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令仪陆晏廷的其他类型小说《撩春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白苏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令仪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穆王府。那催情的药效逼得她有点生不如死,但是她脑子里却始终绷著一根弦,那就是她和首辅大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逢场作戏罢了。不过当晚穆王府内还未散尽的宾客却是饱了眼福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陆首辅亲自抱着个软若无骨的美人旁若无人地从内院出来,然后又大步流星地抱着美人上了自家的马车。府中众人皆目瞪口呆。陆晏廷清名在外,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首辅大人生性寡淡不近女色,是以大家都觉得眼前那副场景不像是陆晏廷会做出来的事儿。可宾客中不知是谁,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陆首辅也是个男人啊……”此话一出,众人相继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是啊,陆晏廷也是个男人,哪有男人不爱美色的道理!穆王府外,陆府的侍从一直静候在马车边,眼见...
《撩春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沈令仪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穆王府。
那催情的药效逼得她有点生不如死,但是她脑子里却始终绷著一根弦,那就是她和首辅大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当晚穆王府内还未散尽的宾客却是饱了眼福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陆首辅亲自抱着个软若无骨的美人旁若无人地从内院出来,然后又大步流星地抱着美人上了自家的马车。
府中众人皆目瞪口呆。
陆晏廷清名在外,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首辅大人生性寡淡不近女色,是以大家都觉得眼前那副场景不像是陆晏廷会做出来的事儿。
可宾客中不知是谁,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陆首辅也是个男人啊……”
此话一出,众人相继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是啊,陆晏廷也是个男人,哪有男人不爱美色的道理!
穆王府外,陆府的侍从一直静候在马车边,眼见陆晏廷竟抱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要作何反应。
最后还是陆晏廷的贴身侍卫悄然无息地从暗处闪现了身影,问他是否现在回陆府。
陆晏廷看了一眼怀中难受得一对黛眉都快打成了结的小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去隐竹院。”
马车摇摇晃晃驶离穆王府。
陆晏廷一进车厢,就如同卸货一般将怀中的沈令仪放在了长椅上,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有苛待。
可是生硬的椅面还是硌疼了沈令仪的背脊,她因此闷哼了一声,人也多少清醒了一点。
“大人带我……去哪里?”那钻心蚀骨的难受劲还在,但沈令仪忍到现在仿佛是习惯了,只是她依然浑身酸麻,说话似在娇喘,平添了媚态,令人遐想无边。
“这么快就想反悔?”陆晏廷依窗而坐,神色间已无半点醉意。
说话时,他抬手挑开了车窗,似要散去车厢内的暧昧旖旎之气。
沈令仪浑浑噩噩得坐直身,用手紧紧地抓着微松的衣襟,任由混沌的大脑转了好久方才想起自己之前与陆晏廷的“约定”。
“……没,没有,奴婢……能被大人看上,是奴婢的荣幸。”
呼吸间,沈令仪还能感觉到残留在体内的那股药劲,似游蛇邪火一般在她的血液中肆意奔腾。
她不敢多说话,只能咬着牙,静静地等着陆晏廷发问。
可这一次,陆晏廷却伸手递给她了一颗药丸。
沈令仪抬头看他,眼里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疑惑。
但陆晏廷却不说话,任由那颗黑漆漆的药丸安静地躺在掌心中。
沈令仪暗中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没有一丝犹豫,从他掌心中捏起药丸就往嘴里放。
一股清凉浓苦的感觉瞬间在沈令仪的舌尖散开,她难受得差点吐出来,却听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漫不经心说道,“只是一颗川柏丸而已。”
沈令仪闻言囫囵一咽,将满口的苦涩全部压在了舌根下,然后忍着恶心的感觉点点头,借机表著忠心道,“奴婢只是……怕苦,不是怕大人会对奴婢不利。”
陆晏廷这才正色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人,挑着眉道,“来说说吧,这般大费周章地接近我,想求什么荣?”
沈令仪本想郑重其事地给陆晏廷磕个头再说的,结果她人还没站起来,头倒是先晕了。
折腾了几下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便只能作罢垂首道,“奴婢……想求个大赦天下的恩典。”
三日前,太后娘娘久病初愈,圣上为给太后祈福纳善,随颁圣旨大赦天下。
圣上这道圣旨意为福泽百姓,看着好像是对举国上下的刑犯一视同仁,但真正干活办事的却是内阁,所以这大赦的名单里,多的是猫腻,写谁不写谁,也多的是可以摆弄的文章。
“你家中有人入狱?”陆晏廷显然没料到沈令仪的动机竟会是这个。
沈令仪不敢抬头,一双手使劲地绞著洗得泛白的衣襟,轻声回道,“是,家父和舍弟六年前被流放北辽……”
四周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沈令仪觉得方才那药丸似乎起了一些功效,至少她的头已经没有那么昏昏沉沉了。
但车厢里的静寂实在是有些不寻常,以至于她悄悄一抬头,便对上了陆晏廷那双若有所思的深眸。
“沈令仪。”
冷不丁地,陆晏廷忽然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她的大名,然后问道,“你爹是国子监司业沈含章?”
沈令仪猛然一愣,不可置信地盯住了陆晏廷的双眸,颤着声音问,“大人……认识我爹?”
陆晏廷闻言轻轻一笑,忽而倾了身平视著沈令仪道,“当年舞弊案的主审就是本官,你说,巧不巧?”
“……是、是你!”沈令仪微怔,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当年爹爹被刑部的人带走的时候,她和娘亲都以为这只是例行的询问排查而已。
结果没想到三天以后爹爹就被定罪为从犯,罪连全家。那之后,爹爹和弟弟发配北辽,她和娘亲则沦为奴籍。
小小的沈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十二岁的沈令仪在那一天彻底尝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怆。
可即便如此,沈令仪也从来不信满心仁义为人正直的父亲会为了一己私欲罔顾王法,舞弊作案。
自双亲和弟弟流放那日起,沈令仪就存了想要替父亲翻案的念头,只是那时候的她渺小到宛如一颗蜉蝣之物,别说什么替父亲翻案,便是她自己同娘亲的性命和一日三餐都是朝夕不保的。
而现在,开启她人生厄运的始作俑者竟就坐在她的面前,轻描淡写地同她说著昔日那轰动了整个上京城的舞弊案,说着她爹爹的名字。
更荒唐的是,她自己甚至还差点上了他的卧榻,答应做他的外室!
思及这些,沈令仪忽觉胸口涌上一股浑浊之气,堵住了她的嗓子让她呼吸不得。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晏廷张嘴说了什么,但是她耳边嗡嗡一片,似乎除了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路的“哒哒”声之外,再无它音。
紧接着,沈令仪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偶人栽倒在地上那般晕厥了过去……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沈令仪连忙跑向他,站定后将个子不高的全福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露出了一丝狐疑。
“是妈妈告诉我的。”全福应道,“皎皎姐,妈妈病了好两天了,请了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今儿突然说想要让你回一趟秋水苑,说有些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沈令仪闻言一愣,第一反应是不太可能。
“怎么会呢,我前几天才去过啊,那会儿妈妈看着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说病就病了?”
“你上次去的时候妈妈其实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就是你难得回来,她不想小题大做让你担心。”全福说著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妈妈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事儿永远都是自己硬扛着。若非是顶顶重要的事,怕是她也不会差了我来找你。”
全福说著还担忧地追问了她一句,“皎皎姐,你方便跟我走一趟吗?”
话听到这里,沈令仪已经完全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全福跟在程余嫣身边很多年了,想她刚到秋水苑没多久全福就来了。
这些年,他从前院跑腿打杂的小厮做到了程余嫣身边的人,沈令仪觉得他的话没什么可以怀疑的。
如此一念,沈令仪便点点头道,“你等等,我去和管事大叔说一声,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和你走了。”
“那是自然!”全福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停著的一辆毡布马车道,“姐姐放心,咱们坐马车回去,妈妈说只是和你交代些琐事,回头说完了我再把你送回来,耽搁不了多久的。”
沈令仪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别院。
说实话,沈令仪是清楚自己名义上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主子的,按理说没得陆晏廷的允许,她是不能擅自离开隐竹院的。
但是大管事虞叔一听是她的干娘生病了,便非常通情达理地让她赶紧去看看。
“虞叔,多谢您了!”沈令仪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福身应下的时候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虞叔便笑着让她赶紧起来,“看姑娘说的,生病这事儿可大可小的,你快去快回就是了,若是天黑了,路上可就不太好走了。”
沈令仪再次谢过虞叔后便匆匆地出了府,和全福并肩上了马车。
可就在她刚掀开车帘进入车厢的时候,脑后竟传来一阵巨痛,随即她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陆晏廷这趟出城去太白村,其实也是一拖再拖的行程。
近几年来,他是越发不愿意搭理祖宅那些事儿了,若非明面上不能做个忘本忘义之人,只怕他连最后的这块遮羞布都懒得费劲去拉一拉。
今日一早,也是夕水街那边的大总管刘泉亲自在皇城外头请的他。
陆晏廷昨晚留宿内阁院,天还没亮呢,刘泉已经托人往皇城内阁传了话,托词更是客客气气的,说陆晏廷是嫡子,迁坟请碑这种事,旁人代不了他的手,让他无论如何辛苦跑这一趟。
陆晏廷也是懒得费口舌,巧了他正好要去城外的驿站交代点事儿,绕去太白村也算是顺道,他这才冷着脸应下了。
走的时候他倒是先回了一趟隐竹院,正巧遇到提着热水从小厨房出来的知春,一问才知道小女人还没起。
陆晏廷便什么都没说,最后也没进屋。
熟悉的乌木香在鼻息间散开,有一双宽大的手掌不由分说地环住了她的腰,甚至带着惩罚性地在她的腰际上掐了一下。
她下意识惊呼,却听一记询问在耳畔响起。
“皎皎,你要去哪里?”
沈令仪呼吸一滞,整个人顿时从混沌中惊醒!
最先映入她视线的便是紧闭着的窗棂,然后她低下头,看到的就是这几日自己用过的笔架、镇纸、砚台和磨了一半的墨段……
除此之外,桌上竟是空空如也,那幅她已经临摹完了的画竟不翼而飞了。
沈令仪眨了眨眼,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明所以,可坐直了身以后她才察觉到肩头沉沉的分量。
不知是谁在她身上披了一件披肩,灰缎素面,边绣描金,一看便知是上成的衣料所制。
沈令仪下意识将披肩拢了拢紧,转过脸的瞬间才看到不远处那抹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熟悉身影,以及墙上挂著的那幅自己刚临摹完的画。
她愣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站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打翻了座下的椅凳。
“哐当”一下的砸裂声把沈令仪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急忙弯腰去扶椅子,偏偏身上的披肩也在这时应声而落。
一股凉意瞬间侵入她的背脊,沈令仪无端地打了个轻颤,人还没站直,就听不远处的男人喊了她一声。
“皎皎,过来。”
沈令仪咬着牙,脑子转得飞快,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向陆晏廷。
“大人。”
然后,她站定在他身后,不冷不热的福身行礼。
这不是见鬼了嘛,之前知春还言之凿凿的和她说陆晏廷今晚要回陆府,一定不会来隐竹院的,所以她才大意了,犯困的时候想着要不就在耳房稍微眯一会儿。
结果这一睡……
沈令仪暗中骂了自己一句,顺势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你画的?”陆晏廷继续问。
沈令仪皱着眉,想着眼下被抓了个现行,是完全没有扯谎的条件了,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临摹的。”
“为何要临摹这幅画?”陆晏廷仿佛来了兴致。
沈令仪闻言抬起头,却见男人并未转过身看向自己,依然还是微仰著头看着她仿的那幅画。
她于是悄悄眨了眨眼,口吻诚恳道,“一是闲来无事,二来……我喜欢珣笙先生的画。”
“喜欢珣笙的画?”陆晏廷说著终于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你认识画者?”
沈令仪摇摇头。
“那为何喜欢?”
为何?她总不能说因为珣笙的仿画在黑市能卖很高的价钱吧!
“因为先生的画意境悠然,纯朴归真,看着让人觉得很神往。”
沈令仪一口气卡在嗓子中,怕自己笑的太尴尬,只能故作娇羞地又低下了头。
结果她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便笑出了声,“纯朴归真?哈哈……”
沈令仪不懂陆晏廷在笑什么,却见他抬手将挂著的画取了下来,然后径直走到书房内的长桌前,展画、磨墨、提笔,一气呵成。
“你过来。”陆晏廷随即用笔尖指了指沈令仪。
沈令仪下意识朝他走了过去。
男人此刻身上穿着件普通的灰色常服,素雅的布料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绣纹花样,但是陆晏廷的身形容貌摆在那里,真的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衣料都折损不了他风光霁月的矜贵气度。
她看着看着,不由想起之前秦归雀问自己的那句话。
沈令仪被吓得一个激灵,果然就止住了泪。
然后,她就看到陆晏廷伸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将其卷好后放入她的怀中道,“既这么念念不忘,那这画就当做是此番立功的奖赏,送你了。”
薛承枫办事效率很高,次日下午就给陆晏廷递了消息,查出了指示那一伙伺机伏击的人的背后主使正是穆王——周为庸。
消息传到陆晏廷这里的时候,他正和三皇子周宣文对坐于亭中。
“穆王?”周宣文闻言着实一愣,“我以为这比较像是五弟会做的事。况且他在五弟的别府下手对付你是什么意思,狗急跳墙吗?”
陆晏廷不语,只专心致志地泡著茶,末了将盛着茶汤的杯盏递于周宣文,方才开了口。
“马鞍藏针的事我还没同五殿下清算呢,他在等我回应,不会这么快出后手的。”说着他便轻轻一笑,“穆王……兴许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周宣文接过茶盏举杯未品,只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相识多年的挚友道,“如此说来,我倒觉得陆大人最近处事的方式有些激进急躁了。”
“请殿下赐教。”陆晏廷抬眼看了看周宣文,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
“天家做媒并非你所属之人,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娶万宁的,但其实你拒绝万宁的法子有千百种,可收个外室自损清誉,这做法倒有些多此一举。”
见陆晏廷闻言开口想要反驳,周宣文抬手止了他的心思,立刻继续道,“好,或许外室一事自有你的考量,但南楚赈灾的这个案子早就压在你书桌上都快要落了灰了,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现在拿出来想要敲打五弟和四皇叔,这可真不太像是我们首辅大人的处世之道啊。”
周宣文口中的四皇叔就是穆王。
“那依殿下之见,下官的处世之道是什么?”陆晏廷又问。
“伺机而动,一招致胜。”
“下官还不够伺机而动吗?”陆晏廷笑了笑,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至于一招致胜嘛,南楚赈灾那个案子牵扯太广,我也不敢保证每个结果都在意料之中,这不,殿下和我都没猜到,穆王竟会在五殿下的地盘上对我发难。”
“真的不是为了你那个娇滴滴的外室?”周宣文笑着试探,万宁刁难一个婢女的事儿,传来传去也不算什么空穴来风了。
陆晏廷挑了眉,“下官惶恐。”
周宣文被陆晏廷惊讶的样子逗笑了,“无妨,是不是为什么人,首辅大人自己心中肯定是有数的,不过你说,四皇叔到底想做什么?”
“穆王想做什么并不重要,殿下只要记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番,不论是扳倒穆王还是五殿下,都能让殿下您暂时喘口气。”
与此同时,穆王府的书房内忽然传出一声怒骂。
双目圆瞪的五殿下一掌拍在了高脚茶几上,震得没有放稳的茶碗盖“咕噜噜”转了个圈后径直跌落在地,“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瓣。
“周为庸你这算盘可是打的真好!”五殿下骂上了头,对面自己的皇叔已是直呼其名了,“在我的地盘上动我请的人,皇叔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可穆王也不是软柿子,闻言也丝毫不怯懦地冷笑一声,压着满腔的不满道,“皇侄说这话谦虚了,若非你三番五次回绝本王,本王又岂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皇侄可别忘记了,本王有多少把柄在你的手上,你就有多少把柄在本王的手上,咱们半斤八两,谁都别想在这趟浑水中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自然是不用了,这样一闹,我的身份也暴露了,大人让我在隐竹院小住几日再做安排,正好我也许久未见栖山了。”翎月如实道。
“栖山?”沈令仪微怔,不懂翎月为何突然提及栖山。
一旁的知春闻言笑道,“姑娘还不知道,翎月姐姐是栖山的姐姐,亲姐姐。”
沈令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从别府出来的时候我见栖山心急如焚,原来……”
突然,又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知春去开门,然后栖山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
“沈姐姐,爷让你现在去一趟书房。”
坐在屋里的翎月闻言便沉着脸跑向了门口。
然后只听栖山一阵“哎呦呦”的叫喊声,“阿姐你轻点儿轻点儿,哎呦,你别拧我耳朵啊!”
“我瞧着你平日里是没大没小惯了,怎么来姑娘的房间这般横冲直撞的,也不避讳著点。”
“我避讳了啊!”栖山疼得嚷嚷,“我都没进屋,阿姐,阿姐别拧了……”
沈令仪一边听着姐弟俩站在门口的打闹一边笑着站起了身,知春见状连忙上前,问要不要给她换身衣裳再出门。
沈令仪摇了摇头,只取下了挂在一旁的披肩道,“就一点路,我去去就来的,不用那么麻烦。”
沈令仪到书房的时候,陆晏廷正站在窗边和薛承枫说话,门口只有一个受了伤的崇岭。
崇岭看到她,便立刻走上前向她道谢。
“今日真的要多些谢姑娘,若是没有姑娘……咳咳……”
“你快别说话,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受了伤,别一直站着。”
沈令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右手也一直捂著左边的肩胛骨,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知其实他伤的肯定不轻。
可崇岭闻言却摇头一笑,“这点皮外伤不碍事。”
“既不碍事,那你就更不用和我客气了。”沈令仪道,“是翎月最先发现你出事的,而且方才她已经连你的份一起来给我道过谢了,我受下了,此事便不用再提了。”
“翎月也去找过姑娘了?”见沈令仪点头,崇岭又道,“此番确实是我大意了,因为五殿下的那座别府其实并不大,我以前去过几次,前后左右都已经非常熟悉了,想着不过就是替姑娘和翎月把个风,没想到竟就著了别人的道。”
“现在知道是什么人下的狠手吗?”沈令仪想到方才夜雨中的那场混战就心有余悸。
崇岭摇头,“被伏的几个是关外人,爷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没这么快……”
“皎皎,过来”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陆晏廷的轻唤。
沈令仪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和崇岭点了一下头后方才转身走了进去。
窗边,陆晏廷还在和薛承枫交代事情,后者见沈令仪靠近,下意识地看了陆晏廷一眼,似在示意陆晏廷要不要稍微避讳一下正在说的正事。
可陆晏廷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薛承枫的“暗示”,当着沈令仪的面并无半点隐晦遮掩。
“……此事多半与五殿下无关,先不要惊动圣上,就按照我刚才说的两个方向去查,越快越好!”陆晏廷说著往门口望了一眼,“还有,出去的时候把崇岭也带出去,让他先好好休息,此番疏忽不是不罚,但罚是为了让他长记性,不是要他命。”
“是!”薛承枫领命后抱拳作揖,退下去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令仪。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轻轻合上了。
陆晏廷是在隐竹院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以后进的宫,一进养心殿,他就被也在气头上的孝帝怒骂到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他的身侧,则站着三日后即将负责护送和亲队伍出城入关的平昌府小侯爷——温久卿。
其实孝帝这边也是好不容易才安抚下了太后娘娘,说动了她老人家将册封万宁的懿旨亲自送去穆王府的。
为了这事儿,太后娘娘已经和孝帝闹了一场脾气,母子俩几日都没有说过话了。
想当年王氏姐妹俩的感情是非常好的,现如今太后娘娘依然念旧,始终记得自己的长姐病逝前托孤于她的悲壮场面。
所以对于册封万宁,再让她去北辽和亲,太后娘娘当时就不答应。
可前朝后宫就是这样,看似没有关联,实则处处关联,到最后太后是点了头,但是心里和圣上的别扭也落下了。
所以,当得知陆晏廷私遣护军为己所用,又扣了万宁将她押去了刑部司狱后,孝帝当即扬起手,直接砸了手边那盏贵重的泥金玉足琉璃杯。
圣上是真的动了怒,他两头都气,既气万宁性子乖张不服管教,临到和亲前还要做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来,又气陆晏廷竟也犯了糊涂为了个低等下贱的女人要闹得满朝皆知。
“你是被下了降头还是被灌了迷魂汤,脑子都昏了吗?”孝帝揉着发胀的晴明穴,连看都懒得看陆晏廷一眼。
“皇上息怒。”陆晏廷叩首一拜,“微臣想着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又有什么机会能得罪公主呢?公主……就是冲著微臣来的,既然如此,微臣总是要去会一会公主的。”
“你也知道万宁是冲着你去的,你还偏偏要这样大动干戈,不和她争个你死我活你不甘心是不是?”
孝帝越说越来气,指着陆晏廷的手都抖了抖。
朝中,首辅大人与穆王势如水火早就不是什么辛秘之事,今日牵扯进来的沈令仪,不过就是个被无端卷入其中的倒霉蛋而已。
以她的身份来说,这次就算真的死在了万宁的手里,也根本算不上是一件事儿,结果陆晏廷偏就上心了!
“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而且首辅大人不仅上心,眼下还摆出一副辩都懒得辩的样子,一心领罪。
这下孝帝却是更来火了。
假如现在朝中安宁各处无事,眼前这一桩积怨他这个做天子的兴许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过去了。
但偏偏现在朝中内忧外患皆乱,天灾人祸俱全,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折了陆晏廷,于孝帝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于是,孝帝在狠狠地瞪了陆晏廷一眼以后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毕恭毕敬垂首站着的平昌府小侯爷温久卿。
温久卿眼见孝帝投来示意的眼神后也未曾有半点慌乱,只从容不迫地对着孝帝拱手作揖道,“皇上,微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倒也不能一味地因为首辅大人救的是个婢女而妄下定论。”
果不其然,温久卿话音刚落,孝帝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该骂的骂了,该跪的也跪了,眼前这事儿说穿了不过就是君臣二人各撒的一个气,气撒完了,给个台阶,大家都要下来。
而温久卿显然就是那个上来递台阶的聪明人。
那一霎,沈令仪只感觉到怀中女娃娃的瑟瑟颤抖和自己狂跳不止的心。
四周的混乱依然在持续,尖叫声和怒喊声混成一片,骏马的嘶鸣在尘土飞扬的上空盘旋……
可是疼痛并未如期落下,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呼喊。
“阿悠,阿悠!”
沈令仪怀中的小女孩儿听到声音以后微微一动,奋力地扒开了沈令仪的双臂,冲著不远处狂奔而至的女子哭喊著。
“娘,娘……”
沈令仪恍然抬起头转身看去,发现方才似发了癫的骏马这会儿正“哼哧哼哧”地站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地上有马车车轮碾压过的焦灰痕迹,四下扬尘未散,灰灰濛濛中,沈令仪看到了一抹玄青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颀长挺拔,如松如琼。
“谢天谢地啊!多谢姑娘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就在沈令仪发愣的时候,女娃娃的娘亲已经奔至她身边,确定了孩子没事以后,对方便一个劲地弯腰鞠躬给沈令仪道谢,满眼泪痕。
沈令仪将吓坏了的孩子交还给她娘亲,刚想从地上撑起身,却见一张俊朗的脸在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
“沈令仪。”
男人的声音依旧沉如玄水,喊她名字的时候完全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大人……”沈令仪低着头,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西市撞见陆晏廷,还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之下!
“还不起来,等我来抱你?”陆晏廷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坐在地上的小女人,眯着眼问。
沈令仪于是连忙站了起来。
陆晏廷见状转过身,走了好几步以后却发现身后的小女人并未跟上。
他转头,却见沈令仪正提着裙摆猫著腰在那儿绕圈子,似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陆晏廷皱眉,口吻中略显不耐。
“我的信没了!”沈令仪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隔空冲着陆晏廷就是一声大喊。
陆晏廷敛眸折回身,走到满脸焦急的小女人面前一把虏住她的手腕问道,“什么信?”
一阵疼痛感从小臂蔓延至肩胛骨,可沈令仪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急着和陆晏廷解释,“信,我爹的信,从北辽寄来的!”
她说着便挣脱开了陆晏廷的钳制,再一次弯下腰沿着墙根一寸一寸往前找。
可突然,沈令仪只觉得自己双脚骤然腾空,紧接着,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又有力的怀抱中。
“陆晏廷!”沈令仪不可思议地看着将自己横著抱入怀的男人,吓得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陆晏廷却不理她,只开口唤来了栖山。
栖山方才一直在马车后面检查车轱辘,这会儿看到沈令仪的时候自然吃惊不已,“沈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帮她找一封信。”不给沈令仪开口的机会,陆晏廷径直吩咐栖山。
“信,什么信?”栖山挠挠头。
“是一个素色的信封,大概这么大。”沈令仪忙对栖山笔画了一下信封的大小,然后她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腕小声道,“我还丢了一个绣花的布袋。”
……
沈令仪就这样被陆晏廷抱上了马车。
车厢内一片凌乱,满地的杂物碎片,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沈令仪本以为陆晏廷上车以后就会将自己放下,谁知他却踩过了满地的乱物走到一旁,然后抱着她直接坐下了。
沈令仪不明白他的意思,绷着背僵在他的怀中。
忽然,车厢帘被人掀开,沈令仪以为是栖山,立刻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玄衣男子弯腰走了进来。
男子看着比栖山大几岁,浓眉大眼脸颊方正,抿着嘴的模样特别的不苟言笑。
“如何?”陆晏廷搂住了沈令仪的细腰,抬头问道。
“爷,马鞍上有人做了手脚。”男子闻言单膝跪地,将闪著寒光的雁翎刀直接杵在一旁,然后展开掌心伸到了陆晏廷的面前。
沈令仪也好奇地探过头,却见那人的掌心中有好几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又短又尖。
男子随即说道,“这些银针被人倒插在马鞍内侧,银针短马鞍厚,所以前半程的时候马匹并无异感。但是车夫越坐马鞍就越下沉,细针的尖头因此就扎进了马背,这才惊了马。”
沈令仪光是听那男子的阐述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陆晏廷闻言却冷声道,“把东西收好,去查清楚谁做的这件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男子领命应下,然后速速起了身,却在要退出车厢的时候和正要进来的栖山撞了个满怀。
“哎呦崇岭大哥,我说你看着点儿啊。”栖山的脚尖被踩到,疼得他连连后退。
可唤命崇岭的男子只瞟了他一眼,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跳下了马车。
“诶,你……”栖山倚在门边捂着脚尖,黑着脸冲外面吼,“对不起也不说一声啊!”
结果他话音刚落,陆晏廷就曲指敲了一下木凳提醒栖山,“把东西拿过来再去和人吵。”
栖山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对着外面“哼”了一声,方才转身进了车厢。
“姐姐看看,是这封信吗?”栖山说著把一个磨损了一些边角的信封递给沈令仪,一同递上的还有那个绣花袋子,“然后你数数里面的钱对不对,我怕还有碎银子漏在别处。”
“没错,就是这封!”沈令仪激动地探了身子想去接,却不及陆晏廷的手快。
可陆晏廷对信倒是不感兴趣,只掂量著那个绣花袋子道,“哪儿来的银子?”
沈令仪下意识想伸手去夺,可她才把右手伸直,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她皱着眉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衣袖已经磨破了,腕处露出的皮肉也被蹭得红肿了起来。
不知为何,沈令仪心里忽然就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一并夹杂着方才被惊马所致的后怕,让她整个人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触即发。
“这银子是我的工钱,我既不偷又不抢,大人难道还要没收了我的工钱不成!”
见陆晏廷被自己吼得愣了一下,沈令仪便趁机从他的手中将信封和袋子一并夺了回来,然后忍着手腕处的疼痛道,“大人贵为首辅,不会不懂非礼勿视的道理吧!”
那一刻,小女人眼中露出的是陆晏廷从未见过的毅然之色,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狠劲。
陆晏廷顿时笑在了心中,眼前的美人儿,怕不是可任人耍玩的狸奴,而是一只藏了利爪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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