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秋蘅薛寒的女频言情小说《惊山月秋蘅薛寒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冬天的柳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蝴蝶样式的配饰。看质地似木非木,古朴与精致俱备,有种别样的清贵。不用刻意去嗅,一股香气就飘入鼻中。这香也如其质地,醇厚中有股清凉气,仿佛夏日的闷热被清风撕开一角,令人心旷神怡。“这叫香佩,说是用各种香料调制而成,是你六妹从一位四处云游的老道长那里学来的。如今在京城倒是颇受欢迎,许多香铺都有售了……”老夫人在一旁说着。秋荷伸手,轻轻抚摸着蝴蝶香佩:“六妹真是蕙质兰心。”老夫人撇嘴:“快别夸她。一个乡下丫头,听不出客气话,性子还野,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秋荷静静听着祖母的唠叨,一颗泪突然掉下来。她低着头,这滴泪砸在衣衫上,几乎没有痕迹。老夫人一顿,紧张瞄了一眼左右。不大的室中立着两名宫婢,好在视线没在这里,这才松口气。...
《惊山月秋蘅薛寒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蝴蝶样式的配饰。看质地似木非木,古朴与精致俱备,有种别样的清贵。
不用刻意去嗅,一股香气就飘入鼻中。这香也如其质地,醇厚中有股清凉气,仿佛夏日的闷热被清风撕开一角,令人心旷神怡。
“这叫香佩,说是用各种香料调制而成,是你六妹从一位四处云游的老道长那里学来的。如今在京城倒是颇受欢迎,许多香铺都有售了……”老夫人在一旁说着。
秋荷伸手,轻轻抚摸着蝴蝶香佩:“六妹真是蕙质兰心。”
老夫人撇嘴:“快别夸她。一个乡下丫头,听不出客气话,性子还野,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秋荷静静听着祖母的唠叨,一颗泪突然掉下来。
她低着头,这滴泪砸在衣衫上,几乎没有痕迹。
老夫人一顿,紧张瞄了一眼左右。
不大的室中立着两名宫婢,好在视线没在这里,这才松口气。
宫中不是不能放肆,只是一个小小美人没资格放肆。
譬如那虞贵妃,呼风唤雨也无人敢说。
“美人看看,这香佩是不是挺特别的?”老夫人没问秋荷为何突然落泪。
问什么呢,这深宫不是大丫头想来的,一晃数年无子无女也无宠,其中酸楚何需问。
“比起香囊,是别有一番风韵。”秋荷也收拾好心情,冲老夫人展颜,“六妹能回来可真好,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粉团一样玉雪可爱,力气却大,常把芙儿她们打哭……”
“还有这事?祖母都忘了……”
相聚时光总是短暂,老夫人离开后,室内立刻冷清下来。
秋荷盯着那对散发着清爽香气的蝴蝶香佩许久,才开口:“好好收起来吧。”
“您不戴吗?”宫婢问。
“把东西收好,回头说不定有用。”
哪里能戴呢,宫中有谁不知虞贵妃喜欢蝴蝶,簪钗衣裙惯用蝴蝶样式。
她一见这对蝴蝶香佩,就觉得会是虞贵妃喜欢的东西。戴是不能戴的,以后若遇到难处,或许能以此向虞贵妃讨个出路。
宫外的热闹都是别人的,宫中的危机才是自己的。秋荷抬手压压眼尾,压下汹涌而出的恨意。
她恨祖父以她博前程,恨母亲不念骨肉之情,恨父亲闷声享好处。
更恨命不好,偏偏在最合适的年纪赶上帝王充盈后宫,被迫与心上人情断。
明明当初是两家乐见其成的姻缘,他们纵容、促成,又毁掉。最后都过去了,只把她一人留在了痛苦里。
宫中的爱恨荣衰,秋蘅不知道,选蝴蝶香佩作为送给长姐的生辰礼,是她有意为之。
她知道宫中那位能左右帝王心思的虞贵妃,喜欢蝴蝶样式。秋大姑娘要是有心,那对蝴蝶香佩就能派上用场,那她就有了与虞贵妃搭上的可能。
留给大夏的时间太短,她孤身一人行事,只能尽量多撒下种子,等待不知哪颗种子开出花来。
袁宅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没过两日,秋蘅收到了长春侯府二姑娘冯采星的帖子。
冯采星邀她去参加蹴鞠社的活动。
京中大大小小的蹴鞠社有不少,冯采星所在的蹴鞠社名圆团社,是贵女中最有影响力的蹴鞠社,社长是福王府的容宁郡主。
长春侯府的马车直接来到永清伯府,冯采星接上秋蘅前往云园。
云园开辟了许多场地供人蹴鞠。园中绿草如茵,树木高大,甚至有搭起的彩棚遮挡日头,对喜爱蹴鞠的人来说,夏日来这里玩最合适。
“姐姐有些不爽利,也不爱蹴鞠。”冯采星亲昵挽着秋蘅胳膊,“容宁郡主知道咱们熟悉,点名要我带你一起。”
秋蘅扬眉:“郡主知道我?”
“知道呀。”冯采星扬着唇,神采飞扬,“阿蘅你忘了端午节你大发神威的事了?容宁郡主那日不在,后来听说了就把你记在心上了,早就和我说有机会见见你……”
秋蘅含笑听着,在心中勾勒着容宁郡主的模样。
这位酷爱蹴鞠的郡主,书上笔墨不少,是位可悲可叹可敬的女子。
袁成海引起东南之乱,北齐蠢蠢欲动。大夏向西姜提出结盟,西姜不但索要了大量财富,还要大夏公主嫁西姜王为妃。
大夏没有适龄公主,宗室女人人自危,福王主动提出为靖平帝分忧,其女容宁郡主封公主,和亲西姜。
可后来,西姜毁约了,理由更是荒唐,说容宁郡主并非帝女。容宁郡主愤而刺杀西姜王未果,惨死异国。
马车一直向前,车轮吱呀声中,云园到了。
一群少女在彩棚下蹴鞠,更广阔之处有男子追逐奔跑,进行着蹴鞠赛。
“郡主,这就是秋六姑娘。”
秋蘅行礼:“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容宁郡主有一双很亮的眼睛,显得生机勃勃,“听说秋六姑娘是位蹴鞠高手,来试试?”
“好啊。”秋蘅大大方方应下。
容宁郡主脚尖一挑,鞠球飞向秋蘅。
秋蘅抬足稳稳接住,几下颠球后一个斜插花,鞠球高高飞起。惊叹声中鞠球落下,再次稳稳停在足上。
当下蹴鞠分两种,一种是分成两队的对抗比赛,以进球多少定输赢。再有一种就是花式蹴鞠,花样多,踢得高,更重观赏性。
在场的都是爱玩的,秋蘅露了这么一手,立刻就知道了她的水平。
就连不远处中途休息的比赛队伍,都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那小娘子是哪家的?是个高手啊!”
“咦,那不是秋六姑娘嘛,崔二你看是不是?”
“秋六姑娘?救了凌世子的那个秋六姑娘?”
“没错,是她!崔二你怎么不说话?”
被同伴拍了一下肩膀的崔二回神,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好奇啊。一个小姑娘能救下郡王世子,你们难道不好奇?”
“确实有点稀奇。”
又有人道:“其实不叫救下凌世子,听说是推开了凌世子,自己落入了细作手中。”
“啧,这是舍己救人啊。”
古怪的笑声响起:“救凌世子,那就不奇怪了。”
“哈哈哈哈——”
笑声中,崔二把鞠球往场中用力一抛:“比赛了!”
彩棚下,一番切磋后,容宁郡主提出邀请:“秋六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圆团社?”
“能入社是我的荣幸,多谢郡主抬爱。”秋蘅没有推辞。
书上记载皇城使薛寒因杀害福王被诛杀,在认识了活生生的薛寒后,她实在好奇缘由。
主动为君分忧,牺牲爱女,福王的身后名是不错的。
成了社员后,其他贵女对秋蘅态度更亲近了,笑着问起香佩的事。
秋蘅把随身戴的香佩给众女看。
“看了秋六姑娘的香佩,果然我在家瞎琢磨的是一坨泥巴。”
“买的也不行,那些香铺卖的乍一看还行,细看太粗糙了……”
“何止呢,我才买不久的香佩就开裂了,价格还不低……”
说着说着有人提出:“秋六姑娘,为了庆祝认识,咱们互换礼物如何?”
“你倒机灵,秋六姑娘就戴了这么一枚香佩!”
秋蘅笑道:“正好做了一些香佩,回头我打发人给姐姐们送去。”
“好啊,好啊!”
……
崔二比着赛,眼神不由往彩棚那边瞄,瞧见皎若秋月的少女被一群贵女簇拥,心口发堵。
是因为康郡王世子凌云,拒了他的求娶?
崔二想着这些,完全没注意一只鞠球向他飞来。
“崔二——”
出声的人话音未落,鞠球就砸在了崔二头上。
脑袋嗡嗡之际,崔二心中发狠:娘的,今日定要问个清楚!
夜很深了,街上的人却不少,有四处搜查的巡检司、皇城司等人,更多的是逛完夜市、勾栏等玩乐之处尽兴而归的路人。
秋蘅看到几个皇城卒拦下一位男子盘问,为首的正是胡四,悄悄向后退去。
恰巧胡四无意间回头,厉喝道:“站住!”
秋蘅不再犹豫,足尖一点冲向一处胡同。
胡同很长,穿过后抄近路,就离永清伯府不远了。
轻盈的身影在黑暗中飞奔,如一只展翅的鹊,把追逐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前方有光亮传来,照出了挺拔而立的少年面容。
皇城使薛寒!
秋蘅终于有了紧张的感觉。
她没与薛寒交过手,但想来能坐稳皇城使的位子,定非庸手。
可偏偏他站在她必经之处,避无可避。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有追兵在后,秋蘅没有犹豫,继续往前冲。
险境与危机在那乱世是家常便饭,她身手或许不是顶尖,但自信冷静不输任何人。
就让她称量一下这位薛大人的身手吧。
薛寒没想到,被手下追逐的这人见到他拦在前面不但没慌,还选择了主动出手。
好胆量。
薛寒抽刀,斩向蒙面人。
缠上他手中长刀的是一把软剑。
软剑如蛇,巧妙化解了长刀的力量,随后灵活松开,刺向他面部。
薛寒不得不仰身避开。
短短几瞬,二人交手数招,一时竟难分高下。
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秋蘅心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一咬牙双脚往一侧墙壁上一蹬,借着这股反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去。
薛寒灵活避开,后肩处剧痛传来。
他避开了软剑,却被对方一掌打在尚未痊愈的伤口处——是从细作手中救下秋六姑娘时,被草丛中竖起的尖锐树枝刺入所伤。
铁打的人也不能抗拒身体的本能反应。
借着薛寒因吃痛动作稍缓的那一瞬,秋蘅在半空一个翻身落地,拔腿便跑。
薛寒知道追不上了,双目如寒星,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大人,人跑了吗?”胡四带着人追过来,气喘吁吁。
“跑了。”薛寒捂着肩头,淡淡道。
胡四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大人,您流血了!啊,还是原来的地方!”
“伤口裂开而已,不严重。”薛寒再望了蒙面人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往回走。
胡四追在一旁,碎碎念:“怎么伤在同一个地方呢?这伤上加伤得多疼啊!大人,您这后肩可能流年不利,要不去寺庙给它拜拜吧?”
薛寒嘴角狠狠一抽。
只听说人流年不利,没听说过单单一个肩膀流年不利的。
“大人,您就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出来。细作抓不完的,行刺高官的歹徒也不是就咱们皇城司负责……”
没必要太认真,无论是韩悟还是袁成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呗。
当然这话胡四不好说出口,但他相信大人和他心有灵犀。
薛寒看一眼嘴巴不停的下属,言简意赅:“闭嘴。”
回到衙署,薛寒翻出金疮药,盯了一瞬才递给胡四:“帮我上一下药。”
“嗳,好。”胡四看了看装药的瓷瓶,“呦,仁心堂最好的金疮药啊,可不便宜……想起来了,是红——秋六姑娘让她的嬷嬷给您送来的。”
红豆糕还怪有先见之明嘞,这不大人很快就用上了。
也忒快了,之前的伤压根就没好……
“省着点用——”药粉撒在伤口上的疼痛令少年声音有些哑,补充一句,“贵。”
胡四嘴角翘起,笑得意味深长。
也不知大人是真嫌贵,还是舍不得用。
“大人。”
“说。”
“听说红豆补血呢,要不去和秋六姑娘说一声,您又受伤了,再讨些红豆糕来?”
“胡四。”
“哎。”
“你不要拿人家姑娘的名节取笑。”
“是。”胡四收起嬉皮笑脸,悄悄摇头。
明明是秋六姑娘又送红豆糕又送金疮药,心里说不定多倾慕他们大人呢。大人也是,本来不吃红豆糕的,现在还爱吃了。
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偏偏大人嘴硬。
“袁宅那边,这几日你多盯着点……”薛寒谈起了正事。
而这时的秋蘅已经回到了冷香居。
“姑娘回来了。”芳洲迎上来。
秋蘅一边脱衣裳一边道:“说过多少次,不用等我,早点睡。”
“睡不着,反正可以晚起的——”芳洲一顿,变了脸色,“姑娘你受伤了?”
秋蘅摊开手看看掌心血迹,语气莫名:“没受伤,别人的血。芳洲,去准备些热水,我洗个澡。”
屏风后,除去所有衣裳的少女坐进半人高的木桶中,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围。
疲惫随着灰尘一同扫尽,秋蘅抬起手,盯着掌心出神。
白净的掌心,已不见一丝血迹。
她故意的。
她知道薛寒那里伤口未愈,是他的短处,于是故意打向那里,好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
而结果也如她所料。
秋蘅双手掬起一捧水,撩向肩头。
少女的肩雪白无瑕。
薛寒后肩的伤是为了救她而受的,而今日她往他的伤口里撒了一把盐。
她可真不是人啊。
秋蘅叹口气,无奈笑了笑。
怎么办呢,必要的时候别说伤人,杀人也不是不可以。
沐浴后,秋蘅换上一身雪白的里衣,往床榻上一倒,沉沉睡去。
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巷子,身后追兵急促的脚步声,好不容易跑到巷口,立在那里的沉默少年。
他等到她靠近,毫不犹豫抽刀砍来。
她也毫不犹豫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刺了过去。
那一剑直直没入少年心口。
鲜血飞溅,他睁大一双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她。
“阿蘅——”
秋蘅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炎炎夏日,她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一颗心急促跳动。
梦里,她杀了薛寒。
她错了。杀死那个对自己屡屡释放善意的少年,她会难受。
她不想体会这种难受,可是凭她要做的事,以后少不了与皇城司打交道。
要再小心谨慎一些,不要让他发现她是谁。
韩子恒有些喝多了,眼前美人脸朦朦胧胧,显得越发美丽。
“芷兰,陪爷喝一杯。”
大手揽上美人腰肢,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美人雪白的颈间。
芷兰只皱了一下眉,就飞快掩饰好,笑着端起酒杯来。
几杯酒下去,韩子恒拉着芷兰走向软榻。浅红的纱帐落下来,把幽香拢于帐中。
……
韩子恒沉沉睡去,许是饮多了酒,发出不低的鼾声。
芷兰静静打量着熟睡中的男人,心想:这次睡得很熟啊。
她抬手碰到发髻间的兰花簪头。那是一只包金铜簪,没入浓密青丝中的另一头被打磨得尖细锋利,某些时候足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比如……现在。
白皙柔软的指尖久久碰触着冰冷的簪头,芷兰一咬唇要把簪子抽出,身边的男人突然鼾声一停。
“水——”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如潮水褪去,只留狼狈。
芷兰匆匆去桌边倒茶,余光瞥见守在外间的小厮往内探头看了一眼,手不由抖了一下。
她以为引得韩子恒上钩,总会等到下手的机会,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有多么怕。
她不是怕死,而是清楚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把握不住,赔上性命的她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服侍韩子恒喝了半杯水,芷兰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眼睛。
她睡不着,回荡在脑海中的是惨死在马蹄下的胞弟。
弟弟还那么小,明明不久前还甜甜叫她姐姐,可再见已经血淋淋没了气息。爹爹要进京告状,从此下落不明,娘亲哭瞎了眼睛,把自己吊死在院中的枣树上。
那枣树她和弟弟都很喜欢的,每到结枣子的时候她拿着长杆打枣,枣子就掉了一地,还有的掉到弟弟的老虎帽子上。弟弟总是会把又红又大的枣子在衣服上蹭一蹭,第一个给她吃。
她好恨,恨那张嚣张肆意的脸,恨那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马蹄。
她没有进京,她先去了南边。在那烟雨蒙蒙的水乡染了一身婉约风流,再进京来。
她以为寻人很难,也许到年老色衰还找不到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可没想到如此简单。她甚至亲眼瞧见那个人街头策马,无人敢惹。
这样的人,怎么就没有报应呢?
或许,砒霜更保险些……
转日一早恩客们陆续离开,香沙河畔的一座座小楼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阵阵脂粉香飘荡于流淌着碎金的水面。
芷兰睡不着,走出香腻的闺房,站在二楼凭栏望着下方的大堂。
大堂中也静悄悄的,像是秋日丰硕的果实被薅去后光秃秃的枝杈,丑陋枯寂。
一股厌恶油然而生,芷兰转身回房,推门的手一顿,低着头看移开的脚下。
那是一只纸鹤。
很小的纸鹤,能静静落在女子的手心上,绰绰有余。
芷兰握着纸鹤进了屋,打量一番把它拆开,露出里面的字迹来。
遒劲有力的字,透着一股锋锐,内容更是如一支利箭,直直刺入芷兰的眼眸中:我知道你要杀谁。
芷兰下意识往后一缩,纸片飘飘而落。
她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短短瞬间想了许多:是谁送的纸鹤?是诈她还是真的察觉了她的心思?是韩子恒——不,不,不会是他,是他的话她不会还好端端在这儿。
难道是含芳?含芳恨她抢了她风头,想要威胁她也正常,可含芳怎么知道的?
芷兰脑子乱极了,抱着头大滴大滴的汗珠冒出来,好一会儿才把纸片捡起,一个字一个字细看。
她在南边待了数年,学会了读书识字,字虽写不好却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字应是出于男子之手。
莫非是含芳的哪位恩客?
芷兰想不出,失魂落魄一整日,到了晚上勉强打起精神迎客,第二日就睡过头了。
这一次的纸鹤出现在她窗边。
这纸鹤莫非是活物,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飞进来?
巨大的恐惧与迷茫之下,芷兰甚至把纸鹤往上空一抛,想看它能不能飞起来。
纸鹤慢慢落下,被她伸手接住,拆开后果然有字迹:你不会成功的。
不会成功——芷兰用力一攥纸片,这一瞬连恐惧都忘了,只剩愤怒。
愤怒之后,就是自厌自弃的委屈:她就是又胆小又没用的人,弟弟死了,爹娘不在了,怎么偏偏她不死呢?
当初死在马蹄下的如果是她,也许爹娘弟弟都还能好好活着。
这一日,芷兰浑浑噩噩想:送纸鹤的人爱是谁是谁吧,她只剩一条命,不值钱。
第三日芷兰拆开纸鹤时,居然生出些急迫来,而纸上内容令她呼吸一滞:我可以帮你。
帮我,它说帮我——芷兰捧着纸片在屋中来回走动,眼泪毫无察觉淌下。
也许是因为纸鹤总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身边,芷兰对写下这些的人难以抗拒产生了信任。
他这般神秘莫测,或许真能做到呢?
若是骗她——呵呵,早就说了,她只有一条不值钱的命,有什么好骗的?
芷兰是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第四只纸鹤的。
而那只散发着极淡香气的纸鹤也如约而至。
……
秋蘅再一次潜入小楼,在芷兰闺房的窗边看到一只折得不是很熟练的纸鹤,便知道多日谋划的事往前又进了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留下纸鹤,而是带走了芷兰折的纸鹤,回到冷香居才打开了看,得到了一个日期。
日期是芷兰传递的关键讯息,至于地点,则是她选的。
她需要芷兰做的就是让韩子恒去到那个地方,从而完成她的计划。
芷兰——对于浩瀚历史来说太过微不足道的一个女妓,因为刺杀韩子恒失败惨烈而死,从而在故纸堆中留下了一丝痕迹。
她来到京城后的许多夜晚溜出伯府,熟悉大街小巷,勾栏瓦舍,终于找到了她。
那日很快就到了。
秋蘅把芳洲叫到跟前,平静告诉她:“芳洲啊,我要去为爹爹报仇了。”
每日认认真真做美食,看大家开开心心享用点心的芳洲没有流露一丝惊讶。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沁出的泪,问秋蘅:“姑娘,那我能做什么呢?”
车窗帘已经放下来了,小小的车厢与外面隔绝,令冯采星有了些安全感。
“阿蘅。”她喊了一声,下意识摸摸藏麻纸的衣袖,“你说那人所述……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秋蘅只能这么回答。
“我觉得是。哪有人为了骗人,连性命都不要了啊。”冯采星吸吸鼻子,有些想哭。
她可能被吓到了,可能不只被吓到了。
“阿蘅,官府会管吗?”
“官府管过了。”
冯采星神色一震,想到了纸上那句“官官相护,逼我至此”。
秋蘅拉拉她的手:“采星,别想太多了。”
“可是——”冯采星张张嘴,想说总要做点什么吧,最终没说出口。
就算她想做些什么,也不好把阿蘅牵扯进来。
冯采星又掀起车窗帘,向外看去。
那人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地上一滩血迹尚无人处理,格外触目惊心。
驻足看热闹的人被驱散,又在远处聚拢,一队队巡检来来往往,神色肃穆。
冯采星突然有些反胃,忙把车窗帘放下来。
为刚刚发生的事议论纷纷的人群里,陶大三人悄悄退走,回到藏身之处。
“发什么呆?”陶大拍拍陈三的肩。
陈三脸色苍白,眼睛发红:“鹊兄弟是对的,报官没用,寄托于别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人,那个汪平,他们不认识。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袁贼,那就是自己人。
汪平做了他们走投无路之后打算做的事,去报官,用证据揭发袁贼的恶行。结果呢,还是靠自己一条命来引起人们的关注。
普通人的关注有用吗?
陈三把藏好的麻纸拿出来,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他不识字,但从旁人的议论中已经知晓这上面写了什么。
比起陈三的情绪波动,陶大看起来很平静:“所以我们更要与鹊兄弟配合好,不要意气行事。”
“嗯。”陈三重重点头。
冯采星把秋蘅送到永清伯府,直接回了家。
她以为沐浴更衣后,就洗去了外面带来的汗水与脏污,还有见到的惨象。
可是并没有。
那轻飘飘一张麻纸压在心头,如压了一块石头。
她得做点什么。
“阿蝉,叫你哥哥在外头多打听打听袁成海的事。”冯采星吩咐贴身婢女。
袁成海先是街头遇刺,后是有人拦住他当街自杀,毫无疑问成了茶馆酒肆当前的谈资。
“姑娘,外头都说袁成海在东南作恶多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婢女把兄长打听来的消息禀报给冯采星。
等与长春侯说话时,冯采星装作随意提起在街上遇到的事:“那人好惨啊。父亲,官府没有找那位袁大人问话吗?”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冯采星脸色一白:“女儿一闭眼就做噩梦,好害怕。”
长春侯没有生出怀疑。
小姑娘见到那种情景,确实会害怕的。
“有御史弹劾,但那人已死,凡事要讲证据,今上派人去丰州了……”长春侯随口说了几句宽慰女儿,心中好笑。
这傻丫头以为袁成海会因此获罪不成?
袁成海深得今上信任,在东南经营多年,更是势力深厚,所谓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不问可知。
“这事过几日就淡了,你不要总想着,实在害怕就让你娘带你去寺庙上个香。”
“女儿知道了。”
冯采星回到闺房,把麻纸拿出来看了又看,下了决定:“阿蝉,我记得你的字迹偏硬朗,用同样的麻纸把这上面的内容抄上十份,叫你哥哥悄悄贴到街上几处显眼的地方去……”
她亲自写有被认出的可能,而身边婢女字迹如何,纵是父母也不知道,就更不怕外人了。
是夜,街上多处墙壁贴上了写有汪平悲惨遭遇的麻纸。转日墙壁前围满了百姓指指点点,本来有些冷下去的事又被热议起来。
巡检忙着撕掉麻纸,袁家护卫更是四处逛,想要揪出贴麻纸的人。
之后几日,总有麻纸出现在各处,毁之不绝。
冯采星听说后,沉重的心情松快许多。
后来的麻纸不是她吩咐人贴的,也就是说还有不少人和她做了一样的事。
父亲说这事过几日就会淡了,这样一来,总不会那么快就被遗忘了吧?
袁成海因街上层出不穷的麻纸大为光火,先去找了巡检司,又去见薛寒。
“薛大人,这事明显是有人蓄意搅乱京城安定,挑拨人心。还望贵司多上心,把浑水摸鱼的宵小揪出来。”
比起巡检司的酒囊饭袋,袁成海觉得还是皇城司靠谱些。
而对皇城使薛寒,他也客气许多。
当然这客气是袁成海自认为,等他一走,胡四就啐了一口。
“哪来的大饼脸,做起皇城司的主了。”
薛寒嫌弃看属下一眼:“刚刚你怎么不啐他脸上?”
胡四一愣:“能啐吗?”
“怎么不能,你啐了,我再命你赔罪就是了。”薛寒懒懒道。
胡四抚掌:“大人您早说啊!”
袁成海的恶行如今正被热议,而身为皇城司的一员,深知实际只会更残酷。
“今晚你就多去巡视一下。”
“大人,您还真管啊?”
薛寒一笑:“不是都找上门来了,总要给他个面子。喏,到时候把这些贴一贴,别选太显眼的地方。”
胡四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
一沓麻纸,写的全是汪平的事。
“大人,这都是您写的?”
薛寒无奈看他一眼:“收缴上来的,物尽其用。”
胡四乐了:“对,物尽其用。”
当晚,秋蘅根据约定的记号去见陶大三人,街角一个转弯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胡四。
皇城司夜里巡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秋蘅好奇心起,默默跟上去,就见胡四到了一处墙壁前停下,左右看一眼,飞快把纸往上一糊,之后若无其事向前走去。
贴的难道是——秋蘅心下有了猜测,走到近前,果然是写有汪平冤情的麻纸。
这大大出乎了秋蘅预料。
赶往约定之处时,秋蘅还琢磨着无意间撞破的事。
胡四如此,定是薛寒的吩咐。
皇城使薛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香佩是什么?
包括嘉宜县主在内的贵女们视线全落在秋蘅以手指勾着的蝴蝶香牌上。
是一种很古朴的木质的红,令原本轻盈的蝴蝶有了矜贵厚重的韵味。
时人爱香,还总把香与高雅关联,这木质的香饰无疑比香囊更戳中人们的喜好。
嘉宜县主简直被那小小的美丽的散发着芳香的蝴蝶香佩勾走了魂儿,情不自禁伸手去拿。
冯采月狠狠一拽表妹衣袖,才使嘉宜县主醒过神来。
“咳。”嘉宜县主努力维持矜持,“秋六姑娘,可否赏玩一下你的香佩?”
秋蘅笑着递过去。
嘉宜县主小心翼翼捧着香佩,先触摸,再轻嗅,满心满眼再没有其他。
“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薄荷?”
“对,夏日到了,佩戴此香能清凉提神。”
“这与用来熏香的香丸倒是类似。”
“制作起来确实不难……”秋蘅干脆讲起香佩的制法。
嘉宜县主听得认真,一时想不起别的,众女却吃惊极了。
她们从没在市面上见过香佩,这种独门技艺,秋六姑娘就这么说出来了?
秋萱四人更是欲言又止,觉得秋蘅这样吃了大亏。
但她们很快顾不得替秋蘅心疼了,一名贵女发现她们皆佩戴着蝴蝶香佩后,立刻被团团围起来。
嘉宜县主拉着秋蘅问个不停。
“我写两个适合夏日的香方,县主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嘉宜县主大喜,立刻吩咐婢女拿来笔墨。
秋蘅提笔写下一张香方,惹得众女争相观看。既是想掌握一副香方,亦是好奇这位乡下来的秋六姑娘字写得如何。
只见一个个小字清丽柔美,正是女子中最流行的簪花小楷。
众女看向成素素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京城贵女的玩乐丰富多彩,诗社、画社、香社、蹴鞠社……只要想玩,爱玩,多的是聚会的机会。成素素的字在场不少人都见过,还不如秋六姑娘写得好。
这可就丢脸了。
成素素脸上火辣辣的,死死攥了攥拳。
一只手搭在她肩头,是相府贵女方蕊。
“写得好,会制香,又怎么样呢。”等众人注意力收回后,方蕊低笑道。
秋蘅的祖父,还不是要在她祖父面前卑躬屈膝。
等墨迹干了,嘉宜县主珍重把香方收好,拉着秋蘅的手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等我做出香佩,再向秋六姑娘讨教。”
秋蘅笑道:“其实我送县主的生辰礼,就是一对香佩。”
嘉宜县主一听,忙让婢女把秋蘅送的生辰礼从堆成山的贺礼中找来。
“表姐,快打开看看。”冯采星催促。
嘉宜县主把装礼物的盒子打开,翘首争看的贵女们齐齐惊叹出声。
只见里面一对木质莲花层叠而开,朴拙与雅致浑然天成结合在一起。
之后,香佩就成了这场生辰宴的主要话题,秋家姐妹第一次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秋芙心想:她才不稀罕呢,又不是冲着她来的。
“秋四姑娘,这蝴蝶香佩与紫色流苏竟意外搭配呢。”
秋芙不由扬唇:“主要还是这蝴蝶的质感、颜色压得住,我六妹……”
郡王世子凌云带着几个年轻人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热闹景象。
与他同来的人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都是来给嘉宜县主庆生的。
众贵女行礼问好时,难掩激动。
不是她们肤浅,实在是凌世子谪仙般的气质太过出众,如一只高洁的鹤,生生把他身边一个个俊朗男子衬成了土鸡。
秋蘅看到凌世子,证实了她的猜测:确实是她少时认识的白大哥。
她站在众贵女中,避开凌世子投来的视线,垂眸行礼。
凌世子察觉少女的回避,打消了打招呼的念头。
嘉宜县主又收了一波礼物,凌世子一群人就离开了。
眼巴巴望着那芝兰玉树般的青年远去,一名贵女抚了抚心口,喃喃道:“老天,凌世子这么好看啊!”
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到底错过了什么?
就是冯采星,也不由苦恼叹口气:到底什么时候见到表哥能不失神啊,都怪表哥离京太久没有看习惯。
冯采月却不着痕迹看了秋蘅一眼。
秋六姑娘与表哥应是认识的,刚刚却如对陌生人般,是怕别人说闲话吗?
其实她有些好奇秋六姑娘与表哥结识的经过。一个乡间少女,一个郡王世子……好吧,她很好奇。
众女沉浸在凌世子的美色中时,一名婢女走过来:“县主,王妃听闻秋六姑娘带来一种从未见过的香饰,想见一见秋六姑娘。”
“母妃要见秋六姑娘?”嘉宜县主要招呼众贵女不好走开,叮嘱婢女,“秋六姑娘第一次来王府,替我照顾好。”
“是。”
眼见秋蘅随婢女走了,众贵女一阵唏嘘:这就得了郡王妃单独召见了?
秋蘅见到康郡王妃时,长春侯夫人也在。
姐妹二人单从容貌上看不出多少相似。长春侯夫人称得上面容姣好,康郡王妃则要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也只有这般美人,才能生出凌世子那样的儿子来。
“见过郡王妃,见过侯夫人。”
康郡王妃细细打量秋蘅一眼,笑道:“真是个标致的孩子。听说秋六姑娘做了一种新式香饰,可否让我瞧瞧?”
秋蘅把蝴蝶香佩交给婢女,再由婢女递给康郡王妃。
“还真是新鲜玩意儿。”康郡王妃白皙手指拂过香佩,递给长春侯夫人,“妹妹也看看,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长春侯夫人接过香佩颇感兴趣的样子,康郡王妃又问了秋蘅几句,便道:“秋六姑娘去和嘉宜玩吧。”
室中只剩姐妹二人,康郡王妃嗅了嗅残留指尖的香气,神色莫名:“我就知道,能与云儿来往的小姑娘不会平庸。”
就是不知道这来往,到什么程度了。
秋蘅往园中走时,猜测着康郡王妃见她的目的。
她能感觉到康郡王妃对香佩并不感兴趣,那感兴趣的就是她这个人了。
是因为凌世子吗?
这般想着,一截月白衣袍映入眼帘,正是康郡王世子凌云等在前边。
“阿蘅。”他坦坦荡荡喊了一声,没有遮掩重逢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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