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方城袁克佑的现代都市小说《多面伪装:特工之王方城袁克佑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乱劈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方城没有回来吃饭,秋月枫有点担心,第一天上班难道就有状况?介于组织原则,她又无法出去打听,只好招呼老林和万从宗出来吃晚饭。老林和万从宗也没有问方城,大家只是埋头吃饭,不一会,万从宗就放下了筷子,对大家说,今天是第一次去警局上班,要巡街,晚上就要晚点回来。万从宗穿上制服出了门,还坐在小矮凳上的老林扭过头,颇有深意地看着万从宗远去的背影。方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静安小学边上的幸福里弄堂,言四海就住在那里,弄堂口有一个吃馄饨的小摊,他正坐摊慢慢地吃一碗馄饨,也在等人,等言四海。华灯初上,方城远远地看着言四海慢悠悠地走过来了,手捂在腹部,似乎是受了伤。方城第一时间判断老言出事了,他刚要起身,言四海也看见了他,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言四海是在向他...
《多面伪装:特工之王方城袁克佑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方城没有回来吃饭,秋月枫有点担心,第一天上班难道就有状况?介于组织原则,她又无法出去打听,只好招呼老林和万从宗出来吃晚饭。
老林和万从宗也没有问方城,大家只是埋头吃饭,不一会,万从宗就放下了筷子,对大家说,今天是第一次去警局上班,要巡街,晚上就要晚点回来。
万从宗穿上制服出了门,还坐在小矮凳上的老林扭过头,颇有深意地看着万从宗远去的背影。
方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静安小学边上的幸福里弄堂,言四海就住在那里,弄堂口有一个吃馄饨的小摊,他正坐摊慢慢地吃一碗馄饨,也在等人,等言四海。
华灯初上,方城远远地看着言四海慢悠悠地走过来了,手捂在腹部,似乎是受了伤。方城第一时间判断老言出事了,他刚要起身,言四海也看见了他,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
言四海是在向他示警,不能与他相认,他的后面肯定会有尾巴跟踪,对方留着言四海的命就是为了引出与他联络的人。
言四海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刚到馄饨摊边,步伐沉重,突然人一偏,倒在了方城吃馄饨的桌子上,手臂一挥,将方城面前的馄饨扫到了地上。
“嘿,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方城一下子站了起来,馄饨摊的老板也连忙过来,扶起言四海,立刻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住在19号的言老师吗,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听到馄饨摊老板的叫声,弄堂里的左邻右舍都出来了,把言老师七手八脚地抬着往家里走,馄饨摊主转头对方城说道:“先生真是对不住,把您馄饨给搅地上了,您等我一会,我把言老师送回去,再给您煮一碗。”
方城站起身来,面带怒色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嘛,泼我一身的汤,这是华锦堂做的洋服。你得赔我。”
方城一边用手弹弹西服上的汤汁,一边暗中注视着有没有可疑的人,发现在弄堂口街对面有一个站在电线杆边上的人,正在掏钱向街边的烟贩买烟,圆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就是来监视言四海的,方城顿时警觉起来。
方城在满洲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职业嗅觉非常敏感,他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个人的手里拿了一份报纸,天都快黑了,谁还拿份报纸呢,报纸不过是他遮掩自己的道具。
方城正要离开,馄饨摊贩出来了,一个胖胖的矮男人,大肚子上系着一条白色围裙,方城这才仔细地打量着他。
“先生,实在对不住,言老师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用刀给伤了,世道不太平啊,你说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师得罪谁了。不说了,不说了,您请坐,我再给您煮上一碗。”胖摊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给方城煮馄饨。
方城无心吃馄饨,言四海肯定是暴露了,敌人为何没抓捕他,更没有直接杀害他,一定是有阴谋的。
方城打算起身离开,刚要起身,只见胖摊主端着馄饨过来了,放在方城的桌子上,笑吟吟地说道:“先生,您请慢用,实在对不住。您仔细尝尝,味道不比哈尔滨的差。”
方城心里猛地一惊,这个摊主不是一般人。
胖摊主把肩上搭着的白抹布扯下来,低头擦拭着方城面前的桌子,低声对方城说了一句:“方城同志,晚上9点,霞飞路醇越咖啡馆。”
方城慢慢地吃着馄饨,将最后一个放进嘴里,站起身来,掏出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他看了看表,才七点五十分,先回趟家吧。
方城招呼了一辆人力车,坐了上去,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街对面那个拿着报纸的男人正靠着路灯抽着烟。
方城回到了渔阳里,秋月枫正在厨房里收拾,老林在院子里修理着两把破旧的小木椅,他看到方城进来了,站起身来。
方城用眼神向老林示意了一下,转身进了后院的杂物间里,他知道老林跟在他的后面。
杂物间只有一个昏暗的吊灯,方城点了一支烟,站在灯下一言不发,老林进来,轻轻地关上了门,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城。
“老言受伤了,他暴露了,我们这里出了叛徒。”方城吐了一口烟,缓缓地对老林说道。
“我们?总共就四个人,谁能是叛徒?”老林觉得不可思议,脱口而出。
“你最近先不要去码头了,就说现在码头的生意不好,要放几天假,在家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说。”方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
四个人有了内奸,方城还是把情况告诉了老林,他并不能打包票老林就排除了嫌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只能是自己。
可是,他太需要人协助了,老林是唯一的选择,毕竟自己在新京受的那一枪是老林开的。方城进去给秋月枫打了招呼,说自己会晚点回来,让她自己先睡,不用等他。
出了门的方城在弄口招呼了一辆人力车,直奔霞飞而去,他心里有太多的疑团,他现在需要太多的信息来判断目前的形式。
醇越咖啡是一家法国人开的新式咖啡馆,方城看了看表,离九点还有十分钟,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可疑的人,低头进去了。
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方城要了一杯咖啡,又从吧台拿了一份《大公报》看了起来,报纸上多是一些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大肆受降,并且处理汉奸资产的内容,方城突然注意到了几条信息,一是重庆一直在呼吁国共进行和平谈判,二是日本在东南亚溃败投降后,巨额财产去向不明,国际社会一度怀疑美军将其独吞。
方城正看得入迷,咖啡馆的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方城假装不经意瞟了一眼,立即就认出了他,虽然他做了很大的装束改变。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戴着小领结,大奔头向后梳着,油光油光的,两撇小胡子整齐漂亮,手里拿着一柄文明杖。
无法装饰的大肚子出卖了他,来人正是馄饨摊主。
他径直向方城走了过来,坐下,问方城:“先生可是初到上海的?”
方城放下报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初来乍到,上海的馄饨味道真的不如哈尔滨的。”
“那是先生没有吃习惯,南方的饮食味道总是要比北方的要淡一些的。鄙人姓魏,名万山,你可以叫我老魏。”
方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魏先生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魏万山左右环视一下四周,咖啡馆里人并不多,三两个外国人坐在窗户边上闲聊着,他低声地说道:“方城同志,老言暴露了,他今天晚上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一个军统的跟踪,在摆脱特务的途中与对方发生了正面冲突,被刺了一刀,伤势不是太严重,现在有些情况要给你通报一下。”
方城没有说话,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情况紧急,我是违背了组织原则的。我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老言也是我们组织的成员,他的主要任务是充当延安与异地来沪人员的对接、联络,就如同你这样的同志来沪,我们是不能直接出面的,全权由老言负责。”
“老言受伤,我抬他进去,他告诉了我你的情况,并且让我来转告你一些情报。”老魏说得很快。
“战败后的日本并没有死心,残留的军国主义分子通过黑龙会这个组织一直在秘密活动,他们打算将东南亚的巨额黄金运往上海,具体要把这笔怎么处理,目前还不知道。”老魏说的情况印证了刚才方城在报纸上看到的信息。
“我来见你之前,刚刚收到了延安总部的电报,让我第一时间紧急联络你,并且要全力配合你在上海的工作,同时转告你一个信息,戴雨浓派人已经和鼹鼠联系上了。”
方城这下放心了,魏万山是自己人,鼹鼠是军统在延安总部安插的内奸,知道鼹鼠这个代号的人只有李部长和方城,李部长并没有告诉魏万山鼹鼠是个什么人,什么身份,他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方城,魏万山是可靠的。
方城又端起了咖啡,轻声地说道:“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抗战胜利了,国民党正在大肆抢夺胜利果实,收复城市,清缴汉奸,搜刮财富,军统现在也腾出手来要全力对付我们了。日本人也没死心,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日本人在策划一起很大的阴谋。”
“阴谋?日本人还没死心?他们还要策划什么样的阴谋?”魏万山显得很疑惑。
“关东军在满洲留下大量的军火、武器、物资,又打算在上海留下一笔巨额的黄金,他们打算干什么?难道是给蒋家父子留的礼物?”方城轻轻地放下咖啡杯,陷入了沉思。
方城脑海里迅速地思考起来,日本人把东南亚的黄金运往上海,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结合着皇太极宝刀上的信息来看,他们既有可能是给戴雨浓留着的,东北有物资,上海有金钱,现在需要的就是人了。
戴雨浓从来就是不缺人的,军统2万多人几乎成了他的私兵,国民党的每支军队里,戴雨浓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或者特务,他又与中央军嫡系胡宗南、汤恩伯等人交情极好,又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眉来眼去,还和东北军的残余联系颇深。
戴雨浓在下一盘大棋,日本人想把他当成第二个溥仪,这帮孙子千百年侵占、分裂中华之心从未死过。
方城心里顿时觉得愤恨,但他并没有将这些情况告诉魏万山。
方城用勺子搅了搅没剩多少的咖啡,对魏万山说道:“转告老言,现在开始他先不要露面了,好好养伤,最好是组织上将他转移,以后我会和你联系,直接去你的馄饨摊找你,如果你有紧急情况,你可以去杰弗洋行找我。 ”
“对了,请你务必转告老言,他为何将我安排进杰弗洋行,组织上是怎么考虑的,洋行老板童白松的背景你们调查了吗?”方城停下手中的勺子,盯着魏万山问道。
老魏睁大了眼睛看着方城,似乎不相信方城所说的,异常惊讶地说道:“童白松可是铁杆的汉奸啊,抗战期间,一手走私军火秘密地给重庆的蒋家父子,一手走私军火给南京的汪照铭,日本人对他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这老小子赚的钱可不少!”
方城听了魏万山的话,顿时心里一沉,童白松到底是谁?
方城没有说破童白松曾经是地下党同志的事情,起身拿起帽子,付了钱,走了,临走前告诉魏万山,让他通过关系查一查十多年前的上海警察局长许常山的下落。
魏万山看着方城离开的背景,不由得心里暗想,这许常山自从汪伪政权接收上海后,平步青云,坐上了上海参议员的位置,前不久因为汉奸的身份被捕了,据说还没受审,关押在警察局的单独监狱里。
许常山具体关在哪里,还真不清楚,明天让下面的同志去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启用上海地下组织在警察局的情报人员吧。
这是为何方城对许常山有这么大的兴趣呢?魏万山想不明白,他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拿起文明杖,转身离开,钻入了上海的夜色里。
真正的对手
方城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我以为你到了上海,会第一时间找我。”
“我们迟早会见面的,不着急。”来人正是田文水。
方城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这位十多年前的老上级,老同事,容貌没怎么变,只是比过去苍老了一些,眼里多了些内敛,脸上多了些沧桑。
“十多年没见了,小方变成了老方,通讯员变成了威震满洲的地下党特工。”田文水继续说道,方城能从他的话来听出真诚。即使田文水现在是他最危险的敌人,但是在敌人嘴里依然可以听到对他的赞扬。
田文水不愧是顶级的特工,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控制和表达自己的情绪,方城作为他曾经的下属,无论现在是不是他的对手,对于田文水来说,内心总是自豪的,连敌人最好的特工都是自己的学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自己骄傲的呢?
“田组长过奖,我们开门见山吧,大家都挺忙,你要忙着逼问许常山,我要忙着喝咖啡。”方城没有再客套,对于田文水这种特工而言,单刀直入是最好的选择。
“好,方副厅长不愧是延安特科最厉害的特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田文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田文水和方城这种级别的对手心里都清楚,他们不是普通的特工,他们身上都带着绝对核心的情报和利益,他们的身份其实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情报人员。说得直白些,即使田文水在军统有莫大的权力,方城大大方方地坐在他面前,田文水也不会将他逮捕,因为一个进去的方城对他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即使逮捕方城,他也不可能交代任何事情,方城同样也清楚,即使现在一枪崩了田文水,方城也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之间唯一的较量在智,不在力。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之间的较量超越了生死,而在于智慧。
他们既是朋友,更是对手。他们都在绞尽脑汁,用尽所有办法,使出所有计谋从一个活生生的对方口中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真实的东西。
田文水继续说道:“方副厅长从满洲从容脱身,我很佩服,当然方副厅长不是无缘无故地挨了那么一枪,你的使命是要带一份重要的情报出来,带给戴老板。我说得没错吧?”
方城沉默了一下,田文水的确很厉害,不但清楚自己假死的秘密,更清楚自己的情报是给戴笠的。但是他真的知道为何一定要给戴笠吗?方城没有底,可是当他听了田文水继续说的话后,心里越来越沉重。
田文水说:“这份情报其实很简单,关东军的利源参谋长给戴老板留了一批军火、物资,由于满洲局势变化太快,苏联红军进军太过迅速,利源没来得及与戴老板及时取得联系,只能给他留下一个记录有地址的物件和一个关键的证人。”
“方老弟你拿到了那个物件,也就是皇太极宝刀,可是刀上的秘密是你无法破解的。你们共产党需要这批物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带着这把刀,带给戴老板,只有他才知道刀上的秘密,戴老板破解地址,你再将破解的情报发给延安,共产党抢在戴老板之前把那批庞大的军火、物资搞到手,我说的没错吧?”
田文水说得没错,这几乎就是谷雨计划。
方城心里对田文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一直提醒自己田文水是自己最难缠的对手,只是没有想到,他几乎掌握了自己的全部情况。
方城又喝了一口咖啡,开口说话了:“田组长,你也曾经是我党的同志,十多年前的静安小组一夜变故,9个人,活下来三个,我去满洲,老裘逃亡南亚,你叛变进了军统,世事无常啊。”
方城不想顺着田文水的话继续那个话题,无论田文水说得对与错,都不能让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十多年前的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三人都活了下来,现在居然还能再见,既是奇迹,又算是缘分。老裘现在局外人,我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措施,你可以转告给他。至于你,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我甚至不会和你见面,直接通知军统干掉你,而现在的你,谁也动不得。”田文水根本不和方城纠缠十多年前的旧账。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真正的对手。
方城又抿了一口咖啡。
摊牌
咖啡馆的服务生给田文水端来了一杯白开水,田文水顺手端起喝了一口,又放在了桌子上,继续说道:“方城,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绕圈子,我的要求很简单,交出那把皇太极宝刀,我保证你在中国任何地方的安全,即使蒋委员长知道你是共党,戴老板也会保你周全。”
方城突然眼里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田,我干这个行当,是你带我入行的,虽然我们的信仰不同,但是我们相互非常的了解。你是清楚的,我如果在乎安全,就不可能让袁克佑派人打我那一枪。”方城这样说,有着他的目的,他在试探田文水到底知道多少。
“老林的枪法的确很准,袁克佑也是没有办法,既想给自己留后路,又想从你身上捞好处,他这个人啊,心眼太多,以后会吃大亏的。”田文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方城心里彻底豁然开朗,知道老林开枪的人不多,那么方城身边至少有一个是军统的卧底,他是直接可以和田文水联络的人。
田文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微变,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用不紧不慢地语气对方城说道:“那个东西在你手上其实没什么用,戴老板不可能将其解密了交给共产党,这样吧,我们做笔交易。”
田文水终于抛出了他的底牌。
“那就要看看什么样的交易了,值不值得。”方城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来搅去,他在等田文水出牌。
“日本人的那批黄金归你,皇太极宝刀归我。你觉得如何?”田文水又喝了一口水。
方城的手停了下来,原来田文水知道的情报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批黄金数额如此巨大,厉文封让童白松准备了三条货船,田文水居然可以把它们拿来做交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问题不在于田文水的诚意,在于皇太极宝刀隐藏的那批物资到底有多大,产生的能量难道比这批黄金还大吗?
方城微微一笑,说道:“刀,你一个人可以拿走,黄金我一个人能拿走吗?”
“你说个地点,我们军统负责给你送达,甚至可以直接送至延安。”田文水说得很严肃,方城能够感觉得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就是开得最大的玩笑,方城心里很清楚田文水。田文水是方城见过最具有迷惑性的人,他的外表和他的内心永远不会达成一致。
田文水似乎读懂了方城的内心,他的面具被识破,但是他并不觉得恼怒,前面的一切其实都是双方在试探,真正的摊牌还没开始。
真正的高手对决不是这么简单的方式,更不可能一两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他们都在探底。田文水知道方城此行的目的,一个是皇太极宝刀,一个是日本黄金;方城也知道了田文水此行的目标。只不过,方城从几个细节解开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田文水喝完最后一口水,站起身来,说:“你还要见你的同志,我就先走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方城不动声色,虽然心里有点紧张,说明田文水也知道了魏万山,他也暴露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在敌人面前丢掉掌控权,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这是方城的日本老师一直给他强调的。
方城回了他一句:“田组长,如果我要找你,就在你的这个军统站等你,这里的咖啡还不错。”
田文水一下愣住了,他远远没有想到醇越咖啡馆是军统在上海特别工作站的机密,方城是怎么知道的。
方城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田文水心里不由得对自己得到的那些情报产生了怀疑,到底哪些是真实的信息,哪些又是方城刻意暴露给他的呢?
田文水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只是眼神里露出一丝的不快,转瞬即逝,没有说话的他转身离开了,出了咖啡馆,消失在上海的夜色里。
叛徒
田文水算得很准,他出去不过三分钟,打扮成富商模样的魏万山进来了,他依然拿着那根文明杖,进门后的他左右警觉地看了看,径直向方城坐的方向走了过来。
方城等他坐定,又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对魏万山说道:“这个咖啡馆就是军统的秘密工作站,田文水一直就在这里。”
从田文水进来,方城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与服务生没有任何的交流,可是当他坐下后,服务生却给他端了一杯白开水过来,方城就知道这里就是田文水的地盘。
魏万山还没开口,脸色就已大变。
方城看着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直接导致了老言的牺牲。”
魏万山疑惑地看着方城,没有说话。
“我一直在提防身边的人,没有想到内奸一直在上海等着我,是你杀了老言。”方城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魏万山。
魏万山惊恐的眼神看着方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城继续说道:“我约你在这里见面,只要你和我知道,我今天从你的馄饨摊儿离开,远远在看你如何处理那份报纸,你是放进炉子里烧了,说明是你泄密了我的行踪;我今天从言四海的家里逃出来,原来从窗户跳出来,比走弄堂口要近很多,你抢在我的前面,从窗户进去杀了言四海,又从窗户跳出来快速的跑回了馄饨摊儿。”
“言四海留下的血迹是你故意留下的,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无论是王美兰,老林,还是万从宗,他们名字的起笔都是一横,我说得不错吧。你想造成我身边的人暗杀了言四海的错觉,离间我们,至少给我造成错觉。”方城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魏万山脸上淌下了汗水,眼睛睁得大大的,拿着文明杖的手有些轻轻地颤抖。
“你我第一次见面,告诉我延安有紧急情报需要传达给我,戴笠和鼹鼠取得了联系,在那一瞬间,我相信了,因为鼹鼠这个军统高级卧底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过后来我仔细地分析,延安总部不可能在电文中说到鼹鼠,更何况是中间的转达,这不符合情报工作逻辑。你们是在用军统最高机密的情报人员钓我的鱼。”
方城说得很慢,“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了你日本人关于运送南洋黄金的事情,虽然这个情报田文水早已得知,但是他却不清楚童白松的杰弗洋行就负责运送。是你告诉了他,你还告诉他我要去找许常山,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把要找许常山的事告诉,也就是在提防任何一个人会出卖我们,出卖组织,田文水抢在我前面找了许常山。”
“我就确定你出卖了我。干我们这行的,从不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的信仰。”方城喝了一口咖啡,魏万山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霸气。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既然你戳破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如约而来,你就不怕这里的军统把你逮捕吗?”魏万山说话有些紧张,他实在搞不明白方城为何敢在军统的地盘将一个地下党叛徒的身份戳破。
方城放下了咖啡,站了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附身在魏万山的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因为,我要为老言报仇。”
方城转身向门口走去,魏万山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一颗子弹从窗外射了进来,直接命中魏万山的脑袋,他头一栽,倒在桌子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地流满一桌。
方城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门,他对老林的枪法很有信心。
许常山的秘密
方城在家等着,等秋月枫买大鹅和豆腐回来做东北菜,又在等半个小时后延安的回电。这两件事对方城来说很重要。
另外一个人也在等,他就是许常山,许常山等地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给他承诺。
许常山等的这个人就是田文水,正坐在许常山面前的椅子上。
如果没有人告诉你,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个人会是军统的王牌特工,一身灰白的中山装,踩着一双黑布鞋,一双手看着粗糙而笨拙,国字型的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皮肤黑油,两眼浑浊而无神,头发平齐,花白。
如果田文水头上裹上一块白头巾,活脱脱的陕西农民。谁又能想到,他既会是军统几万特务中排名第一的那个,是戴笠手中真正的王牌。
田文水坐在许常山面前,他们已经谈到了关键的问题,许常山没有松口。
田文水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许常山注意到他的手上甚至有几个老茧,了解田文水的人看着会心惊肉跳,那是枪磨出来的;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那是长期扛锄头磨出来的。
“许局长,刚刚我说过了,您大可放心,如果你愿意去重庆,给您安排个闲职,安度下半生;如果您想去美国,金条、护照都给您准备好。”田文水说话了,声音低沉,却显得很有力量。
许常山还是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田文水亲自到上海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错,日本人要从南亚运送一批黄金到上海,这个消息远在满洲的方城都知道,杰弗洋行的童白松都略知一二,对于田文水这种级别的特务来说,那根本不算机密。
田文水想要知道的是汪伪政权在上海留下的东西,这些东西杜老板找了很久,蒋公子也秘密派人来找了很久,宋部长、孔部长的人都前来找了一遍。
他们都一无所获。
许常山认为躲过了一劫,当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的时候,大家就会怀疑当年汪精卫死前是不是真的留有一笔足够庞大的遗产。
这个秘密只有许常山知道,汪精卫病重前往日本治疗,为何一定要从上海转机,因为他要来见一个人——许常山。
不错,许常山是汪精卫私人遗产的唯一受托人。
田文水见许常山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许局长,戴老板很清楚你与汪先生的私人关系,你们的这种关系连陈公博、周佛海都不清楚,我们也不会将其公布。来上海前,戴老板特地交代,那批东西里面,钱财全部归您,其他的东西留给我们。”
田文水说得很诚恳,许常山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如果他只是个一般人,汪先生也不可能将个人的人生最后的东西交给许常山来保管。
“戴老板是想要汪先生留下的那几份文件吧。”许常山开了口,既然田文水知道了他与汪先生的交情和委托的秘密,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否认。
田文水浑浊的眼光似乎放了点光芒,说道:“许局长是明白人,您是清楚的,汪先生留下的东西对于您和汪夫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黄金,美元,古董这些汪先生没有带走,戴老板也不需要。您刚才说的那几份文件,却可以左右中国的未来,还望许局长三思。”
许常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叹了一口气,说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汪先生对于那些玩意儿鄙之不及,至于文件嘛,它现在既无法左右中国的未来,又无法改变世界的格局,还请戴老板放心。”
“许局长,您看过那几份文件?”田文水顿时紧张起来,浑浊的眼里似乎冒出了一丝杀气。
许常山看着这个农民模样的特务头子,心里下定了决心,那些文件是断然不能给他的。许常山很清楚那几份文件对戴笠来说意味着什么。
早在1942年,戴老板就与日本陆军部高层有过秘密的联络,他与日本高层达成共识,一旦满洲有事,尽量促成满洲由军统接手,最好能够自立,继承满洲的政治遗产;加上汪伪政权在南方已经稳固存在,那么,即使是日本兵败,退出中国,中国将会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
一个三权分裂的局面对于一个战败的日本来说依然是非常宝贵的政治遗产。在日本人的政治基因里,即使只剩下一个日本人,也会打中国的主意,无论在任何时刻,只要保持中国的内讧和分裂,就是日本政治最大的成功。
是的,那几份文件就是关于戴老板满洲自立和汪伪政权平衡合作的协议,其中一份重要的备忘录里有戴老板的亲笔签名。
田文水要替戴老板拿到这件催命符,许常山却很清楚,这件东西不但是自己的保命符,还是汪夫人活命的稻草。
其实,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许常山知道汪先生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他清楚汪先生前往日本前和他彻夜长谈说了些什么,交代他做什么。
秘密,只有一个死人知道,唯一知道的那个人虽然活着,他却并不打算告诉田文水。
许常山打定了主意。
延安回电
院子的门被推开了,秋月枫提着竹篮子里放着一条黄浦江刚刚捕捞起来的大鲤鱼,鲤鱼旁边还放着两方雪白的豆腐,她的左手还拧着一只灰白羽毛的大鹅。
方城看着她进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向她招了招手,秋月枫走了过来,眼神里冒着一丝妩媚和娇羞,说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想给你做顿好的,炖大鹅要什么豆腐嘛,炖鱼才要呢,我就索性两样都买了,今天吃鱼,明天吃大鹅吧。”
方城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帮她把大鹅提了过去,顺手把她的粉嫩的手捏了两把,秋月枫眼神一瞪,方城知道她想说什么,人家老林还在边上坐着呢。
秋月枫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忙活去了,方城把大鹅松了绑,任着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眼里却露出了更忧郁的眼神。
秋月枫的解释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儿,方城在屋子里发报的时候,秋月枫在外面偷听,或者说是监视。
方城早已接收了延安总部的回电,对于方城来说,这种电文根本不需要记录和破译,他在这方面是个绝对的天才,他早已经可以做到一边接收摩斯电码,一边在脑海里进行解密,密码本就在他的脑袋里。
延安的指示很明确,只有三点:1、务必将日本人留下的黄金运往东北,总部已经组织了一个小组前往营口接收这批黄金;2、确保谷雨计划如期进行,但不能让戴与蒋过早摊牌,为我党在东北布局争取时间;3、尽快破译皇太极金刀的秘密,将关东军留下的庞大军火、物资的确切地址传至总部。
方城知道,要完成这三项任务非常的困难,现在唯一可控性的事情就是那批黄金,方城至少知道黄金的运送将由童白松的杰弗洋行来完成,可是如何将它们运送到东北,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田文水,你在上海什么地方呢?在许常山那里又得到什么了呢?方城不禁在心里想着。
谷雨计划,田文水是关键人物。
方城正想着心事,突然,门开了,一身警服的万从宗进来了,走得有些匆忙,甚至都忘记将院门关上。
“老方,出事儿了,言四海死了,我们警察局刚刚勘测完现场,我就赶紧回来给大家报个信儿。我们是不是暴露了行踪?”万从宗很紧张,眼里更是显得很焦虑。
老林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站在了方城的边上,也紧张地看着方城。
方城知道,魏万山报警了,老言的尸体被发现,紧张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凶手,一个就是他自己。方城的紧张是因为他贸然地前去找言四海,弄堂里的居民会不会记住了他的模样,毕竟他从大门进去,并没有从大门出来。
言四海的牺牲,方城心里很难受,但是现在绝对不是哀悼的时刻,方城绝对不能让地方警局盯上自己,他现在已经多了一层身份——日本间谍。他是前来上海协助厉文封运送黄金的。
方城踱了两步,转头对万从宗说:“你最近几天一定要盯在警局,有任何的消息赶紧通知我们,我今天实在不应该去找老言啊。”
“你今天去找了老言?那你有没有发现凶手?”万从宗问了一句,方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可能是我的到来,加速了凶手对老言的迫害,现在最大的疑惑是,老言其实已经暴露了,他们为何不逮捕老言,反而在我到达之际,匆忙地杀害他呢?”
大家都没有说话,方城的疑问是有道理的,老言已经被特务盯上了,甚至受了伤,特务没有抓捕他,当方城要与言四海见面的时候,反而杀了他。到底是为什么?
老言身上有重要的情报,这个情报军统也想得到,极有可能在方城到来之前,军统特务正在老言家中逼问他,当看到方城进来之后,迫于无奈,杀人灭口。
言四海的秘密,军统特务宁愿将它带入棺材,也不能让方城知道。
方城想明白了,言四海的牺牲还真的是自己带来的,言四海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只是很可惜,特务抢先了一步。
这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魏万山知道吗?我和他约了十点咖啡馆见,希望他能准时到来。
万从宗和老林显得心事重重,大家都静静地站着,想着各自的心事,方城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慢慢地在院子里踱着步,那只秋月枫买回来的大鹅似乎通人性,也不紧不慢地跟在方城的后面。
“开饭了,咱们今天吃铁锅炖鱼。”秋月枫在里屋喊了一句,老林赶紧进去帮忙摆桌椅碗筷。
咖啡馆的会面
不得不说秋月枫的厨艺相当的不错,能在上海吃到如此正宗的铁锅炖鱼,这不但让一个南方人方城感到惊讶,更让老东北的老林赞不绝口。
可能是味道很好,也可能是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这锅鱼吃得很快,万从宗甚至连嘴都没有擦,就起身告辞,他需要去警局里盯着。
老林要去十六里铺码头看看,据说今天有几艘船要出航,方城特意交代过,有任何船只的进出信息,一定要搞清楚。
方城要等到九点过才出门,他吃完了就蹲在地上,抚摸着那只灰白羽毛的大鹅,大鹅也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任着方城摸着它的脖颈。
秋月枫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方城头也不回地说道:“月枫,这只鹅明天就不要杀了,养着它吧。”
“好,知道你善心,见不得杀生,你喜欢,就养着吧。”秋月枫回了他一句。
“一会儿,我出去一下,你晚上自己睡,不用等我。”方城的手指在大鹅的脖子上滑来滑去,如同手指在秋月枫的脖子上滑来滑去。
秋月枫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方城的手指,心里不禁有些湿润,她温柔地问了一句:“好,自己注意安全,晚上我等着你。”
方城站起身来,他决定自己不坐人力车前往咖啡馆,自己走着去吧,来了上海这么些天了,还没有仔细地看看这座十多年前就熟悉的城市。
方城穿上衣服,拧上皮包出了门,秋月枫送他到院门口,她依在门上,看着弄堂各色的灯光射在方城的肩上,不由得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方城在上海的街头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他最为放松的一个多小时,完全不需要任何的戒备,如同一个上海的路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漫步。
醇越咖啡馆就在前面,方城收拾好心情,头脑里立刻转换了模式,闲人方城瞬间成了特工方城。
方城看了看表,九点五十一分,他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着头走了进去。
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昏暗的灯光下也就三两个人围坐着,上次馄饨老板魏万山与方城见面那个角落的桌子空着,桌上一个小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孤单的茶花,白色的。
方城慢慢地走了过去,坐下来,服务生过来了,方城叫了一杯拿铁,静静地看着这枝白色的茶花,心里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终于出现了。
一只手把方城的咖啡杯放在了他的面前,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方城看了看那只手,头也没有抬,说了一句:“你来了。”
“我来了。”来人回答道,坐在了方城的对面。
白茶花
方城回到了家里,院门没有锁,院里亮着灯。老林还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他脚边的大鹅已经把脖子蜷在翅膀下睡着了。
老林见方城进了门,什么话都没有说,用手摁灭了旱烟锅里的烟,把烟袋缠在烟杆上,深深地看了方城一眼,转身进了屋。
方城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意,微微地笑了一下,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手里拿着的白茶花藏在了身后。
秋月枫已经睡了,窗外的月光射了进来,照在她耷拉在被子外的胳膊上,雪白雪白的。方城把白茶花轻轻地放在桌上,慢慢地脱掉衣服,躺了下去,那只雪白的胳膊如同一条白蛇将他的脖子绕住。
第二天,方城醒了,昨晚太累,他睡得很死。窗外的阳光已经照在床上,方城立刻爬了起来,秋月枫已经起来了,桌上的白茶花也不见。
方城匆匆地穿上衣服,今天早上必须要找到童白松,厉文封到底给他交代什么,方城必须要把他们关于改造黄金的方案拿到手。
方城刚要出门,秋月枫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菜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只已经宰杀的鸡,她一把拉住方城,说道:“晚上你早点回来啊,炖鸡呢,补补。”
说完,秋月枫嫣然一笑,脸上飞上两朵红霞,方城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
秋月枫看着方城走远,转身将院门关上,轻轻地走进了卧室。
杰弗洋行今天的事情很多,昨天有几条船出港,留下很多的账目和单据需要王美兰处理,她见着方城进来了,有些不悦,有点生气地说道:“昨晚和嫂子干了几次啊,现在才来,都忙是了。”
方城讪讪地笑了笑,“喝多了点,喝多了点,不好意思啊。”
方城赶紧过去将桌上的各种材料一页页地整理起来,突然他注意到一张出港单上有“长城”号货轮的名字,这艘船的目的地是抚顺港,这艘船不是童白松留着运送黄金的吗?怎么会去了抚顺?
方城仔细地看了看,长城号运送一批紧急物资前往抚顺,属于政府秘密征用,它将货物送往抚顺以后,将直接前往南洋。
看来民国党在秘密地往东北运送物资了,这批物资到底是什么?作为情报人员天生的敏感,方城不放过任何细节,在这张长城轮出港准备清单可以看出来,货轮上的人多领了10支灭火装置,又多领用了50张防水雨布。
是军火吗?上海并不是军火的进出港。是了,是棉布之类的防寒制品,上海的纺织业相当的发达,这是一批军用棉被或者棉服,国民党在为东北发生的战争做准备了。
国民党根本没有诚意进行和平谈判,方城叹了一口气,内战爆发是迟早的事情,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方城不由得想起昨晚周悦山的话来,如果戴笠放弃自己的野心,那么所有的计划将泡汤,方城很清楚。
王美兰看着方城有些发愣,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文件,嘴里酸酸地说道:“男人就没个好东西,童老板昨晚半夜跑来,天不亮就要回去给老婆交差,死在那黄脸婆肚皮上了,到现在没来!”
方城听出来了,童白松昨晚没有回家,直接到了洋行抱着王美兰睡了,可是他真的是天不亮就回去抱自己的老婆了吗?
方城不这么认为,童白松一定是去找厉文封了。
真正的阴谋
方城又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对付一个生气的女人,男人最好的选择是闭嘴,特别是对付一个吃了点醋的女人,千万不能再惹。
这个时候,童白松进门了,王美兰瞟了他一眼,嘴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色鬼,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他。
童白松见到方城也在,没有说话,只是挥手示意他上楼,方城识趣地跟着童白松上了楼。
童白松看上去有点疲惫,他一进门就直奔会客厅的沙发瘫坐在上面。方城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知道童白松肯定在厉文封那里遇到了麻烦,他昨天被田文水扣了一天,在厉文封面前说不清楚的,要如何圆过去,这对童白松来说有些难度。
“厉文封要提前行动了,他那边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童白松说得有气无力的。他的这句话让方城感觉颇为意外。
日本人提前行动,应该对童白松来说是好事情,早点干完这一票,拿钱走人,岂不是更好?
方城没有说话,他心里有了一丝疑虑,厉文封怎么可能准备得这么快,就算是货轮一路南下需要几天时间,那批黄金的改造也不会是短时间能干完的。
童白松有问题,厉文封也有问题,厉文封没有告诉童白松全部,童白松也不清楚厉文封的所有。
当然,知道得更少的人是方城。但是,他并不担心,方城看到了童白松脸上的不悦,他会自己说出来的。
童白松见到方城没有说话,挪了挪大屁股,说道:“方老弟,日本人真是他娘的鬼子啊,你知道他们要在什么地方交接黄金吗?”
方城心里一紧,不是运送到上海吗?怎么突然变了地点,这是个新情况。
“厉文封今天一早给我说,长城号运完大连的货就直接去南洋,运送一批橡胶成品回上海,另外一艘长利号送一批佛像去缅甸,然后装一批物资去大连。这里有问题啊方老弟。”
“你担心的是厉文封给你承诺的佣金吧?”方城并没有直接问,他不希望自己的询问引起童白松的警觉。
“你老弟是不清楚,日本人鬼得很,他们从骨子里是不信任我们中国人的,我甚至有些怀疑厉文封到底会不会将黄金放在船上,暗度陈仓的事情不止是我们中国人在玩。”童白松有些担忧。
方城意识到童白松的担忧是对的,日本人要完成这么大笔黄金运送,为何只有厉文封在活动,他们肯定还有其他人,如果这笔黄金真是给戴笠的,上海才是最终的目的地,运到大连干什么?
方城没有说话,他只是好奇,为何童白松也如此紧张,日本人运到什么地方不重要,他应该只关心是否能把钱拿到手。
难道?难道日本人除了运送黄金,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让童白松准备三艘货轮,方城开始以为是厉文封和童白松摆的迷魂阵,现在看来,这三艘船都有用,其中一条运送黄金,另外两艘……
日本人在南洋除了留有黄金,还有——溃兵!
戴笠想把东南亚的日本溃兵收拢,集中运往东北,那边有武器,缺乏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两艘船至少可以运送两个师的兵力,两个师的日本兵!加上满洲地区漫山遍野的土匪、绺子,戴笠几乎可以在一夜之间组织起几个师的兵力,如果再有国民党某支集团军突然反水,战后的局面将不可想象。
周悦山出面了,当年戴笠曾经和三个人拜把子,一个是斧头帮的王亚樵,一个是西北王胡宗南。
方城不敢想,他希望自己的这些推论都是自己多虑了。
摊牌
童白松见方城不说话,欲言又止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厉文封在背后有问题吗?你到底怎么看,日本人有没有给你交底?”
方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在探我的底,还是真的想与我深入的探讨呢?方城搞不清楚童白松的想法,自己就无法表态,只能懒洋洋地说道:“关东军留下这笔钱,到底干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童白松继续说道:“你在厉文封面前的身份是日本关东军高层派遣到上海来协助他运送黄金的,他却不告诉你具体细节,这不正常,要么厉文封根本就不相信你;要么,你是在糊弄厉文封。昨晚田文水对你的态度,我能猜出一二,你此行上海的目的绝不简单。”
方城知道童白松只知道皮毛,田文水根本不可能给他说得很透彻,更不可能把东北那摊事儿告诉童白松,田文水到上海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奔着这批黄金而来,辅助周悦山从方城这里获取皇太极宝刀的情报。
童白松的身份真的是一个商人吗?方城决定试试他。
方城微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老裘,你是过来人,当你脱离组织以后,是不是各方都不信任你,组织要对你审查,国民党要抓捕你,你说的任何话没有人相信,甚至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了,对吗?”
童白松不说话了,他太清楚这个过程了,没人信任,没人帮助,觉得全身是嘴都无法获得自己同志,甚至敌人的信任。
方城继续说道:“可是,你还是做出了选择,你决定赌一把,或许你开始只是赌气,可是当你踏上了那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
方城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童白松的眼睛,童白松本已松懈的表情紧张起来,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城。
方城的话并没有说明白,更没有把童白松走的路点明白,这是一句棱模两可的话,可以说童白松赌气,脱离组织,逃亡南洋,再无得不到组织的信任和接纳;还可以说,他投靠了组织的敌人,要么是日本人,要么是汪伪,要么是国民党……
方城从童白松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他走的是第二条路,只是现在搞不清楚他投的是哪路敌人。
童白松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在努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走了过来。
童白松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报纸来,报纸发黄,很旧,看得出来时间很久远。童白松把报纸铺在茶几上,指着其中一条新闻说道:“方老弟,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当年我们小组被军统围剿,9个人死6个,俘虏了一个是田文水,报纸上是怎么写的,说是我裘邦国出卖了你们,你知不知道第二天组织上就派了特科同志来锄奸,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冤死在自己同志手中,我能怎么办?我能申诉吗?我只能逃命!我逃到了南洋,举目无亲,举步维艰,是徐处长的秘书拉了我一把,我才有今天。”
徐处长,徐恩增的人,方城彻底明白了,童白松投靠了CC团,后来的中统。这就说得通了,童白松的身份并不单纯,他最终还是投了敌。
“方老弟,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从来没有给徐处长办过任何事,更没有给中统提供过任何情报,如果不是今年3月,他的秘书突然找到我,我都以为这辈子都永远不可能和国民党,和中统打交道。”童白松说得有些激动,脸上甚至冒出了汗珠。
方城知道,今年1月份,徐恩增突然被老蒋撸了全部的职务,且下了“永不录用”的手谕,徐恩增太贪,利用滇缅线走私,谋取大量钱财,这个手上沾满无数共产党人鲜血的特务头子下台了还不死心。
徐恩增启用童白松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连童白松都不清楚,方城却明白,徐恩增唯一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就是军统的戴笠倒下去。
如果这批黄金是徐恩增的人截获,并且披露日本人要送黄金给戴笠的阴谋,那么老蒋会怎么样?
“徐处长的算盘打得很精啊,把你当做闲棋藏了十多年,关键的时刻启用了你,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为何要用你吗?你认为徐处长仅仅是为了那批黄金?。”方城漫不经心地说道。
童白松愣了一下,他得到的指示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将黄金弄到手,留在上海,等待党国接收,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吗?
方城的话让童白松心里忐忑不安,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王美兰的声音,“童老板,历先生前来拜访。”
方城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是时候探这个小鬼子的底了,他们到底运什么东西前往大连,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呢?
王美兰领着提着皮包的厉文封进来了,王美兰还是刚刚那副冷漠的表情,厉文封反而有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厉文封礼节性的向童白松和方城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等王美兰出去关上门,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张纸,推向童白松,说道:“童老板,时间很紧迫,还请童老板按照这个清单准备一些物品,装上船,运往南洋。”
方城坐得太远,看不清楚清单上面具体写的什么,却又不能挪过身去。
童白松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疑惑地看着厉文封,说道:“这,怎么需要这些?”
“童老板,您照清单采购就行了,二十根金条是采购物品所需,另外三根金条是您这次采购、运送物品的报酬。”厉文封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捆用牛皮纸包裹的金条,一根一根地数着摆在童白松的面前。
方城没有说话,心里猜出了大概,货轮运送溃兵前往东北,一路上需要大量的食物、淡水和药品,这些东西在南洋可不容易置办。
童白松把清单收起来,放在衣兜里,看了一眼方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金条,两只肥厚的大手不由得搓了搓。
正当温庆河起身穿鞋的时候,老林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两个铝皮饭盒,另外一只手拿着两只筷子,每支筷子上串着两个大馒头。
“老弟,醒了,看你睡得香,不忍叫你,我就去餐室把早饭给带来了,咱们一块吃。”老林很热情,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又将一支串着两个馒头的筷子递给了温庆河。
温庆河眼里的一丝警觉稍纵即逝,他立刻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接过老林递过来的馒头,连忙将床边的一把铁椅子给老林挪过来,说道:“多谢老哥哥照顾,这第一天就睡过头了。”
老林啃了一口馒头,说道:“都这样,都这样,船上哪有自家炕上舒服,摇来晃去的,瞌睡好 的不愿醒;睡不着的就遭罪了。”
温庆河打开饭盒,喝了一口稀饭,随口说道:“听老哥的话,你可是东北那一代的人啊,怎么到上海来跑码头了?”
老林怔了一下,刚才那句话里有个“炕”字,让温庆河借此再探自己的底了。老林不假思索地说道:“东北人苦命啊,小鬼子来了,哪还容得下呢,还不四处讨生活,我原本在松花江上放排,把头被小鬼子打死了,大家四散逃了,我一路南下,到了上海,在码头上干了几年。”
温庆河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道,活着就不容易了。”
老林没再回他的话,这是呼啦啦地把饭盒里的稀饭喝完,两个大馒头三五几口就啃完,嘴巴一抹,站起身来,对温庆河说道:“老弟,你先吃着,我上去看看,刘大副安排我照看尾舵。”
温庆河嗯了一声,向他摆了摆手。
老林转身出了舱门,温庆河手里拿着没有吃完的馒头,一动不动,他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他的直觉是对的吗?田文水特意交代,极有可能地下党也会派人上船,这个人会不会是刚才给他送早餐的老林呢?
老林刚出去没有多久,同舱室住的另外另外两个人下夜班回来了,其中一个温庆河认识,是田文水派给他的助手邓阿根。阿根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从9岁就开始在上海街头偷窃,开锁盗门的手艺炉火纯青。
温庆河搞不明白为何田文水会派一个擅长开锁的人给他,难道这个船上有个地方能够派他上用场?
邓阿根见到温庆河,低头说了一句:“老哥,吃着呢,侬早安。”
温庆河只是向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与阿根很熟悉。因为和邓阿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不高,两眼却一直冒着警惕的光芒,粗布的衣服包裹着一身健壮的肌肉,皮肤却是少有的白皙,他绝对不会是长期出海的水手。
温庆河瞟了一眼,阿根讪讪地笑着走向自己的铺位,翻身上了上铺躺下了。
和阿根一同回来的人慢慢地从温庆河的身边走过,坐在老林的床边,看着圆形船窗外,海面被刚刚升起的太阳洒下一片金黄,漂亮极了。
他,就是厉文封。
《永乐大典》的秘密
方城醒得很早,昨晚送老林上了长利号,回来后一直睡得不踏实,自从早上五点多醒来,他就再也没有睡下。
秋月枫还躺在床上,白皙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如同一条白色的蟒蛇,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如同蟒蛇吐出的红色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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