁获胜,下一步都是去相,打压相党。”
“不谋而合。”
计幽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他们已经水火不容,那咱们何不动动腿,将地方给让出来。”
“免得打得不尽兴。”
“至于去哪里,就看相爷自己了。”
“就沉鱼州吧。”
苏文沉吟片刻:“入京十五年,至今都没有回去过。”
天下人谁都可以骂苏文是乱臣贼子,唯独沉鱼州的百姓不行。
自他在朝堂发迹之后,每年让人都会运大量的金银珠宝回去。
建学堂,兴修水利,挖掘沟渠。
长生元年秋,整个元沧道大旱,几个郡府颗粒无收,死伤无数。
唯有沉鱼州因为苏文自掏腰包运回去的百万石粮食所以才没有饿死一个人。
沉鱼州家家户户都立着苏文的长生牌位。
“过完年节,让人去长生宫递张折子,就说本相要回乡探亲一个月。”
这一个月不是胡来的。
而是估摸着长生宫那位炼化金身舍利子的日子来估算的。
一个月
足够陛下和诸位皇子们分出胜负。
“行。”
“我这就下去准备准备。”
计幽点头。
明日就是年节,府中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缎,天色微暗,灯火便亮起。
奴婢们在厨房忙着准备明天的菜食,按照惯例,苏文明儿个晚上,要在府里邀请相党的文武官员。
因此相府的管家早早就叫人准备。
府内灯火通明,圈养的刀手剑客并没有休息,而是四处巡逻。
夜色沉沉
风雪飘飘
“相爷。”
院前的护卫拱手。
“嗯。”
“守了大半天,都下去喝酒吃肉吧,然后好生歇息。”
“今晚院子就不用值班了。”
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相爷。”
几名护卫面露喜色。
推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两个穿着单薄罗裙的女子走出,褪下外面的披风和长袍。
沐浴更衣之后,挥手让她们退下。
来到里屋,灯火在白玉屏风上倒映出一朵飘忽不定的莲花。
轻纱帐之后的床榻上,躺着个绝美的女子。
正是锦绣山的剑术宗师,照剑雄的得意弟子照晚霜。
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扭过头来,隔着纱帐死死的盯着外面。
眼神中充满恐惧。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
那个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恐惧至极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
大周宰相苏文
一步一步朝着床走来。
照晚霜想要挣扎,想要运功,然而丹田内的真气却纹丝不动。
双手双脚的筋脉被挑断,周身主要大穴也都被封住。
空有宗师境的修为,却根本用不出来。
和废人无异,倘若将其扔到城外,甚至都活不到明天天明就会被冻死。
走到床榻旁,苏文看了一眼她。
曼妙的酮体被白色的纱裙包裹着,若隐若现,虽然伤口缠着纱布。
可配上白皙的俏脸和倔强怨恨的表情,反而别具风情。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苏文轻笑,抬手对着她点出一道指力,将其哑穴解开之后,便去桌上倒了杯热茶。
能够开口说话,照晚霜本想破口大骂,转念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若是激怒了对方,生死倒是小事,就怕被苏文糟蹋,清白不保。
索性闭口不言。
靠着凶狠的眼神来给自己提供仅存的安全感。
“听说过毒医薛无救吗?”
苏文双手捧着茶杯,躺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她:“薛老头给你用了明玉膏,约莫有半个月的时间,手脚就能恢复。”
“你到底再耍什么花样。”
照晚霜咬牙。
“我既以落入你的手中,要杀便杀,何须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的意思是本相是猫,而照姑娘则是耗子。”
苏文戏谑。
“你。”
照晚霜冷哼,不再接话。
“要不要喝杯茶?”
他极不识趣地问道。
“不喝算了。”
苏文摇头:“锦绣山不应该一介江湖门派,不应该参与到朝堂的争端中。”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照晚霜转过头去:“我学艺不精,杀不了你,但有朝一日,总有人能取你的项上人头。”
“有很多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苏文不屑:“然而他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甚至就连他们的宗族,师长,父母兄弟姐妹都彻底消失不见。”
“说真的。”
这时候的苏文,表现得并不像一个刽子手和权臣。
“我很好奇。”
“你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来刺杀我。”
“是为天下人,为锦绣山?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还是为了那些世家大族,亦或者为了大皇子。”
苏文指尖轻挑,无形真气将她的腰带解开。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照完霜很想自尽,可想到这个男人的手段,只得回答:“自是为了天下大义。”
紧接着又细数了苏文很多的罪名。
“苏文。”
“佛家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若是此时愿意弃官归隐江湖,我愿意保你全身而退。”
“幼稚。”
苏文的嘲笑让她愤怒,骂道:“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看看吧。”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抛过去:“这是本相收集的从神武十二年到长生三年的卷宗。”
“神武十二年夏,南江道发大水,沧河决堤,水淹十八县。
沧州世家联合州府官员弟低价买田,高价卖粮,短短二十日内,兼并土地四十万亩。
世家官员吃得肚圆,却害得十八县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神武十三年冬。”
“剑南道改稻为桑。”
“神武十五年,魏国公与越州巧取豪夺十万亩田地,被其府下家奴打死打伤的百姓足足四五百人。”
“神武十六年,肃州刺史为给大皇子筹措银钱,在朝廷原本的赋税基础上,额外增税十八,税银翻三倍。”
“筹得白银三十万粮,最后激起民变,起义军数日之内席卷肃州九县。”
“这件案子是本相督办的,当时我还只是刑部侍郎。”
“监斩官员一百二十三人。”
“神武十七年,荆南有巨匪,最后查出来是五姓七望中的刘家圈养的。”
“神武十八年,天牢纵火案。”
“神武十九年,蓟州道盐商灭门案。”
“神武二十年,煌仙道半年之内爆发十五场起义,平均每个月就有两起百姓造反的案子。”
“长生元年,陛下为修建长生三殿,调动三十万劳工,耗资何止百万。”
“长生二年,北河道走私案。”
照晚霜越是看下去,就愈发的觉得触目惊心,本就惨白的俏脸更是连丁点的血色都没有。
这些案子,涉及五姓七望,十二国公,还有几位皇子,以及长生宫那位皇帝,当然也有苏文自己也在其中。
“如何?”
苏文慢悠悠喝着茶。
“这上面记录的只是沧海一粟。”
“不知照姑娘有何感想?”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嘲弄:“以为自己是胸怀大义,是为天下人除害,殊不知根本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棋子。”
“倘若你真要行侠仗义,应该先将天下的世家勋贵和玉京城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室杀得干干净净才对。”
“至于我?”
“不过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天下的田地都被世家大族占了,搜刮来的金银也都送到皇宫内库,去供那些个皇子,去供那位长生帝君享乐。”
“嘿嘿。”
“结果都骂本相是乱臣贼子。”
“这世道未免太有趣了吧。”
“有朝一日,本相对陛下没用,届时世家清君侧,陛下明辨忠奸,铲除我这个奸贼。”
“但对天下的百姓而言,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田地依旧被权贵和世家大族兼并。”
“朝廷的赋税依旧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仍然要卖儿卖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苏文话,就像一道道雷霆,劈在她的心口,让她的久久无法平静。
照晚霜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她觉得,只要杀了苏文这个奸臣,苍生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可在看了卷宗上记录的案件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比的幼稚且可笑。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笑道:“固有的认知被粗暴的打破,揭开伤疤,发现这是个血淋淋的世界。”
“你以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洗刷自己的罪孽吗?”
许久
照晚霜将卷宗全部看完,此时已经是深夜,而苏文就坐在旁边等着。
她合上卷宗,淡漠地看着那个男人。
“本相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罪孽。”
他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皇帝,是皇子,是勋贵,是天下的世家和大族。”
“他们才是这个天下最大的祸根。”
苏文:“当然,前提是你当真心怀天下,而不是已经站在他们之中,成为利益链中的一环。”
沉默
半晌之后,照晚霜沉声道:“师尊让我前来京城,协助二皇子铲除奸佞,待其登基之后,重振朝纲。”
“你信吗?”
苏文嗤笑:“这世上,只有死了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你想让我去刺杀皇帝?”
照晚霜开口。
他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活在虚伪的道义和自我安慰之中,不如跟着本相一起去改变这个烂到根的天下。”
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照晚霜竟然花枝乱颤的笑起来,甚至前俯后仰,毫不留情道:“让我跟着你一去做皇帝的鹰犬走狗?去祸害天下?”
“苏文,你和天下的虎豹豺狼并无两样。”
“暴君要杀,贪官污吏要杀,你这奸相,我亦要杀。”
“胸大无脑。”
苏文忍不住骂道。
“你。。”
她气得浑身颤抖,俏脸如霜,也就是手不动,否则非要和他拼命。
“要不咱们打个赌。”
苏文将杯中冷茶喝下,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照晚霜眼神警惕。
“很简单。”
“等你痊愈之后,你我以剑术较量,若是本相赢,你便跟在我身旁效力十年。”
“若是你赢,本相就放你回锦绣山。”
“十年之后,要是本相的所作所为,你不满意,届时你还想取我性命,本相站着不动,任由你杀。”
“可敢?”
这个赌约,对照晚霜来说很公平。
她的性命本就掌握在苏文的手中,生杀夺与,皆在其一念之间。
而且剑术本就是照晚霜最擅长的武功。
苏文虽然是一尊大宗师,未必就能以剑术胜过自己。
简短的思考之后,照晚霜点头:“好。”
“我便和你赌。”
“只是你输了,毁约又当如何?”
苏文冷哼:“那你可以不赌。”
“无耻。”
照晚霜恨得牙痒,偏生没有反制的法子,只能杏眼大睁:“咱们谁要是违背赌约,天打雷劈,乱刀分尸,不得好死。”
只能多说些恶毒的誓言以此约束那位权倾朝野的苏相。
“可以。”
苏文点头。
照晚霜的天赋很强,二十多岁的宗师,成就大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稍加培养,金丹境甚至神通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实在是过于可惜。
倘若能将其纳入麾下,就算不用也能养养眼。
手掌轻挥,一股强大的真气自掌心激发,将其包裹,照晚霜置身于这股内力之中,整个人悬空而起,呈盘膝而坐的姿态。
“轰”
手腕翻转,凝聚出一道掌力,隔空打入她的体内,内力激荡,纱裙轻舞。
这道掌力在进入其身体之中,迅速转化为精纯的气血,朝着四肢百骸和奇经八脉而去。
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道道血色,整个身体渐渐升温。
她不由得发出声呻吟,等反应过来时急忙闭嘴,抬头看向那人,却发现苏文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俏脸微红,轻哼声,将眼睛闭上,开始运转内力,炼化这股真气疗伤。
“这份内力修为好强。”
轻描淡写的一掌渡入她身体的真气,几乎等同于一尊宗师武者的全部修为。
照晚霜愈发的好奇苏文的真正实力。
散去掌力,自袖袍中取出碧幽短剑放在床头,随即走出屋子。
第二天大早就有人登门,都是相党的官员。
有个五品的小吏名叫张巡,更是直接撸起袖子钻到厨房跟着做菜。
傍晚时候的宴会很热闹,足足百余人,六部官员都有。
摆了整整十五桌酒席。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悦耳的曲乐声中,直到深夜酒宴才结束。
一辆辆马车离去。
相府的大门关上。
返乡祭祖探亲的折子已经递到宫里,陛下批准,并且又给了苏文几大车的金银珠宝赏赐。
相党的根基大多在朝堂,苏文回沉鱼州,诸方都乐见其成。
毕竟苏文这位主心骨不在,京城的相党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他们也能全力以赴厮杀。
天还没亮马车就已经准备好,总共二十一辆大车,另外有五百精锐武士随行。
苏文无妻无子,倒也洒脱。
计幽这位主簿留守苏府,坐镇玉京,留下的还有烟波客和火屠。
老山头依旧当马夫。
府里的家丁将一箱箱财货搬上车,再盖上油布用麻绳绑好。
卯时刚过
押运财货的马车率先出发。
半个时辰后
老山头驾车领着剩下的武士出城。
殿后的六辆马车拉的都是服侍的贴身侍女以及苏文出行的吃穿用度等等。
所以速度很快,在玉京城外十多里的地上就追上前头的货车。
人手车马汇合,一路南下。
从玉京到沉玉州约莫有一千二百里远,先走三百里的陆路,再转水路乘船南下。
拉车的马都是耐力极佳的燕州马,多用于运送辎重粮草,因此速度很快。
老山头的车用两匹马拉,车身宽敞,苏文和照晚霜同乘一车。
一宿的运功疗伤之后,她的伤势恢复很快,怀中抱着碧幽剑,蜷在墙角,时时刻刻提防着苏文。
“你别总是用这种防贼的眼神看着我。”
正在聚精会神钻研长青剑诀的苏文随口说道。
剩下的成就点数他要用来突破五境,不能浪费在长青剑诀上。
所以只能自学。
好在他拥有大宗师级别的剑道感悟,高屋建瓴之下,再练长青剑术便简单的多。
照晚霜轻哼。
苏文:“你防我也没用,本相要真想做点什么,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你敢。”
她冷着脸。
“无趣。”
“禁不起逗。”
苏文摇头晃脑。
五百武士,再加上马车上插的苏字大旗,一路畅通无阻。
各地官员早早就来迎接,山贼土匪,绿林强盗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走完陆路,从洛渡码头改换水路。
三艘大船
一艘装货物,马车以及马匹。
其余两艘装人
每到一地,必然有当地的官员携礼拜见。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奇珍异物甚至还有送女子的。
直将三艘大船装得满满当当的,一点空都不剩。
大鱼江
风大浪急
甲板上,苏文裹着披风,依靠在栏杆上远眺。
上下两层甲板的四周,站着诸多挎刀的黑衣武士。
“苏相好威风。”
照晚霜恢复了大半,一袭白色的长裙,极为贴身腰肢身段。
该凹的凹
该凸的凸
这些时日,她可算真正长见识了。
什么叫做权倾朝野
什么叫做威压天下

看到这一幕,老山头嘴巴大张,表情好似见鬼了一般难以置信。
而顾长青则是眼角微缩。
他的佩剑虽然不是神兵榜上的绝世利器,但也不差,倘若只是被苏文二指截断,不足为奇。
真正恐怖的地方是对方不止用手指头截断自己的佩剑,而且还悄无声息的将剑震碎。
甚至顾长青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真气的波动。
只有一个可能
苏文是用蛮劲将剑器震碎
需要多大的劲道和对于力量有多细微的掌控才能做到?
高手
这位大周宰相绝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自己没有猜错
倘若那一剑刺出去,而没有将苏文杀死,届时将是顾长青和紫山观根本无法承受的结局。
顾长青的背后无声无息浸出一层冷汗。
“苏相好强的指劲。”
这位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颓然坐下,轻叹口气,这般说道。
语气不似先前的强硬
因为他知道
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和底气。
二指碎剑
就是苏文对自己的警告
如果顾长青是孤家寡人,此时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势必和苏文分个生死胜负。
然而他不是
紫山观观主这个身份就是顾长青的破绽。
为了替门下弟子报仇,敢一人一剑远赴千里之外的北元皇都截杀凶手。
这样的人,没资格和苏文死斗。
因为他承担不起输的代价。
显然为了一个照晚霜,用整个紫山观弟子的身家性命去和苏文这个疯子赌命极为不明智。
没错
在顾长青的眼里,苏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朝廷中人行事,讲究一个体面。
在没有穷途末路时,轻易不会赌命。
按理来说苏文这种位极人臣的老狐狸,应当深谙其道。
偏生此番来紫山观,反其道而行之。
打了顾长青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强硬的手腕和态度,让他之前准备的应对之法毫无用武之地。
顾长青苦笑:“苏相怎么肯定照晚霜就在贫道这里?”
语气的变化足以说明他和苏文之间的地位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玉京城,还有什么事是本相不知道的吗?”
并非他夸口,苏文从一开始就知道照晚霜躲在紫山观,不过是他懒得浪费力气。
只要有这场刺杀就够了,至于凶手能不能抓到并不重要。
至少现阶段,他并不是很想浪费力气去对付一尊宗师强者,从而和锦绣山不死不休。
几个皇子,秦国公等勋贵,还有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都死死的盯着他。
包括最大的朋党,那位长生帝君也对苏文防备有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句古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以为要秋后算账的,不曾想陛下反倒是想用照晚霜来试探苏文的深浅。
“倘若贫道说照姑娘没在观中,苏相信还是不信?”
顾长青的话让老山头摸不着头脑。
“牛鼻子,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老山头独眼里满是怒火。
“之前在。”
顾长青并不恼怒,捋着胡须,突然笑眯眯的看着苏文:“但现在不在。”
“顾观主的话,本相自然是信的。”
苏文轻抬眼皮:“要是我没猜错,你是在一个时辰前,通过玉京城内的人得到本相要来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我们前脚上山的时候,后脚照晚霜便下山。”
“顾观主莫非是怕我们正好和她碰上吗?”
面对苏文的奚落,顾长青脸上笑容消失,表情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因为对方说的很对,尤其是时间恰恰好。
“你在配合本相演戏,想要拖住我。”
“本相又何尝不是想拖住你。”
“毕竟紫山观内,高手众多,真要打起来,本相就算能灭了你们,也会损失惨重,一旦出了紫山,区区一个照晚霜,岂能逃脱本相的五指山。”
苏文嘴角微微扬起:“算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顾长青的脸色愈发难看,须发扬起,已经消弭下去的无形杀气再度出现。
玩弄
自己被对面那个男人彻彻底底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不寒而栗
此刻这位紫山观主真正领教到了苏文的恐怖之处,对于人心的洞悉达到骇人听闻的层次。
沉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恐惧压下去。
“苏相当真要捉拿照姑娘?”
顾长青质问。
苏文点头。
事已至此,哪怕是顾长青,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里是玉京城
是天下脚下
不是江湖山野
昔年他能一人一剑杀穿北元皇都,今时今日,却没有对苏文出剑的胆魄。
个人勇武在波云诡谲的朝堂局势中算不得什么。
除非顾长青一人一剑,可敌千军万马。
很显然
他做不到
苏文道:“本相不来,那来的就是神武卫和骊山大营内的飞龙骑。”
“所以。”
“顾观主,你得感谢本相。”
顾长青冷笑:“苏相还真是宅心仁厚。”
“此事到此作罢。”
苏文不恼:“照晚霜我带走,你们紫山观以后也别自找不痛快。”
说罢,起身就要走。
却被顾长青叫住:“苏相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苏文回头。
“不知苏相可敢和贫道打个赌。”
顾长青捻着胡须:“倘若你就此离开紫山观,贫道赌你今日回不到玉京城。”
“哦。”
苏文轻笑:“没有赌注的事情,本相从来不做。”
“苏相想赌什么?”
顾长青反问。
“你有值得拿出来赌的?”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天下第三的长青一剑,随即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鄙夷。
“苏相权倾朝野,坐拥天下富贵,自然瞧不上寻常的凡俗之物。”
顾长青将手伸入袖袍中,取出一本蓝皮小册,封皮上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小字。
“长青剑诀。”
苏文微微皱眉。
“没错。”
顾长青:“贫道身无长物,就拿这卷长青剑诀和苏相赌。”
“倘若苏相能安然回到玉京城,照晚霜和剑诀归你。”
“倘若苏相折返回紫秋山。”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卷剑诀依旧归苏相,至于照姑娘,还请苏相高抬贵手,放其离去。”
长青剑诀正是顾长青所修剑法,囊括一尊剑道大宗师几十年的心得体悟。
对于天下的武者来说,属于梦寐以求的宝物。
就这样摆在苏文的面前,等同于白送。
老山头的呼吸急促,他没想到顾长青愿意为了救照晚霜拿出自己看家本事。
无形真气包裹着剑诀,朝着苏文飞去。
他伸手将其接住,收入袖袍内,点头道:“这个赌注本相接了。”
“老山头,咱们走。”
主仆二人离开紫秋宫,踏入风雪中,往观外而去。
待到苏文和老山头走后,从后殿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背上负剑,怀中揽着柄拂尘。
“师弟。”
“此番你也算是将照剑雄的人情给还了。”
老道士开口:“以后就不要与锦绣山掺和到一起。”
“咱们紫山观的祖训,不得参与皇位争夺。”
“师兄说的是。”
顾长青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苏文此人,心机城府,实在是深不可测。”
“绝非易与之辈。”
“此番正好借那老秃驴的手,试试其深浅。”
“他当真如此厉害?”
老道是的声音中满是疑惑。
“嗯。”
顾长青想起先前两人交锋的场景,越是想下去就越觉得后怕。
“就不应该放放虎归山。”
老道士恨恨道:“一枚金身舍利,便坏我道门两百年的根基。”
“逼得我道门和陛下反目,引得佛门入京,自此道佛两争,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长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交锋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
苏文对于人性的洞悉达到极为恐怖的境界。
不想也好
不敢也罢
都不重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长青低头。
憋屈吗?
很憋屈
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苏文抓住了自己的破绽
满山挂白
风雪化霜
马车从紫山观离开。
老山头靠在车壁上,想起顾长青和自家相爷的赌约,越想越奇怪。
“相爷,那牛鼻子老道是什么意思?”
“莫非等会有人要半路拦咱们?”
马车内
苏文笑道:“应该是菩提寺的人来了。”
“那群秃驴的消息那么快?”
老山头诧异。
“不要小看佛门的实力。”
百无聊奈之际,拿出长青剑谱翻阅起来:“此番菩提寺的和尚进京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奔着本相来的,想要找回场子。”
“其二就是和陛下接触。”
“自大周立国,高祖皇帝就定下崇道压抑佛的国策。”
“道门占据大周国教两百年,愈发兴旺,压的佛门快喘不过气来。”
“你没看到吗?钦天监内,全是道门的高手坐镇。”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陛下不敢用金身舍利续命。”
“听懂了。”
老山头嗤笑:“堂堂大周皇帝,若是炼化佛门舍利子,让天下人知道了,该怎么看道门国教的位置?”
“陛下要是愿意,只要说一声,那些佛门圣地自己就把舍利子送来了。
哪怕没有现成的舍利子,找个得道高僧临时坐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背后真正的原因是道佛相争。”
“可惜啊。”
苏文嘴角扬起:“咱们的陛下最后还是没有挡住诱惑。”
一枚舍利子
引佛门入京
引道佛两争
让陛下和道门离心离德
什么叫阳谋
这就叫阳谋
被压制了整整两百年的佛门,怎能放弃这等大好良机。
老山头挠了挠头:“佛门那些和尚确实不怎么好对付。”
“他们的肉身体魄练成金身之后极为强悍。”
“怪不得顾青山那牛鼻子敢打这个赌。”
独眼马夫摸着刀柄,嘀咕道:“不过我的快刀也不是吃素的。”
马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有一骑顶风冒雪而来。
狂奔的战马被缰绳勒住,上面的武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
“禀相爷,照晚霜已经被咱们给围在十里外的梅谷中。”
武士兴奋的说道。
“前头带路。”
“诺。”
老山头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往梅谷而去。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娇艳的梅花被鲜血染红,照晚霜拄着长剑,单膝跪地。
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四周。
她身上的青色长裙被鲜血浸湿,露出些许美妙的风光。
然而梅谷内的杀手却生不起半分心思,因为就在刚才,短短一刻钟内,就有十多名同伴死在这个女人的剑下。
唇角浸着鲜血,和一株株绽放的腊梅交相辉映,风雪扑面,连身体都要被冰封。
“莫非此处,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照晚霜眉目间,有些许苦涩。
好虎架不住群狼。
更何况她本就中了老山头的毒针,伤势并未痊愈。
而且此次前来追捕的都是相府内圈养的好手,常年混迹黑白两道,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个个悍勇无比,根本不怕死。
四五十个黑衣武士将她团团包围,山谷高处,还有上百名披甲的弓手。
“照姑娘。”
戏谑之声响起,一道身影踏入山谷。
正是苏文麾下四大宗师之一的追风神剑烟波客。
消瘦的身影一步迈出,轻飘飘的出现在十丈开外,几步之后,落于照晚霜的对面。
“还是别反抗了。”
烟波客:“我家相爷说了,只要你愿意投诚,他可以不计前嫌。”
“毕竟咱们相爷是出了名的惜才爱才。”
“似照姑娘这等绝世天骄,若是就此陨落,实在是可惜。”
照晚霜怒目而视,骂道:“鹰犬,走狗。”
“身为江湖中人,学成一身本领,不思守正辟邪,反而甘为苏贼门下客,岂不丢尽祖宗颜面。”
“说得好。”
烟波客惨白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照姑娘不愧是锦绣山的弟子,这份风骨确实不凡。”
下一刻
照晚霜美眸大睁
眼前失去烟波客的身影,唯有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
肩头传来剧痛,皮肉被剑气斩开,鲜血喷涌而出。
正要提剑阻挡,紧接着手掌不受控制的垂落,五指松开,连剑器都握不稳。
照晚霜的右手手筋被挑断。
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察觉到烟波客是如何出手的。
“噗嗤”
寒光闪过,左手的手筋紧接着被挑断。
然后是双脚的脚筋。
“啪”
长剑入鞘,烟波客出现在原地,怀抱长剑,依旧还是个病秧子的模样。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剑手,竟能让照晚爽这位天之骄子毫无反抗之力。
手筋脚筋被挑断,她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
想要强行调动内力,却连动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她的高傲不允许自己遭受这等羞辱,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剑鞘轻飘飘的点在照晚霜的下颚,将其颌骨错位,这下连自尽都做不到。
冰霜般的眸子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这么漂亮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材,若是死了太可惜。”
烟波客半蹲着,仔细的打量着她,半晌后起身,摩挲着下巴:“送给相爷当个玩物,他老人家肯定喜欢。”
“杀。”
“杀了我。”
由于颌骨错位,照晚霜只能呜咽着发声,近乎于哀求。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落到苏文的手里,会遭受怎样的羞辱和折磨。
“也就是你运气好。”
烟波客淡淡道:“那两天我正好有事,没在玉京城,否则岂能让你这贱婢刺杀了相爷还能活着离开。”
“烟波客,你什么意思?”
“瞧不起老子是吧。”
马车驶入山谷,老山头虽然眼睛瞎了一只,可耳朵却没坏,将烟波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当即用仅剩的右眼怒目而视。
“你不会真以为老子打不过她吧。”
“哪天晚上我只不过大意罢了。”
老山头愤愤不平。
任由麾下的两尊宗师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苏文径直朝着躺在地上的女人走去。
“那夜风雪太大,本相还真没仔细看。”
略微打量片刻之后,他道:“模样确实不错。”
“相爷。”
烟波客凑过来:“相爷,这贱婢的手筋脚筋都被我挑了,空有总是修为,却用不出来,您老尽管享用。”
“抱到马车上去。”
他招了招手,两个武士小跑过来,先将照晚霜手脚捆住,再抬上马车。
等苏文上车的时候,照晚霜紧闭双眼,红唇微张,不是她想张嘴。
而是颌骨错位,根本闭不上。
烟波客翻身上马,领着相府的精锐武士,跟在马车后头,走出山谷。
往玉京城方向而去。
车马晃动
温润的手掌落在她的面颊上,照晚霜猛的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
她的身体在颤抖,奈何手脚被缚,只能用眼神恐吓苏文。
手掌下移,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好在最后在锁骨的位置停下。
“咔嚓”
照晚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猛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感觉错位的颌骨已经复原。
“狗贼。”
这女人也是凶悍,张口便骂。
“有种的就杀了我。”
“锦绣山不会放过你的。”
大量失血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文充耳不闻,拿起长青剑诀看起来,随口道:“别想自杀。”
“你要是死了,本相便让人扒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朱雀门上,让天下人都欣赏欣赏锦绣山照姑娘的曼妙酮体。”
“无耻。”
照晚霜被吓的脸色煞白,半晌憋出这么个词。
却是彻底没有自杀的勇气。
当她眼睛瞥到封皮表面长青剑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地不由得一颤。
“你怎么会有顾观主的秘籍。”
在这瞬间,照晚霜想到无数种可能。
难道紫山观已经被旁边这个男人屠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顾观主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天下第三的剑道大宗师,苏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其出手。
“本相和顾长青打了个赌。”
苏文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本剑诀和你,就是赌注。”
照晚霜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忙问道:“赌什么?”
“很简单。”
苏文收起剑诀:“赌本相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到玉京城。”
他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苏文甚至能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炙热气血,就像沸腾的开水般。
“来了。”
两缕剑眉微微上挑。
“照姑娘,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到了。”
“狗贼,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照晚霜咬牙切齿。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何必故弄玄虚。”
“我照晚霜要是叫一个疼字,就不是锦绣山的弟子。”
苏文并没有和她对骂的想法,反而掀起帘子,朝老山头道:“停车吧。”
“客人来了。”
“客人?”
老山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菩提寺的秃驴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道路尽头,茫茫风雪中,出现道身影。
是个老和尚
穿着袈裟
手持一根禅杖
两腿跨出,宛若瞬移般,穿梭于风雪之中,这等手段,极为诡异。
十多个呼吸之后,老和尚走到马车前停下,右手握着禅杖,左手作揖,执礼道:“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见过苏相。”
“檀空。”
烟波客罕见的露出些许凝重之色。
菩提寺戒律院首座檀空
宗师榜上排名第九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见噗嗤一声。
雪亮的刀光绽放
马车上的老山头骤然出手,这一刀前所未有的快。
奔着檀空的咽喉而去。
凝聚他几十年修为,刀气将山道中的风雪斩开。
这一刀
隐隐触摸到大宗师境
刀光如电
“阿弥陀佛。”
檀空只是诵了声佛号,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周身凭空出现一道金色的屏障。
老山头这一刀斩在金光之上,两股真气碰撞。
金光暴涨,反将刀气淹没,如烈火般,朝着独眼的马夫扑去。
又有一抹剑光刺来。
烟波客虽然不知道老山头为何会偷袭,但他选择跟着一起动手。
剑光紧随刀光,将反扑的金光撕裂,剑器长驱直入,点在屏障之上。
“砰”
护体真气破碎,烟波客入檀空身前三尺,剑上锐气暴涨,引来四周风雪。
老山头第一刀失利,紧接着出第二刀,和烟波客一起围攻檀空。
一左一右
快剑快刀
不管是烟波客还是老山头,都是宗师境中极为强横的存在。
两人联手扑杀天下第九的菩提寺戒律院首座。
刀光剑影弥漫。
真气纵横
檀空浑身金光暴涨,反手将禅杖插入地面,双手合十,两眼大睁。
左右双臂撑出
强大的真气流转于周身,最后凝聚于双手之上,撑开一道更加强大的护体真气。
“轰”
烟波客和老山头的刀剑落下,檀空的护体真气纹丝不动。
“退”
老和尚开口,声如龙吟虎啸,正是佛门的绝学狮子吼。
一吼之下,风雪破碎,山林震动,飞禽走兽惊恐。
就连刀光剑气都被滚滚真气震碎,老山头和烟波客眼疾手快,往后掠去。
“轰隆隆”
地上的积雪炸裂,冲天而起数丈。
脚下的地面出现道道裂缝,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将马背上的武士甩下之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去。
“这就是菩提寺的菩提金身吗?”
烟波客和老山头落地,连退数步才站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
“果然名不虚传。”
老山头吐出口浊气,低头看了眼,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然开裂,正在往外冒血。
手里的刀也出现几条细微的裂痕。
亲眼目睹檀空和尚一招击退烟波客和老山头,让已经绝望的照晚霜生出强大的希望。
扭头看向苏文,嘲讽道:“苏相,看来和顾观主的赌约,是你输了。”
“是输是赢,尚未见分晓,照姑娘要嘲讽本相也得等会再说。”
起身掀帘,走下马车。
烟波客和老山头立马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其余相府武士则握刀一字排开。
“相爷,这老和尚有点扎手。”
烟波客嘀咕:“菩提金身太硬,没办法破防。”
苏文微微点头,探手挥了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挡在前面的人分开。
他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人群,看向菩提寺来的老和尚。
“贫僧见过苏相。”
檀空散去周身真气。
“老和尚。”
苏文笑道:“不好好待在菩提寺,怎的跑来玉京城撒野。”
“眼下打伤了本相的手下,伤了马匹,你且说说,该如何办?”
檀空:“相爷待如何?”
“赔个万儿八千两,再送两门菩提寺的绝学,本相便饶了你。”
“贫僧只是打伤了人马,苏相就索要如此之巨。”
檀空和尚指着烟波客道:“那苏相麾下的追风神剑烟波客一夜之间屠莲花寺百余僧众,抢走我寺至宝金身舍利子,又该如何?”
烟波客冷笑:“你这秃驴,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无凭无据的不要血口喷人。”
“就是。”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就算要告官,最起码得要个苦主吧。”
老山头附和:“被屠的莲花寺,关你们菩提寺什么事,至于什么狗屁舍利子,我们更是见都没见过。”
“你们。”
檀空大怒:“好个不要脸。”
“苏相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吗?”
苏文点头:“本相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城皇寺,刑部,吏部,甚至大理寺告本相都行。”
“只要能拿出证据来。”
“否则本相就要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不要脸。”
“好不要脸。”
马车内照晚霜和马车外的檀空和尚同时骂道。
“你这奸相。”
檀空犹如怒目金刚:“贫僧今日就要替莲花寺百余僧众讨个说法,更要替天下人讨个公道。”
“轰”
一掌拍在禅杖上,顷刻间,地动山摇。
巨大的裂缝朝着苏文冲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冷静。
连天下第三的顾长青都要低头,更别提只是天下第九的檀空。
一步迈出
近在咫尺的裂缝瞬间停下。
檀空心底吃惊,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猛地起身,一跃而起,浑身散发着强大的金光。
催动菩提金身,就连须发和衣裳都沾染上金色,强大的气血弥漫,如同凶兽般。

她的话中带着足足八分的讥讽,脸上的气血丰腴,怀中抱着口连鞘古剑。
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尤其是站在苏文这位权相的旁边。
名门正派中的天之骄子和臭名远扬的奸相同框。
怎么看怎么违和。
“若是不威风,我岂不是白挨天下人的骂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照晚霜语塞,冷哼声,将头扭向别处。
“此江名作大鱼江,只因江中多产大鱼,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寒门士子,就指望着江中鱼虾过活。”
苏文的语气满是唏嘘,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久违的画面。
一别十余年
竟有些近乡情怯。
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和想法压下,船队继续沿江而行,不知不觉便进入沉鱼州地界。
“怎么?”
“堂堂苏相,也不好意思回故乡。”
照晚霜:“是不是怕被沉鱼州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小丫头,这你可就说错了。”
老山头拎着个酒葫芦走上甲板,接过话头:“在沉鱼州,可没人敢骂咱们相爷。”
“等会你就知道了。”
距离飞渔城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码头上攒动的人头,大船尚未靠岸,便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船来了。”
“相爷的船来了。”
码头四周的大道上,有差役策马狂奔,大声吼道。
两层高的大船稳稳停靠在码头正中,宽大的木板落下,沉鱼州刺史王洲就已经领着州府内大小官员候着。
码头上围满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有男有女,有黄发小儿,有蹒跚老朽,个个热泪盈眶,翘首以盼。
跟在苏文旁边下船的照晚霜沉默片刻,冷哼道:“都是假的。”
“恭迎苏相归来。”
州府内大小官员率先跪拜,紧接着是浩浩荡荡的人群,噗通噗通跪下。
“恭迎苏相归来。”
男女老幼,皆齐齐喊道,其中涕泪横流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那些七八岁的孩童,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大周宰相
他们的父母,长辈,亲朋好友曾一遍遍地告诉他们,这个男人为沉鱼州的百姓做了多少好事。
又有多少人因为苏文运回来的粮食而度过灾年,护住全家老小性命。
甚至因苏文而活命的,就有他们自己。
哪怕沉鱼州的读书人,也纷纷跪下,由衷地恭迎苏文。
近些年,许多从沉鱼州去到其他地方求学的学子,为了替那个男人正名,不惜和同窗师友辩论红脸,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只因沉鱼州人人吃得饱饭,人人读得起书。
“都起来吧。”
这一幕落在苏文的眼中,他的眼眶微红,语气竟有些哽咽,登上码头,连看都不看刺史王洲一眼,直接略过,来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躬身将其扶起。
“诸位父老乡亲。”
苏文整理了衣袍,朝着码头四周乌泱乌泱的沉鱼州百姓躬身行了一礼。
“我苏文,能得父老乡亲如此相迎,此生无憾。”
“苏相。”
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牵着匹骏马走来,马脖子上挂着红绸。
老人颤声道:“还请苏相上马。”
他没有拒绝,而是骑上马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百姓从码头离开。
老山头等一众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飞渔城外,苏文才下马,朝身后的百姓道:“诸位留步。”
苏府并没有在飞渔城内,而是位于城外,在原本苏家老宅的基础上扩建。
在无数男女老幼的注视下,苏文登上马车,领着众人前往城外的苏家老宅。
马车驶过清幽的林中古道,最后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大门前停下,老宅的人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在等着了。
“相爷。”
苏府大管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可算是等着您了。”
老管家苏常。
最早跟着苏文的第一批老人,八年前苏文遭遇刺杀,是苏常为他挡了一剑才活下来。
那一剑之后,苏文给苏常改成苏姓,将其送回沉鱼州养老的同时看管老宅。
“常叔。”
苏文快步上前,将老管家搀扶住。
“一别八年啊。”
苏常老泪纵横:“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相爷了。”
“老常头。”
“这回咱们老哥俩可以好好喝酒了。”
故友相逢,老山头也很高兴。
“喝喝喝。”
“不醉不归。”
老管家招呼着老宅内的下人将马车上的货物搬进来府去。
老宅的占地比玉京城内的苏府还要大得多,总共有九个园子,沿着院内的大湖而建。
观花水榭
四季长春
青竹园
百花园
大鱼园
刀剑堂
膳食园
白虎堂
以及下人们居住的安居园。
平常时候,其余的园子都封着,也就苏文回来才启用。
观花水榭景色最好,也是正院。
廊桥横跨湖泊,互相连通,又有三座小岛。
白虎堂议事
刀剑堂内收集有诸多神兵利器。
其中奢靡繁华,甚至不亚于玉京城内的皇宫。
“这就是你说的改变天下?”
照晚霜收回目光,俏脸如霜。
“说你胸大无脑还真没错。”
苏文淡然。
“你。”
她怒目而视,胸脯起伏。
“本相问你。”
“咱们大周开国的高祖皇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可后代子孙,却一个比一个昏庸,这是为何?”
苏文站在凉亭中,背负双手,看着波澜不绝的湖面,日光落下,涟漪如铜镜,泛着潋滟的金光。
这个问题
显然超出了照晚霜的能力范畴。
她低头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
“本相见过太多太多的人。”
苏文轻笑:“未曾进入官场前,个个志向高远,抱负远大。”
“要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要施展才学抱负,要济世救民。”
“可一旦踏足朝堂,脑中只想着往上爬,要权,要权,还是踏马的要权。”
“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
“有人为了讨好本相,变卖家产凑银子,有人甚至将妻女送到本相的府中。”
“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恶心。”
照晚霜骂道。
苏文转过身来,看着她:“我还见过那些造反的百姓,刚开始的时候杀官分地,劫富济贫,一旦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修豪宅,纳妻妾。”
“神武十九年,丹州起义军头领朱大狗,领着同村八十多青壮起事。”
“席卷三州六府,自封朱王。”
“封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一百零八位后宫妃子。”
“短短半年时间,就因为内部争权夺势,互相扎杀,死伤无数。”
“最后朝廷只是花了点银子,朱大狗麾下的将领便反叛,将其人头斩下。”
照晚霜:“你说的和我问得有什么关系吗?”
苏文轻笑:“看惯了玉京城的繁华,再回头时,突然觉得沉鱼州也挺好的。”
“干净,冷清,没有那么多的钩心斗角,说不得百年之后,我会回这里隐居。”
“故弄玄虚。”
照晚霜听得似懂非懂:“我说东,你说西。”
“听不懂就算了。”
“毕竟你的脑子不太灵光。”
苏文:“强行理解一些超出范畴的东西,属于强人所难。”
照晚霜大怒:“今日我便要和你这狗贼一决胜负。”
“你确定?”
苏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挑眉道:“不再修养几天,等伤势彻底痊愈?”
“别输了不认账。”
“你。”
顾晚霜气极:“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倒是你。”
“说好只比剑术,可别偷偷用大宗师的修为以势压人。”
“那么巧。”
“本相也向来都是一诺千金。”
他朝远处的老管家道:“常叔,去取两口剑来。”
“诺。”
不多时,苏常便折返回来,将怀中的两口长剑分别递给苏文和照晚霜。
老山头也凑过来看热闹。
长剑入手,真气吞吐,将剑鞘震脱,三尺剑身寒光流转,是口吹毛断发的好剑。
顾晚霜手里的剑也不差,都是万锻精钢而成。
苏文右手握剑,长袍被风微微吹起,纵身一步,落于湖面,两脚踏波,不动如山。
踏浪不成,如闲庭信步般从容。
照晚霜沉吸口气,此战关乎着自己的命运。
若赢,则脱身而去,可以逍遥江湖。
若输,就只能委身苏文,效命十年。
不容有失
长剑轻震,丹田真气冲出,彰显宗师之威,身轻如燕,冲出凉亭,一剑朝着那湖中之人刺去。
锦绣山好歹是八剑宗之一,论剑术底蕴,普天之下,能超过锦绣山的宗门不多。
照晚霜知道,论实力,她远不如大宗师修为的苏文。
但论剑术
她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那日目睹苏文打爆檀空和尚菩提金身的手段,极为霸道。
她估摸着此人走的应该是横练外功的路子,在兵器的造诣上并不高明。
这一剑
将湖面分开,剑气如风,劈开浪涛,掀起的狂风呼啸,吹得杨柳乱舞。
面对这一剑
倘若不比拼剑术,苏文靠着强横的体魄和真气,随手一道剑气就能破招。
不过在他这尊剑道大宗眼中,照晚霜看似气势不凡的刺剑,实则破绽百出。
所谓剑术
无非就是速度和力量的结合
拳法,刀法也大抵都是如此
只要出剑很更快,力量更强就没有破不了的招。
他亦是举剑刺出,对准照晚霜的手腕。
她的剑已经很快
但苏文的剑更快
要是追风神剑烟波客在此,定然要汗颜无比。
因为苏文的剑,比他的还要更快。
结果就是照晚霜先出手,而苏文的剑反而更快。
眼看着就要刺中她的手腕,照晚霜只得变招,侧身躲避,同时一剑横斩。
苏文也跟着变招,长剑追着她而去。
两人身法若游龙般缠斗,照晚霜一招灵猴倒挂,反刺苏文胸口。
被他一剑荡开,长剑横扫,夺其咽喉。
逼的照晚霜只能抽身后退,落于数丈开外的湖面,一张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苏文缓缓落下,脚踏浪涛,笑道:“你不会以为本相当真不通剑法吧。”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晚霜再度动手,将锦绣山的驭剑术用出。
诸多精妙的剑招信手拈来。
然而苏文却依旧不慌不忙,并不进招,只是防御,长剑碰撞,火星飞溅。
盏茶之后
照晚霜已然将驭剑术全部用完,莫说胜过那人,就连其半片衣角都没有斩落。
这还是在苏文只守不攻的情况下。
“还要继续吗?”
他开口。
两人都知道,胜负已分,继续比下去也没有意思。
“要。”
照晚霜咬牙。
她输不起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好。”
苏文点头。
“那本相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眼微眯,一剑斩出,剑光纵横,而他则消失不见。
照晚霜美眸大睁,剑气扑面,只能出剑应对。
这时候,苏文诡异的出现在她的身前,手中精钢长剑斩落。
“噗嗤”
她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剑锋落下,在她咽喉位置停下,周遭剑气散去,湖面也恢复平静。
“如何?”
四目相对,他淡淡问道。
“你赢了。”
照晚霜失魂落魄,身体里的力气瞬间消散,身为锦绣山的天骄,江湖同辈中的领头羊。
却在自己最得意的剑术上输给了苏文。
道心以碎
想起赌约,自己要委身给这个男人十年。
她闭上眼睛,往剑锋撞去。
却撞了个空,苏文已经收剑,照晚霜的身体往湖中栽去。
“也罢,淹死了也不算辱没师门。”
万念俱灰之下,一心只想寻死。
“这就不想活了吗?”
“还真是脆弱啊。”
戏谑之声响起,苏文伸手将其抱住,整个人腾空而起,飞渡湖面,落于水榭中。
老山头和老管家极有眼力劲,此时已经偷偷溜出院子。
“砰”
苏文收回手掌,怀中的女子重重砸在地上,嘴里发出声痛呼。
“你。”
她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男人,眼眶通红,不争气地流起眼泪。
“别这样看着我。”
苏文坐下,倒了杯茶,悠悠道:“本相已经给过机会。”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记住了。”
“你现在是本相的人。”
“我准你死,你才能死。”
“呜呜。”
在梅谷被围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可现在,照晚霜却忍不住哭出声来。
蜷缩在水榭一角,双手抱着腿,埋头痛哭。
苏文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端着茶杯看着湖中风景。
也不知过去多久
日头渐斜
哭声停下
照晚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眼空洞,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
弯腰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来,收入鞘中,一言不发站到苏文的身后。
“哭够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梨花带泪的俏女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跟着本相委屈你了。”
苏文打趣:“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武夫想要入我麾下却苦于没有门路。”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照晚霜擦了擦眼角的泪,面无表情。
“以后你就是本相的贴身侍女。”
说罢,从怀中掏出从顾长青那儿赌来的剑谱递过去:“这是顾老道的绝学,你拿去自己钻研。”
“身为本相的侍女,宗师境有些弱了。”
苏文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话里话外嫌弃的意思不言而喻。
照晚霜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然而想起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便说不出话来。
“怪物。”
她心中愤愤不平地想道。
沉鱼州在南边,天气虽然要比玉京城暖和许多,但入夜还是有些凉。
观花水榭内,灯火通明。
苏文坐在首位,老山头,老管家苏常以及照晚霜各坐一边。
桌上的菜肴都是沉鱼州的特色。
桂花蒸鱼,清蒸螃蟹,竹笋肉片等。
两个老家伙菜没吃多少,只顾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味道如何?”
苏文看着她。
“鲜”
照晚霜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不过和我们锦绣山的河鱼比,还是差了些。”
“行。”
“挑个好日子,我亲自去趟锦绣山尝尝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苏文随口说道。
“免了。”
照晚霜摇头:“你去了,天知道锦绣山要被糟蹋成什么鬼样子。”
“相爷。”
有护卫来禀报:“王刺史来了,说是想要求见相爷。”
“不见。”
苏文撇嘴:“告诉王洲,本相回来就是图个清净,让他别来烦我。”
“诺。”
侍卫离去。
“王洲不是你的人吗?”
她好奇。
“是我的人。”
苏文冷笑:“不过这王八蛋吃里扒外,明面上是相党,背地里替陛下监视沉鱼州。”
“哦。”
照晚霜随口应了声,就去外头练剑。
长青剑诀上有顾长青的的心得体悟,对于她这位剑术宗师来说,作用极大。
“常叔。”
苏文倒了杯酒水。
“老爷。”
老管家虽然喝了两坛子酒,可依旧清醒。
“黑甲军现在有多少人?”
苏常仅有的半分醉意也散去,脸色凝重道:“京城的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危险的地步了吗?”
“嗯。”
他点头:“人人都想要本相的命。”
“嘿嘿。”
老管家狞笑:“谁想要相爷的命,老头子就先要他的命。”
“相爷放心,黑甲军现在已经扩充到三千人,人马俱甲,日日操练,只等相爷下令。”
谁都不会想到,苏文的胆子竟然这般大,竟敢在沉鱼州圈养私军。
而且人数居然有足足三千人。
要知道这三千人可不是扛着锄头造反的老百姓,而是装备精良的全职士兵。
其战斗力和杀伤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三千人。”
苏文:“够用了。”
老管家:“要不是王洲没日没夜地盯着,黑甲军的人数还能更多。”
“那王八蛋自打神武十九年调到沉鱼州担任刺史之后,就要偷偷摸摸的查盐铁马匹的走私,还有管控工匠,登记造册,每隔一个月都要去各地衙门报道。”
“好几次都差点被查到,前年我干脆将黑甲军全部运到海外的岛上操练。”
“粮草甲胄也不走沉鱼州,而是从沧州走海运。”
苏文:“兵不在多,而在精,三千人足矣。”
“相爷。”
老山头醉眼朦胧:“陛下应该已经猜到您在沉鱼州圈养私兵,否则不会让王洲这么查。”
“要不要先把王洲宰了。”
“不用。”
苏文:“暂且留他一条小命。”
这一夜,他睡得极为踏实,足足日上三竿才起床。
“洗脸。”
照晚霜冷着脸端着盆水走进来。
“饭在外头。”
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继续去院中练剑。
洗漱之后,换上套常服,吃过早饭便领着她去城内四处闲逛。
飞渔城并不小,虽然不如玉京繁华,但也别具风味。
街上兜售的多是河海中的产物。
烈日当空,日光将昨夜的寒气驱散,晒着太阳光,极为舒坦。
和曾经记忆里的飞渔城相比,变化很大。
“糖葫芦。”
“新鲜的糖葫芦。”
老妇沿街叫卖。
“老人家,要串糖葫芦。”
苏文将其拦下,取出几枚铜钱递过去。
“官人的声音听着不像本地的。”
老妇随口问道。
“嗯。”
“早年离乡,今日才归。”
他笑着回道。
“你还吃糖葫芦?”
照晚霜滋滋称奇。
谁知道苏文径直将糖葫芦递给她,随即背着手,继续往前。
“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本姑娘就会感谢你。”
“再说谁会吃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她嘀咕。
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却很诚实,取下一粒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出城,沿着大路来到海边,登上高高的礁石,他远眺汪洋,蔚蓝一片。
“明天带你出海玩玩。”
“不是去看看你圈养的私兵吗?”
照晚霜嘴里含着糖葫芦:“你这个乱臣贼子还真没骂错,竟敢瞒着老皇帝圈养私兵,而且一养就是三千人。”
“渍渍。”
“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听见了?”
苏文并不诧异。
“我又不是聋子。”
她微微皱眉。
“你不会以为我不养私兵,皇帝就不想抄我的家,灭我的族吧。”
“不过话说回来,本相好像也没族人。”
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也对,等皇帝和皇子党们分出胜负,不管最后谁赢,都会对你动手。”
照晚霜双手抱胸,回头看了眼身后,厌恶道:“这些虫子,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回去吧。”
苏文没有杀人的想法,下了礁石,领着她又回到位于城外的苏家老宅。
午夜
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出海,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上。
船上的人不多,就五个人
苏文
照晚霜
老管家
以及两个水手。

凌厉的剑气激荡,将地上的积雪吹散,青光如惊雷霹雳般,划破玉京城的夜色。
斗笠人的剑凌厉却不失轻灵,看似普普通通一招,后头却蕴含着诸多精妙的变化。
锦绣山的绝学驭剑术的精髓便是以气驭剑。
显然,斗笠人在驭剑术上的造诣很强。
这等剑术宗师,又是出自锦绣山这等名门大派,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眼见青光剑掠来,老山头手中竹棍往前点出,任由斗笠人变招。
竹棍好似定海神针一往无前,反逼得斗笠人连连后退。
“砰”
竹棍精准无误的点中剑尖。
两尊宗师武者同时爆发出强大的真气,方圆十多丈内的风雪被撕裂。
“啪”
竹棍破碎,些许寒光从其中泄出,晃得斗笠人眼神微微微微恍惚。
就是这瞬间,老山头原本佝偻的身躯突然间站得笔直。
竹棍炸裂,里面赫然是一口长刀。
一口薄薄的窄刀,长约三尺,刃宽寸许多,通体雪白,薄如蝉翼。
就是这么一口窄刀,却散发着锐利的锋芒,老山头握住刀柄。
刀刃掠过风雪,悄无声息,化作一抹白光朝着斗笠人的咽喉斩去。
这一刀,出其不意,而且速度太快,快到锦绣山的剑术宗师都没能反应过来,纯靠本能来躲避。
脚尖轻点,身体略微往后避开锋芒。
冰冷的刀锋擦着她的咽喉而过,让她浑身寒毛战栗,斗笠下冷漠的俏脸上满是惊悚。
“好快的刀。”
她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便疯狂往后退。
老山头刚才那一刀的劲势尚未散去,就已经变招,化斩为撩。
雪白的刀刃转过极小的角度,从下往上,斜着追去。
倘若被这一刀斩中,恐怕要被劈成两半。
斗笠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快的刀。
容不得多想,只能将长剑横在身前。
兵器碰撞,刀上瞬间催发出一股恐怖的劲道,伴随着呼啸的刀气扑面而来,比上京城的风雪还要冷千百倍。
“轰隆隆”
两尊宗师武者交手,真气碰撞的动静,宛若大雪夜中的惊雷霹雳。
长街震动
左右两侧的房舍直接被席卷的气浪震成废墟,砖瓦破碎,满地的残垣断壁。
烟尘冲天而起,将老山头和斗笠人的身影淹没。
真气碰撞掀起狂风,根本看不清楚人影,只能隐约看到闪烁的刀光和剑气。
“咚咚咚”
两人的每一次交手,破坏力都堪称可怕。
残余的剑气激射而去,将街面的铺的青砖劈开,下一刻,一道刀光爆发。
直接将杏花巷的三层石雕牌坊拦腰劈开。
“铛铛铛”
刀剑碰撞,金铁交鸣,火星飞溅。
破烂的马车中,苏文端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年,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所面临的刺杀也越来越频繁。
对此,苏文早就习以为常。
倘若不被人刺杀,擒岂能被称之为权臣。
“老山头的快刀造诣愈发精进。”
他甚至还有心情点评老山头和斗笠人的武学。
“锦绣山的驭剑术也不差。”
战场中。
老山头的刀法越来越快,一刀快过一刀,那口细长的窄刀在他手中,神鬼莫测。
绵延的攻势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
倒不是老山头的刀法没有破绽。
而是因为他的刀太快,快到哪怕锦绣山的剑术宗师发现破绽也来不及出手。
只能一味的防守。
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老山头便和对方换了百招,几乎都是他在攻,对方在守。
“噗嗤”
凌厉的刀气破空,将斗笠劈碎,一头青丝散落,锦绣山的剑术宗师连退十多步,方才站稳脚步。
和老山头说的一般无二。
对方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多岁,标准的美人坯子,就是有些冷,鹅蛋脸似冰霜般。
宽大的长袍也难以遮掩凹凸有致的身躯。
握着长剑的右手竟隐隐有些发抖,女人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没想到,老山头的刀法竟这般可怕。
“小姑娘。”
老山头咧嘴:“你的驭剑术有几分火候,可想胜过我,还得要照剑雄那老东西亲自来才行。”
女人美眸含霜,快速在脑海中的思索,却始终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
“敢问前辈名讳?”
她压下心底的思绪,握紧长剑说道。
“二十年前,我还在江湖的时候。”
老山头眼中泛起些许缅怀唏嘘之色:“他们给我取了个诨号,叫做快刀无二。”
“快刀无二?”
女人的心沉入谷底。
脑海中猛然窜出段尘封的模糊记忆,在她还小的时候,曾听师尊照剑雄提起过这个名字。
快刀无二。
字面意思,便是这世上没有人的刀法能快过他,哪怕其中有吹嘘的成分,也可见老山头的刀究竟有多快。
来京城之前,女人听说过权相苏文门下,有风林火山四大宗师,皆是江湖中正魔两道成名已久的高手。
却没有想到连快刀无二这种老一辈的宗师都投靠了苏文。
她的目光越过老山头,径直看向马车内的中年男人,眸子中泛着深深的忌惮。
此贼不除,朝野皆无安生日子。
殊不知
老山头本名崔山,正是苏文麾下风林火山四宗师之一。
只不过江湖上少有人知道老山头的本名罢了。
苏文感受到了她眼中的杀意,眉头微微皱起。
“锦绣山中,以女子之身踏足剑术宗师境,想必你便是照剑雄的爱徒照晚霜。”
苏文沉声道:“本相不记得何时与锦绣山结仇,竟劳烦晚霜姑娘千里赴玉京。”
被点破名字,照晚霜心底的杀意激增,冷哼声:“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侠义之士。”
苏文拍手叫好,脸色阴翳:“就是不知道锦绣山能否承受本相的怒火。”
话音才落,照晚霜骤然出手。
浑身气息暴涨,决绝杀意,其寒意还要胜过刺骨寒风。
老山头脸色凝重,持刀上前,消瘦的身躯如鬼魅般,再度挡在她的面前。
远处已经响起骑兵的轰鸣,那是负责玉京城巡夜的神武卫,正在快速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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