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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移情别恋后,我永远消失在他世界 全集

匿名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你这鬼鬼祟祟的东西!怎么说话呢!”侍从勃然大怒,拔出刀想要架在他的脖子上。祝长岁却摁住了侍从,问:“何出此言?”“蛊毒入体,缠绕于骨血中。且连日操劳,身心俱疲……你如今还活着,当是有医术高超之人设法吊着你的命。”男子冷漠而犀利,毫不留情,说得却分毫不差。祝长岁的手攥紧衣角又放开:“是,所以我去南州寻医……南州医道鼎盛,确实有人能救你。”男子笑了一声,冰冷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些许,“但长路漫漫,你这一路可不会好过。”言下之意,他能减轻祝长岁的痛苦。祝长岁沉吟片刻,让他上了车。男子长呼出一口气,动作有些踉跄地爬上了马车,倒是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过去,马车已经到了金陵道主城,车夫正在和客栈伙计谈价钱。男子冷色的眼眸...

主角:长生祝长岁   更新:2025-03-01 17: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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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长生祝长岁的女频言情小说《侯爷移情别恋后,我永远消失在他世界 全集》,由网络作家“匿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这鬼鬼祟祟的东西!怎么说话呢!”侍从勃然大怒,拔出刀想要架在他的脖子上。祝长岁却摁住了侍从,问:“何出此言?”“蛊毒入体,缠绕于骨血中。且连日操劳,身心俱疲……你如今还活着,当是有医术高超之人设法吊着你的命。”男子冷漠而犀利,毫不留情,说得却分毫不差。祝长岁的手攥紧衣角又放开:“是,所以我去南州寻医……南州医道鼎盛,确实有人能救你。”男子笑了一声,冰冷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些许,“但长路漫漫,你这一路可不会好过。”言下之意,他能减轻祝长岁的痛苦。祝长岁沉吟片刻,让他上了车。男子长呼出一口气,动作有些踉跄地爬上了马车,倒是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过去,马车已经到了金陵道主城,车夫正在和客栈伙计谈价钱。男子冷色的眼眸...

《侯爷移情别恋后,我永远消失在他世界 全集》精彩片段

“你这鬼鬼祟祟的东西!

怎么说话呢!”

侍从勃然大怒,拔出刀想要架在他的脖子上。

祝长岁却摁住了侍从,问:“何出此言?”

“蛊毒入体,缠绕于骨血中。

且连日操劳,身心俱疲……你如今还活着,当是有医术高超之人设法吊着你的命。”

男子冷漠而犀利,毫不留情,说得却分毫不差。

祝长岁的手攥紧衣角又放开:“是,所以我去南州寻医……南州医道鼎盛,确实有人能救你。”

男子笑了一声,冰冷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些许,“但长路漫漫,你这一路可不会好过。”

言下之意,他能减轻祝长岁的痛苦。

祝长岁沉吟片刻,让他上了车。

男子长呼出一口气,动作有些踉跄地爬上了马车,倒是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马车已经到了金陵道主城,车夫正在和客栈伙计谈价钱。

男子冷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

只是处理者显然手法粗糙,伤药洒在翻开的血肉上,包扎的手法也惨不忍睹。

“你醒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拿着水壶,递到他眼下,“伤好些了吗?”

他结过水,目光还留在那伤口上,“嗯”了一声。

祝长岁又问:“我名祝长岁,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楚,楚鹤川。”

他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姑娘还真是胆量颇大,敢救一个陌生人上马车。”

祝长岁笑了起来,指指他腰间的玉牌:“我不敢救一个陌生人,却敢救鹤春堂的大夫。

据我所知,还没有人敢戴着这玉牌为非作歹。”

楚鹤川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先前,医者的地位虽不似前朝那般低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鹤春堂”横空出世以来,尊医道之风盛行于各州。

南州鹤春堂的医者到哪里都能受到尊敬,但同样的,顶着鹤春堂的玉牌,必须救死扶伤,挽救世人,不可行恶伤人。

祝长岁暗忖,都说鹤春堂的医者医术冠绝天下,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年轻的人。

楚鹤川低笑起来,一直萦绕在眉间的冷然终于消退了不少:“既然姑娘信任鹤春堂,楚某必然也会尽力医治姑娘,不让姑娘受蛊毒之苦。”

车夫终于和伙计谈好了价钱,唤他们下马车。

祝长岁亲自扶着楚鹤川进了屋内休息。

楚鹤川重新处理了一遍自己的伤口,有些苍白的面色终于好了些许,让祝长岁坐一会儿,自己去厨房煎药。

他出门后,祝长岁百无聊赖,目光落在楚鹤川刚刚取出来的伤药上。

片刻后,门被打开,楚鹤川端着药走进屋。

一只白皙的手攥着簪子,将其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稍稍用力,鲜红的血流下,在他格外白的肤色下显得刺目至极。


这时候的祝长岁可顾不上宋浅浅在想什么。

她推了推搀扶她的谢旭白,谢旭白便垂着头继续带她往前走。

他们与宋浅浅擦肩而过,没看见宋浅浅伸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痛哭出声。

楚鹤川的屋内,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弥漫。

他躺在床上,紧阖着眼眸,唇色有些苍白。

门被推开,楚鹤川也没有睁眼,淡声问:“祝长岁怎么样了?

没死吧?”

没人回答他,他只听到了匆匆奔向他的脚步声。

楚鹤川眉心轻皱,睁开了眼,眼中的寒意在看到眼前女子的那一瞬间化为了怔愣。

祝长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比声音更先落下。

“哭什么?

我只是和那些贼子缠斗的时候受了些伤,又不是要死了……”生硬的解释声开始时中气十足,之后便渐渐弱了下去。

因为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了,眼圈红了一片,浑身发着抖。

楚鹤川生来一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祝长岁在鹤春堂养病的时候,他整天一副她欠了八百两的模样。

但是祝长岁一哭,他就没了办法。

他头疼地看着祝长岁:“你……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蠢!”

祝长岁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嘶哑,“楚鹤川,你欠我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鹤川陷入了沉默。

蛊毒没有解药,也无压制一说。

但是楚家的小郎君在药材堆里泡大,他的血有了特殊的功效。

如果说世间有一味药可以救祝长岁,那就是……他的血。

祝长岁喝的每一碗药里,都带着血腥气。

楚鹤川用自己的骨血,换了她的岁岁长宁。

楚鹤川磕磕巴巴地安慰她:“一点血而已,八尺男儿,这算什么……”祝长岁颤声道:“要是不算什么,你现在怎么会躺在这里?”

楚鹤川又噎住了。

原本是不算什么的。

但是祝长岁蛊毒复发,寻常的血无用,他只能用自己的心头血救她。

体魄再强健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幼时,也喝过这种药……”祝长岁看着他,眸子里水光破碎,“那时候,你才几岁?”

“反正比你大一些。”

楚鹤川还想与她玩笑两句,看她的神色满是愧疚,也严肃起来,叹了一口气,“祝长岁,我是自愿的。”

“你知道老师的人品贵重,要不是我主动,他怎么会逼迫一个孩子呢?”

祝长岁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良久,她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哪有什么为什么,想罢了。”

楚鹤川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他不常笑,笑起来便宛如冰雪消融,格外好看。

在他惊愕的目光下,祝长岁抱住了他。

祝长岁抱得那么紧,似乎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

她想起不久前,药香袅袅的鹤春堂里,白衣大夫神色冷淡,对支着下巴随手翻阅医书的她说:“你要是蛊毒复发,神仙都不会来救你。。”

他没有说的是。

神仙都不会来救,他会。

从祝长岁年幼时到现在,他一向如此,没有片刻犹豫。


楚鹤川神色未变,冷淡的声音没有颤动:“祝姑娘何意?”

“你是崔家人?”

祝长岁的身体一向不好,握着簪子的手却连颤抖都没有,语气冷凝。

祝家累世功勋,鲜花着锦,但并非没有敌手。

定州崔氏,一直把祝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祝长岁身上带的蛊毒,就是崔氏搞出来的玩意儿。

而祝长岁之后,祝家再无子嗣,也多半是崔氏的手笔。

她永远都忘不了幼时,母亲有孕,轻柔地对她说:“我们岁岁要有弟弟妹妹了。”

不过两三日,母亲便躺在了床上,脸色憔悴,昏迷不醒。

她的父亲,一生历经风雨的祝老大人红着眼眶,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恨意:“我一定要将崔家那几个杂碎碎尸万段!”

可惜,崔氏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少留痕迹,祝老大人介怀多年,也没能成功。

祝长岁生性平和,但唯有崔家人,她一个都见不得。

“姑娘何出此言?”

楚鹤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拿出的伤药,抿了抿唇,眼神依旧冷厉,但闪过了一丝无奈,“那不是我的。”

祝长岁冷哼一声:“崔家人都很宝贝自己的小命,伤药是特制的,连瓷瓶都很独特。

你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那你哪来的?”

“我先前不是受伤了吗。”

楚鹤川指了指自己的伤口,“那瓷瓶是追杀我的人落下的。

我知道那是上好的伤药,自然便拿起来用了。”

祝长岁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住了:“崔家人追杀你做什么?”

楚鹤川陷入了沉默,就在祝长岁以为他是在抵赖胡言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分明还伤得厉害,动作却极为迅疾,手腕翻转就抢下了祝长岁的发簪。

这样的身手,绝非一个普通的大夫!

祝长岁神色一变。

难道她真的错信了“鹤春堂”三字?

她还没张口,颈间便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她似乎看到楚鹤川拧着眉头低语:“果然和老师说得一样倔强难骗,还是晕过去比较好……”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祝长岁猛然坐起来,只觉得头一阵发晕。

她稳定了心神,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所见却让她愣了愣。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流光木,恰逢花开,满树流光。

一旁的屋子低调简朴,牌匾上却龙飞凤舞地写了名动五州的名字:鹤春堂。

她本想在金陵道稍作休息,没想到楚鹤川一路将她带到了南州!

还来了鹤春堂?

她父亲和鹤春堂堂主交情不浅,才会让她来此养病,楚鹤川到底为何要把自己打晕了带过来……“头还疼吗?”

胡思乱想间,清冽的声音灌入耳中。

祝长岁茫然地抬头,看见楚鹤川站在马车旁看着她。

流光树上的花落下,落在他的花瓣上,他冷漠又倨傲的气质似乎散去了一些,多了些平和。

祝长岁喃喃自语:“你究竟是什么人……”鹤春堂里走出了几个小童子。

一见到楚鹤川,他们纷纷弯腰,嫩生嫩气地说:“拜见堂主。”

祝长岁:“啊?!”


但很快,那些场景都被另一些画面取代。

比如谢旭白站在宋浅浅身边,一边为她推着秋千一边笑着与她闲聊。

比如谢旭白站在雪地里,满脸心疼地看着久跪不起的宋浅浅。

比如谢旭白在窗外质问她,宋浅浅已经失去了孩子,她还要如何……祝长岁眨了眨眼,压下眼中的酸涩。

她挣开谢旭白的怀抱,语气称得上平淡,甚至是疏离:“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侯爷自重。”

“我从未同意过和离!”

谢旭白拽住她的胳膊,语气急切起来,“我知道,你在意浅浅是不是?

我发誓,不会让浅浅影响你。”

“浅浅是宋老将军遗孤,又为我……我不能辜负她。

但是我保证,除了她,不会再有人介入我们之间,我们还像之前那般恩爱,不好吗?”

祝长岁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在意她威胁到了我侯夫人的位置吗?”

谢旭白噎住了。

祝长岁生来便被祝氏一族捧在掌心,活在花团锦簇里。

祝大人和祝夫人怜惜女儿体弱,甚至不想将她嫁出去,或招个夫婿,或养她在家中一辈子,左右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尊荣地位、正室体面。

祝长岁嫁给谢旭白,只是因为爱他。

“行了,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祝长岁也不欲与他纠缠,淡淡道,“一切等回了中州再说吧。”

说完,她推开谢旭白的手,往客栈厢房走去。

谢旭白看着她的背影,心慌得厉害。

祝长岁不是没有和他闹过脾气。

那年,他奉命剿匪,祝长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杀红了眼便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满口应下,回来时却还是带着满身的伤。

祝长岁一言不发地替他上了药,然后回房关上了门,大半月没有搭理他。

他每每小意哄着,都只能吃个闭门羹。

最后,他对天起誓以后一定护好自己,祝长岁才勉强消了气。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谢旭白抱着她,耷拉着脑袋,语气甚至有些委屈。

祝长岁被他逗笑了,瞪了他一眼。

良久以后,他却听到祝长岁轻声说了一句:“我哪里舍得。”

她哪里舍得这辈子都不理谢旭白。

谢旭白以为,她会一直如此。

一直舍不得抛下他,一直舍不得恨他。

就算抛下了一张和离书离开,谢旭白也只当是吃醋生闷气,哄哄便能哄回来。

直到现在,看着祝长岁的背影。

谢旭白的手慢慢攥紧,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止不住。

这一次的祝长岁,好像真的不想回头了。


“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谢旭白看着问琴,一字一顿地说。

问琴蹙起眉头:“侯爷,小姐给过您很多机会,是您自己不加珍惜。

如今,你已经有了宋夫人,何必再纠缠小姐呢?”

谢旭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玉佩,是祝夫人所赠,和他送给祝长岁的玉镯有着同样的含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祝长岁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能让祝长岁失望到如今这地步呢?

“我会找到她的。”

谢旭白又重复了一遍,执拗得可怕。

宋浅浅在此时踏入。

她垂眸看着失魂落魄的谢旭白,神情复杂:“旭白哥哥,你要去南州吗?

南州距中州万里,路途遥远,要不……带上我吧?”

谢旭白僵硬地扭头看着宋浅浅的脸。

理智告诉他,一切是他之过,他也不应该怪罪宋浅浅。

只是宋浅浅的神情难免让他想起祝长岁的目光,是那么漠然,那么冷淡。

他心中一痛,道:“你刚没了孩子,身体虚弱,不宜奔波,在府内休息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提步离开,衣角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宋浅浅站在原地良久,目光落在窗外。

积雪渐融,外头那可以在严寒中绽放的紫牡丹竟也打了蔫儿。

日头渐渐暖起来,冬日竟不知不觉便要过去。

她真的以为她赢了。

可机关算尽,却比不上一纸和离书。

檐上雪融成水滴,和她眼角的泪珠一起倏然坠下。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南。

祝长岁撩起马车的帘子,好奇地看向外头。

祝家教女,从来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祝长岁的长辈中,有不少女子年少时便游历天下。

她生来体弱,做不到这些,但她父亲特地为她请了夫子,让她在游记文字中领略过天地广袤,山河壮阔。

中州往南,途经九川三岳,五城四府,便能抵达四季如春、风景冠绝天下的南州。

那里盛产草药,医道鼎盛,无数年轻弟子拜师学医,悬壶济世。

一路上,祝大人已经为祝长岁安排打点好了一切。

她虽不能如长辈一样背着长剑混迹在江湖儿郎中,却也能悠哉游哉地赏遍美景。

将镇南侯府抛在脑后,连胸口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马车行至金陵道郊野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祝长岁问车夫。

“好像有人拦在前面……”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如玉冷质的声音打断。

男子一身白衣,身姿修长,眉眼也细腻精致,只是唇色微微发白,手臂上渗着血:“姑娘,可否捎我一程?”

被派来保护祝长岁的侍从立刻皱起眉头:“小姐,不可!

这人看上去可疑……不如让属下把他送到官府?”

男子嗤笑了一声。

纵使负伤,他身上也带着一种冷漠到近乎傲慢的气质,不急不徐地开口:“这位姑娘,要是不救我的话,你也会死。”





宋浅浅停下了动作,谢旭白也怔怔地看着她:“当真?”

“嗯。”祝长岁的声音又轻柔起来,她温声吩咐问琴,“扶宋姑娘回去休息。”

“旭白,你跟我进来一下。”

她消沉了多日,突然恢复往日的模样,倒让谢旭白有些无措。

他跟着祝长岁走入房中,开口,声音微哑:“长岁,其实不必如此。浅浅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再劝劝......”

“不用。”祝长岁打断他,那双眼眸看起来平静无波,“既然喜欢,就不要委屈了她。况且我身子不好,恐怕难有身孕,侯府也需要......开枝散叶。”

谢旭白的眼眸中染上了愕然。

祝长岁极难有孕,但他们确实曾有机会孕育子嗣。

那个孩子因何而死......

他们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谢旭白难得有些心慌,试探性地问:“你真当不介意?”

“成婚数年,你身边干干净净,我也该知足了。”祝长岁的目光落在窗外,落在万千远山上,“没有男子会只守着妻子过一生,不是吗?”

谢旭白知道自己应当欣慰,欣慰祝长岁的懂事。但是莫名的,他的心脏被攥紧了,胸口也有些发闷。

他永远都记得那年夕阳柔和的光晕下,祝长岁的声音清婉却带着坚定:“谢旭白,你要是敢辜负我,我就......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见你。”

祝长岁看似端庄柔和,实则风骨傲然,性情执拗。这也是她身上最明亮、最吸引谢旭白的一部分。

如今......怎么变了呢?

“对了,你的生辰快到了,这个给你。”祝长岁递来一个匣子,盯着他的眼眸说,“记得生辰那日打开。”

谢旭白的脑子有些混乱,随手将匣子递给了小厮。

之后几天,谢府一下子忙乱起来。

皇帝听闻谢旭白要娶宋老将军的女儿,龙颜大悦,好生夸了谢旭白一番。

一时间,来侯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谢旭白风头无两,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还有一个百般珍爱的正妻。

大婚当日,四处张灯结彩。

一个年少的公子哥喝得醉醺醺的,一把揽住谢旭白的肩膀:“谢侯爷,你早该多找些美人陪在身边了!”

“哪有男子只守着正妻过日子的?要我说,祝家那女儿,美亦则美,这么多年霸占着你,未免有些善妒了。”

“你可要小心你新娶的美人遭了她毒手......”

祝长岁恰好走到门口,闻言顿住,神色有些凝固。

然后,她听见谢旭白随口“嗯”了一声。

原来......他真是这么想的啊。

祝长岁身边问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夫人!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

“无妨。”祝长岁无言片刻后,居然安抚性地笑了笑,脚下的步子换了个方向。

晚风轻拂,吹散了她的低语。

“原本还想再看一眼,权当告别......”

如今,倒是不必了啊。

谢旭白正在堂中陪宾客喝着酒,一抬头,恰好看到一片月白的衣角。

他的心突然乱了起来,一把拽住路过的小厮,有些着急地问:“长岁呢?这样的日子,她为何不在?”




一晃几日过去。

谢旭白生辰将至,祝长岁的东西也都收拾妥当。

问琴陪着她在园中走动,有些不安:“夫人,侯爷近日一直陪着宋夫人。要不,您趁侯爷生辰,备些礼物,好让他......”

祝长岁的指尖抚过紫牡丹的花瓣,声音平静:“宋浅浅怀有身孕,多陪她是应该的。至于寿礼......我已经提前送出了。”

“他会喜欢的。”

问琴欲言又止时,宋浅浅走了上来。

纵然已经怀有身孕,她的眼眸依旧灵动如小鹿,眉眼间的灵气未有半分消退。

宋浅浅居然孤身一人站在花丛间,俯身嗅闻清香。

“长岁姐姐。”见祝长岁过来,她歪头笑了一下,狡黠动人,“你知道吗?紫牡丹是我最喜欢的花。”

“先前的流光木虽好,但让我颇为难受。旭白哥哥二话不说,就替我将树移走了,还特意寻来了能在冬日存活的紫牡丹......”

祝长岁察觉到了宋浅浅的得意。

宋浅浅一直将自己包裹在天真善良与英姿飒爽中,这是第一次露出獠牙,让祝长岁有些不安,忍不住后退半步:“那又如何?”

“我知道姐姐与旭白哥哥伉俪情深。”宋浅浅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惆怅,“我也有信心让他换一个喜欢。毕竟世上新人换旧人,总是寻常。”

“我没想到......就算我嫁给了他,怀了他的孩子,他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做未来的镇南侯。”

“那我要这个孩子有什么用呢?”

祝长岁的眉头猛然一跳,当即伸手想拉住宋浅浅。

宋浅浅却已经狠狠地向后倒去。

血液在她的身下弥漫开,血腥味蹿进了祝长岁的鼻腔。

就像那一天,宋浅浅“失手”将她推进荷花池时。

祝长岁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见谢旭白奔过来抱住了宋浅浅。

“浅浅?浅浅!”他的眼眶发红,近乎哀求,“你别吓我......”

祝长岁的理智尚存,想要上前帮着搀扶:“快叫大夫!”

谢旭白想也没想,推开了她。

他的力道极大,祝长岁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触及到她的目光,谢旭白这才意识到他干了什么。

“对不起......”

谢旭白有些仓惶地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长岁,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如此简单的伎俩,却成功了。

谢旭白觉得,是她推了宋浅浅。

祝长岁僵在原地。

谢旭白不顾脏污,打横抱起宋浅浅,大步流星地向屋内走去。

他的背影和记忆里那个谢旭白重合在一起。只是记忆里的那个人,这样转身离开是去为她买糖葫芦,她一叫,便会回头。

“谢旭白——”

祝长岁忽然出声,带着某种凄绝,“我没有推她。”

谢旭白的动作停顿,但只是瞬间,他便重新迈起了步子。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怪不得。

怪不得祝府最近毫无音讯。

怪不得谢旭白大张旗鼓地娶平妻,祝长岁的父母却毫无反应。

他们那么疼爱她,却因为她的丈夫,身陷囹圄!

祝长岁起身,脚步有些踉跄。

主持想要伸手扶她,她侧身躲开,沉默着往寺外走去,就像失去了灵魂。

问琴告诉谢旭白,祝长岁要在护国寺医治旧疾,谢旭白便非要跟来同住。只不过......带着宋浅浅。

祝长岁停在两人的厢房前。

未来得及伸手叩门,她就听见了令她如坠冰窖的话。

宋浅浅正带着好奇问:“听闻长岁姐姐的父母极为疼爱她,怎么能允许我嫁给你呢?”

“我自有办法。”谢旭白的声音沉稳,令人安心,“祝府现在正自顾不暇,管不了我们。你放心,祝氏再权势滔天,也不能伤害你。”

祝长岁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

迎着谢旭白诧异的目光,她几乎要冲上去拽住他的衣领质问。

祝老大人一生兢兢业业,为国尽忠,对谢旭白这个女婿也多有提携,谢旭白怎么能为了娶宋浅浅做出这种事?!

但祝长岁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

烂掉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谢旭白的眼中染上慌乱,上前两步:“长岁,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祝长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的。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我刚来。”

谢旭白松了一口气,冷峻的脸庞上泛起温柔的笑意。他拉起祝长岁的手:“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有孕了!”

宋浅浅抢先说了出来,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眼中流动着明亮的光彩。

有......孕?

祝长岁双眼失神,谢旭白却颇为兴奋,抓着她的手道:“这一定是我们的孩子回来找我们了!兜兜转转,他还是来了谢家!”

不。

不是的。

那孩子分明已经化成一滩血水,永远地留在了冬日。

祝长岁的脸上毫无血色,盯着谢旭白的眼眸说:“是啊。他以后会做侯府世子,会继承侯府。真是......恭喜侯爷。”

她的目光漠然而悲哀,让谢旭白愣了愣。

沉浸于兴奋中的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在向刚失去孩子的妻子,表达对另一个孩子的期待!

“长岁,你在说什么?”他的手掌宽大,紧紧握住了祝长岁白皙的手,“世子自然只会是我们的孩子。”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变......”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孩子了啊。

祝长岁不能再有子嗣,也不愿再有。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谢旭白的眉眼。他的五官仍如年少时一般凌厉精细,甚至因为岁月的积累多了几分令人心醉的沉稳。

明明还是这样的人......那个爱她的少年,究竟去哪里了呢?

胸口钝痛,大抵是骨血中的蛊毒又蠢蠢欲动了吧。




“你喝酒了?”

祝长岁蹙起秀眉,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谢旭白平日凌厉冷淡的眼眸中带着些许茫然,低声说:“浅浅酒量好,我陪她多喝了几杯。长岁,我好想你......”

说着,他伸手扣住祝长岁的后脑勺,凑近了她的脸颊。

祝长岁的心中似乎有细碎的冰屑,一点点落下来。她侧头躲开了触碰,轻声说:“谢旭白,我没心情。”

谢旭白的动作僵硬在半空。

半晌,他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便转过了身踉跄着往外走。小厮过来搀扶他,被他一脚踹开。

祝长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酸,喉咙间涌起一阵痒意,不由得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移开嘴上的帕子,看到了上头鲜红的血迹。

祝长岁苦笑。

也罢也罢,命都快没了,何必执着于情情爱爱呢?

翌日一早,祝长岁正在喝药。

问琴忽然跑了进来,焦急地说:“夫人,侯爷和那位宋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他们两人怎么了?

祝长岁皱起眉头,撂下药碗,起身匆匆跟着问琴去了宋浅浅的屋内。

室内暗香旖旎,谢旭白站在床边,墨发凌乱,神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而床榻上,宋浅浅缩在角落,眼眶一片红肿,露在外头的雪白脖颈上布满了青紫痕迹。

明眼人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祝长岁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旭白,眼中涌起水雾。

“我昨晚喝醉了......”谢旭白似乎极为头疼,上前两步,想要拉住祝长岁,祝长岁却躲开了。

“侯爷。”祝长岁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记得你成婚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成婚数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谢旭白。

谢旭白的嘴唇颤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一年,也是大雪纷飞的时节。

芙蓉帐暖时,洞房花烛夜,谢旭白珍重地挑开祝长岁的盖头。

他素性冷淡,那时候却笑得像个孩子:“长岁,我终于娶到你了。”

“我知世间男子总薄情,但你放心,我谢旭白一生许卿,绝不会学他们三妻四妾,也绝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何其美好的誓言,却这样轻易地落入了尘土里。

“我并非有意!”沉默过后,谢旭白试图解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怎么会......”

祝长岁盯着他的眼眸,打断他:“你敢说你不曾对她动心?你敢说你不是情之所至,顺势而为?”

谢旭白噎住,哑口无言。

祝长岁浑身不自觉地颤抖,她摇着头,慢慢后退,脚步有些不稳。

终于,她支持不住,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月初九,中州大雪。

护国寺中,烛火摇曳,长生牌位在昏暗的光影下忽隐忽现。

她跪在牌位前,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默念着《地藏经》。泪珠在她的睫毛上凝结,看上去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这是镇南侯夫人为她胎死腹中的孩子祈福的第十五日。

主持走进来,长叹一声:“夫人,您小产后元气大伤,蛊毒复发,必须回南州修养医治。”

女子沉默良久,问:“我最多还能拖多久?”

“半月,半月之后,你必须离开。”

祝长岁的睫毛轻颤,最终点了点头。

主持松了一口气,又道:“侯爷在寺外徘徊多日,夫人去见一面吧?左右你们相处的时日也不多了。”

祝长岁在侍女问琴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仔细地对镜整理妆容,直到铜镜中的脸庞看不出一丝苍白与脆弱,又看了一眼牌位,才转身走出寺庙。

大雪纷飞,宛如鹅毛飘动。

祝长岁被一把扯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仰起脸,谢旭白冷峻的脸庞上带着不愉:“怎么这么憔悴?我早就说过,护国寺不如侯府,你何必住满半个月。”

祝长岁的身形一顿,声音带着涩然:“我不想留在府中。”

“你还在怪浅浅?”谢旭白有些无奈,“浅浅不是故意推你的,你素来善良,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他轻抚祝长岁的发丝,温声说:“宋老将军临终前托我照顾浅浅,我答应了,绝不能违诺。长岁,你要理解我。”

祝长岁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湿漉:“我知道了。”

谢旭白以为她消气了,松了口气:“那同我回去吧,浅浅说了,要好好向你赔礼道歉。”

两人上了马车,祝长岁的目光还落在寺庙大殿的方向。

谢旭白握紧了她的手,柔声说:“不要想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祝长岁苦笑了一下。

不会了,不会有了。

祝家累世功勋,树敌颇多。她母亲怀她时不慎遭了暗算,她生下来,血液中便流淌着蛊毒。

祝氏一族寻遍天下名医,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她,才让她长到这个年岁。

在谢旭白的镇南侯府,怀着身孕的她却被推下了荷花池!

祝长岁失去的,不只有一个孩子,还有半条性命。

她以后......都不会有子嗣了。

马车平稳地前进着,谢旭白却忽然叫停。

“长岁,你等我片刻。”

谢旭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眉眼间却带着祝长岁没见过的温柔与纵容,“浅浅托我为她带盒城南的胭脂。小姑娘家,事情总是那么多。”

他下了马车,祝长岁却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他们都还很年少的时候。

谢旭白曾经翻上祝府的墙头,随手扔给她一盒胭脂。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轻咳一声,耳尖泛红,掩饰一般说:“随手买的。”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祝长岁眼中的黯淡逐渐消退,神色冷淡起来。

年少的情谊腐烂了,那便不要了。

半月之后,她当骑马向南州,去看看没有谢旭白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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