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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全文免费

十三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话正说着,背后,忽然响起男子沉稳的脚步声。提着书箱的云清川,结束了一日的苦学,回到荔枝巷。他看到隔壁半开的院门,还有院外那一身蓝色绸缎的赵管家时,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玄翼听到了脚步声,也看见云清川那青色的衣角,眼底一闪,一把扯过赵管家将他拖入院中,而后立刻将院门合上。一套动作,迅捷快速,如行云流水。赵管家瞪圆了眼。自……自家杀伐果断的王爷,就这么怕隔壁院子里的大舅哥吗?如果玄翼知道赵管家的想法,他会说,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忌惮这一位!此刻,没空跟赵家攀扯。扫了他一个眼刀后,拖着他进了房内。门窗紧闭之后,才敢压低声音道。“隔音不好,你动静小些,声音也低些。”赵管家闻言,很是心疼。王爷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何...

主角:云清絮玄翼   更新:2025-03-07 15: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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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清絮玄翼的其他类型小说《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十三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话正说着,背后,忽然响起男子沉稳的脚步声。提着书箱的云清川,结束了一日的苦学,回到荔枝巷。他看到隔壁半开的院门,还有院外那一身蓝色绸缎的赵管家时,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玄翼听到了脚步声,也看见云清川那青色的衣角,眼底一闪,一把扯过赵管家将他拖入院中,而后立刻将院门合上。一套动作,迅捷快速,如行云流水。赵管家瞪圆了眼。自……自家杀伐果断的王爷,就这么怕隔壁院子里的大舅哥吗?如果玄翼知道赵管家的想法,他会说,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忌惮这一位!此刻,没空跟赵家攀扯。扫了他一个眼刀后,拖着他进了房内。门窗紧闭之后,才敢压低声音道。“隔音不好,你动静小些,声音也低些。”赵管家闻言,很是心疼。王爷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何...

《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话正说着,背后,忽然响起男子沉稳的脚步声。

提着书箱的云清川,结束了一日的苦学,回到荔枝巷。

他看到隔壁半开的院门,还有院外那一身蓝色绸缎的赵管家时,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玄翼听到了脚步声,也看见云清川那青色的衣角,眼底一闪,一把扯过赵管家将他拖入院中,而后立刻将院门合上。

一套动作,迅捷快速,如行云流水。

赵管家瞪圆了眼。

自……自家杀伐果断的王爷,就这么怕隔壁院子里的大舅哥吗?

如果玄翼知道赵管家的想法,他会说,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忌惮这一位!

此刻,没空跟赵家攀扯。

扫了他一个眼刀后,拖着他进了房内。

门窗紧闭之后,才敢压低声音道。

“隔音不好,你动静小些,声音也低些。”

赵管家闻言,很是心疼。

王爷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何曾见过他这般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模样……

“行了。”

玄翼嫌弃地扫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圣旨,不耐地翻开,待看到圣旨中的内容后,冷笑一声。

“果然如此。”

翅膀都没长起来的雏鹰,竟然敢耍皇帝的威风,给他圣旨赐婚了。

还三个月之后成婚?在太庙座礼?

玄翼眼底的耻讽之意一闪而过,将那圣旨放在烛光上,直接点燃。

明亮的火光照出了赵管家眼底的惊恐之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王爷……使不得啊……”

玄翼翻转着手中的圣旨,淡淡道:“圣旨已焚,说什么都晚了。”

“本王倒要看看,三个月之后,他还能将本王绑至太庙不成?!”

赵管家看着那逐渐燃尽的圣旨,心中长叹一声,不敢再言。

王爷朝政全揽、陛下日渐年盛,他们两人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

到时候的冲突,又岂会是赐婚这等小事?

只盼着那一天,晚一些过来……

……

云清川盯着隔壁紧闭的房门,脚步顿住,眉头微皱。

狭长的眸光中,闪烁着淡淡的猜忌。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中年男子身上,似乎挂着京中贵族才有的腰牌。

这腰牌,是身份的代表。

只是各府的制式、材料不同。

其上雕刻的花纹与字体也不相同。

今日云多,月光晦暗,他并没有看清那腰牌上的字迹,但很明显,腰牌是玉做的,只有侯爵以上的府邸才能使用……

隔壁,不是江南行商吗?

怎么会跟这等豪门贵族扯上关系。

而且,院子里的人刚才一把便将那中年男子扯了进去,行动之间,没有半分忌惮和犹疑,说明……

他一点都不怕这位有侯爵背景的中年人!

士农工商,商最下层。

但凡经商之人,皆对官宦之家点头哈腰奉承讨好,绝不会这般粗鲁无礼!

隔壁住着的……真的是单纯的行商吗?

云清川眼底闪过一抹果断。

看来,等秋闱之后,得尽快搬离此地了。

这等身份诡异之人,绝不能长期做邻居!

他眸光回收,从对面的门庭转到了自家门庭上。

待看见那新换的黄铜门锁时,瞳孔一缩。

锁被换了!

早上和絮儿一起出门时,还是之前的青铜门锁,怎么晚上回来竟变成了黄铜?

今日家中难道出事了?

云清川再也顾不上操心隔壁的事,猛地推开院门,朝内屋走去——

云清川快步进院,到书房看见正在挑灯夜读的云清絮时,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云清絮不敢抬头。

一旁的虞氏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奴婢是芳华阁的掌柜,带绣娘过来做功,是为了那面双面绣……”

太后寿宴,摄政王府准备进献一副双面绣。

用金丝银线织成,正面绣万里江山图,背面绣十里长街的众生百态。

为了这副双面绣,摄政王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可临近结束时,几个绣女染了眼翳,不能继续,只好临时招工。

但会双面绣的女工少之又少、遍寻不到,工法和手艺又不能速成,绣坊那边找过管家多次,管家对这事早有听说。

如今,这惹了动静的人,竟是绣坊那边急要的。

赵管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怎么了?”

玄翼的声音尽是冷意。

赵管家急忙将双面绣之事解释给他听。

他长眸眯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在虞氏、云清絮、还有那守门的侍卫身上扫过。

最后停在云清絮背上。

云清絮只觉一柄利剑横在头顶,浑身起一层寒意。

“宫里的事,自然要紧。”

一旁的虞氏听到这话,微微喘了口气。

可旁边的云清絮,却不那么乐观。

两世的记忆告诉她,这位王爷小肚鸡肠又难缠……

果然。

他话音一顿,淡淡地说。

“既是用手,那就护好这双做活的手。”

“杖责十棍后,抬去绣院。”

虞氏面色大变。

云清絮却舒了口气。

她就知道进了这摄政王府绝没有好事,果然这每日十五两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但比前世强。

前世经常挨了杖责后,还要被遍体磷生地扔到冷苑中饿上三日……

在赵管家眼神示意下,云清絮压着嗓音,伏跪在地。

“奴婢谢王爷宽宥……”

玄翼眸光凝住,盯着她清瘦的后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想起还有要事,便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

被拉近刑房行刑时,行刑的侍卫安抚云清絮。

“放心,赵管家吩咐了,只是走个过场。”

云清絮不太明白。

杖责还能走过场?

可等她趴在那老虎凳上,挨了两个虚张声势的板子,感觉到微微胀痛的后背,再想起前世每一次杖责都几近骨裂的痛意时,她才明白,什么叫走个过场。

十棍子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她下了老虎凳,还能正常行走。

侍卫一边收拾刑具,一边低声安抚。

“你是住在外头的良家女子,来王府做个活计而已,咱们得了赵管家的吩咐,肯定得手脚轻省些。”

“像咱们王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会下手轻些,大家共同伺候着主子,不彼此照应,这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说完,还从背后的箱笼里拿出一罐疗伤药,递给云清絮。

“回去让人帮你抹在后背上,几天便好了。”

云清絮接过那疗伤药,屈膝道谢。

没有人看到她低头时,眼底那冰凉的哀色。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杖责,前世她每次都是被打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渊儿抱着行刑的侍卫哀求,却总被一脚踹走,哭声回荡在她浑浑噩噩的梦中。

今生,一句良家女子,便揭过所有。

未踏入王府前……谁不是良家女子?


他眼底闪过一抹自得的笑,收回弓箭,看向一旁的姜叙白。

“将军,朕是不是进步很大?”

姜叙白一身铠甲红衣站在他身侧,如同铁血护卫一般,挡住大部分刺向玄璟渊的日光。

他低头,看着快长到自己肩膀的少年,笑着道:“陛下天资聪颖,文武皆通……”

“那跟摄政王比呢?”

玄璟渊抬头看他,目光灼灼。

不知为何,姜叙白看到玄璟渊的眸光时,忽然想起一个人。

同样也是这般刺目的午后,少女站在靶场之中,被他和玄翼戏耍,当成那移动的靶子……

她们的眼睛似乎有些像……

下一刻,又甩去这个奇怪的念头。

云清絮是父母俱亡的孤女,零落漂浮,而眼前这位则是少年有成的皇帝,冉冉升起的国君……两人,风牛马不相及的关系,怎会相像!

收回思绪后,姜叙白缓缓道。

“陛下的武艺暂时不如摄政王,但陛下射箭的准头,却比摄政王强的多,假以时日,等陛下擎苍夺日时,日薄西山的摄政王,只能为您脱鞍请马。”

这话逗笑了少年天子。

他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一旁的太监,在宫人伺候中净了净手,用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将军可有心仪的女子?将军如今也不小了,可需要朕为你赐婚?”

姜叙白失笑道:“陛下,臣不着急。”

“不过……”

他想起近日的传言,好奇道:“听说您准备为摄政王和长春侯府赐婚?”

“可定了是长春侯府的哪位小姐?”

玄璟渊眼底闪过一点迷茫。

他,也不知那位仙女姐姐是哪位。

只记得,她出身长春侯府……

“过些日子便是中秋宴了,到时等京中闺秀进宫朝拜时,朕再宣布赐婚圣旨。”

姜叙白摇了摇头,“陛下,只怕……摄政王不会领命。”

他跟玄翼认识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一直在民间苦苦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前连公主下嫁都拒了,怎么可能会跟长春侯府成就姻缘?

玄璟渊却打断姜叙白的话,语气轻松起来,“将军放心,摄政王……定会满意林家小姐的。”

上一世,娘说过。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让爹动心,那一定是林家小姐。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懵懵懂懂地顶着皇帝的身份,在后宫中长大……

娘说,希望他有一天能走出王府,见识外面更广阔的天底,可没想到,他会掉进了另一个囚笼中。

第一次看见摄政王的时候,如果不是太监抱着,他都要扑过去叫爹了。

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世界跟他认识的世界不一样。

摄政王府里没有娘,甚至听都没听过娘的名字……

也没有他。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慢慢学着一个少年皇帝该学的知识和本事,慢慢快要忘记那些记不清的往事时,突然听到了母后提起林家小姐。

那个仙女姐姐。

荔枝巷。

八月十五将至,距离兄长科举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云清絮准备去上街采买原料,做些新鲜的点心供八月十五月祭。

一早,她头戴帷帽,跨着篮子便要走。

云清川笑着叫住她,“你也太着急了些,比我出门都早。”

云清絮确实着急,“兄长你不知道,城南的早集上都是最新鲜的蔬果,开到辰时便要结束,去晚了叶子都捡不到。”

云清川将衣襟别好,带上今日和友人温习探讨的薄书,跟上云清絮的步子。

“许久没同你一起上街了,陪你一道吧。”


云清絮擦了擦手,将那房契耐心地折好,塞进匣子里放到自己的衣笼里后,仍是满心忐忑。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那三幅摹本今日便先不卖了!

她要开荤、去同春楼买一桌子好菜回来!

规整中间,云清絮手指一凉,忽然碰到一只玉笛。

原来,在那成堆的字画中,竟还混入了一只长笛。

手指摸着那冰冷的笛壁,云清絮想起了昨晚那若有若无的笛声。

心中微动,用礼盒将长笛装好后,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敲了许久都没动静,她叹了一声,将那长笛别在了铜把手上,又写了几句简略的赠言,便不再管隔壁院中的事。

关院、锁门、云清絮拎着食盒,直奔同春楼!

……

她走后许久,隔壁院子的门才被缓缓推开。

门后的玄翼,头戴墨玉冠,一身暗纹锦衣,气度非凡、尊贵逼人。

与这简陋的小巷格格不入。

可他却不这么觉得。

他手指微颤,抽出那挂在门环上的玉笛,泛白的指节中摩挲许久,才压下心头的无数涟漪,看向那遗留的字迹。

清丽秀婉,如竹如玉。

玄翼将那字条攥紧、握在掌心,唇角勾起一抹疏淡的笑。

笑意转瞬即逝。

朱雀街上,皆是屹立百年的世家豪门。

街道宽广,车马华盛。

一字排开的建筑巍峨高耸,府门前蹲立的石狮子比守门的侍卫更威武凌冽。

长春侯府也在其中。

七进七出的院子深处,坐在主中轴线的明华堂,是侯府老祖宗玉氏的院子。

每逢初一十五的辰时,她的儿孙和媳妇们,都会带着小辈过来给她磕头请安。

今天,亦不例外。

她生有二子一女,女儿嫁给了门第等同的侯爵之家,大儿子承袭了侯爵的爵位,二儿子则在户部任职,不大不小的五品官。

二儿子的媳妇便是上门给云清絮送礼的孙氏。

往常,孙氏在婆母面前只是个隐形人,家世一般,能力一般,很少会被主动提起。

今日晨安时,端坐在主位的玉老夫人,手中捻着一百零八籽的菩提珠子,第一句话,便问向了她。

“孙氏,你可去过那荔枝巷了?池儿可曾拜过干娘?何时将那云氏领进来瞧瞧?怀业大师说了,这是个福泽深厚的,今日是她借助侯府的势,往后,也许就是她帮扶侯府了……”

孙氏的笑容僵在脸上,顿了顿,给窝在她怀里的池儿使了个眼色后,将池儿推了出去。

池儿蹒跚地冲到玉老夫人怀中,蹭着她的膝盖,奶声奶气道。

“祖母!云姐姐说了,她是未嫁的女子,辈分小了些,做不了池儿的干娘。”

玉老夫人将她最宠爱的幼孙抱到怀中,亲了亲他的额头,复又看向孙氏,“倒是我疏忽了。”

“那云氏家境如何?”

穷酸书生的妹妹罢了……

这话,孙氏只敢在自己心里翻一遍,万万不敢说出来,组织了语言后,客气道。

“母亲,那云氏父母俱亡,上头只有一个兄长,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家底略薄了些,租住在荔枝巷。”

“如今咱们赠了银子家什,往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她本意是想贬低云清絮,说她家世浅薄,可玉老夫人此刻对云清絮兴趣正浓,听了孙氏的话,反而赞道。

“兄长能进京赶考,说明家世清白,父母俱亡还能有这般志气,说明风骨可嘉。兄长是个好的,妹妹自也不差。”

“年少举子,但凡想得些银钱,门路都光的很,云氏的这位兄长能守贫,倒很不错。”


次日一早,等云清絮醒来时,兄长又已经出门了。

云清絮看着床头的那份朱子讲义,不由生出一阵懊恼。

昨夜兄长回来的晚,她又忙活一天累得不行,早早便睡了。

竟然又忘了把这东西给他。

同在一块屋檐下,谁曾想,一天竟连一次面也见不上……

摇摇头,云清絮看着外头渐升起的日光,迅速从床榻上起来。

今日,她还有大事要做呢!

昨天忙活了一整天,她统共做出了三十只炭笔。

用最浓黑的木炭压成粉,和以树胶滚成条状,之后又用一层层粗纸细细缠绕包裹,等胶水干了,削了笔尖,她在纸上试了试,写起来顺畅流利又方便。

虽然没有毛笔书写的那般,能写出飒爽风骨。

但不用磨墨,胜在方便。

而且,一只最便宜的毛笔也要六十文钱,还得配以一百文钱一枚的墨石。

她这炭笔只卖三十文钱,应该不愁卖不出去。

云清絮简单吃了个饼子后,便将炭笔装在篮子里,又塞了两个鸡蛋做午饭的吃食。

临走之前,脚步顿住,似想起什么一般,拐回屋里,从兄长的书桌上抽出两张粗纸,一同压在篮子里。

上街贩卖时,可以给那些客人演示一下。

……

她刚出门,就被旁边院子外停的那辆漆黑的马车给惊了一下。

荔枝巷狭窄,这里的宅子也都只有一进的小门,车马根本没法进院子。

而且,等闲人家谁养得起马车?

且不说购置马车的价钱,最低便要几十两银子,光是那马儿的日常吃食和打理,一个月都得耗费十两银子。

有了马车,肯定得配个车夫,车夫的行价一个月也得二三十两,这样算下来,这哪里是坐马车?

这简直就是在烧钱!

黄婶子说的果然不错,隔壁搬来的确实是个富户。

真的是因为风水好吗?

这样说来,兄长今年必中?

只是……这马车似乎在哪里见过?

云清絮狐疑地扫了一眼,却也没在黑漆漆的马车上扫出什么特殊的纹饰。

她惦记着正事,也没功夫再耗下去,提着篮子匆匆离开。

……

她走后。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一身黑衣蟒纹的玄翼,正坐在车厢内。

他的旁边,王府的赵管家以一种极其艰难地姿势跪在地上。

赵管家的嘴则被死死捂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更不敢发出声音。

等云清絮走远了,玄翼才松开了赵管家的嘴,有些嫌恶地用香云纱的帕子擦了擦手,问他。

“刚才说到哪里‘了?继续。”

赵管家欲哭无泪。

他容易吗他,这么大年纪了,一早从王府赶过来给王爷搬家,搬完之后想汇报些宫里的事,还没开口,隔壁院子里就起了动静,那位云姑娘便出来了!

王爷二话不说就堵住他的嘴,用眼神威逼他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他敢打赌,他刚才但凡敢呼口气,王爷的手腕就会从他的嘴巴上挪到脖子上!

憋了这么大会,他视线都快变黑了。

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哪遭得住这个啊!

还好那位云姑娘心善,看了两眼后便匆匆离开,这才留他一条小命。

赵管家捂着胸口喘了一会,才解释道。

“昨夜陛下召姜小将军进宫,要他同时担任御前首领一职,并且要姜小将军往后每隔三日进一次宫,教他功夫武艺……”

“王爷,陛下这是起了心思啊……”

玄翼冷笑,“怎么,你还真当他是个十二岁的稚子不成?”


姜叙白见她神色不变,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倒是姜某小瞧姑娘了。”

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却自有傲骨。

他的话,云清絮没有接,缓缓别开脸。

她讨厌在场除了兄长之外的所有人。

云清川慢慢搀扶着云清絮站起来,看着她那缓缓止住血流的伤口,仍忍不住担忧,“若是疼的话……”

面对兄长,云清絮愧疚的头都不敢抬。

若非她执意来王府,贪那么点儿银子,今天也不会遇上这桩事,害的兄长白白担忧。

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云清川仰起头,拉着他的袖子,“别生气好不好?兄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双眸温润似水,面容如满月般纯净,轻缓的声音,带着些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姜叙白,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旋即,又有些吃味。

这小娘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以为是个冷傲的性子,到了自家兄长那边……

姜叙白扫了一眼云清川那如刀刻的五官,轻哼一声。

也就是皮相生的好了些……百无一用是书生。

一旁的玄翼,也终于整理好那些散乱的画面,不安地踱步,走到众人旁边。

他长眸中氤氲着难以分辨的情愫,声音沙哑而压抑。

“府中有太医,先将云姑娘……”

“不必!”

云清川挡住玄翼看向云清絮的眸光,沉声拒绝,“絮儿并非你摄政王的家奴,也不适合在王府里久待,在下这就带絮儿离开。”

语罢,拉着云清絮便要走。

却被玄翼挡住去路。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云清川脸色难看。

玄翼叹了一声,“本王是为她好,她伤成这样,需要静养。”

云清川清冷的眸中怒意渐涨,“要静养,我们也是回自己家里静养,怎么可能待在你王府里?”

玄翼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怀中唇色苍白的云清絮。

眸中挣扎、悔恨、怜悯……各种情绪、万般念头,一闪而过。

最后凝成一道可以冷漠的话。

“她来王府做工,工期尚未结束,不能走。”

云清川被他这无耻的话气得吸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摄政王府,果然吃人不吐骨头。

云清川有些怒了,“工钱我们不要了!”

玄翼却不为所动,强势要将人留下来。

“她做工之事,涉及我王府的隐私,工期未结束之前,不得离开。”

语罢,不顾云清川难看的脸色,伸手招来侍卫。

“把云姑娘送到客舍,请周太医去为她诊治。”

一直藏在兄长身后的云清絮再也忍不住了。

挣开兄长的护持,双眸含恨,死死盯着面前那冷血又固执又男人。

“王爷可是后悔刚才只射了一箭,没有把民女当场杀掉吗?”

“您堂堂摄政王,坐拥天下,您要什么没有,为何非要民女这条贱命呢?”

玄翼不敢直视她眸中的冷意。

他想开口,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刚才并未看到那些前世的画面,他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他一直要找的人,更没想到他会给她的父母、给她的未来,造成那样难以弥补的伤害。

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她的伤。

可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

玄翼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

“今日伤你只是一场意外,本王自会给你补偿。”

“你……等伤养好再出府吧。”

云清絮冷笑,“意外?您扪心自问,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对,民女这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谁让我们无权无势呢……”

“云清絮,不要再说了!”

玄翼看到她面上的悲怆之色,只觉心脏的位置,似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一样,让他呼吸都艰难起来。

不要再说了?

呵。

云清絮心里眼里,只余冷笑。

刚才那一只箭,若非她躲避及时,她这条捡来的贱命,早交代到这里了。

他嫌她聒噪,让她不要再说,可他是否想过,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早已罄竹难书?

两世为难、几番生死,如今云清絮再面对玄翼,真的半点崇敬、仰慕、依赖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有那密密麻麻的,刻进骨髓的恨意。

一旁的姜叙白见事情发展到这般失控的地步,也不由得开口劝解。

“既然云姑娘不想在王府休养,王爷你就不必强人所难了。”

“有什么愧疚不安,都折算成银子,回头给云姑娘赔罪便是。”

“至于云姑娘……”

他转眸落在云清絮身上,眸中带了几分怜意。

“姜某的马车软和些,不如让姜某将您送回家宅之中……”

“不必了。”

不等他说完,云清絮已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想跟玄翼有牵扯,也不想跟这位所谓的战神王爷有牵扯。

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她有她的路要走。

语罢,扶着云清川的手臂,缓缓朝靶场外走去。

染血的衣襟被风吹起,萦绕在她那憔悴又清寂的背影周围,凄美与冷冽咋绕,让整个靶场都安静一瞬。

……

一直等候在旁的魏王府世子魏澜,看见兄妹而走走过来后,急忙命身旁的丫鬟掺住云清絮。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声。

“怎么会跟这群人搅合在一起?摄政王……姜叙白……没有一个是好相处。”

“我父王跟他们不睦,我跟他们也有多起冲突,刚才不好出面,倒让你们受难为了。”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你不知刚才你兄长看到你在靶场时的模样……”

“哎,小心着点儿手,这么大的伤口,往后可别落了疤。”

“清川,发生了这等事,你可别再跟我客气了,我认识城东的季大夫,让他上门去给你妹子诊治一番,好好处理。”

“咱们大男人的伤了破了不算得什么事,她们小娘子哪能受这折腾?”

云清川皱了皱眉,没有拒绝。

云清絮见状,心底升起一点淡淡的愧疚。

兄长最不喜交际,更厌烦应酬,好不容易和好友相约出来逛逛,就这么被她给搞砸了。

若是能再让她选一会,赵管家递来的那枚指托,她打死都不会碰!


云清絮浑身冰冷。

林……小姐?

玄翼的……王妃吗?

上一世,林婉如的名字,响彻盛京。

自小体弱多病,养在京郊十六年,一朝回京,惊艳众人。

她会做肥皂、会画新画、发明了炭笔、还创造了被世人称为神迹的活字印刷术……

满朝文武称赞她天赋奇才。

若为男子,可封侯拜相。

即便是女子,也不影响她的光彩夺目。

她甚至可以随意出入皇庭,与皇子重臣谈笑风生。

她和云清絮,一个是天上的彩云,一个是地下的烂泥。

唯一的一次交集,也是因为渊儿。

那日玄翼在王府后院待客,曲水流觞,热闹非凡。

渊儿禁不住热闹,悄悄跑了过去。

扒着墙砖快掉下去时,被林婉如护住。

后者摸着他的脑袋,交代他好好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样伟大的话,是云清絮想都不敢想的。

渊儿被送回来后,无数次在她面前复述那日的场景。

“娘亲,你知道吗,原来仙女姐姐是香的……”

“娘亲,她的眼睛比夜间的星星还要亮……”

“娘亲,我可不可以有两个娘亲,一个是你,一个是仙女姐姐……”

……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能沉默地,剪着那劣质的烛火,挑着灯,为渊儿缝补那满是破洞的裤脚。

……

“兄长……”

云清絮拉了拉云清川的袖子。

“算了吧,银钱也给了,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住吧。”

她……不配和那位侯爵府的小姐有牵扯。

云清川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好。”

“京城之大,总不会连我们兄妹俩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

事实上,真的没有。

京城繁盛,人潮如织。

如今又临近秋闱,各地的举子们都进京赶考,或穷或富,早将合适的客栈都占满了。

夜深了,临近宵禁,值班的官差开始赶人。

无奈之下,兄妹二人只好找了一处闲置的火神庙,暂且安息下来。

地方虽简陋,云清絮却无比心安。

在王府的每一日,她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唯恐一不小心惹了他人,第二天害的渊儿一起饿肚子……

如今不仅有了自由身,还能和兄长在一块,世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

只是……渊儿不在。

也许,离开她这样没出息的娘,渊儿在另一个世界,会过的更好些。

云清絮将床褥子铺在草甸上,耐心地折好,又为兄长点了一盏油灯,方便他读书。

夜风吹来,凉寂幽静。

云清川翻阅手中的书卷,提起当年。

“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住破庙,是在十年前了。”

“那时你救了一支车队,得了一块玉佩,宝贝的不得了,夜里睡觉都抱着。”

云清絮整理包袱的动作顿住。

“兄长,你不是说,我那玉佩是我在庙里捡的吗?”

十年之前,她似乎遭过一场大难,伤在后脑勺处,忘记了很多事情。

幼年的经历,都是兄长口述告诉她的。

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兄长说是她从庙里捡的。

所以前世,即便得知那玉佩是玄翼要找的那一块,她也不敢拿出去相认。

怕玄翼说是她偷的,要她偿命……

云清川翻书的手指,停在《大学》那一张,许久未动。

眉目间隐忍过什么,后来还是散去。

“是兄长说岔了,那玉佩……确实是在庙里捡的。”

“近日天天温习经史,脑中全是下个月的秋闱之事,有些糊涂了。”

“对了,往常那玉佩你总不离身的,如今怎么不见了?”

云清絮垂首,声音低下来,“摄政王……拿走了。”

“什么!”

云清川惊得站起来,手中的书本倏然坠地,往日最爱惜书籍的他,此刻也顾不得了,面上尽是失态之色。

“他说什么了吗?”

云清絮摇头,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是昨夜……他顺手拿走的。”

“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我从庙里捡的……”

云清川眉间的愁郁仍未消散。

沉思许久后,叹了一声。

“往后,离他远一些。”


脚步迈到一半,又不安地挪回来。

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眼神一转,想着要不要把这锅甩给姜叙白。

那边,云清川冷厉的音调已刺过来。

“别转眼珠子了,你若再敢撒谎,我就真的生气了。”

云清絮叹了一声,眸光暗淡下来。

双手揪着袖子,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了真相。

“是摄政王给的。”

书房,瞬间安静。

流动的空气似要凝固住一半,让人胸口尽是憋闷,心脏压抑难挨。

云清川沉默着下来,眸光晦暗,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握的越来越紧的双拳,泄露了他心底的悲怒之意。

云清絮不太敢看他。

低着头,缩进椅子中,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许久,才吸着鼻子道。

“兄长,我……”

下一刻,云清川蓦然转身,离开书房。

清寂的背影走到院中,月光洒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光晕。

他攥着右拳,狠狠砸向院中那遒劲的柿子树,不过几下,便已鲜血淋漓。

云清絮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右手,声音拔高,“兄长!你疯了!”

“下个月便要秋闱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清川看着她那焦灼的眸光,又看了看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自嘲一笑。

“若要你搭下脸求到他身上,这秋闱不考也罢!”

云清絮却红着眼眶瞪他,“你苦读十年,寒窗溽暑,就因为那么一个烂人,你便不考了?”

“倘若他做主考官,你是不是考场都不进了!”

“兄长,不过是几本书罢了,又不是他写的,只是借他之手送过来而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人脏,我承认。他手段脏,我也承认。可是这书不脏啊!”

……

隔壁。

站在院中的玄翼,面色铁青。

一旁弓着腰的赵管家也意识到了隔壁兄妹俩争执的对象,正是自家王爷,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言。

……

“兄长,这不过是他随手送来的赔罪礼罢了。”

“并非我低三下四索求来的。”

“人家王爷挥挥手的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你我又何必在意?”

“若兄长你真的看不惯他,将来便当个好官,当个言官,将他这种贪权贪欲的混账踩在脚底下,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时,才是真的痛快!”

“兄长,你若要往上走,总难免要跟他打交道。”

“他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只有捧着顺着才能有几分活路,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兄长你连那么厚的经义都能背下来,你读不透这点人情事故吗?”

……

赵管家感受着身周越来越冰冷的空气,慢慢挪步后退。

他有点后悔今晚过来了。

偷听了这么多秘密……

也不知王爷恼羞成怒后,会不会留他小命一条……

……

“兄长你担心的,不过是怕我栽在他身上。”

“你若不信,清絮现在就敢立誓。”

“我与摄政王玄翼,不共戴天。”

“他毁我清白、坏我身体、伤我心寒,我早已恨他至死不愿跟他有半点纠缠!”

“倘若今生今世,我还跟他有扯不开的关联,对他有半分妄念,便叫我天打——”

碰!

一声巨响在隔壁院中响起。

似是什么东西倒塌了,轰然坠地,烟尘四起。

紧跟着,隔壁院子亮起了灯芒。

云清絮发誓的动作僵在空中。

云清川被这么一炸,也冷静了下来,想到刚才回家时,隔壁院中的异常,顿时给云清絮使了个眼色,二人尽快回房。

……

隔壁。

赵管家看着那轰然倒塌的厨房,看着那滚落满地的砖石和锅碗瓢盆,咽了一口口水。


云清絮提着烧鹅进府时,兄长正坐在院中读书。

院门大开,院风微冷,吹着那烛火明明灭灭。

他手边还放着她走时煮好的大麦茶,都已凉了,他却不甚在意。

一边读书,一边喝茶,一边……等她。

云清絮的脚步故作轻快,先将那烧鹅放到桌子上。

“兄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打开烧鹅,满院甜香。

他却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也有些冷。

“去哪儿了。”

云清絮讪讪,将手背在身后,“就是出去走了走……”

“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

云清絮还没开口,走街串巷的更夫便打了更声。

“亥时三刻,鸟藏鱼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清絮的话堵在嘴中。

“我出门前有没有交代过你,酉时之后若还没回家,那就禁足一个月。”

云清絮恼了,“兄长!你怎么这么霸道!”

她从前山里钻地里跑的,就是子时才回,兄长都不怎么管她。

如今不过晚回了两个时辰,他怎么就……

云清絮很不开心,连手中的书册都不想给他了。

“我不是霸道。”

云清川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合上手中的书刊,抬眸看着她,认真道。

“絮儿,我只是不愿,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那一次的教训,已经够了。

可恨他只是个两袖清风的书生,给她配不起什么侍卫武夫,只能用这种蠢笨的、强制的方式、来保证她的安全。

云清絮被他话中的痛意惊到。

她头一次意识到,那些对她来说痛入骨髓的事情,在兄长这里,亦是一生都无法宽恕的悔恨。

她踉跄两步后,心里难受极了。

……设身处地的想,这夜色入幕的两个时辰,兄长坐在这里敞开着大门守着她,脑中该翻滚了多少可能,该有多少恐慌啊……

云清絮不想让兄长看到自己的失态,快步往屋内走去。

一边擦泪一边强自镇定道。

“我去换身衣服。”

云清川也不再谈此事,而是温声道。

“不着急,厨房里的晚饭一直在热着,你带了烧鹅,一会配上些黄酒,今晚可以饱餐一顿。”

……

夜间下了淋漓的雨。

雨声吵得云清絮来回翻滚,辗转反侧。

她又怕压开后背的伤口,最后索性趴着睡去,等第二天醒来时,胳膊已麻透了。

兄长已出门了。

云清絮看到床头的木匣,一拍脑袋,被自己给蠢到了。

昨日怎么忘了把这朱子讲义拿出来。

罢了,等晚上兄长回来时再给他吧。

顶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厢房,云清絮洗漱之后正准备用早饭,却听到隔壁院中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动。

她有些好奇。

等用了饭之后便打开了院门,却惊愕地发现,隔壁的黄大婶竟叉着腰站在外头,满脸春风得意地指挥着脚夫们抬着那不多的家什。

看到云清絮后,不等云清絮问,便劈里啪啦地开口将事情全吐露出来。

“云姑娘!告诉你件好事,往后的隔壁可是要搬进来一户江南富户的!”

“你知道我家那小子,要去同春楼做伙计了,我们正愁着这里离北城远,往后儿子来回跑不方便。”

“谁料昨儿有个江南的行商,看上了我们的宅院,说这儿风水好,便给了我们家掌柜三倍市价的价钱,将这个院子买下来了。”

“怪不得人家能发财呢,出手大方不说,还懂风水!”

“有了这笔银子,我们也能在同春楼附近买个小居舍了。”

“虽然地方小些,可到底是在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儿……”

她越说越得意,正要拉着云清絮再聊聊那富商的行头,她家男人便在院子里呵道。

“行了行了!银子都堵不住你那张破嘴!”

“赶紧进来收拾你的东西,就属你的东西多!”

比起久居内宅的黄大婶,黄大叔懂得自然多些。

那行商开口闭口说出自江南,可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却骗不了人。

这破地儿能有什么风水?不过都是些托词罢了。

况且,那位买下宅子的行商老爷还说了,多出来的银子是封口费,让他们闭紧了嘴巴。

娘们就是靠不住,那张嘴片刻都按捺不住!

……

云清絮对于隔壁换人之事,羡慕不已。

别的不说,人家好歹是京里的土著,有着自己的房子傍身,这一处院子卖了,立刻去买一处新院子。

可她跟兄长就不一样了。

就连这处宅子,都是租来的。

云清絮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总不能重活一世,最后连个自己的宅子都没有吧?

她翻出前些日子魏世子送来的银子,又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算。

减去这些日子的花销,拢共还有四百八十二两。

南城最便宜的一处宅子,也得要三千两。

赚钱。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吃食生意最赚钱,可兄长绝不会允的。

刺绣女红她倒是擅长,但这种活计顶多维持生活,赚不来太多钱财。

开个笔墨纸砚的铺子凑不齐租金,风险太大。

至于那种赚钱的行商,她一个女子,更是无法抛头露面。

想来想去,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位侯府七小姐。

林婉如。

她名下的商铺,总能冒出来许多稀罕的东西,每次一出来便会风靡云国,独占市场很久,赚的盆满钵满。

她那时在王府听到最新鲜的东西,便是仆人的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林七小姐研究出了一款柔荑皂,不仅能洁面,洁面之后面部还会白嫩生香。”

“听说了吗?林七小姐研制出一种叫奶茶的茶饮,一杯卖三两银子呢!京中贵妃哄抢不止。”

“近来林氏商行又出了一种炭笔,不用墨汁都能书写,价格还便宜,你们快去瞧瞧……”

……

云清絮咬着唇,犹豫许久,胆子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转身去了厨房,掏了一炉子的木炭出来,挑出最黑的几块,开始放在盆里研磨。

一边研磨,一边愧疚地告罪。

“对不起了林七小姐,等我攒够了买宅子的钱,我一定不会再盗用您的东西了。”

……


云清絮是在熟悉的竹香中醒来的。

兄长喜竹。

所以她总用烘干的竹叶研磨成粉,和以蜜蜡,做成香丸,让兄长随身佩戴。

在颠簸中慢慢醒来的云清絮,发现自己正趴在云清川宽厚的背上。

他背着她往雀儿胡同走。

怕她在昏睡中掉落,用绳子缚住她的手腕,挂在他的脖颈上。

每走一步,便勒肉三分,掐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感受到颈间的湿气后,云清川似有所查,问道:“醒了?”

云清絮闷着声,点点头。

幼年,父母早亡,兄长带着她求学时,路远艰险,陡峭难行。

怕她脚疼,他便背着她,无论风寒酷暑……

无人知道,贫寒学子,无父无母带着一个孤妹,靠科举走入京城,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前世,她之所以选择王府,也是想着在王府站稳脚跟后,能帮举着兄长,让他少受些磨难。

可后来……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兄长!

二十出头的新科进士,大好的光景和未来,为了见她一面,被活生生打死在王府门前。

她冲出去时,只来得看到兄长那染血的青色袍角,还有散落一地的桂花糕。

她幼年……最爱荣盛记的桂花糕。

……

“兄长,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云清絮轻声讷讷。

云清川脚步沉了一瞬。

想到冲去医馆接妹妹时,大夫那沉痛的语气,他眸光也跟着阴郁下来。

“昨夜是被数人欺辱了吗?竟成了这样……你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避子药跟绝育药是两种,你们分不清的吗?这哪能随便喝?!”

“年纪轻轻……还好只饮了半碗……不过往后十年,是别想要子嗣了!”

“再过十年三十岁了,到时候生子九死一生!”

“糊涂啊……”

云清川将云清絮的身体往上抬了抬。

轻叹一声。

“我怎忍心怪你。”

他摸着云清絮的额发,轻声道:“你记得,只要兄长活着一日,便能护你一日,哪怕你闯出天大的祸来,也有兄长为你撑着。”

“爹娘早亡,欠你的疼爱,兄长一并都补给你。”

云清絮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两世的委屈和哀痛,在此刻全倾斜而出。

云清川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

到雀儿胡同时,天已擦黑。

隔着很远,便看见巷内灯火通明。

她们住的那处小院,院门敞开,两个搬货的力夫,从里头扔出一堆日用杂物、箱笼、书卷、纸笔、滚落在狭窄的街巷……

云清絮视力好,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们的东西,顿时又惊又怒。

从云清川背上滑下,几步冲过去,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在干什么!”

膀大腰圆的房东,用不怀好意地眼光上下打量她。

“早给老子当妾,哪有这么多事?”

“如今……后悔也晚了!”

“新来的租户,每个月比你们多掏三两银子,你们另寻他处吧。”

云清絮一听这话,瞬间恼了。

“我们明明付了一年的银子,十月才到期,如今还在盛夏,就算是新的租客也得等我们到期了再说吧!”

房东却从怀里拎出一袋银子,数了十两,扔到地上那一摊杂物里。

面露讥讽,“也不知道哪个山沟里爬出来的破落户,京城是跟你论契约的地方吗?京城是论银子论家世的地方!”

“你,空有一张脸,无用至极。”

“你兄长,不过是个举人,在京城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我往上数十代,家里头也是皇亲国戚呢,不然你以为老子能有这么多地皮?”

“跟你说实话吧。”

“新搬过来的这位,可是侯爵府家的小娘子,寻个落脚的地方做点儿生意……你们若敢惹贵人,可不是被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识相点儿,就赶紧滚蛋!”

……

侯爵府。

在王府被折辱五年的云清絮,比任何都明白,权势二字,重如千钧。

今日这事,就是闹到官府里,官府也只会赏她们一顿板子,让她们给侯爵府磕头认错……

可堂堂侯爵府的小姐,为何不去那锦玉宫殿中住着,要来南城这等穷乡僻巷中,抢她们兄妹二人的活路?

云清絮面上血色尽消。

云清川走到她身前,看向房主,声音温煦,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反驳的气度。

“敢问赵叔,搬来的是哪家侯府……哪位小姐?”

房主到底也怕彻底得罪云清川这个少年天才,顿了顿,叹道:“长春侯府,庶出的七小姐……林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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