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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皇帝今天被虐悔了吗

沈妙 著

现代都市连载

蔡添喜沈妙是现代言情《渣皇帝今天被虐悔了吗》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沈妙”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沈妙做了帝昌三年的侍寝女官,已经习惯了他的苛责和冷漠,可新妃入宫之后他却像是变了个人,这时候沈妙才意识到这个人还是有温情的,只是不肯给她,她的心在日复一日的区别对待里终于凉了下去,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她收拾行囊打算离开,帝昌却慌了……...

主角:蔡添喜沈妙   更新:2023-12-13 06: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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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蔡添喜沈妙的现代都市小说《渣皇帝今天被虐悔了吗》,由网络作家“沈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蔡添喜沈妙是现代言情《渣皇帝今天被虐悔了吗》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沈妙”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沈妙做了帝昌三年的侍寝女官,已经习惯了他的苛责和冷漠,可新妃入宫之后他却像是变了个人,这时候沈妙才意识到这个人还是有温情的,只是不肯给她,她的心在日复一日的区别对待里终于凉了下去,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她收拾行囊打算离开,帝昌却慌了……...

《渣皇帝今天被虐悔了吗》精彩片段


帝昌悄然退出了偏殿,出门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伺候笔墨的丫头,她手里端着干净的白布,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用的。
他顿了顿才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玉盒:“就说是良嫔赏的,仔细给她用着,若是伤口不好就去请太医。”
姚黄连忙应是,紧张的手直抖,等帝昌不见了影子,她才站起来脚步发软地回了偏殿。
“姑姑!”
她叫了一声,激动溢于言表,沈妙被她高昂的声音惊得险些落了笔,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了?”
姚黄知道自己失态了,也对沈妙的脾性有所耳闻,知道这人自持得很,连忙端正了态度,可眉眼间还是露出了几分讨好。
前阵子沈妙受罚的事闹得满宫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失宠了,现在看来还是很得皇上看重的。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药明明是皇上给的,却非要说是良嫔,但这不妨碍她与人结交,这宫里能多认识一个人,便会多一条门路。
她殷勤地打开玉盒就要给沈妙上药,可沈妙一瞧那盒子就知道不是寻常东西,抬手摁住了她:“哪里来的?”
这么精致贵重的东西,可不像是一个寻常宫女会有的。
姚黄笑嘻嘻的:“良嫔娘娘赏的,说是很有用呢,奴婢给姑姑用上吧。”
良嫔吗……
沈妙没再言语,她和窦安康的确是熟识,当年对方的兄长窦兢也在沈家家学中求学,那年他要下场春闱,便没回扶风郡,窦家便将他嫡亲妹妹窦安康送来京都陪他过年。
窦安康生来娇弱,年纪又小,沈妙自然对她会多几分照料,也算是有了几分情谊,若是她知晓自己有伤,送盒药也在情理之中。
沈妙摸了摸重新包好的手,神情有些晦涩,说起来她其实该去拜见一下这位良嫔娘娘,可她属实是拉不下脸来。
她大约的确是太过注重脸面了,帝昌兴许就是瞧不上她这一点,才这般逮着机会便要打压。
罢了,拖到出宫,这些旧人自然就不必再面对了,也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她重新提起笔,这才察觉到这药的好,只是刚涂上而已,那股灼烧的痛楚竟淡了许多,久病成良医的道理,果然是真的。
欠了良嫔的人情了。
良嫔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尴尬地揉了揉。
庄妃关切地看过来:“可是身体不适?”
这话一出,其余人连带太后都看了过来。
良嫔连忙起身赔罪:“臣妾失仪了。”
都知道她是个病秧子,还得帝昌偏爱,所以即便是太后不痛快也不好发作,只摆了摆手。
“罢了,哀家知道你一向身子不好……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能伺候好皇上?”
良嫔羞愧地低下了头。
萧宝宝忍不住开口:“太后说得对,良嫔,你既然这样就别让昌……皇上去你那里了,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这句话正中太后下怀:“悦妃所言极是,皇上没有立后,你们便都有劝谏之责,良嫔,你可明白?”
良嫔脸色苍白,抿着嘴唇一时没开口,太后眉头一拧:“怎么?哀家的话你要忤逆?”
良嫔连忙跪地赔罪:“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她只是做不了儿臣的主,太后就不要为难她了。”
帝昌大步进了正殿,众妃纷纷起身行礼,太后被堵住了话头颇有些不悦,可这话又无可反驳。
若是后妃能做皇帝的主,那岂不是乱套了?
她摇摇头作罢:“罢了。”
帝昌弯腰将窦安康扶起来,等她站稳这才一抬手:“都免礼吧。”
萧宝宝咬了咬嘴唇,很有些生气,进来了怎么先看窦安康呢?她都穿得这么显眼了。
她扭开头生了会儿闷气,可帝昌却丝毫没发现,注意力都在良嫔身上:“你脸色不好,可是乏了?让蔡添喜送你回去,再请太医来看看。”
良嫔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温顺地应了一声。
太后碍于颜面赏了些补品,良嫔谢恩后被蔡添喜送了出去。
惠嫔小声和太后嘀咕:“姑祖母,长年殿什么样啊?臣妾还没去过呢。”
太后瞪她一眼:“你去什么长年殿?你想去乾元宫才对。”
惠嫔被凶得缩了下脖子,再没敢开口。
帝昌却看了过来:“成君想去长年殿?回头得空了,朕可以带你过去走走。”
惠嫔一愣,随即受宠若惊:“谢皇上,臣妾还想去冷宫看看,都说那里……哎呦。”
她腰上被拧了一把,就这个位置,不看也知道是太后觉得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教训她呢。
她苦着脸改了口:“臣妾不想去看冷宫了。”
帝昌似是被逗笑了:“无妨,朕又不会让你住下。”
太后脸色稍霁,命人换了茶,说话间外头下了雪,太后本想让帝昌送惠嫔回去,可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最后只能作罢,挥挥手将众人遣散了。
惠嫔走得飞快,庄妃经了之前那一遭也不敢再乱动心思,行礼后便退下了,只有萧宝宝拉着脸抱住了帝昌的胳膊。
“昌哥哥,你偏心,你来了就只看良嫔,还和惠嫔说话,叫得那么亲密……你都没喊过我的名字!”
帝昌神情说不上冷淡,却也和柔和扯不上边:“悦妃,你进宫前,朕是怎么告诉你的?”
萧宝宝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她紧紧抓住了帝昌的袖子,眼底都是委屈:“你说我进宫后就是一个寻常宫妃……可我怎么可能寻常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帝昌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她保养得宜的手,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回去吧,朕最近很忙,就不去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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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宝大约是生气了,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去找帝昌,帝昌没人打扰,连政务都处理得十分顺遂。
小年前一天,他手下已经没了正经事,索性提前封笔,也让朝臣们多轻松一天。
可这忽然间的轻松,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坐在御书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桌案,一股莫名的茫然和疲惫忽然涌上来,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迟迟没动弹。
蔡添喜困惑地看他一眼,这阵子帝昌日日忙到三更才回乾元宫,如今好不容易清闲了,正该回去歇歇,怎么反而干坐在这里了?
可他也不敢问,只能去泡了杯参茶进来。
帝昌端起茶盏却又没喝,盯着那茶开始发呆,蔡添喜试探道:“皇上可是累了?奴才给您按按?”
帝昌没开口,却忽然抬头透过御书房的大门看向了宫墙,临近年关,皇宫里已经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看着倒是喜气洋洋。
“要过年了,也该热闹了。”
蔡添喜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可不是吗,刚才奴才瞧见尚服局正按着规制往各宫里送金瓜子和金银裸子呢。”
那东西是大年初一赏给宫人用的,不只是后妃会赏赐宫人,帝昌也会,但他并不会为这些东西费心思,都是沈妙处理的,可她亲手装了那么多红封,里头却没有她的。
也不知道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
蔡添喜忽然开口,打断了帝昌有些杂乱的思绪,他微微一蹙眉:“怎么了?”
“该用早膳了,不如奴才请良嫔娘娘来伺候?”
帝昌最近时常去长年殿,窦安康不会往他跟前凑,更不会缠着他说话下棋和走动,那里很是清净,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可今天他却懒得动,谁都不想见。
“罢了,就在这里用吧。”
蔡添喜连忙去通传,不多时便带着食盒回来了,后面却还跟着参知政事萧敕。
念着他曾是萧家长辈,也曾在自己年幼时教导过自己,帝昌客气地赐了座,萧敕却左拉右扯,政事一个字不提,反倒拐弯抹角的提起后宫的事。
“这陪在身边的人啊,还是得知根知底才让人放心,皇上您说是不是?”
帝昌听懂了,这是在说他冷落萧宝宝的事,怪不得那丫头最近这么安静,他还以为是对方懂了些道理,却原来是和家里告状了。
萧敕是萧家嫡系二房,是萧宝宝的亲叔叔,眼下萧家家主领了太师职在兰陵荣养,京中萧家子弟皆以萧敕为首,先前反对寒灾章程也是他起的头。
可朝政归朝政,后宫的事,但凡他不曾下旨昭告,即便是彻底冷落了萧宝宝,萧家也该老老实实地装糊涂,这般明目张胆到他跟前来提点,还真是把这皇城当成了自己家。
帝昌神情冷淡了些:“爱卿若是没有政务就下去吧,朕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萧敕脸色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却仍旧起身装模作样地行了礼:“皇上重情重义,刚回宫三年就对太后这般孝顺,真是臣等楷模。”
话是好话,可阴阳怪气的,蔡添喜忍不住看了过去,就见一丝不满自萧敕眼底一闪而过。
这是又在拿萧家当初的恩情挟持皇帝。
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毕竟帝昌对萧家的确心存感激,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黑过脸,他一个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然而这次帝昌却没有接下话茬,反而脸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萧敕身上,直看得对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这才一声轻笑:“萧参知就不必和朕学了,孝顺虽重,可到底忠敬才是为臣的本分,你说呢?”
萧敕愣了一下,这还是皇帝头一回在他提起过往恩情的时候发作,虽然并不明显,可的确让他心口一跳,一时间颇有些惊疑不定。
他低下头:“皇上说的是,臣一定铭记在心。”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猜到皇帝这是因为他插手后宫的事恼怒了,让他宠幸萧宝宝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里却很不满这般举动所暴露出来的苗头。
萧家扶持出来的皇帝,现在翅膀硬了,想不听他们的话了?
他眼底闪过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给帝昌找些麻烦,就听上首的人再次开了口:“春闱在即,萧参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导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国子监大考,三甲尽数被荀家摘去,都说萧家是诗书世家……”
帝昌语气陡然冷厉起来:“朕脸上都跟着没光!”
他说着,将一封奏折扔了下来,萧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听脸色就变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优秀?
他忙不迭将奏折捡起来,这正是国子监监生呈上的奏折,只是例行公事的奏报,却不想狠狠打了萧敕的脸。
他看着上面一连三个荀字,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帝昌冷笑一声:“连大考都拿不到三甲,还想为朕分忧?”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萧敕什么,他忙不迭磕头赔罪:“是臣教子无方,皇上放心,春闱之前,臣一定严加管教,此次下场,绝对不会让皇上失望。”
帝昌脸色稍霁:“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萧敕这才匆忙退下,完全没看见身后帝昌的脸色在他转身的瞬间就阴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不管这枣甜不甜,坏不坏,他都会觉得是好的,会连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压下心里的冷意,却彻底没了用早饭的心思,起身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虽然母子间丝毫感情也没有,可该做的脸面还是得做。
只是太后大约猜到了他会来,又拉着惠嫔在说话,他不胜其烦,借口身体不适告退了,心情烦闷地回了乾元宫。
临近年底,虽然他一向喜欢清净,可乾元宫里来往的宫人还是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地十分热闹,可他这么看着竟莫名觉得孤寂。
其实说起来,皇宫不是他的家,萧家也不是,打从母亲七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见沈妙,很想很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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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怔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沉光:“你说什么?”
沉光叉着腰,口齿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皇上今日要临幸我家娘娘,听说沈妙姑姑伺候人最是妥帖,所以主子特意请了旨让你去昭阳殿外伺候。”
她捂着嘴笑起来:“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伺候得好,我家主子可是会重重有赏的。”
沈妙脑子嗡嗡的响,虽然要求是悦妃提出来的,可答应的人却是帝昌。
她抓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蔡添喜:“蔡公公,你不是说,他想吃我做的圆子吗?你不是说他不打算怪罪吗?”
蔡添喜也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呆了,可沉光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显然不是撒谎,只能推测是他出来后乾元宫又出了什么变故。
但不管什么原因,圣谕已出,就容不得旁人违抗。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怜悯地安抚她:“沈妙姑娘,还是快去昭阳殿吧,新妃入宫,这是迟早的事情,想开一些。”
可帝昌宠幸后妃,和非要她听着宠幸却完全是两码事。
她不去。
她不自觉后退,随即转身就跑。
蔡添喜又叹了口气,沉光却是手一抬:“还不快追?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她身后几个内侍撒腿就朝沈妙追了过去,不多时将人架了回来,虽然两条胳膊都被人紧紧箍住,她却不知疼似地拼命挣扎。
这幅狼狈抗拒的姿态,是那天被萧宝宝堵住,拿着刑具恐吓时都没有出现过的。
沉光看得很是解气,天知道当初帝昌围着沈妙转的时候,她家主子偷偷哭了多少回。
她看够了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沈妙姑姑,何必呢?您得习惯,日后说不定日日都得这么伺候呢。”
沈妙脸色煞白,确定挣扎不开之后,她慢慢安静了下来。
沉光只当她认命了,抬手一扬:“走,回昭阳殿。”
沈妙被人围在中间,想再跑一次是绝不可能的。
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心口逐渐空茫起来,她以为帝昌对萧宝宝的偏爱已经是这世上最难捱的刀子,可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开胃小菜。
更糟糕的日子还在后头。
帝昌,你竟要如此羞辱我……
她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却忽地冷厉起来。
就算你恨我,就算我欠你的,这样的羞辱我也不受。
可她仍旧老老实实地跟着沉光往昭阳殿去,走到岔路口她才忽然开口:“走这边吧,近一点。”
沉光惊讶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沈妙抬手指了指右侧的路:“走这边,能节省一炷香的功夫。”
沉光对宫里的路不熟,闻言看向内侍,内侍们纷纷点头,右侧的路的确近,只是那边不太安全。
但沉光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便有些心动,可又十分怀疑:“你着什么急?”
沈妙扯了下嘴角,语气十分嘲讽:“你不是说,你家主子会重重有赏吗?”
沉光顿时面露嫌弃:“你曾经好歹也是个贵女,现在竟然这么唯利是图……走近路吧。”
一行人沿着右侧一路往前,走上木桥时凛凛的水光倒映进了沈妙瞳孔里,她心口微微一滞,随即忽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沉光的手。
这动作太过突然,沉光唬了一跳,下意识一甩:“你干什么?”
她只是本能反应,却不想沈妙竟因为这一下骤然倾倒,随即“噗通”一声栽进了太液池。
水花四溅里,沉光懵住了,片刻后她骤然回神,猛地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故意的!”
内侍们也慌了,这太液池可不浅,这又是晚上……
“沉光姑娘,怎么办?”
沉光一时也没了主意,下意识便想让众人闭嘴,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更不能惊扰了昭阳殿的帝昌和萧宝宝。
进宫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这一天,谁都不能坏事。
可话说回来,他们此时正等着她回去,如果迟迟不归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毕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先前太后又因为她罚了萧宝宝,万一人真的出事了,这害命的罪名就脱不掉了。
她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内侍却骚乱起来,原来是刚才还在翻涌的水面已经安静了下来,而掉下去的人,彻底不见了影子。
这要是再不去救人,就救不了了。
沉光盯着水面看了又看,最终一咬牙:“毕竟只是个奴婢,为了她一条贱命就惊扰了主子休息,实在是不值得,你们会水的下去找找,找的到就捞上来,找不到就是她命不好!”
内侍们被她话里的狠厉惊到,面面相觑过后,却谁都不敢言语。
沉光将身上带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声色俱厉的警告:“都给我记住了,今天是她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去的,和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嘴够严实,悦妃娘娘不会亏待你们的。”
内侍们诺诺应声,会水的人纷纷跳下去救人,可他们人不多,会水的拢共也就两个。
太液池却那么大,还是活水,他们看着就打怵,最后只是敷衍的找了找就上了岸。
晚秋的天气,太液池的水凉的刺骨。
沈妙刚一落水就被凉的一哆嗦,却仍旧屏住呼吸没有上浮。
她懂一些水性,太液池的水虽然不浅,面积也不小,可这毕竟是在宫里,巡逻的禁军到处都是,所以哪怕明知道危险,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只要能避过今天晚上这一遭,病上几天也值得。
可水流比预想的要急,她不等适应骤然变冷的水温,就被水流冲着往旁处去了。
她知道这么下去不行,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可脚腕却骤然一紧,她心里顿时一咯噔,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水底晦暗,她看不清楚只能伸手去摸,触手湿滑,应该是水草。
她怕遇见这样的情况,并没敢入水太深,可大约是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竟还是让她遇上了。
别无他法她只能一根根去撕扯,可她在水下呆了太久,吸得那一口气已经要撑不住了,胸腔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可水草太多,这根扯开又有旁的缠了上来,力气逐渐流逝,窒息的痛苦让她本能的想张嘴。
她极力想维持清醒,可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她万分不情愿,嘴唇还是张开了。
汹涌而来的水流瞬间冲的她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控制,被水草纠缠着往池底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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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光小跑着回了昭阳殿,里头正热闹,萧宝宝缠着帝昌说话,虽然没得到回应,可她自己却说得十分热闹。
沉光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走了进去,一见面就跪下了:“皇上娘娘恕罪,奴婢没能将沈妙姑姑带回来。”
萧宝宝顿时满脸不高兴:“为什么?她人呢?昌哥哥可都传口谕了,她还敢抗旨?”
帝昌也垂眼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和萧宝宝截然不同,仿佛凝成了实质一般,压得人头都不敢抬。
沉光几乎将头垂到胸口:“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不留神就被她跑了,现在正遣了内侍到处找人呢。”
萧宝宝听得一呆:“她竟然真的敢抗旨?”
沉光不敢多言,只能磕头:“是奴婢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萧宝宝摆了摆手:“算了,没来就没来吧,我也不是非要那么做,你下去吧。”
沉光心里一松,她就知道萧宝宝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帝昌却忽然开口:“等等。”
沉光心里有鬼,腿一哆嗦就又跪下了,帝昌神情淡漠:“说实话。”
沉光心脏狠狠一跳,强撑着嘴硬:“奴婢不敢欺君,沈妙姑姑她真的跑了……”
帝昌没再开口,气氛安静得让人心慌,沉光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一咬牙就要再解释。
帝昌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看来你真的不肯说……罢了,拖下去,杖毙。”
沉光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眼见内侍真的来拖她,顿时抖如筛糠:“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萧宝宝也被吓了一跳:“昌哥哥,别这样,她是从小跟着我的丫头……”
帝昌抬手,轻轻“嘘”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朕也不想,可她欺君啊。”
明明语气还算温和,可萧宝宝却听得肝颤了一下,眼前人虽然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昌哥哥,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陌生。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求情,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只好去骂沉光:“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说。”
沉光将头死死抵在地上:“皇上,奴婢不敢欺君,沈妙她真的是自己跑了的,只是……只是她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跌进了太液池里……内侍们都看见了,真的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萧宝宝心里一咯噔:“她掉太液池里了?淹死了?”
沉光不敢抬头:“奴婢不知道,已经让人去找了。”
萧宝宝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打从进宫后帝昌就没表现出太多对沈妙的偏爱,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身边的人,要是真的因为沉光出了事……
她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皇上,沉光是无心的,沈妙自己失足她也没办法,你饶了她吧。”
坐着的人迟迟没开口,主仆两人在这份不知尽头的等待里都慌乱起来。
帝昌不会让沉光给沈妙偿命吧?
“昌哥哥,看在萧家的面子上……”
萧宝宝忐忑地去抓他的衣摆,胳膊却忽然被扶了一下,她一怔,仰头就瞧见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帝昌竟没有半分要发作的样子:“原来就是这么件事儿,何至于此?都起来吧。”
萧宝宝一时愣住:“昌哥哥……你,你不怪罪?”
“不是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朕何必怪罪?”
萧宝宝长出一口气,顺着帝昌的力道站了起来:“对对对,昌哥哥说得对,那……”
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可不能去找她。”
帝昌脸色漠然:“朕自然不会去找,区区一个宫婢……”
沈妙,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你不想来而设的局吗?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会水?想用苦肉计是吧?
那就好好尝尝没人理会的滋味。
他合眼靠在了椅背上,疲惫似的一挥手:“让禁军找找人,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强求,都下去吧。”
沉光这次不敢再耽搁,后退着一路出了昭阳殿。
虽然说她领了喊禁军去救人的命令,可万一沈妙真的被救了,一口咬定是她推的……
她想起当时自己那下意识的一挥,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呢?
可昭阳殿的人为难沈妙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说是无意的,会有人信吗?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沈妙还是死了省事一些,反正皇上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这般想着,她一路上走得要多慢就有多慢,等算计着人差不多已经淹死了才边喊着救人往太液池边跑。
可等她到的时候,却发现禁军已经围满了太液池,蔡添喜正站在桥上督促众人寻人。
她心里顿时一咯噔,怔愣了很久才硬着头皮上前:“蔡公公,您怎么在这?人找到了吗?”
蔡添喜看过来的目光凉沁沁的:“有人落水这么大的事,咱家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能听不见?”
沉光强撑着寒暄:“就是呢,沈妙姑姑也太不小心了……奴婢也是急得没办法,刚和皇上请了旨意就来寻人了,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没想到您倒是先来了一步。”
蔡添喜笑了一声,却透着嘲弄:“从这里到昭阳殿,一来一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沉光姑娘年纪轻轻,腿脚可够不利索的。”
沉光被挤兑的脸色青青白白,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出来了,也不敢再解释,不管怎么说,只要对方没证据,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她还是不敢再和蔡添喜呆在一起,装着寻人的样子,往旁处去了,目光有些急切地扫过岸边,现在还没有人寻到沈妙的踪迹。
这么久了,应该是死在里头了吧?
她心里一松,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来,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高瘦的影子却自树木阴影处缓步走出来。
看清楚对方的脸时,沉光整个人都僵住了,更让她震惊的是,对方怀里就抱着湿淋淋的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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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宫离着尚宫局不算近,一来一回怎么都得小半个时辰,帝昌等的无聊便翻开《通鉴》打算瞧两眼,可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瓶插花上。
看着还挺顺眼。
他起身将玉壶春瓶拎到了御案上,然后捡起书籍继续看,眼前却忽然出现了那天晚上沈妙苍白着脸缩在墙角的样子。
是什么噩梦能把她吓成那样……
短暂的困惑过后他猛地摇了摇头,沈妙既然不肯说,他又何必管,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可话虽如此,他捏着书脊的手却不自觉地越来越紧。
外头忽然嘈杂起来,他被迫回神:“怎么了?”
蔡添喜出门前喊了个干儿子来伺候,名唤德春,一听帝昌开口,连忙在门边跪下来回话:“回皇上,是偏殿那边,仿佛是抓了个贼。”
乾元宫招贼可不是小事,而且偏殿……
帝昌站了起来:“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偏殿,那里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罪魁祸首被堵在了里头,却是既没被钳制,也没上绳索,看见他来还眼睛一亮:“昌哥哥,他们竟然说我是贼,你要给我做主!”
帝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里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会在这?”
萧宝宝心虚的不敢说话,却扭开头狠狠瞪了一眼秀秀,如果不是这丫头吵嚷起来,她才不会被发现。
她溜过来的时候周遭都没有人,她动作也足够利落,可眼看着就要把屋子翻遍了,这小宫女却回来了,一见屋子乱糟糟的,不顾她的阻拦,立刻就吵嚷了起来。
禁军听见动静乌压压围了过来,好在都认识她,没有动手,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气得够呛,又不想让帝昌知道,只好琢磨着先走人,可这禁军统领却轴得厉害,非要往上报,她威逼利诱都不管用。
这一纠缠,就被帝昌堵了个正着。
她试图撒娇耍赖糊弄过去,抓着帝昌的袖子摇他的胳膊:“我就是到处走走,不小心就进来了。”
帝昌脸色紧绷:“胡闹!这是皇帝寝宫,是你一个后妃可以到处走走的地方吗?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作为,足够朝臣弹劾你萧家图谋不轨!”
萧宝宝被唬得一哆嗦,因着之前被发作过的事,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帝昌不会再和从前似的纵着自己,说是会有朝臣弹劾,就真的会有人弹劾。
她有些慌了:“我没有图谋不轨……我就是不甘心,觉得沈妙在利用太后,所以我就想来找找证据……”
还是为了这点事情。
帝昌脑袋隐隐作痛,当初朝臣上书请他立后封妃的时候,他就往萧家去过信,说后宫难熬,让他们给萧宝宝另择一个良人,可并没有用处,最后她还是进了宫。
他知道萧家的打算,想让储君身上带着萧家的血脉,好助萧家再上一层。
登高必跌重的道理,他们竟是丝毫都不顾及。
明明沈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叹了口气:“朕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萧宝宝忙不迭点头,虽然她不是肯乖乖听话的人,可帝昌一冷脸,她也是真的怕,连声音都低了下去:“我再不敢了……昌哥哥,你别生气。”
眼见帝昌眉头还是皱着,她不情不愿地又补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找沈妙的麻烦了。”
帝昌一看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是没找到你想找的东西吧?”
被拆穿了萧宝宝也不恼,只灰溜溜地抬手挠了挠头:“那真的是和她没关系,我也不能不讲理……”
这还像句人话。
帝昌将胳膊拽出来:“德春,送悦妃回去……你禁足一月,静思己过,今天这件事朕只是小惩大戒,别再有下回。”
萧宝宝下意识想求情,可看了一眼帝昌的冷脸,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乖乖道:“哦。”
德春:“悦妃娘娘,请吧。”
萧宝宝悻悻地往外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几张纸往帝昌手里塞。
帝昌还以为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下意识一躲,信件哗啦啦撒了一地。
萧宝宝呆了呆:“这……这就是几封信,从沈妙屋子里找出来的。”
她弯腰去捡,帝昌颇有些尴尬,便也弯腰将脚边的信纸捡了起来,他并没有私窥他人信件的爱好,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瞧见了宠幸两个字。
家书里怎么会写这样的字眼?
他直觉这信和自己有关,下意识看了下去,却是越看脸色越黑沉,等这一封信看完,他神情已经说得上是狰狞了。
萧宝宝正要将捡起来的信递给他,就被他这副样子唬得后退了一步:“皇,皇上,你怎么了……”
帝昌充耳不闻,仍旧死死盯着手里那封信。
孽缘?解脱?
原来我们的过去在你眼里就是一段孽缘……
他眼神冰冷,眼前却突兀地再次闪过那天晚上沈妙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这次他不再困惑,反而恍然大悟,怪不得怎么问沈妙都不肯说,原来她根本不是做了噩梦。
她是被他吓到了!
好,真是好得很!
他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信封上的字眼,新妃入宫,宠幸不日将至……
沈妙,既然你这么盼着朕宠幸旁人,朕就如你所愿。
“悦妃,”他抬眼看向身边人,脸色僵硬如木雕,“朕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侍寝?”
萧宝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要!”
帝昌哂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扬。
在满天飘零的碎屑里,他一字一顿道:“那朕今日就临幸昭阳殿。”
萧宝宝的眼睛刷的亮了:“昌哥哥你说真的?”
帝昌眼神微不可查地软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萧宝宝都是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
“真的。”
萧宝宝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小声欢呼,片刻又忍不住提要求:“我之前有提过的,想让她在外面伺候……”
她还是咽不下当初帝昌选择了沈妙的气。
可这要求提的的却不是很有底气,话音一落就忙不迭又开了口:“不行也没关系,你肯过去我就很高兴了。”
帝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和神情明明都是温柔的,却莫名透着无边的冷意:“朕准了,就让她跪在昭阳殿外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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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沉光惊呆了,赶过来要拦她的蔡添喜也愣住了,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茫然道:“皇上,这不是沈妙姑娘。”
帝昌铁青着脸色快步走过来,瞧见那张兜帽下完全不一样的脸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松了口气。
不是沈妙就好。
他被气得发疼的心口慢慢缓解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是,沈妙连婚事都要算计的那么清楚明白,怎么会做逃宫这么冒险的事。
是他情急之下失了理智,没有想清楚。
那姑娘被惊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开口:“奴婢,奴婢不是私逃,是太后开恩放奴婢回家省亲的……”
不是沈妙,帝昌自然懒得计较,他挥挥手,正要遣散众人,沉光却疯了似的冲过来,抓住了那人的衣领:“不可能,明明这个时辰就该是沈妙的,怎么会变成你?!”
这话信息量很大,帝昌眼神锐利起来:“就该?什么叫就该?”
沉光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抖如筛糠。
萧宝宝也察觉到不对,试图打岔混过去:“天太黑认错了也是有的……既然不是沈妙,那我们就不管了,沉光走了。”
她转身就走,沉光连滚带爬地想要跟上,一声冷斥忽然响起:“站住。”
主仆两人同时一僵,沉光几乎要哭出来:“主子,救我……”
萧宝宝一咬牙,转身抱着帝昌的胳膊就撒娇:“昌哥哥,回去我会罚她的,你别动她了好不好?”
帝昌甩开她:“你刚才口口声声要按宫规处置,怎么现在话风变了?”
萧宝宝一噎,不高兴地跺了下脚:“沉光不一样……总之,你不能动她,你别忘了,她也是照顾过你的啊,当初你受伤的时候,她还给你换过药,你不能忘恩负义。”
帝昌原本就十分难看的脸色越发糟糕,却沉默着没能开口。
倒是蔡添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萧宝宝,这位悦妃娘娘也太放肆了,竟然明晃晃地挟恩以报。
就算萧家曾经的确对帝昌有恩,可如今靠着这份恩惠萧家已经如日中天,所得回报数以百计,怎么都该知足了,即便真的不知足,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来捏皇帝的短处,更遑论是为了一个丫头。
眼下她的这番举动,若不是真的在意沉光,就只能说明她已经将要挟帝昌当成了习惯,稍有不如意便会这么做。
可蔡添喜只是个奴才,他什么都不能说,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萧宝宝却将帝昌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她晃了晃帝昌的胳膊,喜笑颜开:“我就知道昌哥哥你最好了,我先回去了啊。”
她转身拉着沉光就跑,帝昌目光落在两人背影上,逐渐冷凝。
“处理了她,干净一些。”
虽然帝昌没指名道姓,可蔡添喜听得明白,这说的是沉光。
“是。”
他心里毫不意外,即便皇帝现在根基不稳,还要仰仗萧家,可即便如此,他的威严也绝对不容许一个宫人践踏。
他正要退下去安排,刚才仓皇离开的昭阳殿众人竟然又回来了,而他们身后,明晃晃的宫灯排成了一条长龙。
整座皇宫,有这么大排场的也不过两人,帝昌在这里,那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蔡添喜愣了愣,太后怎么来了?
帝昌已经上前见礼,虽然与太后从来不亲近,可毕竟对方曾是皇后,算是他的嫡母,所以该有的尊敬和体面他都会给。
凤驾撩开了一面帘子,满头华发的太后露出了她威严的面庞:“哀家听说宫里有人蓄意生事,所以特意来看看。”
帝昌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反正不管沉光最初的算计是什么,她都会用她的命做了结。
“惊扰了太后,是儿臣不对,事情已经解决了,太后还是回宫休息吧。”
“解决了?”太后嘲讽一笑,“可哀家怎么看着,罪魁祸首还好好的,你说呢,沈妙?”
帝昌一愣,猛地抬眼看过去,就瞧见一天没见的人正立在太后凤驾旁。
一瞬间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只是沉光设计沈妙,被沈妙察觉了没有中计而已,现在看来,沈妙果然还是沈妙,她从来不会躲着,遭受了多少算计,就要分文不差的还回去。
可她还记不记得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这般明目张胆地和萧家为难,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他怒不可遏:“谁准你夜半惊扰太后?!”
沈妙抬眼看过来,虽然清楚地知道皇帝发怒了,可行礼时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倒处处透着执拗。
“奴婢只是听说有人挑唆宫婢出逃,这般大事奴婢不敢隐瞒,可后宫无主,所以只能禀报太后,奴婢诸般举动,皆合乎宫规,不知何处做得不妥。”
帝昌气得说不出话来,沈妙出身世家,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后宫和世家的牵扯?
她在后宫和萧宝宝结下死仇,前朝的萧家就绝对会把她当成肉中钉,眼中刺。
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说这些,只能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朕会处置。”
沈妙没再开口,太后反而笑了一声:“哀家知道皇上和悦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要处置她身边的人,你难免下不去手,所以还是哀家来吧。”
沉光听得瞳孔一缩,她要是落在太后手里,那还有命吗?
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萧宝宝的手:“主子救我,救救我……”
悦妃咬了咬嘴唇:“太后,她无心的……”
“住口!”秦嬷嬷一声厉喝,“太后准你开口了吗?!萧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教养?!”
萧宝宝被训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讷讷不敢再开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太后其实是出身荀家的,就是惠嫔的那个荀家,她本就是对其他三个人都不待见的。
今天逮着机会打萧家的脸,她怎么会放过?
她低头看了眼沉光,眼里带着无助。
沉光看懂了,一时间瘫软在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不,不要,主子,我从小就伺候你啊……”
萧宝宝被触动心弦,正要再次开口,秦嬷嬷却是一声冷笑:“这世上多的是人仗着曾经的情谊为所欲为,以身犯禁,越是这样的人越要严惩,否则规矩何在?法度何在?”
萧宝宝听出来了,这是在指桑骂槐,骂的是沉光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萧家仗着帝昌的恩宠嚣张跋扈。
她气得哆嗦,却一个字都不敢回,只能求助地看向帝昌。
帝昌却避开了目光,既然太后打定主意要插手,那就顺水推舟,将矛盾引到萧荀两家身上去吧,毕竟他们和睦了,自己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太后教训的是,此次是悦妃管教不严,惠嫔宫里就从来不曾出过这种事,让朕省心得很……这后宫就请太后整顿吧。”
“昌哥哥!”
萧宝宝不敢置信,她扑过来想要求情,蔡添喜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随后带着几个宫人,硬生生将她送回了昭阳殿。
帝昌谦逊地和太后道别,带着沈妙离开了,只是一回了乾元宫,他的脸色便骤然冷硬:“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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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静静看了帝昌一眼,理了理裙摆,安静地跪了下去。
在决定将计就计除了沉光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帝昌会勃然大怒,他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不许自己动昭阳殿。
连一个宫人都不可以。
但就算知道这么个结果,她也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这次沉光算计的不只是她,还有她整个沈家。
只是虽然做了,她心里却有一点很困惑,她不明白自己和沉光是什么时候结的死仇,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她落水的事。
可那件事,她已经默认了就是她自己失足的,在帝昌对萧宝宝那般明目张胆的偏爱下,沉光根本不需要在意,就算她说出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沉光偏偏来了,还无视了她求和的态度,设计了这么一出。
逃宫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不信沉光怂恿她的时候不知道这茬,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留着,不管代价是什么。
帝昌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朕警告过你,让你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你明明懂的。”
沈妙一哂:“是,奴婢懂,可奴婢生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所以只能请悦妃娘娘忍这一时之气,让大家都风平浪静了。”
“你!”
帝昌被她气得脸色发青:“沈妙,你这么挑衅萧家,就为了出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
沈妙被这句话逗得想笑:“挑衅?”
她仰头直视着帝昌,哪怕是跪着的,身上却不见丝毫卑微:“皇上但凡不曾失忆就该知道,奴婢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在还击,若非悦妃娘娘一进宫就赏了奴婢一巴掌,又怎么会闹到今日受这断臂之痛的地步?”
帝昌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却还是被她的嘴硬激怒了:“你这是不认错?”
“奴婢何错之有?”
“你是个奴婢!”帝昌抓起身边的茶盏就砸了下去,碎片四散飞溅,瞬间划破沈妙脸侧,飚出了一条血线。
帝昌汹涌的怒火一顿,下意识往前走近了两步,却又猛地顿住了脚,他扭开头,语气克制了一些:“你是个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沈妙指尖一蜷,慢慢将裙摆用力攥紧了掌心:“奴婢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原则,无关身份。”
帝昌再次被激出了火气,他猛地逼近:“沈妙,你如此放肆,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声音里真切地蕴含着威胁。
沈妙身体骤然一颤,她仰头看着那双满是冷漠锋利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陌生。
她忽然有些忘了,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兴许不是吧,从遇见齐王的时候起,一切就都变了。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极轻地扯开一个笑容,一开口声音却比笑容还轻:“怎么会呢……”
帝昌莫名被那笑容刺了一下,略有些仓皇地扭开了头。
沈妙轻轻一俯首:“若皇上当真如此愤怒,将奴婢逐出乾元宫也使得。”
帝昌一顿,许久才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几个字:“滚下去,闭门思过。”
沈妙再没开口,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可在她关门的瞬间,帝昌的声音却透过门缝再次传了出来。
“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犯,朕决不姑息。”
门板被轻轻合上,沈妙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木板,慢慢合上了眼睛:“奴婢……记下了。”
她转身出了正殿,在空荡寂静的乾元宫里晃荡,心里空的厉害,鼻梁也是酸的,可她连红一下眼睛都不敢。
沈家已经败了,沈家人远在滇南生死不知,她沈妙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依靠了,即便觉得委屈,即便觉得难过,也不能哭。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冬日的风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往骨头里钻,她抬手摸了摸胳膊,却不愿意回偏殿。
那是帝昌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帝昌的地方。
偌大一个宫殿,偌大一个天下,此时此刻,竟没有一处能让她栖身,让她躲藏。
她摸着黑一路出了乾元宫,没有目的地,她便只能一直走,走到没力气了才在一座偏远的宫殿里停下来,在寒风里靠着墙角坐下来,慢慢抱住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难得能有这片刻安宁,可她却不能在这里多呆,她还得回乾元宫去,帝昌要她闭门思过。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五年而已,等出宫就好了,等见到她的家人就好了……
眼眶却仍旧还是烫了一下,她甩甩头不敢再乱想,起身摸着黑往回走,却不防备一出宫门,一盏灯笼竟然被放在宫道上。
她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却没瞧见人影,可她仍旧开了口:“出来吧。”
黑暗里只有风声,隔了许久才有踌躇的脚步声响起,一人着青衫,披着兔毛大氅自角落里拐出来,端的是光风霁月,清隽如竹,只是他神情却十分复杂:“沈姑娘。”
沈妙怔住,她只以为是有人可怜她,却没想到会是祁砚。
当年的沈家家学名声在外,前来求学者不计其数,其中两人最为人津津乐道,一人如今登基为帝;另一人成了翰林院最年轻的学士,便是眼前人。
世人皆知,翰林院是登天梯,大周开朝百年,七位内相皆出自翰林,他不只会是最年轻的大学士,还会是最年轻的内相。
可落魄时最不愿意遇见故人,沈妙颇有些难堪,只是克制着不曾表露分毫:“祁大人怎么会深夜滞留宫中?”
祁砚似乎在看她,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太后命我为晋王师。”
晋王是太后的养子,年方十岁,生母不详,倒是十分得太后宠爱,先前便有传闻说太后要为他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先生,现在看来,是选了祁砚。
只是晋王顽劣,课业从来不上心,大约祁砚是被他拖累了才没能离宫,被迫留宿。
“瓜田李下,就不打扰大人了。”
沈妙转身就要走,祁砚却快步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那盏灯笼:“姑娘,天黑路险,拿着吧。”
沈妙迟疑着没动弹,祁砚似是知道她有所顾忌,声音温和:“都是宫里的东西,不妨事。”
“……多谢大人。”
沈妙这才接过,提着灯笼逐渐走远。
她身后,祁砚却迟迟没有离开,一句呢喃随着夜风逐渐飘散:“若你过得如此不好,那我便不能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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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声忽然响起来,沈妙自睡梦中被惊醒,连忙起身要去查看,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窝在帝昌怀里。
窗户仍旧开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梦中怕冷钻进去的,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惊动帝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她动作十分小心地从帝昌怀里挣脱了出来,这才探头自窗户里往外看,是萧宝宝来了。
她听说今天帝昌封笔,直到年前都不会有政事,便逮着机会来寻他玩乐,可蔡添喜却把她拦住了,说皇帝睡着了,让她先回去。
萧宝宝自然不乐意,睡着了又怎么了?喊起来就是了。
可蔡添喜却纹丝不动,好说歹说都不肯让路,她耐心告罄就吵嚷了起来。
沈妙不想理会,抬手就要关窗,可在这一瞬间,萧宝宝竟忽然扭头看了过来,透过那只有一尺宽的缝隙认出了她。
“你不是说昌哥哥睡了吗?她怎么在里头?你个狗奴才,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蔡添喜听得心里发苦,他也不是故意为难萧宝宝,做奴才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条听话的狗,可有时候,还是得有点眼力见的。
方才他进去的时候,是亲眼瞧见两人窝在一起睡着了的,要是这时候把人放进去,萧宝宝闹起来还好说,可万一坏了皇帝的事……
天子之怒,谁扛得住?
“悦妃娘娘,沈妙是乾元宫的婢女,在里头伺候理所应当,皇上真的睡着了,不见人,不只是您,是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
萧宝宝杏眼圆睁,气得浑身哆嗦:“不见我是吧?好,我也不见他了,你让沈妙出来,让那个贱人出来!”
沈妙眼神一沉,以她的脾气,被人点名挑衅自然不会躲,可帝昌一声声的威胁却忽然浮现在了脑海里,手上还没好全的伤也热辣辣地疼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手背,心口的气性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和萧宝宝的你死我活来再多她都不怕,可她扛不住帝昌一次次的偏心和威胁。
罢了,罢了。
她抬手紧紧地关上了窗户。
外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下了地,靠在椅子上发呆,明明也没想什么糟糕的事情,心脏却还是一路不受控制地往深处坠了下去,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安静下来,蔡添喜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苦笑,可一见沈妙又庆幸似的叹了口气:“还好姑娘没出去……这就对了,咱们和主子置什么气是吧?”
沈妙晦涩不明地看了眼帝昌,默默地起身回了偏殿,她正打算换套厚实些的衣裳去长信宫,就从胸口摸出了一个眼熟的瓷瓶。
是帝昌给她的那瓶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摩挲着光滑的瓶身,想扔又有些舍不得。
正纠结,眼角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她一皱眉:“秀秀,站住。”
秀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背着身不肯看她,沈妙大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转过来,躲着我干什么?做错事了?”
秀秀磨磨蹭蹭地转了过来,她低着头,一只手冻得通红却死死捂着脸不肯松开,一开口就结巴:“没,没有。”
沈妙越发觉得古怪:“没有?你脸怎么了?捂着干什么?”
秀秀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一颤,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可一点殷红却自她指缝里渗了出来,沈妙脸色一变,伸手拽开了她的手,三道血印子映入眼帘,血也流得厉害,被手一捂,半张脸都是血,瞧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沈妙瞳孔一缩,想起刚才萧宝宝的样子,瞬间明白了:“是悦妃打的?”
秀秀眼眶一红,却咬着牙否认:“不是,是奴婢不小心跌倒了……姑姑别多想,这个……”
她将一把子花递了过来:“尚寝局那边的暖房里剪下来的,说是不要了,奴婢看开的还挺好,想着姑姑喜欢,就都捡回来了……”
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瞧见刚才被悦妃为难的时候,花被丢在一旁,花瓣都零落不全了。
“都坏了……怎么坏了呢……”
她说着声音哑了下去,仿佛脸上那血淋淋的伤,还不如这些花值得人疼惜。
沈妙连忙抬手接过:“没有,还很好看,谢谢。”
秀秀红着眼睛扯了下嘴角。
她笑得很丑,却刺得沈妙心口发疼,一股深沉的怒气汹涌地冲了上来,可她什么都没说,只将秀秀拉进偏殿,将帝昌给她的药一点点涂在了秀秀脸上。
“伤好之前你就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走动。”
秀秀红着眼睛点头,道了谢后抓着药瓶走了,沈妙脸上的平静却在她离开后一寸寸皲裂。
这个小丫头才十二岁,萧宝宝,你怎么下得去手!
她眼底的冷意波涛般一层一层席卷,萧宝宝,你以为我答应了帝昌不会和你为难,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三天后尚服局赶出了新妃们的吉服和凤钗,遣人往各宫送去,这些活本不必沈妙亲办,可她还是往含章殿去了一趟。
庄妃平素最喜欢素净,虽是妃位,含章殿的用具摆设却还不如惠嫔殿里富贵,一眼看去,雅致得近乎寡淡。
可看见她庄妃却笑得明媚:“什么风把沈妙姑姑吹来了?倒是巧,本宫自制的竹叶茶,姑姑尝一尝吧。”
沈妙不卑不亢道了谢:“汤色透亮,叶底鲜活,既有茶香又有禅意,娘娘真是好手艺。”
庄妃一笑:“姑姑过誉了,这是本宫的吉服?怎么还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
“奴婢知道娘娘眼光好,怕这衣裳哪里不合您心意,女使们又记不清楚,所以才亲自来了一趟……娘娘看看吉服吧。”
她一抬手,身后的女使们便会意地将吉服展开,藤色的云锦衬着银线绣就的五尾凤凰,华贵中透着脱尘,倒是很衬庄妃清丽无辜的气质。
庄妃细细打量着那吉服,随即微微一笑:“尚服局的手艺本宫自然是喜欢的,做得很好,本宫很满意。”
话虽然如此说,可沈妙清楚地看见她瞧见那五尾凤凰时,眼底闪过的是不甘心。
可宫中有宫中的规制,不会因为后妃的不满而改变,庄妃若是不喜欢眼下的图样,便只能铆足了劲往上爬,做贵妃,做皇后。
说实话,沈妙并不愿意和后宫的女人们纠缠,不管是萧宝宝还是庄妃,因为那会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是多么尴尬。
然而她不能不来,甚至于今天就算庄妃没有野心,她也会用尽心思挑起来。
她挥挥手将宫人都遣下去,这才意有所指道:“尚服局的手艺虽然好,可这五尾凤凰到底是有些配不上娘娘的。”
庄妃一顿,目光探究地看了过来:“姑姑这话什么意思?”
沈妙抬眼直直地看过去:“奴婢可以助娘娘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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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上下打量着沈妙,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姑姑这话真让人听不明白,本宫进宫只是为了伺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再说妃位本就是恩宠,本宫要更进一步做什么?”
沈妙微微低下了头:“后位关乎天下安稳,放眼后宫也只有娘娘的德行堪匹配,奴婢此举也是为了大周。”
庄妃抬起帕子半遮着脸笑了一声:“姑姑抬举了,只是本宫生性柔弱,并不喜争斗,进宫也只是想伺候好皇上……今天本宫只当姑姑什么都没说,请吧。”
沈妙似是慌了一下,声音急促地喊了一声娘娘,明明被下了逐客令,她却仍旧赖在原地不肯走。
庄妃眉梢微微一挑:“姑姑是还有话说?”
沈妙咬了咬牙,似是被逼无奈下定了决心:“求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在悦妃娘娘手里。”
庄妃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都没能端稳:“姑姑何出此言?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悦妃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又怎么敢动你?”
“她敢!”
沈妙明知道庄妃是在装傻,却也只能自揭伤疤给她看。
“娘娘可能不知道,奴婢先前落水,就是沉光下的手,可奴婢不敢说,皇上也不会信,后来她又利用奴婢想离宫的心思陷害奴婢逃宫,害奴婢被皇上禁足数月,还有奴婢这双手……”
她抬手揭开了那层层的白布,狰狞的烫伤出现在庄妃眼前,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呀,怎么这么厉害?”
可她眼底深处闪过的却是淡漠,她不在意沈妙在萧宝宝手里受过多少罪,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是不是真的能为她所用。
但她仍旧装模作样地让人去取药膏。
沈妙趁机表忠心:“庄妃娘娘,宫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允我二十五岁出宫,可如果任由悦妃闹下去,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求娘娘救我!”
庄妃很是惊讶:“你会在二十五岁出宫?”
沈妙用力点头:“是,我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出宫去滇南寻我的家人。”
庄妃眼底闪过暗光,却仍旧一脸无措:“可,可我不善争斗,悦妃又任性放肆,我护不住你啊……要不你去找良嫔吧?”
她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脸色都亮了起来:“良嫔与你有旧,又得皇上恩宠,你去寻她是最好的;要是觉得她病着没有精力,去找惠嫔也行,她性子直爽,身后又有太后撑腰,也不怕悦妃的……”
“可她们位份都太低了,”沈妙似乎急的失了分寸,十分莽撞地打断了庄妃的话,“悦妃是妃,她们见了只有低头的份,再说……”
沈妙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皇上不可能立一个病弱的皇后,更不可能让荀家连出两任皇后……”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庄妃的心,让她那颗一直极力按捺克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这么说,只要将悦妃压下去,后位就一定是她的。
她隐在袖中的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真是对不住姑姑了,本宫实在是爱莫能助……藤萝,将本宫的红封拿来。”
藤萝很快便捧了一个托盘过来。
庄妃亲自接过,满脸愧疚地塞进了沈妙手里:“这当做是本宫的赔礼吧,姑姑要多保重。”
沈妙满脸不甘,欲言又止,但被庄妃拦住了话头:“藤萝,替本宫送送沈妙姑姑。”
藤萝伸手做请,沈妙万般不甘却也只能退了出去,一路上魂不守舍的,连藤萝和她说话都没理会,直到藤萝在含章殿外停下来,再看不见她的神情,她脸上的情绪才发生了变化。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不安惶恐都雪融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
七分真,三分假,就足以迷人眼。
庄妃虽然装得像,可她笃定对方一定已经动了心,眼下没答应不过是以为自己有筹码,可以坐地起价。
沈妙“啧”了一声,她完全猜得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暗示她送一份有分量的“见面礼”给庄妃。
事已至此,慢慢等吧。
“沈妙姑姑。”
忽然有人开口喊了她一声,是从昭阳殿回来的尚服局女官,对方手里还托着那件二品后妃吉服,当初料子送过去的时候,萧宝宝一眼就看中了这茜色,这是所有颜色里最接近红色的颜色。
“怎么?悦妃娘娘不满意?”
女官苦笑一声:“岂止是不满意,嫌弃得一无是处,问她怎么改她又不肯说……”
她说着,隐晦地看了眼沈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妙若有所觉:“怎么了?”
女官讪讪一笑:“悦妃娘娘说让您去一趟昭阳殿,这衣服怎么改,她想和您亲自说。”
沈妙一扯嘴角:“和我说?”
女官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娘娘她嫌我们听不懂……”
沈妙脸色骤冷,团起手里的帕子砸进了对方怀里:“你尚服局的事若还要我出面处理,要你何用?”
女官被吓得一哆嗦,低下头没敢再开口,沈妙冷冷一瞥:“你若是当不好尚服局的差,我可以禀明太后换人。”
“当得好,当得好,姑姑放心,下官一定能让昭阳殿满意。”
沈妙这才缓和了脸色,她瞥了一眼那张扬艳丽的吉服,心里一动,送“见面礼”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悦妃这人最好出风头,又和皇上有旧,她要的就是压人一头,你明白吗?”
女官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却又有些犹豫不定:“可如果这般改动,不合规制啊。”
“说的也是呢,”沈妙倒是很听劝,女官一质疑她便放弃了,“那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吧,只是还有五天就是年宴了,千万别耽搁了。”
后半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听的女官脸色瞬间变了,只有五天了,若是不能让悦妃满意,到时候整个尚服局都会吃罪。
女官脸色几番变幻,最终一咬牙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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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昌懵了一下,仿佛没听清楚似的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蔡添喜也没想到沈妙这么想不开,声音里满是唏嘘,又忍不住替她找补:“昭阳殿那边来人传话,说是沈妙姑娘被堵在宫门口了……兴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斟酌着小声开口:“这天都黑了,说不定是看错了人。”
可既然话都传到乾元宫来了,必然是有把握的。
帝昌陡然回想起昨天沈妙的古怪,心脏一沉,沈妙八成是真的动了出宫的心思。
你竟敢又背弃朕一次……好,很好。
帝昌阴沉沉地笑起来,朕明明都答应了等你二十五岁会放你出宫,你却连这几年都等不及……朕还是对你太好了。
当初就不该留下沈家人的命,朕就该让你在这世上,除了朕,再没有任何人值得惦记!
所以这次,他会吸取这个教训的。
他抬脚往外走,蔡添喜正要跟上,就见他又顿住了脚,声音阴恻恻的:“朕不希望这个消息,还有其他人知道。”
蔡添喜心里一凛,连忙应声,一边匆匆追赶帝昌,一边言简意赅的吩咐小太监,让他们赶紧去各宫门传话,该封锁的地方都封锁起来。
只是昭阳殿的人既然先到了,恐怕这消息就封不住了。
如同他所猜测的,等他们到宫门的时候,这里已经乌压压一片人了,宫人提着的灯笼将宫门处照的明明白白。
蔡添喜忍不住叹气,偷偷觑了帝昌一眼,他脸色阴鸷的瘆人,饶是他这大半辈子伺候了两位帝王,也还是被唬的没敢吭声。
他只能去搜寻罪魁祸首,目光很快越过众人,落在那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脸的人身上。
对方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死死垂着头不肯抬起来,这幅躲闪的姿态,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看来是没错了。
蔡添喜叹了一声,他怎么说也和沈妙共事三年,总有几分情分在,看她走到这番田地,总是不忍的,可也只有这几分怜悯而已了。
萧宝宝兴冲冲走过来:“昌哥哥,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你看,你开恩免了她流放滇南,她却想自己逃,这次你可不能放过……”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是被帝昌的脸色吓到了,她打小就在帝昌跟前长大,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来。
就连当初被沈家退亲又遭遇灭口的时候,他也只是悲痛,可现在狰狞的恨意仿佛要凝成实质一样,活像头凶兽。
然而他一开口,声音却古怪的平静:“朕当然不会放过她。”
萧宝宝轻轻吞了下口水,没敢再开口。
帝昌也没在意她,自顾自抬脚。
宫人分海般让出了一条路,由着他走到了跪着的人跟前,蔡添喜想去摘那人的兜帽,毕竟这般遮遮掩掩面圣,很是不敬。
可帝昌一摆手拦住了他,蔡添喜不明所以,却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帝昌此时才蹲了下来,声音柔软低沉,仿佛夫妻间在低语,可说的话却惊得人寒毛直竖——
“是不是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你才能安分?”
跪着的人一抖,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帝昌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这次朕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悔不当初。”
话音落下,他声音骤然狠厉:“把她带回去!”
禁军连忙高声应答,上前就要拖着那人走。
沉光却慌了,她费心思谋划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让帝昌把人带走的,犯了这么大的罪,皇帝不该直接杀了她吗?
她猜不透帝昌想干什么,却很清楚人一旦被带走,变数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万一沈妙真的活了下来……
对上萧宝宝那人都不肯吃一点亏,何况是她?
后患无穷!
沉光心下狠狠一沉,紧紧抓住了萧宝宝的手:“主子,不能就这么让她走,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糟蹋。”
萧宝宝被说动了,连忙上前拦住了帝昌:“昌哥哥,打从我进宫你就告诉我要守规矩,怎么现在她犯了错,你反而不按宫规处置了?”
沉光趁机开口:“按宫规,这些逃奴是要杀头的。”
帝昌不为所动,目光阴冷的扫了过来:“你在教朕做事?”
沉光浑身一抖,慌忙跪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起了宫规……”
“滚开。”
沉光不甘心,却扛不住压力,哆哆嗦嗦让出了路。
帝昌却又没走,目光仍旧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有人逃宫?”
沉光一时哑然,眼神游移不定,有心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一股预感,总觉得她一开口就会遭殃。
萧宝宝只当她是被帝昌吓到了,很有些看不过眼:“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就把她拿下了……昌哥哥,我们立了功,你怎么还凶我们?”
她不高兴的撅起嘴,帝昌刀子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搜寻,却没瞧出撒谎的痕迹来,末了只能作罢。
“回去吧。”
萧宝宝不依不饶:“我不回去,我一走你就会放了沈妙的,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处置了她。”
帝昌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她犯了错,朕自然会依宫规处置,只是……谁告诉你她是沈妙的?”
萧宝宝愣住,宫人也全都愣住了,那人遮得严实,悦妃又从一开始就笃定了她是沈妙,所以根本没有人去看对方的脸。
眼下帝昌这么一否认,罪名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萧宝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怪不得帝昌始终没让对方露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一时气急:“怎么不是?皇上你不能这么袒护她!”
她说着就要去扯那人的斗篷,手腕却被帝昌一把抓住,他声色俱厉:“闹够了没有?!”
萧宝宝被这么一责骂,瞬间委屈的眼眶通红,却倔强的没有哭,反而生了反骨,她看了眼沉光,沉光会意,知道自家主子这是脾气上来打算死磕,立刻冲过去扯那人的兜帽。
帝昌瞳孔一缩,怒吼出声:“站住!”
沉光微不可查的一顿,可下一瞬她就权衡清楚了利弊,只要摘下兜帽,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再怎么想袒护沈妙也没用,而她,就算得罪死了皇帝,也大可以出宫去,皇帝总不能追到萧家去要人。
她眼底狠厉一闪而过,怀揣着满心期待,大手一挥狠狠扯下了那人的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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