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小夭相柳的其他类型小说《长相思:复活吧,我的爱人小夭相柳》,由网络作家“南淮子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夭和鄞翻遍了医书,苦苦钻研数日后重新开了一副药方,老轩辕王按照新的药方连服了两三日后,气色大好,偶尔还能在小夭的搀扶下下床走动走动,几位小殿下也时常到小月顶上陪老人家逗闷子。老轩辕王打趣小夭道:“你和璟成亲也很久了,该给我添个重外孙了!”小夭干笑道:“外爷,照顾孩子这事儿我可做不来,还是炼药杀人比较适合我。”老轩辕王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性子可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小夭莞尔:“外爷早就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妹妹这是哪里话,我倒是瞧着几位王子王姬对妹妹喜欢的紧呢!”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门口走进来一位浅笑吟吟的华服贵人,进入屋内后对老轩辕王见礼道:“爷爷。”小夭有些意外,以前她住在小月顶上的时候,几十年也不见馨悦来访几次,她...
《长相思:复活吧,我的爱人小夭相柳》精彩片段
小夭和鄞翻遍了医书,苦苦钻研数日后重新开了一副药方,老轩辕王按照新的药方连服了两三日后,气色大好,偶尔还能在小夭的搀扶下下床走动走动,几位小殿下也时常到小月顶上陪老人家逗闷子。
老轩辕王打趣小夭道:“你和璟成亲也很久了,该给我添个重外孙了!”
小夭干笑道:“外爷,照顾孩子这事儿我可做不来,还是炼药杀人比较适合我。”
老轩辕王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性子可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
小夭莞尔:“外爷早就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妹妹这是哪里话,我倒是瞧着几位王子王姬对妹妹喜欢的紧呢!”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门口走进来一位浅笑吟吟的华服贵人,进入屋内后对老轩辕王见礼道:“爷爷。”
小夭有些意外,以前她住在小月顶上的时候,几十年也不见馨悦来访几次,她是从骨子里畏惧着老轩辕王,儿时留在轩辕城做质子的记忆始终如噩梦般困扰着她。不知道今日是怎的竟主动到这小月顶上来了,而且神态自若得就好像来拜访的是她亲爷爷一样。
老轩辕王温和说道:“馨悦,来,坐吧,你跟小夭也许久未见了吧,正好可以好好聊一聊。”
馨悦眼中隐隐泛着泪花说道:“从前还在小炎灷府的时候,我和小夭的关系最要好,只不过后来一时糊涂,做了那等错事,还望小夭妹妹不要怨怪我才是。”
小夭犹疑了一下说:“怎么会呢,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日后,馨悦隔三差五就会跑到小月顶上看望老轩辕王,有时候还会跟小夭一起学些粗浅的医术。
小夭问:“你为什么忽然想学医术啊?”
馨悦笑说:“陛下日理万机,很少来我们的宫中,紫金顶上的日子太过枯燥乏味,不如学些有用的东西打发时间,这样以后紫金宫的妹妹们和王子王姬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可以及时帮忙诊治一下。”
小夭笑而不语,她觉得馨悦的确很不一样了,不光对之前发生过的事全然不提,就连每次面对老轩辕王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难道她真的已经全都放下了吗?
一日,璟在木屋内陪老轩辕王下棋,小夭独自一人四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一片火红的凤凰林前,她犹豫了良久,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如同空中正在燃烧的云霞,绚烂夺目。
秋日的阳光没有夏日那般浓烈炽热,更像是一位温婉的画师,用轻柔的笔触,勾勒出每一片花瓣的形状,透过浓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抚在小夭的脸上,温暖又舒适。
小夭漫步到林中,伸手去接空中纷飞而落的凤凰花,跳坐到树下的秋千架上,脚下一踢一晃着荡了起来。
她拿起一朵凤凰花,轻轻吮吸着甜甜的花蜜,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朝云峰上也有一片凤凰林,那是小夭和玱玹的秘密基地,开心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跑到那里荡秋千,一起吮吸凤凰花蜜,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到那里去,诉说彼此的心事。
玱玹是个小哭包,明明她才是妹妹,可每次都是她帮玱玹赶走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把他抱在怀里哄。
他们发誓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那时候她背着玱玹漫步在凤凰林中,对他说以后会嫁给他,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了,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被玱玹记了一辈子。
她在海底沉睡了37年,玱玹就用37年在神农山上种了一片一模一样的凤凰林,玱玹登基之后,这片土地就真真正正属于他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他、赶走他,他曾发誓一定要变得强大,他做到了。
可后来他却做了她难以原谅的事,那个月圆之夜,就在这凤凰林内,亲手将毒药递到他手上又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吃下去的时候,她痛不欲生,她想出来的无数种酷刑全部加注在身上也不会比那一刻更痛了。
小夭随着秋千架来回摆动,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想什么呢?”
小夭转身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她缓了缓神,将手中的一朵凤凰花递给他,玱玹接过,盯着那朵花看了许久。
小夭轻笑道:“没毒。”
玱玹眼里浮现哀伤,但还是笑着说:“我知道,有毒我也不怕。”说完将手中的凤凰花放进嘴里吮吸着花蜜。
小夭问:“甜吗?”
玱玹说:“一直都很甜。”
小夭往秋千的旁边坐了坐,给玱玹让了个位置,玱玹绕过秋千架轻轻坐到了小夭的身边。
“我原以为那日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荡秋千,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机会,真好。”玱玹望着火红的凤凰林,缓缓开口道。
小夭淡然一笑:“你就是个傻的,知道我要杀你,还不管不顾的前来赴约。”
玱玹转过头盯着小夭说道:“比起活着失去你,我宁愿去死。我也是从那次开始理解母亲的。”
小夭眼眶微微泛红:“幸好我们都活着,璟也活着。”
玱玹唇角微微勾起:“是啊,幸好。”
两人沉默地荡着秋千,静静地看着凤凰花从枝头掉落,在空中翩翩飞舞后又轻轻落到地上,不知不觉地上又铺上了新的一层凤凰花。
小夭一边弯腰捡起一朵放在手心把玩,一边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把我送去玉山?”
玱玹说:“那日我以为自己已经身死,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五神山,那时鄞说你没有死,却也没有活,只是还有极其微弱的心跳,他们把你安置在归墟海上的水晶洞里,我过去的时候,看到你正躺在一枚布满血咒的白色海贝上,应该是这个阵法暂时保住了你的性命,但是鄞并不懂得这个阵法,他说玉山王母精通阵法,或许能参透,于是我就带你上了玉山。”
像是听到了某个敏感的词汇,小夭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既然没人懂这个阵法,那又是谁布下这个阵法的呢?还有那枚海贝,我从未听父王提起过五神山上还有这种法宝。”
玱玹解释道:“我们没有找到布置阵法的人,阿念说海贝是高辛的一位先祖收藏在藏宝库中的,连师父都不知道,她也是无意中才发现这个法宝的。”
小夭的心狠狠颤抖起来,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的,绝对不会!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玱玹见小夭神色不太对劲,忙扶住她问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小夭摇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后才继续问道:“那上了玉山之后呢?王母是如何救的我?”
玱玹摇了摇头:“刚到玉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王母说你不怕水,要将你沉到瑶池里,我不放心便下水去查看,看到你果然无恙,反而还能保留一丝生机,我恳求王母救活你,王母却说她也没有办法唤醒你,也许你在水中沉睡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便会自己醒过来。我就想着回到神农山找一处灵气充沛的湖泊将你接回来,但是当我选好之后再上玉山,却发现你已经醒来准备要接任王母之位了,所以我并不知道王母是用什么法子救的你。”
听了玱玹的描述,再联想到那枚布满血咒的海贝,小夭的心更加不安,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如果是他,他怎么会什么好处都不要呢?
玱玹看着小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眉头皱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小夭,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
小夭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没事。”
玱玹紧紧抓着小夭的手问:“小夭,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王母说你的身体不怕水吗?”
小夭眼眸低垂,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相柳,海底那37年是他用心头精血为我续了命,醒来后我就能在海底自由呼吸了。”
玱玹愣住了,他想起了王母和鄞之前的话,嘴唇动了动,小夭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玱玹顿了下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当时鄞告诉我除了王母,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救你。”
小夭问:“是相柳?”
玱玹点头:“但是我不愿你再和他有过多牵扯,更不想让他把救你当成是一种交易来跟我讨价还价,而且我害怕,我怕你醒来之后会更加痛苦,此生此世都不愿再见我,所以我自私地选择让你沉睡下去。”
小夭嘴角扯出惨淡的笑:“你想的也没有错,当我发现自己想死都死不了的时候,我就已经心如死灰了,所以才决定做王母。”
玱玹黯然,当年得知她心灰意冷要做王母的时候,他震惊,愤怒,哀伤,痛恨,即使这么多种情绪撕扯着他,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资格干涉和阻拦她的决定,就如同两百年前她的突然离开,他同样无力阻拦一样。
想到这里,玱玹问道:“两百年前你和璟大婚后,为什么突然选择离开啊?”
小夭淡淡地说:“那时天下大势已定,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不过是厌倦了这种生活,相比于贪恋着浮华的美好,我更怀念从前在清水镇的日子。”
“我以为是因为骤然听闻相柳的死讯,你心里在怪我所以才不告而别的。”
小夭身子一僵,时隔多年,再次从别人嘴里听到“相柳已死”这类的字眼,还是会令她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胆寒。
她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我不想让他死,但我也不会怪你,从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像在神农义军中,相柳对她说的那样: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死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三年后才知道你离开了,那时候已经无处去寻你了,我觉得我又把你弄丢了。”玱玹的眼底浮现一抹忧伤。
小夭眨了眨眼,笑笑:“如果我告诉哥哥,那哥哥还会让我离开吗?如果哥哥放我离开了,会不派人盯着我的行踪吗?会一直忍着不来找我吗?”
玱玹被她的话噎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戳戳她的小脑袋说:“你啊,敢这么调侃当今陛下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小夭嘻嘻笑着:“那我就只能谢陛下不杀之恩咯。”
玱玹也弯唇笑起来,目光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缓缓说道:“最北边的那座山峰叫做两忘峰,如今已经被我划为了禁地。”
小夭点头:“我知道,那里葬的是神农义军的遗骸。”
“看来爷爷都已经告诉你了,两百年前最后一战的所有神农士兵都葬在那里,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夭眺望着远处矗立的那座山峰,像所有誓死不降的神农士兵一样孤傲挺拔,沉重悲壮。她摇了摇头,那里埋葬了所有为国捐躯的神农士兵,但也只有那些神农士兵。
他们与她毫无关系,她甚至厌恶他们的死守剥夺了一个人本该拥有自由的权利。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相柳就不会是那样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们,相柳就不会与她哥哥为敌,如果不是他们,她和相柳的关系就不会走到决裂那一步。
神农覆灭又如何?故国已倾,难道像他们那样负隅顽抗就能光复了吗?徒以血肉之躯告慰祖宗先灵,当真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小夭自嘲地笑了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还真是又阴暗又自私,自私到只为了一个人就否定了成百上千个人一世的忠勇。
玱玹大概猜到了小夭不愿上两忘峰的原因,说道:“相柳死后,尸身化作毒血消散了,所以没能将他也带回来葬在山上。”
“苗圃当时都跟我说了,不愧是九命相柳,连死了都不吃一点亏。”
“小夭,既然逝者已逝,就不要再多想了。”
小夭轻轻“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我听说馨悦之前小产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玱玹面色一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她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什么意思?莫非是她自己弄掉了自己的孩子?”
玱玹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她那点嫉妒心?那时淑惠也怀有身孕,她本来是想要害淑惠的孩子,结果拿错了药,自己的孩子没了。”
小夭看他说的如此轻松,甚至毫无人情味,讪讪地问道:“那也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吗?”
“心疼?我只要一想起来她曾两次派人暗杀你,我就想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要不是因为对丰隆的亏欠,我怎会留她至今,还给她这等尊荣和地位?”玱玹目光森寒,小夭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继续说道:“不过那次之后,我让鄞帮她诊断过,她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也算是遭到报应了吧,你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她最近总是来小月顶上看望外爷,还跟我讨教医术,我觉得有点不像她以往的风格,一时有点好奇罢了。”
“你这么说的话她从小产之后倒是安分了很多,偶尔也会到小月顶上看爷爷,我遇到过几次,见她跟爷爷相处还不错,就随她去了,只要不生事端,我可以当她不存在。”
小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莫非真的是想开了,痛改前非了?”
玱玹双手扳过小夭的肩膀,紧紧盯着小夭的脸严肃地说:“小夭,不管她是真情流露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你都要时刻提防她,不可以跟她太过亲近了,知道吗?”
小夭“噗”的一声乐了:“陛下,神农馨悦是你的王后,你怎么说的跟你的敌人似的。”
“别嬉皮笑脸的,敢伤你就是在与我为敌,不管是谁。”
小夭的笑容僵了僵,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闪烁着:“好好好,我知道了。”
玱玹这才放开箍着她肩膀的手,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回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回紫金顶处理点公务,晚点再来小月顶跟你们一起用晚饭。”
小夭点点头说:“好。”
白羽离开后,别院内只剩下玱玹 、小夭和璟。
玱玹对小夭和璟摆手说道:“坐。”三人围坐在别院的石桌旁。
玱玹给小夭和璟倒了杯茶,小夭接过喝了一口后问道:“哥哥,方才听你叫白羽的那个对手狼族二王子,是怎么回事啊?”
玱玹轻啜了一口茶说:“狼族人世代居住在西荒一带,他们勇猛好斗,也嗜杀成性,轻易不好得罪。进入决赛的那位就是狼族的二殿下,也是狼王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在狼族内有很高的地位,这次他败在了白羽的手下,还差点丢了性命,狼族人势必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小夭说道:“那为何不像其他参赛者那样,也给他一个官职?”
“听闻狼族人性子直,战败便是不如人,若强行封赏,会被他们当做是一种讽刺。”璟耐心地解释道。
玱玹点点头:“不错,而且狼人凶残狠辣,稍不注意容易养虎为患,难以控制,并不适合留在身边。”
“那哥哥打算如何处置他?”
玱玹黑眸沉沉地说道:“保住他的性命,完好无损地给狼王送回去。”
“这样即使是战败失了面子,但毕竟于他们而言也是救命之恩,他们也不好迁怒于中原。”小夭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是如此。”玱玹认同地对小夭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看那白羽也并非善类,手段十分鬼魅狠辣,招式也让人捉摸不透,你要留他在身边我不管,但是务必要小心。”
小夭偷偷瞄了一眼璟,故作玩笑地说道:“放心吧,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敢和如今的轩辕王为敌,再说了,我的箭术和毒术你都是知道的,还有左耳他们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到箭术和毒术,小夭的眸色暗淡了一下,璟也是沉默不语地望着小夭。
玱玹说道:“别不正经了,你现在离我山高皇帝远的,我就是有心想护你都鞭长莫及,叫我怎么放心。”
小夭嘻嘻笑着,忽然想起什么了问道:“对了,外爷怎么样了?他身体还好吗?”
玱玹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小夭见他这么严肃,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多亏你之前一直照顾爷爷,还陪着他老人家一起钻研医术,不然,他只怕撑不到现在。”
虽然听上去老轩辕王还是健在,但是从玱玹的语气中也能感觉到老轩辕王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容乐观。小夭心里“咯噔”一下,喃喃道:“外爷他....”
玱玹目光凝重,叹了口气说道:“小夭,回趟神农山吧,爷爷一直念着你呢。”
小夭眼眶含泪,点头说道:“好。”
璟轻轻握住了小夭的手,眼里流露出哀伤,他虽然和老轩辕王的交情不多,但他是从心底里敬佩这位戎马倥偬、雷厉风行的君王。
馨悦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饭菜,几人一同用过饭后准备动身回神农山。
玱玹和馨悦到殿中跟各位宾客道别,小夭和璟则跟随钧亦从小路绕到了后门。经过一片小竹林的时候,看到那竹林内隐约有两个人影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似乎听到竹林外有人经过,其中一个人摆摆手,另一人便退去了。
那人转身从容地走出竹林,正碰上准备从后门出去的小夭和璟,当下微微一愣,随后恭敬地作揖行礼道:“父亲,母亲。”
小夭仔细打量了一会后有些吃惊地问道:“瑱儿?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的少年面庞白皙,剑眉微微上扬,透着一抹不羁与英气,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犹如紫水晶一般深邃迷人,他身姿挺拔,淡紫色的长袍上绣着精致的狐纹,腰间束着一条银色腰带,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优雅和贵气,正是现任的涂山族长涂山瑱。
他恭敬地回答道:“自然是来观看赤水秋赛的。”
不等小夭继续问,璟开口问道:“方才是同何人讲话?”
涂山瑱回头看了一眼竹林,笑着回答道:“是樊氏的幕僚,前些日子淮二哥来青丘小聚,说我们的枇杷很好吃,今日刚好碰到,便打发他的幕僚过来讨一些,改日送到他府上去。”
“你与樊氏的二公子很熟?”
小夭问道:“樊氏二公子?”
璟点头解释道:“此人名叫樊淮,樊氏大公子当年因为陛下登基被樊氏族长囚禁,没过多久就发疯病逝了,这樊淮就成了樊氏全部的希望,如今在樊氏算是能当家做主的人,接任族长之位是迟早的事。”
小夭心中感叹,当年樊氏的大公子与詹氏的遗孤詹雪绫定下了婚约,后来詹氏联合晋氏和沐氏刺杀她被玱玹灭族,从此便与樊氏结下了仇怨。没想到最后为了支持玱玹,樊氏族长竟然这样逼死了自己的大儿子。
涂山瑱说道:“算不上熟,不过是一起游过几次湖,略有些交情罢了。”见小夭和璟都神色如常,他又继续问道:“父亲和母亲是何时来的?这几日并未见到你们。”
小夭笑着说道:“我们在比赛前就来了,只不过不想太引人注意,就都变换了容貌而已。”
涂山瑱点头:“那既如此,不如等宴会结束之后随孩儿回青丘吧,孩儿也许多年未见你们了,心中甚是想念。”
小夭看了一眼璟说道:“恐怕这次不行,老轩辕王陛下病重,我和你父亲想先回趟神农山,下次再回青丘吧。”
涂山瑱说:“好,那瑱儿就在青丘恭候父亲、母亲回来。”说完恭敬地行了礼便离开了。
“没想到瑱儿都长这么大了,还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我,感觉我自己都已经老了。”小夭边走边对璟感慨道。
璟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说道:“小夭,我们也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小夭脚步一顿,有些心虚地说:“我......我其实不喜欢小孩,我喜欢自由,不爱被束缚,如果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我怕是每日被吵得不得安宁了。”
璟的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好,都听你的。”
小夭看得出来璟的失望和落寞,她一直拒绝他确实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也许原因不止因为怕被束缚,但一向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她在这件事上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接受,只能故作玩笑,装聋作哑。
玱玹和馨悦已经先行一步,因为不想耗费太多的时间,他们没有选择走水路回去,而是乘坐云辇赶回神农山。
“小姐,公子,陛下命我护送你们回神农山。”钧亦对小夭和璟说道。
小夭点头:“那有劳钧亦大人了。”
钧亦躬身行了一礼后翻身上了天马,璟和小夭先后登上云辇,天马飞快驰骋入长空,地面上的景致疯狂向后退去,一会功夫,云辇便已稳稳地穿行在云海之中。
想着很快就要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小夭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双手也不知道如何安放才好,一双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小夭抬头,看到璟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别紧张,我们这是回家。”璟柔声说着,另一只手绕到小夭右边的肩膀,将她轻轻揽入自己怀里。
小夭靠在璟的胸膛,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大家都那么担心我,我却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两百年。”
“不是你的错,三位陛下都会理解你的。”
三位陛下?是了,外爷、父王还有玱玹,她竟然一耍就耍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三个人。
小夭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知道父王现在怎么样了。”
璟说:“你若是想念父王了,我们可以常回去看看。”
小夭笑说:“这么说来,我们接下来还真挺忙的,先去神农山,然后要去百黎,回青丘,还要去轩辕山,那是不是也该回一趟五神山看看阿念?”
璟笑了,捧着小夭的脸认真地说道:“无论去哪,我都陪你。”
小夭脸颊微红,慌忙从璟的手中挣脱出来,扭头看向了窗外。
璟温柔地笑着看她,还好,只要她还会害羞,还会对他脸红,就好。
云辇落到小月顶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小夭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璟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她,准备把她抱下云辇,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牵动了她的衣裙,小夭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到了吗?”
钧亦在云辇外恭敬地说道:“已经到小月顶了,小姐。”
听到“小月顶”三个字,小夭瞬间清醒了,这个在她记忆中沉睡了两百年的地方,她终是又回来了。
璟下了云辇,递出手给小夭,小夭整理了一下惺忪的自己后,也下了云辇。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鸟鸣,一只玄鸟从夜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不远处的巨石上。
钧亦说道:“小姐,陛下来了。”
小夭回过头,看见玱玹负手从鸟背上纵身跃下,在浓浓的夜色中从容地向她走来。
小夭迎上去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玱玹莞尔:“不提前回来,怎么迎接你呀?怎么样,回到曾经生活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要感慨的?”
小夭环顾着四周,虽然夜色很浓,但就着明亮的月光,还是能看到整个小月顶上的景致。她惊讶地感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玱玹凝望着小夭说道:“不光是小月顶,就连你的章莪殿都和你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每天都会派人去打扫,屋子里的陈设也都没有动过,想着有一天你要是回来了,不会觉得陌生。”
听到章莪殿,小夭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句:“对不起哥哥,我让你等的太久了。”
玱玹心中苦涩,可不是等太久了吗,久到从小时候的朝云峰到现在,久到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再也等不到。他温柔地摸摸小夭的头说道:“既然都回来了,就不说这些了,走吧,回章莪殿。”
小夭叫住了他:“哥哥,我想先去看看外爷。”
“爷爷已经睡下了,今日奔波了一天也都累了,你早点回去歇着,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去。”
小夭一听也没再说什么,便和璟一起跟着玱玹回了章莪殿。
走入殿中,小夭发现一切正如玱玹所说,屋内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过往记忆的碎片开始在她的脑海一一闪过。
小夭还记得她最后一次留在这殿中,是她准备毒杀玱玹的那日,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她从这里踏出去,手中拎着一个白玉莲花盏,一步一步朝着火红的凤凰林走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还记得,那日她得知玱玹对她的心思,还因此杀害了璟之后,她的内心有多崩溃多痛苦,恨不得永远坠入无间地狱不再醒来,只要清醒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痛,每一次呼吸都宛如窒息。
所有的愤怒、咆哮、眼泪都如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小夭全身都在颤抖,脚下也踉跄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璟眼疾手快地从她身后扶住了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玱玹的眼里也是一片悲凉,两百年来,他始终不敢踏进这个屋子,他害怕小夭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他无法忍受小夭用箭指着他怒吼着让他滚,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璟见两人自从进了这屋子之后就都神色怪异、沉默不语,他心中猜到了几分原因,于是将小夭扶到榻边坐下,转身对玱玹说道:“陛下今日舟车劳顿,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玱玹又看了眼小夭,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出去几步,忽地又转过来问:“对了,苗圃和左耳没有一起回来吗?”
璟解释道:“他们走水路回来,应该还要两日才到。”
玱玹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璟轻轻坐到小夭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丝,他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他并不适合追问,他也不是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全部都知道,只要陪着她就够了。
小夭坐在榻上,右手手肘撑在腿上,手背支着下颌,左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案上的海贝明珠灯,忽然开口问道:“璟,你听过鲛人的歌声吗?”
璟微微一愣:“没有,听闻那声音人族和神族是听不到的。”
小夭唇角微微扬起,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似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往事:“我听到过,他们的歌声空灵纯净,缠绵动情,是我听到过最美妙的声音。”
璟问道:“是因为相柳?”
小夭点头:“在海底他救了我之后,我就有了和他一样的妖血,能在海里自由呼吸。”
璟自嘲地笑笑说:“那鱼丹紫你怕是用不上了。”
小夭回头看向他:“那我也用了呀,何况我现在根本就不会下海。”
相柳死后,小夭和璟虽然隐居在了东海的小岛上,但小夭一次海都没有下过,因为只要在海里呼吸着,她就感觉到相柳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她的身体里,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她讨厌自己被利用干净了还忘不掉,还时时刻刻都能想到他的感觉,那些噩梦缠的她已经痛苦不堪,她不想在醒着的时候还给自己找罪受。
小夭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璟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小夭,已经两百年了,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这是璟第一次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眉头紧紧锁着,眼里全是紧张和伤痛,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不想知道答案,只是不敢面对,他害怕小夭的回答会让他数百年的等待都瞬间化为泡影。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担心,小夭每见到一个穿白色衣服或者有白色头发的人都会出神,还有想起相柳时那眼底藏不住的情绪,或喜悦,或哀伤,或愤恨,每一种情绪都那么鲜活。小夭从没在他的面前这样鲜活过,永远都清醒、理智,连开心都收敛着几分,连害羞中都还有几分镇定,他真的担心如果再不伸手,他就要抓不住小夭了。
小夭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璟会这么问,她顿时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好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道:“璟,我不想瞒你,我的确是还没有忘记他,我每天都能梦到他战死在我面前,甚至到现在我都不能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他是利用我,我也恨他,但我......对不起......璟......对不起。”小夭的心中感到无比愧疚,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璟垂眸,怅然问道:“所以你答应白羽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他对吗?”
小夭说:“一开始我是觉得他很熟悉,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相柳,他主动提出要跟着我,我觉得他的身份很可疑,才决定把他留在身边,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有你和左耳在,我不怕。”
璟轻轻拍着小夭的后背,强忍住心中的失落柔声说道:“好。”
小夭眼角含笑,不禁哼起了歌谣:
天上有轮月哟
月旁有片云哟
云儿悠悠伴着月
月伴云来云伴月哟
岁岁年年总相依哟
时时刻刻总相连哟
云在月移心也系
云散月在情也牵哟
圆圆缺缺总相伴哟
起起落落总相念哟
云在月移心也系
云散月在情也牵哟
小夭的歌声宛转悠扬,像是春日里清晨的第—缕微风,温柔缱绻,轻拂在人的耳畔。又像怀春的少女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诉说着情意绵绵。
相柳闭目端坐在船内静静聆听,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如星子坠入春水般荡漾,如山涧潺潺小溪般流淌。
那年葫芦湖上和她—起赏过的月亮,也如今晚这般瑰丽灿烂,她说,“再稀罕的景色看多了也是腻,景永远都是死的,只有人才会赋予景的意义。”
如今她的身边已有人相伴,世间万物应当都会可爱,可她又在他的面前唱起这样的歌谣,是为了什么呢?
小夭的歌声戛然而止,透过微风轻拂的纱幔,她呆呆地望着端坐在船中那个天姿国色的男子,咽了咽口水,这—刻,仿佛万物静止,时光凝滞。
相柳眼眸轻闭,声音微冷:“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小夭道:“相柳大人,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妖孽啊?”
“我本来就是妖,还需要人说么?”
“那可不—样,又不是所有的妖都能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
“哦?”相柳缓缓睁开了眼睛,笑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夸你那夫君的吗?”
小夭翻了个白眼,—腔热血瞬间冷凝,她小声嘟囔道:“你还是只适合做个雕像,跟你说话可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声音再小也还是钻进了相柳的耳朵里,他妖瞳闪现,欲起身来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小夭立马坐直了身子,毫无震慑力地威胁道:“你你你别过来啊!你现在灵力还没恢复,不能欺负我!”
相柳又坐了回去,眸中妖瞳褪去,淡淡道:“要不是灵力没恢复,我也不会坐在这听你废话。”
“所以啊,你看咱俩现在不是挺好的嘛,—个愿意说,—个愿意听,你说是不是啊相柳大人?”
相柳闭目不理她。
“相柳大人......相柳?”
任小夭再怎么喊,相柳都岿然不动,—声不吭。
小夭颓然:“相柳,你跟我说说话嘛,回神农山的路这么漫长,你不跟我说话我会闷死的!”
......
“相柳!”
“九头怪!”
......
小夭放弃了,气鼓鼓地躺回了椅子上也学着相柳的样子闭目养神起来。
相柳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静静凝望着小夭,唇角微微上扬,满目都是似水的温柔。
小船在河道上漂了—个日夜后慢慢驶入了清水河,远远地可以望见河对岸有—座不大的镇子,那是小夭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清水镇。
她直直望着清水镇的方向发呆,人生中太多重要的回忆在这里了。
和老木、麻子、串子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但正是生活的鸡毛蒜皮让她觉得自己鲜活自由地活着,他们也都给了她家人的陪伴。
她在这里遇到了玱玹,救了涂山璟,结识了相柳,也是在这里被哥哥带回了五神山,在这里知道了璟的死讯,在这里和相柳反目。
—切的—切都恍如隔世,如今再踏入清水镇,恐怕也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相柳,毛球说你曾经在这里照顾过老木他们,为什么?”
她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有人影,于是就准备先回小木屋一趟。结果还没进门就看到苗圃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抓着她大喊道:“小姐!小姐你去哪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小夭笑道:“没事儿苗圃,我就是下海转了一圈。”
“你这一圈就转了整整两日,我和左耳要是再找不到你,就准备给陛下和公子写信了!”
小夭一愣,两日?她居然都已经离开两日了吗?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有正事要办,其他的就先不管了吧。
“苗圃,你看到白羽了吗?”
苗圃道:“这两日都没有看到他,怎么了吗?”
小夭道:“我有点事要找他。”
“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谁找得到啊。”苗圃小声嘟囔着。
小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我去找他。”
苗圃拦住她道:“小姐,要不让左耳去找吧,你出去了两天一定饿坏了,先进屋吃点东西吧!”
小夭道:“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要找白羽,就先不跟你说了啊!”说完刚走没两步,又转过头来说,“对了苗圃,你帮我给璟写封信,就说我去神农山了,如果他有时间的话叫他去神农山找我。”
“哎小姐......”不等苗圃回答,小夭便急匆匆地走了。
苗圃挠了挠脑袋,心道:这小姐怎么下了趟海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有她在海里能吃什么啊?又为什么要急匆匆找白羽去神农山呢?
但疑惑归疑惑,小夭吩咐的事她还是不能怠慢的,立即转身回木屋写信去了。
小夭大致把整个海岛都晃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白羽,最后她靠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双手抬起靠拢在嘴边,大喊了几遍:“毛球!!!!”
远处传来一声雕鸣,一只白羽金冠雕裹挟着海风展翅飞来,化身成一个白衣少年停在了小夭的面前。
白羽抱着胳膊,脸色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了吗?”
小夭道:“‘毛球’这个名字是你主人给你取的,我为什么不能叫?”
白羽冷哼道:“傻。”
小夭“噗”地一声乐了:“你居然说你主人取的名字傻?那‘白羽’呢?”
“一般般。”
小夭捂着嘴巴偷偷笑着,白羽斜睨了她一眼道:“我承认,你虽然很蠢,但取名字还算有天赋吧。”
“毛球,白毛......”小夭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道,“难怪你介绍自己的时候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叫白毛哈哈哈哈......”
“那又怎么样,有那么好笑吗?”
小夭简直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不是,你取名字还不如你主人呢哈哈哈哈......”
白羽听见她嘲笑自己,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的?”
小夭一听立马就不笑了,正色道:“我找你是有正事儿。”
白羽环抱着胳膊凝眸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前两日下海的时候,我游到了鬼方氏所居住的地方,在那里发现了相柳!”
白羽立马放下了胳膊,紧紧盯着小夭问道:“他没死???”
小夭道:“嗯......准确地说他只剩了一缕残识,被鬼方氏的长老所救,他现在只是一颗碗口大小的蛇卵,我需要找到九株回魂草和凝魂源晶才能复活他!”
白羽按住她肩膀,急切道:“怎么找?需要我做什么?”
“马上带我回趟神农山!”
小夭话音刚落,白羽立马化作一只白羽金冠雕朝她叫了一声,还耷拉下来一只翅膀,小夭笑了笑,温柔地抚摸了下他的脑袋,顺着翅膀爬上了雕背。
玄鸟在空中呼啸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将小夭和白羽带到了玉山,两个小花童被这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厉声问道:“何人私闯玉山?”
“我要见獙君!”小夭不管不顾就要硬闯进去,两个小花童死死拦着她。
“发生了何事?”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迎面走来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炼的黑衣女子。
“潇潇?你怎么在这里?”
小夭看见来人后十分震惊,潇潇是玱玹身边的暗卫,玱玹与玉山平素并无往来,她怎么会到玉山来?难怪她回来后就没有在玱玹身边见过潇潇,一直以为是被玱玹派出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
“小姐?”潇潇也是一惊,随即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看小姐好像十分焦急,此次来玉山可是有什么事?”
“我有急事要见獙君!”
潇潇面露难色:“他......”
“他怎么了?难道他不在玉山吗?”
“不是,小姐,獙君在听花楼,他说他做了件亏心事,正在那里闭关修炼,已经很多年不见外客了。”
小夭听后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她沉声道:“让我进去,他一定会见我的!”
潇潇没办法,只能将小夭和白羽带进了玉山,穿过一片绚烂的桃林,越过几条蜿蜒的溪流,又翻越了两座陡峭的山峰,才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楼阁外。
“小姐,这里就是听花楼了。”
小夭冷笑道:“果真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潇潇眉心跳了两下,她还从来没见过小夭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那次要杀陛下的时候。
“小姐,我进去帮你通报。”
“不必了,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你带这位公子先下去吧。”
潇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带白羽离开了。
小夭立在楼阁门前,沉声说道:“獙君,我有话要问你,立刻出来见我。”
楼内,一身黑袍的獙君端坐在一尊神像面前,从小夭上了玉山后,他就知道她来了。
他心中纠结,若是将真相告诉了小夭,便是辜负了故人之托,若是避而不见小夭,却又显得过于刻意,偏偏他又不擅长撒谎。
小夭一直在不停地敲着门,大有一种不见獙君不回还的气势。
獙君抬头望着神像,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打开了门,佯装惊讶道:“小夭?我正在闭关,你有何事找我?”
小夭不语,一双黑眸直直凝望着獙君,让本就不善于掩藏的他觉得一阵阵的心虚。
他眯着狐狸眼,微笑着说:“怎么了?一别多年,不认识故友了?”
“獙君,我问你,这个到底是谁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小夭手上拿着大肚笑娃娃,直截了当地问道。
獙君说:“这不是我送你的吗?我亲自去轩辕山参加了你的婚礼啊,你忘了吗?”
“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小夭指着娃娃底部蓝色的液体痕迹问。
獙君拿过小夭手里的娃娃仔细看了看,心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知道这笑娃娃还暗藏玄机?
小夭见他眼神飘忽,说道:“我来告诉你,这是鸩毒,蓝蟾蜍的妖毒,还有冰魄寒毒,全是毒药!”
獙君大惊:“什么?!”随后又一脸歉疚道,“小夭,其实这是我找一位工匠雕刻的,我自己没这手艺,想着你成亲自然要送一个特别的礼物给你,我说要实心的,没想到他竟然在里面装的都是毒药!真是岂有此理!”
小夭静静地看着獙君胡编乱造,也不拆穿他,而是继续说道:“好,我再问你,我服毒自尽后,是怎么醒过来的?”
獙君心道:还是这个好回答。
“你在玉山醒来的,自然是王母救的你。”
小夭问:“她用什么方法救的我?”
獙君道:“玱玹把你送过来的时候,你躺在一枚被施了阵法的海贝上,王母把你沉入瑶池,用瑶池之水唤醒了你。”
小夭点头,又道:“那我再问你,我身上的蛊是谁解的?”
獙君道:“这个你醒来就知道了呀,也是王母帮你解的。”
“怎么解的?”
“......”
獙君要崩溃了,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他怕是要把这一辈子的亏心事都做尽了。
“解蛊的时候王母不许我们在场,所以我也不知道王母是用了什么法子。”
小夭定定地望着獙君,忽然笑了:“听说獙君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才闭关的?”
獙君哑口无言,只能干笑两声,心中却在暗骂:这个潇潇怎么什么都跟小夭说!
小夭又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亏心事能让堂堂獙君避不见客呢?”
獙君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小夭挑眉:“不是什么要紧事?请问我方才说的那三件事,哪一件事不要紧?”
獙君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小夭上前一步,紧紧凝视着獙君的双眼逼问道:“相柳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替他隐瞒?”
“你都知道了?”獙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吃惊道。
小夭道:“若不是我知道了些什么,怎么会急匆匆跑到玉山来问你?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
獙君盯着小夭看了一会儿,好长时间才叹了口气道:“小夭,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苦一定要求个答案呢?”
小夭冷声道:“命是我的,蛊是我的,婚礼也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他已经死了,你知道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夭道:“这是我的事,我只想知道真相。”
“可我答应过他,永不会告诉你。”
“是我先发现的,你不算违约。”
獙君凝望着执拗的小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了她了,她比她的母亲还要倔强。
他拉起她的手说:“随我来。”
獙君带着小夭到了瑶池,他折了一枝桃花,化作一艘小小的桃花舟浮在瑶池的水面上,拉着小夭跃到桃花舟上。
两人相对而坐,獙君轻轻拂袖,两人面前出现两瓶蟠桃酒,獙君拿起一瓶开始喝了起来。
此时夜幕降临,一轮皎皎明月高悬于碧空之上,冷冷清辉静静洒下,水波粼粼,银光跳跃。瑶池岸边是灼灼盛开的桃林,瑶池中央是小舟轻泛的宁静。
獙君喝着喝着,忽然开始对着月空高歌起来:
哦也罗依哟
你的眼为什么紧闭
不肯再看我
若我让你流泪
请将我的眼剜去
只要能令你的眼再次睁开
哦也罗依哟
你的心为什么碎了
不肯再忆我
若我让你悲伤
请将我的心掏去
只要能令你的心再次跳动❶
……
歌声哀婉悲凉,句句泣血,如平地起风,卷落阵阵桃花雨,纷纷扬扬,飘飘荡荡,一时急,一时缓,沾身不湿,吹面不寒,如伤心女子落泪,却不知又在悲伤着哪一对有情人的生离死别。
小夭知道獙君就是獙獙妖,他的歌声能够迷人心智,但只要问心无愧,就不会被他的歌声所迷惑。
小夭静静地听着,刚开始的时候她毫无所感,只是单纯地觉得獙君的嗓音很不错,很动听,歌曲很忧伤,很凄凉。
可是越听到后面,她的气息就越是不稳,体内气血翻涌,仿佛要炸裂开一样,心口绞痛,眼前也开始出现一些似真似幻的浮影,像一汪清冽的泉水,缱绻温柔,要将她深深地卷入进去!
就在小夭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獙君的歌声戛然而止,小夭那如梦如醉的感觉才渐渐消散而去。
獙君喝了一口手中的蟠桃酒,望着小夭缓缓开口:“我和相柳相识多年,他时常往返玉山,带着王母给的佳酿灵草走,又带着洪江的感谢来。我们时常像这样在月下饮酒对谈,抚琴弄箫。他喜欢听我唱歌,却从来不会被我的歌声迷惑,他虽被世人视作九命魔头,可心却如琉璃一般剔透,我很敬重他。”
小夭沉默不语,静静听着獙君讲述他和相柳之间的事。
“那日你被玱玹送到玉山的时候,已经虚弱得只剩一丝丝气息,那海贝中的血咒阵法护住了你一命,王母却束手无策,只能将你沉入瑶池,期望你能自然醒来。”
“傍晚之后,相柳来了玉山,他说是来拜访王母,却在灌醉我后潜入了瑶池,闯进了我们布置在你周身的阵法。我和烈阳赶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在用你的血练什么妖法,烈阳一掌劈过去,他却丝毫未躲,硬生生抗住了这一掌,后来我发现他竟然是在用自己的心头精血,为你延续生机。”
“血咒之术本就是以命续命的法子,他又耗费了大量的心头血来唤醒你,连我都为之震惊。”
虽然小夭已经将这件事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而且在海底的37年她也知道相柳就是用这个法子救的她,但此时再次听到獙君讲述出来,她的心还是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疼痛。
她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问:“那蛊虫是如何解的?”
獙君道:“他并未替你解掉蛊虫。”
小夭不解:“那我体内的蛊是......”
“是他以命诱杀的。”
......
轰隆!!!
小夭顿时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以,命,诱,杀???
......
难怪他一直说他解不了蛊,难怪巫王会告诉她情人蛊只能双死,绝无可解!
相柳是用他自己的命在还她自由啊!!!
獙君向小夭伸出手去,掌心凝聚法力,将小夭怀中的狌狌镜取了出来。
“他将你救活后,并未唤醒你,而是说要了结一些他和你之间的未了之事,这面狌狌镜中珍藏了两段你与他之间的记忆,他将这两段记忆亲手抹去了。然后又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用自己的命诱杀了蛊虫,替你解了这情人蛊,从此之后,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小夭只觉悲痛攻心,头晕目眩,双耳轰鸣,眼里泪珠簌簌而下,獙君的那些话还如洪水般灌入她的耳朵,但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小夭,他离开前最后拜托我的,就是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解蛊的事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夭不语,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
獙君有些不忍,但既然小夭想要知道真相,他就应该全部讲出。
“因为你曾说过,今生今世永不想再见他,他也永不想再见你。”
......
......
“呕”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夭!”
獙君连忙闪到小夭身边扶住她,不断往她身上输送灵力。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不想让你知道肯定也是不想让你难过啊!”
小夭眼底一片苍凉,她一动不动,宛如死人一般。
清水镇的葫芦湖畔,她挽弓指向相柳,对着他的心口狠狠射了一箭。
相柳不怒反笑,依然从容不迫地向她走来。
那时候她恨极了相柳,她恨相柳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她,从清水镇开始,也从清水镇结束,都是为了要杀她最亲的人。
他甚至利用璟的死,他知道那是她心头最痛的地方,却还是利用!
最后还要了她全身的血。
从头到脚,都被他利用干净了。
相柳成功了。
成功地让她恨他入骨,跟他决裂。
成功地默默做了一切却不被惦记。
成功地从容赴死却不被她察觉。
她曾天真地问:“若是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死?”
相柳却反问她:“若是我死,你能活吗?”
是啊,他是九命相柳,他有那么多条命,就算自己真的死了,他又能如何呢?
对于那场战役,他已经报了必死之心,舍弃一命解掉情人蛊,不过是想让她活着罢了。
“小夭,你感觉怎么样了?小夭!”
獙君的声音不断在小夭头顶上空回响,她涣散的眼神终于再次聚焦了起来,直愣愣地望着獙君,艰涩道:“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夭......”獙君心疼地看着她,眼里也泛起了泪花,为逝去的故友,也为他和小夭之间刻骨绵长的情意。
小夭眼睛忽然开始四处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獙君拿起旁边的大肚笑娃娃递给她:“是找这个吗?”
小夭一把夺过去,如获至宝般地紧紧攥在手心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他......这是他送给我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打开它?啊?我求你......求你帮我打开它好不好?”
獙君垂眸:“抱歉小夭,这个大肚笑娃娃是用扶桑木雕成的,里面好似有冰晶,表面淬了一层扶桑汁液,还被相柳施加了灵力和阵法,我......我实在是打不开。”
小夭神情惨淡,绝望地抚摸着笑娃娃弯弯的眉眼和唇角,“是他不想让我看到......”
“或许我可以试试。”
一只雪白的琅鸟踏着月色飞来,落在桃花舟的舟头,化成了一个白衣碧眼的少年郎。
“烈阳?”獙君惊喜地叫道,“对啊!烈阳是受虞渊和汤谷之力修炼而成的,他的凤凰玄火说不定可以打开!”
小夭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噌”一声从獙君怀里窜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烈阳面前,捧着大肚娃娃道:“好烈阳,你帮我打开它好不好?”
烈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不喜欢相柳那个九头妖,但相柳确实救了小夭,方才他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中隐隐还有点敬佩起相柳来。
“我尽力!”
烈阳接过小夭手中的大肚笑娃娃,口中念着法诀,那大肚娃娃便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高高悬浮在空中。
烈阳腾空化作琅鸟,在空中不断朝着大肚娃娃的方向拍打着双翅,熊熊烈焰在琅鸟的双翅和大肚娃娃之间燃烧成一座火桥,这是在用凤凰玄火来打破扶桑木和冰晶之间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大肚笑娃娃的肚子炸裂开来,露出里面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晶球。
烈阳“倏”地收了翅膀,否则这冰晶球就要被他融化了。
小夭看到冰晶球的那一刻,泪如雨下,她狂喜地扑上去,将缓缓坠落而下的冰晶球捧在手里,全然不在意那极寒之气会冻伤自己的手。
“小夭!”獙君朝小夭大喊了一声。
烈阳却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手捏法诀,为小夭的双手度了一层灵力,使她的手免受寒气的入侵。
而小夭全然不顾这些,只是死死盯着手中的冰晶球。
晶莹剔透的冰晶球中,有一汪湛蓝色的海洋,海水中有五彩斑斓的小鱼,绚烂多彩的珊瑚,还有一枚洁白的大海贝,海贝中侧坐着一个美丽的女鲛人正伸出手去,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男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含笑凝视着她。角落里还有一个男鲛人静静地看着他们,遗世独立,仿佛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在他的旁边,有一行血红小字: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小夭颤抖着手抚上那男鲛人的面容,神情哀伤,眼中蓄满泪水,唇角却缓缓向上弯起。
“你便是这般为我打算的吗?”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那冰晶球中的男鲛人说。
当年她准备要嫁给丰隆之前寄出的这枚冰晶球,里面只有一个女鲛人和一个男鲛人。
女鲛人在苦苦等待,男鲛人却视而不见。
原来,不是视而不见,而是为她选择了另外一个人。
难怪他会教她射箭,难怪他不惜舍弃性命救璟,难怪他会给她那张海图。
好一个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
原来他所做的千般万种,都是为了她,只因当年她在神农义军中一句为求自保的话!
......相柳,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你宁愿这样默默将我推给别人,也不愿选择我吗?
你死了,我怎么办......
......
......
“啊——”
小夭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吼,极致的痛苦,极致的悲凉,极致的悔恨。
她软跪在小舟上,泪眼迷蒙,肝胆俱裂,身子簌簌颤抖,她将冰晶球狠狠抱在怀里,似是要将它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忽然觉得胸中沉闷,一股咸腥的味道从喉咙里冒出来。
“噗——”
又是一口血瀑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顺着小夭的唇角不住地往外流,似是要永不停歇,直到流干净她全身的血。
“小夭!!!”獙君和烈阳同时惊呼出声。
“小夭!!!!”远处姗姗来迟的涂山璟撕心裂肺地喊道。
小夭却紧紧抱着怀中的冰晶球,面带微笑地,向身后的瑶池中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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