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全文》,由网络作家“白白的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绿竹走了。中元节,寺庙里都会寄情以诗,将诗词写在纸上,叠成纸船,让小纸船随花灯一起流走。沈亦谣蹲在角落,严防死守,不准裴迹之偷看。裴迹之冷冷瞥下一眼,“你也不准看我的。”她一字一句写得很认真,“且莫空山听雨去,有人花底祝长生。”写好了,仔细团成一只小纸船,折得严密,不叫裴迹之从任何缝隙里猜出一点去。裴迹之走过来,朝她抛出一只手。沈亦谣一怔,他应该知道自己碰不到他吧?“牵着我的袖子,我好知道你在哪。”裴迹之把自己的小船揣到衣襟里。得了。比我还能防。沈亦谣牵起他的袖子,随他一道走到河边去。已是深夜,河里还有源源不绝的花灯流下,如同一条倒转的星河。沈亦谣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小船放到河里,看它顺流而下。又抬头见,天边一轮满月硕大如盆,挂在远端...
《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全文》精彩片段
绿竹走了。
中元节,寺庙里都会寄情以诗,将诗词写在纸上,叠成纸船,让小纸船随花灯一起流走。
沈亦谣蹲在角落,严防死守,不准裴迹之偷看。
裴迹之冷冷瞥下一眼,“你也不准看我的。”
她一字一句写得很认真,“且莫空山听雨去,有人花底祝长生。”
写好了,仔细团成一只小纸船,折得严密,不叫裴迹之从任何缝隙里猜出一点去。
裴迹之走过来,朝她抛出一只手。
沈亦谣一怔,他应该知道自己碰不到他吧?
“牵着我的袖子,我好知道你在哪。”裴迹之把自己的小船揣到衣襟里。
得了。比我还能防。
沈亦谣牵起他的袖子,随他一道走到河边去。
已是深夜,河里还有源源不绝的花灯流下,如同一条倒转的星河。
沈亦谣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小船放到河里,看它顺流而下。
又抬头见,天边一轮满月硕大如盆,挂在远端山间暗灰蓝的天空上。
一下玩心四起,写字告诉裴迹之。
当年自己在檀州长大时,曾在天上见过两个月亮!
见裴迹之但笑不语,沈亦谣又匆忙补上。
真的是两个月亮。不是清晨时分东西两端各自出现的太阳和月亮。是在同一个方向。一个近一点大一点挂在树上,一个远一点小一点挂在天上。
裴迹之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早同我说过一次了。我们婚后第一年你就说过了。”
沈亦谣一滞,没说完的话堵在胸口。
是啊,那一年他们还有很多话讲。
后来,话都说干了说尽了。
裴迹之见沈亦谣不再动笔,迟疑了很久,蹲在地上,低低望着河面水流,问,“你的心结,是不是,你最后的时候,我没见你一面?”
沈亦谣手伸进河里,搅得河面波光粼粼。
是吗?或许有一点吧?
但她没那么怪他。那时候他们感情已经很不好,沈亦谣和他吵了一架,气得收拾行李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水路要走七天,她是死在路上的。
裴迹之收到来信赶来,可能赶得上她的头七。虽然有很大可能赶不上。
沈亦谣甚至不敢问,他看到自己遗像了吗?丑吗?臭吗?
为她哭棺了吗?
沈亦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在纸上写下,“如果是,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裴迹之望着纸上落下的胡言乱语,面色一凝,看着自己衣袖的另一端,在那里,有个空落落的人。
他眸色深深,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意味,长久没有言语。
沈亦谣随即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她确实可以再死一次,在她鬼魂消散的那一天。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沈亦谣赶紧在纸上写下,“那倒不一定是。再想想别的呢?”
裴迹之啧了啧舌,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在河面上打着水漂,“明日再想吧。今日很累了。”
沈亦谣撇嘴,瞧那石子儿在河面上一连漾起三个小圈儿,“你要不要猜猜我写的什么?”沈亦谣从前就很喜欢和他玩这种比试的游戏,她喜欢赢。
裴迹之惨然一笑,“总不能是什么‘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类的鬼话吧?”
沈亦谣揉了揉鼻子,若是她还活着,兴许会写这样的话吧。她从前,总是很希望裴迹之能够成器。
手中的石子飞起,在河面上连着跳了五下,“咚!”一下闷声沉入水底。
赢了!沈亦谣握了个拳。
“猜错了哦。”沈亦谣在纸上写下。
裴迹之望着水面上无端飞起的石子,激起一连串的涟漪。
浅笑一声,力气真大。
扬起眉,也起了两分和她争的意思。“那你猜猜我的。”
沈亦谣看了看山间那轮硕大的圆月,执起笔,缓缓落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裴迹之睁大了双眼,看着沈亦谣一笔一画写下,须臾后,终于明白过来,“你作弊了。沈亦谣。”
沈亦谣嘿嘿一笑,“这就是低估鬼魂身体的下场。”
顺势飘到树梢上,看大河自山间远方携万千祝福淌过来。
人间,这是多好的人间啊。
夜晚,裴迹之吹了灯。小心嘱咐沈亦谣不准在梁上偷看。
沈亦谣立即快手回嘴,谁稀罕看你呢。
灯一熄,沈亦谣几乎是一刻钟不到,就觉得有些寂寞。窗外花灯仍不息流着,沈亦谣盯着看了半天。
忽然意识到,裴迹之会猜她的心结是这个。
是不是因为,裴迹之已经在心里怀疑过这个答案很多遍了。
她向来是有点迟钝的。
那场造成他们没有告别的吵架,原因是什么来着?
沈亦谣在自己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依然没有答案。
她飘到裴迹之颈后,一股劲地朝他脖子吹气。
裴迹之忍无可忍坐起来,终于给了她答案。
是因为一锭徽墨。
那时候国公夫人要她恪尽职守,尽到为人妻子的本分。
裴迹之在书房读书,她要在一旁为裴迹之研墨。裴迹之受不了她,她拂袖而去。
就是这么简单、荒唐的理由。
沈亦谣一瞬间恍然大悟,所以书房的牌位,是因为这个?
她用自己虚无的手,捏了捏裴迹之修长的手指。写字告诉他,“你不要责怪自己了。不是你的错。”
裴迹之眼眶一红,鼻间阻塞,说不出话。
沈亦谣无形之间,轻轻地拥住他。
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不怪他。
沈亦谣悬在香案上摇摇晃晃的脚瞬间一滞。
“哐啷啷啷啷——”
铜钱落地,两个反面。意思是,我没有爱过你。
裴迹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好吧。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
裴迹之扶着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似是因为跪久了,起身时有几分吃力。他背过身去,回头朝沈亦谣深深望了一眼。
沈亦谣几乎要被他的眼神洞穿。
他眼眶泛红,有水波在他柔情的眼里打转,他长了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看狗都是深情的。
沈亦谣活着的时候常因为他有这样一双眼睛生气,显得他太文气、太矫情,不够男子汉。特别是当他犯了错,用烟雾迷蒙的眼睛抬起眼看她,试图让她心软,总会收到沈亦谣暴躁的大耳刮子。“不准装可怜!”
裴迹之只会讪讪摸着自己的脸,愤恨地说,“貌若好女又不是我的错!”
沈亦谣从香案上一跃而下,盯着地面上的两枚铜钱,悄悄地将一枚翻成正面。
想了想,又翻了一面。
说不清,嗯,这样才是对的。
·
沈亦谣有时会跟着裴迹之一起去上朝,也算是好事一桩。
否则以她的身份,一辈子也入不了太极殿。
裴迹之现在端正持重得有如被鬼上身。
沈亦谣几乎怀疑他换了个芯子。
五更一到,晨鼓一响,裴迹之就得穿朝服,举着灯笼上朝去。
除却下雨天,他很少坐马车。一个人低着头慢慢走,在早市买个胡饼,站在摊边囫囵嚼了,一边跟旁边路过的同僚笑着打招呼。
朝官不允许在大街上吃东西,其实也没人管。但裴迹之老实得让沈亦谣陌生。
裴迹之长进了很多,上朝的时候他很谨慎,总是手持笏板站得笔直。笏板上写满了应对的小抄,沈亦谣知道,那是他暗地里下的苦功。
下殿以后,官员们会在大殿檐下排成排,在廊下吃一顿午饭。
有时官员们会在檐下找自己相熟的朋友借机闲聊两句,得小心提防着内侍,不然会挨训斥。
但裴迹之只会板板正正,坐在那老老实实用完自己的饭。
裴迹之的人缘很好,与他同座的同僚看他年轻,总会分些多的羊肉给他。裴迹之会笑着说,“我一个鳏夫吃羊肉吃多了不好!火气太重了!”
沈亦谣气他又拿自己作筏子,躲在他背后,往他修长的脖子上弹脑瓜崩。
他会搔一掻自己的脖子,往后头一望,背后是空落落的檐廊。低下头,无声一笑。
又过去了七天,沈亦谣已经很无聊了。
到底怎么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啊!
一连几日,裴迹之都睡得很晚。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
晚上熬着灯,揉着眼在那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沈亦谣看了看天,月已近圆,应是人间中元节快到了。
心下一合计,七月十五鬼门开,没准儿能找到机会回她该回去的地方。
中元节法会要做三天,裴迹之带着准备了半个月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一些纸衣纸钱去了法华寺,知客僧引了裴迹之一家人在寺中住宿,沈亦谣一路跟着。
七月十五当晚,寺院里四下都是念经声,香火照亮了整个山头。
沈亦谣匆匆从裴迹之住的禅房离开。
一路上见着大殿就闯,一个猛子双膝滑跪出进去,敞开双臂任佛光普照。
佛祖!收了神通吧!
但她没被收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亦谣摇摇晃晃,神思不属、垂头丧气地走回裴迹之的院子。
刚从院门边飘进去,就被她撞破了奸情!
裴迹之和她的陪嫁丫鬟绿竹蹲在河边,河里花灯如星河灼灼。
两人背对着她,绿竹拿着手帕,一边拭泪,一边低声同裴迹之说着什么。
沈亦谣凑上前去,直接把脸怼到二人面前,伸直了脖子,竖着耳朵明目张胆偷听。
“姑爷,小姐若是在的话,知道你这么做会不开心的。”
沈亦谣瞬间脑子里转了千百个想象,最后得出结论,裴迹之要对绿竹行孟浪之事!绿竹抵死不从!
裴迹之含情脉脉盯着绿竹,“反正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开心的。你会帮我的,对吗?好绿竹。”
沈亦谣如遭雷劈,呆愣愣站在原地,想了好半天。
毕竟她已经死了。
毕竟她生前绿竹就差点做了裴迹之的妾。
毕竟她已经决定要走了。
不行!还是好生气!
沈亦谣扑上前,疯狂捶着裴迹之胸口。
裴迹之只是感觉当胸好大一股风,差点给他扇伤风了,蹙了蹙眉,侧过身去面对着绿竹。
一只欲行不轨的手慢慢伸了上去,一点点快要触到绿竹的手背!
沈亦谣胸口一股热血往上冲!
搬起河边石头就砸向裴迹之的脚背!
“砰!”
裴迹之跳着脚从地上站起来,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笑意。
绿竹见此情状,目瞪口呆。
“小,小姐!”
“你?你能看到我?”沈亦谣睁大了眼往绿竹跟前凑,见她两眼空空,颇为失望地撇了撇嘴。
合着这两个人在诈她呢。
裴迹之拍了拍自己衣袍,像他少年时一般高傲地抬起下巴,眉眼间神采飞扬,一脸得意,“沈。亦。谣。你个妒妇。”
·
三人进了屋,裴迹之环视了一圈屋内,果真一点不知道沈亦谣在哪儿。
沈亦谣蹲在桌案上,从桌上随手捡了个镇纸,“砰!”一下朝裴迹之扔去。
裴迹之双手从胸口捧下那镇纸,怔怔一笑。
自己在圈椅上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盯着桌上那团空气,“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沈亦谣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蹲着的?
倒也没理他。
裴迹之从笔架上取下毛笔,绿竹为他掌灯研墨,沈亦谣呆呆看着二人动作。
胸口有些发闷。
“能写字吗?沈亦谣。”裴迹之终于敛了神色,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像他们成婚的第三年。
明明在灵牌前不是这么叫的。
沈亦谣冷哼一声,捉笔就要试试。
裴
迹
之
不
要
月
沈亦谣正要把那个脸字补全,就被裴迹之将笔夺了去。
“行了。”裴迹之脸色一沉,“有正事。”
“你到底为什么会回来?”
沈亦谣一五一十告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
裴迹之垂下眼帘,眼底似有淡淡愁绪,但很快就整理好,他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沈亦谣想了很久,她早就没什么心愿了。生前没有,死后也没有。
裴迹之见她迟迟不动笔,声音几乎喑哑,“沈亦谣。如果你不知道,我来帮你想。”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桌上,失神地望着沈亦谣面前那张空白的薛涛笺,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我会送你走。”
裴迹之转过身去,一面用后背朝父亲招手,用往日调笑的口吻,插科打诨,“母亲还年轻!你们再生一个吧!”
裴迹之自己偷偷去上了药,换了身干净衣袍。
再回来书房时,推门而入,嬉皮笑脸,“沈亦谣!”
沈亦谣从空中一跃而下,绕着他看了半圈,轻哼一声,“吃竹笋炒肉了吧。”
说着就要去掀裴迹之的袍子。
裴迹之捂着屁股,连连跳脚,“干什么呢!”
“你屁股我又不是没看过。”沈亦谣吸溜了两下,看见裴迹之面色通红,没忍住开了个玩笑,“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换过尿布呢。”
“沈亦谣!”裴迹之急得耳朵滴血,连连拍自己背后翘起来的袍角。
“啧。”沈亦谣罢了手,“那今日不便出门了,你好生在家里歇着吧。”
“别啊。”裴迹之扯了扯自己衣服,整好幞头,“正事哪儿能耽搁呢?”
事实上逞强是要遭报应的,裴迹之吩咐人套了驴车,自己却不能坐,侧躺在坐垫上,一手撑着头。
驴车比马车更平稳。
但还是回天无力,驴车一颠,裴迹之就忍不住轻“嘶”一声。
好笑又可怜。
沈亦谣悄悄坐过去,让裴迹之的头刚好叠在自己的膝上。
要是能托住他就好了。
她忍不住用手抚着裴迹之的帽脚,在手心一点点揉搓,把织物的纹路揉进手指之中。
她前头确认过了,鬼魂连指纹都没有。
指纹于生人而言,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确证。
死了之后,却都一样。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草民白丁,生而为人的证据,都给你剥得干干净净。
很新奇,也很无力。
“沈亦谣。”裴迹之冷不丁地唤她,情绪不明,“你在心疼我么?”
沈亦谣猛地一惊,手中动作顿时松开。
幞头的帽脚轻飘飘落下,柔软地砸在裴迹之颈边。
她很久没说话,在裴迹之看来是无声的否认。
·
巍峨山门,白云观前大门紧锁。
看门的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冠一见着裴迹之就面色通红,拿了拜帖低头抿着唇偷笑。
收了裴迹之的拜帖,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带着拜帖出来了。
“观主说不见。让你滚回去。”
滚回去三字说得尤其重,明显是有授意着重强调。
沈亦谣眉头紧锁,趴到面露难色的裴迹之耳边,“你怎么得罪公主了?”
裴迹之挠挠头,有几分尴尬,“你出殡那天,公主来给你做过路祭。”
沈亦谣一惊,“啊!那我可真是极尽哀荣,死得其所了。”
“她把我爹和我训了一顿。”裴迹之嘴角一抽,“说你的葬仪排场太小了。”
“能有多小?总不能草席一裹扔乱葬岗了吧?”
裴迹之头疼欲裂,谁能想到自己的亡妻死后还能回来责问自己葬礼为何没大办呢?
“当时崔皇后去世不久,适逢国丧。不能大操大办。你去世时我身无官职,不能以命妇之仪下葬。已经是民间的最高规格了。”
何况那时候他夫人新丧,终日神不守舍,还要打起精神来为沈亦谣操办丧事。
沈亦谣冷冷瞥下一眼,哼了一声。
裴迹之知道她怪罪自己没早日入仕,赔了个笑脸,忙不迭贴上来,“不过我一升上五品,就给你求了追赠诰命。”
沈亦谣往旁边退了一步,手中红绳绷成一条直线。
幽幽叹了一声,“去求笔墨过来,看看公主能不能看在我的情面上,放我们进去。”
山门前两个看守的女冠,就这样看着梁国公世子站在远处槐树下,牵着一条红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低眉哈腰。
但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发出一声细微的喟叹,“好不好,总要试过了才知道呀。”
沈亦谣蹲下身,轻轻贴在绿竹膝头,用手指一点点刮着绿竹衣裙上的绣线,“绿竹。你也要过幸福美满的一生啊。”
不要因为我被困住。
要往前走啊。
“我给绿竹做了个很坏的榜样。”绿竹走后,沈亦谣背手站在花窗前,锁眉沉思了很久,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裴迹之从床上抬起眼来看她,“你做什么了?”
“因为我们俩是一对怨偶,绿竹整日里看着我们俩鸡飞狗跳。”沈亦谣摸着自己的下巴,“她恐婚了。”
裴迹之一梗,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头一仰,重重跌在床上,“那也没办法。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也许不成亲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呢。”
“那你呢?”沈亦谣转头,目光灼灼盯着床上的人,“你不续娶,是好事吗?”
“你别管我。”裴迹之侧过身,背对着沈亦谣,从脊梁处渐渐漫上来针锥之痛,“我早说过了。那是我的余生。”
“死人是没办法对活着的人负责的。”过了好半天,裴迹从喉咙挤出一声闷闷绵绵的絮语。
沈亦谣睡不了觉,月光如瀑照了她一整晚,庭院里微风吹得杏子树沙沙作响。
·
第二日一大早,裴迹之带着青黑的眼圈从床上爬起来。
“嚯!”沈亦谣一见吓了一大跳,“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裴迹之虚着眼睛,为自己选好衣裳,穿了件月白色的连珠纹锦缘边翻领袍。
书房的院子里没什么人气,裴迹之这三年来不要人照顾,什么事都自己来。
他照着铜镜为自己梳头,动作越来越暴躁,低头一看,檀木梳上细细密密缠了一堆头发。
他迅速扯下梳子上的头发,团成团,小心翼翼瞧着周围,趁人不注意就往地上扔。脚悄悄移过去踩住。
“藏什么呢?”背后传来一声鬼气森森的质问。
裴迹之被吓得一抖,肩膀落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能瞒得住鬼呢?
“梳头得这样。”沈亦谣从桌案上捡起木梳,将裴迹之柔顺黑亮的头发握在手心,“从发尾慢慢梳,把结梳开。”
裴迹之的后背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弦,一点点感受着沈亦谣的动作。
铜镜里他的头发在空中飘起,映出他的脸,唯独照不见沈亦谣。
“沈亦谣。”裴迹之垂下眼,熟悉的亲昵和旷远的回忆让他疼,心口犹如裂开一条巨缝,“你现在长什么样子?”
“谁知道呢?”沈亦谣随口答道,“我照不了镜子,又看不了自己的脸。但是我还是摸过的,有皮有肉,不是白骨。”
沈亦谣一面把裴迹之头发细细笼在手里,一下一下从头到尾缓缓梳着,想着别人看不见自己也是挺好的。毕竟自己是带病死的,死相不会太好看,要是青面獠牙的,少不了吓着人。
“穿的什么衣服?”
“红绫石榴裙,外头罩了件白色的笼裙,贴金的乳白紧袖小衫……”沈亦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下一抖,瞧见裴迹之青丝之下藏着一层白发,发根处白了一片,她不动声色地将头发束拢,悉心牵来一层头发将白发盖住,“穿着五色绣鞋。”
裴迹之,他还这么年轻啊。
手下的人眉头一皱,“这些年给你烧的衣服你穿不了吗?”
“没收到呢。也许去了天上就能收到了。”沈亦谣在裴迹之发髻上一拍,“好了,去戴幞头吧。”
裴迹之一边给自己缠着幞头,早起喝了几杯蜀中的浓茶,眼窝的青黑已消了大半,面色恢复了往日神采,“今日见完义恩公主,带你去西市挑衣裳好吗?”
梁国公见她不知悔改,一身骨头挺得笔直,心中更是恼怒,“你错有几成,一则攀炎附势、贪图名利。公主这样的人不是你结交得起的,你自取其辱甘为附庸,不过为了贪图一时虚名,逞一时之意气,此乃第一错。
“二则你罔顾名节、自甘堕落,女冠这样声名狼藉的名头你也往自己身上安,白云观这样肮脏龌龊的地方你也敢踏足。”
“三则不安于室、败坏家风,你身为贵眷,不在家相夫教子,一心只为着自己在外出风头,连累门庭!”
沈亦谣因梁国公的话寒心酸鼻。
这样难听的话,她一辈子也没听人说过。
沈亦谣开口,说话时一阵鼻酸,话语却铿锵,眼神坚定,“公主与我为友,我与她不是什么攀附。女冠也不是什么肮脏的名头,大景朝佛寺道观林立,为何偏偏女子出家为冠为尼,就要被安上不堪堕落的名头。凭什么男子修行便是看破红尘、一心向道,女子披上这层皮便罪加一等?圣人言,君子不器,我在国公府担中馈并未留下什么错处,我在外头能与公主有一点用处又如何?”
沈亦谣缓缓抬起头,一双杏眼里闪着水光,泫然欲泣,但仍倔强不屈服,“何况我并未连累门庭,我反倒带回来救命的消息。梁国府要抄家,此事非因我而起。我不敢贸然居功忝言,我在此事中起了什么力挽狂澜的大功,但我并未铸成什么大错!”
“你也敢自称君子!妄议圣人!”梁国公气得发抖,“放纵散漫!斜辟不正!”
见沈亦谣抿着唇,眸光灼灼,竟还不听指教,更是气愤,“你错在哪?你错在做了不符身份的事!一身寒酸臭气,自以为是,桀骜难驯,一朝得志,便目中无人!”
“你父亲竟教得这般不守礼教!三从四德本不该到了梁国府再由我们教你。你父母已是失德失教!你母亲也是出身范阳卢氏,怎的教出你这么个一门心思钻营名利富贵,不贤不孝的女儿!你今日只以为自己带回消息,立下了大功,就敢在此同我出言不逊!朝堂之事是你一介妇人可涉足的,你若再同公主纠缠不清,日后你将为梁国府招惹多少祸事!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同你多讲!你自己在这祠堂中跪着,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来!”
沈亦谣心中越发困惑,她到底是错在哪里?
是她不该与义恩公主结交,还是她不该以居士身份出入白云观?
是她不该得到这番消息之后回来通风报信?
还是她一开始就是错了,出身寒门,就不该嫁入梁国府,不配与勋贵世家往来?
梁国公拂袖便走。
沈亦谣跪得不明不白,膝下已开始隐隐作痛。昨夜一夜没睡好,眼前一片昏黑。
许氏坐在圈椅之中,等梁国公走远后,一张秾艳昳丽的脸拉下。
手中捏着一方戒尺,端庄开口,“沈氏。有些话你公爹是男子,不方便讲明白。那就我来讲。”
沈亦谣抬起头,见许氏下颌咬紧,隐隐有些恨意,“你为女冠的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公主和她身边几个女冠知道,还有公主身边有个叫林晋安的大理寺丞知道。”
许氏怫然大怒,“你究竟知不知羞!”
“女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们大多知书明理,才学品行不知比俗人高到哪里去!”
“啪!”许氏手中戒尺猛地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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