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天欢李明烨的其他类型小说《苏宅秘闻录天欢李明烨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二汪一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贾老板进来的时候,这一局刚刚开了骰盅,赌客们几家欢喜几家愁,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几乎没人察觉他的到来。但是,坐庄的博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时他见老板忽然进来和掌事站在一起朝这边张望,稍稍有点诧异。这才下午,场子里看着热闹,其实下场的人并不太多,越夜越疯狂,晚上才是赌客们真正狂欢的时候。他心里虽这么想,眼神不过一闪而过,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手里的推杆仍如常分配着桌上的利是。贾老板敏锐地发现,就在博头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瞥了一眼,他正在疑心只是巧合时,只见小姑娘将头靠向身边男孩,低低地跟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回头大喇喇地朝自己望了一望,肯定地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贾老板和掌事在男孩子的眼光里悟到眼前...
《苏宅秘闻录天欢李明烨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贾老板进来的时候,这一局刚刚开了骰盅,赌客们几家欢喜几家愁,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几乎没人察觉他的到来。但是,坐庄的博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时他见老板忽然进来和掌事站在一起朝这边张望,稍稍有点诧异。这才下午,场子里看着热闹,其实下场的人并不太多,越夜越疯狂,晚上才是赌客们真正狂欢的时候。他心里虽这么想,眼神不过一闪而过,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手里的推杆仍如常分配着桌上的利是。
贾老板敏锐地发现,就在博头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瞥了一眼,他正在疑心只是巧合时,只见小姑娘将头靠向身边男孩,低低地跟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回头大喇喇地朝自己望了一望,肯定地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贾老板和掌事在男孩子的眼光里悟到眼前这两个奇特的年青人一直在等着他来。
博头手里的骰盅开始摇晃,原本的喧嚣在这一刻立马平息,赌客们都凝神静听,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此时异常激烈清脆,博头的手上下摇晃翻动,从下至上,又由上往下,“啪”,一声断金裂帛般脆响,骰盅扣到了桌上,赌客们从凝神中苏醒,各种声响纷扰而来,“大还是小?大,大,大……不对,小,这次一定是小……”
博头对赌客们的摇摆不定早已司空见惯,他无聊地等他们将利是推来摆去,并不催促,仿佛一个渔夫安静地等待鱼儿入网。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气定神闲地收网,“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这仿佛一句带有魔力的咒语,促使那些犹豫不决的赌客们一下子痛下决心,干脆利落地作出了决定。一个大汉满头大汗,将手中筹码往小的那一方推去,“就是它了,今儿就这一把了!我就不信了,还能把把开大?”后面的有几人附和道:“就是,我跟一个,连开好几把大了,还能把把都大?”博头面无表情地用手中推杆将筹码堆整齐,“买定离手,马上开啦!”
“大!”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轻轻往前跨了一步,向骰盅开大的方向指了一指,她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赌客们的大忌是拖泥带水,摇摆不定,俗话说“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但赌客们最难做到的其实就坚定两个字。多数人赌的不过是一把运气,哪里去找十成的把握?众人见她手中空空,没有一个筹码,人群中有人喊道,“谁家小姑娘上这儿看热闹来啦?可别乱说话呀,要是开错了那可是真金白银!”小姑娘还未及搭话,她身旁的年轻男子揶揄道:“自古以来,愿赌服输。她下她的筹码,你赌你的银钱,怎么,难道你这把输了还要算在她头上不成?”人群静了一下便哄笑起来,刚刚喊话的人自觉十分无趣,怏怏地缩回了头。
赌坊的伙计正好将小伙子换的筹码端过来,赌客们看到那盘筹码的分量,自觉地给那小伙和姑娘让出了一个座位。小伙子仍然站在那儿没有动,也没有接过伙计手中的筹码,他略略向骰盅大的方向伸了伸下巴。“千金坊”的伙计倒是见过世面,他们的规矩是不替客人下注,只见他把筹码盘放在刚刚空出来的那块儿桌面上,对小伙子躬身作一个“请”的姿势便退下了。倒是赌客们见了这一幕不淡定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全押?”
“对!全押,大!”小姑娘肯定地说,小伙子再没有二话,伸手把满盘筹码堆了进去。这一手别说赌客,就是见惯场面的博头也被整得有点懵了。这平淡的下午到底是哪里来的两个小愣头青?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角落里的老板和掌事,掌事的脸上毫无波澜,老板依然一团和气,满脸兴味,正看得津津有味。
“开,开,开!”场中人们兴奋极了,都加入了叫嚷的行列。有些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自己买的是大是小,脑袋直往前凑一心一意只为看个热闹。
“3,3,6——大——”博头打开骰盅,照例拉长声调唱了点数。“啊,真的是大啊——小姑娘简直神了,运气太好了哇!哎呀呀,我刚才买的是小哇——可惜了,可惜了——”
在沸腾的人群中间,小姑娘和小伙子仍然安静如常,骰盅打开,他们甚至没有一点惊讶与欢喜,对于他们来说,一切早已了然于胸。接着他们又玩了几局,每一局都胸有成竹,每一局都胜券在握,赌坊里的法则永远是赢者为王,几个回合之后,赌客们都开始跟着她下注,后面的赌局真正成为在场赌客的狂欢,她说大,他们疯狂地大喊“大,大,大!”她说小,他们疯狂地高叫“小,小,小!”
从那天下午开始,这个小姑娘便成为赌客口中的传奇。那天下午从“千金坊”里出来的赌客们无不是逢人便讲这件奇事,人们在眉飞色舞的讲述过程中难免会添上一些自以为是的细枝末节,因此坊间流传着各种不同的版本,不管这些版本中间有多少各自的曲折,它们的结尾却完全一致,当日的小姑娘如今早已成为“千金坊”里名震四方的“天欢姐”!
“烨哥,烨哥——”李明烨被不大不小的叩门声敲醒了,呵,他竟在这里眯了一小会儿。他连忙坐正,手里拈着的果子居然还在,他轻笑一声,扔进了自己嘴里。外面的人并不急着催促,等了片刻又道:“天欢姐要回去了,在后门等你——”
“听说今天在朝上世子被冯少尉参了一本。”林尚宫边给皇后解头发边聊天儿。“结果陛下还没发话呢,魏老将军就跟冯少尉吵起来了。”
“哼,这些个蠢材!”皇后轻蔑地骂道,“这是生怕皇帝不知道他们这帮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这宝贝外孙呢!”
林尚宫轻轻地笑,“您说这魏老将军也是,陛下还没护着呢,他倒先护着了。也不知道是帮着世子呢还是给世子添堵呢?”
“这老家伙可不傻。”皇后冷笑道,“从前他跟着平王家的老王爷打仗,在皇帝心里他就是这么个咋咋乎乎直来直去的炮仗性子。他出来护着不奇怪,他要不护着,皇帝反倒该起疑心了。”
“魏老将军那个孙子挺让人发愁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尚宫替皇后梳通了头发侍候她睡下了,一夜无话。
李明烨属于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打小就这么过来的,也挺好,没缺胳膊没少腿儿还挺皮实,李明烨从怀阳殿出来自嘲地想。
头天本来没大事儿,在“千金坊”门口遇到魏长风那帮小子,那帮小子屁本事没有,整天就图个口上快活,看见李明烨就奚落了几句。
虽说李明烨号称天下第一捕快,可捕快在这帮小子的眼中屁也不是。平王府世子?皇外孙?谁不知道福宁公主的来历?皇帝要把他当回事儿还能真让他去当捕快?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人。李明烨从前在皇宫里呆在帝后跟前,这京城中哪个不对他是笑脸相迎,多少都有几分忌惮。如今的李捕快可再也没有往日风光了,他倒不想招惹谁,可拦不住见天有人撞上来招惹他。
魏长风带着一帮小子在他面前狂吠怪笑,李明烨只当没听见,丝毫不想理会。他一只脚快要踏进千金坊了,这事儿眼看告一段落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来,震住了半条街。李明烨连忙停住了脚,糟了糟了,这次大哥可不是虚张声势,这回是真动怒了。
逸王府大公子高晨旭如今管理家族产业,天天和商贾打交道,日夜在坊间出没。他当晚本是陪着杭城过来的丝绸商人在京城各处转转,这么巧就遇上了。
大公子比李明烨年长十余岁,自小酷爱读书,通晓经史子集。从前成帝指派他带着李明烨读书,两人虽无师徒之名,高晨旭对李明烨却有指点之实。近来大公子年岁渐长,脾气也暴涨,小子们遇上他也是合该倒霉。
整街人被这声暴喝吸引了目光,魏长风这帮小子平日里招猫逗狗惹人讨厌,仗着家事寻常人不敢搭理他们,这帮小子越发轻狂得不晓得自个儿几斤几两了。这会儿大伙儿都盯着他们,怂了可就没面子了,魏长风壮着胆子回答,“关你什么事?”
李明烨不得已抽脚回去,转身打了个哈哈,“大哥,没啥事儿。我们几个开开玩笑——”
“李明烨,你给我住嘴!”大公子暴喝。他转身对自己的随从说,“把这几个小子给我绑了,挨个儿送回家去。挺大的人了在街上大呼小叫,这是现谁的眼呢?”
李明烨和魏长风那帮人都张大了嘴怔住了,万没想到大公子会来这么一出。
街上的小贩们挺开心,这帮小子时常恶心他们。要说这帮人他也不犯什么大事儿,就是爱嘴上讨个便宜,手上摸一把零碎。可是人家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普通人也不敢与他们理论。这回他们也算是看场好戏,出了口怨气。
大公子的随从们个个都是大公子调教出来的,把这几个小子送回各自府里还不忘讲了一番大道理。殷切期望各府千万莫要辜负了大公子的苦心。
魏老将军确实没有辜负大公子的苦心,将魏长风狠狠打了一顿。几个府里也有护短的,这里面有个小子是冯少尉的侄子。冯少尉平日里最爱面子,自己的子侄被如此对待实在是令他颜面无光。可是大公子如今不走仕途,冯少尉奈何他不得,再加上逸王府势大,冯少尉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事儿是因李明烨而起,冯少尉一口恶气全吐到李明烨身上了。连夜写了折子,细数李明烨的过错,其中尤以其私自出城,通宵流连市井烟花之地这两个错处最重。
“陛下,平王如今率军戍边,按律法世子当长留京中。三日前世子私自出城只怕是不妥呀?“冯少尉刚刚参完李明烨,庭上便有文官出面附议。
魏老将军立马不干了,“陛下,平王和公主殿下戍边多年,世子从来不曾逾矩。冯大人之言是否属实尚需考证。“
殿上的文臣武将分成两派,各执一言。成帝也不阻止,任他们争执了许久才发话。只听成帝笑问道:“魏老将军,听闻你昨日又痛笞了家中小辈,究竟所为何事啊?“
冯少尉一惊,皇帝已知晓昨夜之事了?
魏老将军也不避讳,在庭上将孙子魏长风如何被大公子着人送回魏府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他的陈述里面没有李明烨的名字,这件事儿和平王府世子毫无关联。
成帝笑道:“逸王府大公子着实鲁莽了些。但成旭所言甚是,世家子弟务必谨言慎行,习圣人之书,修君子之德。朕在此替大公子求个人情。“
此言既出,庭上大臣莫不恐慌,“陛下言重了。“
成帝似笑非笑看着冯少尉,冯少尉只觉后背衣衫尽湿,好在冬季棉袍甚厚,看不出什么异状。
成帝又长叹一声,“为人父母皆知其苦。后生晚辈不听劝是常有的事。譬如平王府世子,他当日非要当捕快不可,朕也无可奈何。他几日前出城,朕倒是知晓的。白鹿镇尚属京城管辖,原不必来报。世子既为京城捕快,份内之事不可不行。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如此说,庭上大臣还有何话可说?冯少尉心中痛悔,这一本参出了什么名堂?自此以后,李明烨竟可以光明正大离开京城了?
“你小子这话,是不是想媳妇儿了?”村正打趣了石头一句。
“不是,不是。”石头慌得差点跳起来摆手否认,“真不是。我吧,现在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费那神干啥。再说了,就咱这条件,上哪儿找媳妇儿去。”
“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安凑上前去,“这个有啥好担心,一个锅就得有一个盖,放心吧。你看看春生不就是这样啰。”
石头听到这话,也点头称是,“大人说得也是。要说春生这媳妇儿那是找得真不错呀。”
“春生是不是特别听她媳妇的话?”苏天佑抬了抬眉,饶有兴致地问石头。
“应该是吧!”石头挠挠头,“春生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往常我们一起在炭窑里他也是闷头干活。成亲过后,春生虽然话还是少,但至少有个笑模样了。还有一点吧,就是挺奇怪的——”石头对苏天佑和小安没了提防,心里想啥就都说出来了。“从前,春生特别爱摔跤。你看他本来挺聪明,后来从山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这还不算,他挺大个人了还是经常摔跤,我们在一块烧窑,他那身上老有伤,摔得一块块的。不过也难怪,春生做那营生,砍柴倒还罢了,特别是采药,有些药真是长得不是地方。”众人回想自己今天爬上山顶的景象,山越往高处确实越发险象环生。“今年春生偷跑之前我们的炭窑也烧过几回。烧炭那几天窑里一天到晚都离不了人,我们几个一般吃住就在那儿。这回春生那小子身上光溜溜的,啥都没有。我们几个还取笑他来着,这媳妇儿娶回来了,腰杆子更硬了,连走道儿都比往常顺溜了,你看这连跤不摔了。”
石头边说边嘿嘿地笑,村正拍打了一下他的背,知道这几个毛头小子混在一起不知道能说多少荤话,“臭小子,你们几个就知道欺负春生老实。”
石头也不躲,喊了声冤枉,“我们都是跟春生一起长大的,知道他跟他娘不容易,这不是替他高兴吗?春生也没说啥,就跟着咱一起笑来着。”
村正也跟着点头,“这话倒是,就那些日子吧,春生娘俩真是打心里往外冒着高兴,春生见着谁都是笑嘻嘻的。咱村里人都为他娘俩欢喜。”
苏天佑自然明白村正的心思,他是怕村里人与春生莫名其妙不见了这事儿搭上啥关系,所以他才翻来覆去地说明陈家村的村民是真心实意为春生娘俩过上好日子高兴。
“那你们跟春生这么熟,那是不是跟春生媳妇也熟?”小安问。
石头摇头,“不,不熟。除了春生成亲那天咱看了几眼,再就是那天在码头远远打了个招呼,平日里咱真没见过春生媳妇。”石头想了想,又说:“咱这村上估计就没人跟春生媳妇熟。他们家住得远,他们成亲的时间也短,新媳妇儿估计不好意思,咱没见过她下山来。”
“对,对,对!”村正也在一旁点头,“春生媳妇儿是个本分人,天天在家守着那瞎眼老娘,踏踏实实过日子。”
“嗯嗯,要不村上人都说傻人有傻福呢?”石头的话匣子打开了也是收不住,言语里把自个儿心中那点儿羡慕的心思袒露得明明白白。“唉,都以为春生家的好日子来了。你说春生这是咋想的,干啥要去白鹿镇?哎呀!”石头突然一拍脑袋,转头问小安:“大人,您说春生不见了,春生媳妇也跟着不见了,那咱是不是得找人去刘家村一趟啊?”
石头心情憨直,之前苏天佑怕他冷,他领了他的情,心里跟他亲近了起来,但是这交情在小安跟他勾肩搭背之后就落后了。现在在他心里和小安更亲近一些。
“刘家村远不远?”苏天佑没等小安回答,问了一句。
“不算太远,抄近路走七八个时辰就能到。”村正答道,“不过那近道不好走,大路稍远些,走路得十多个时辰吧。”村正仿佛怕人怪罪,他站起来,又对苏天佑习惯性地哈哈腰,继续说道,“按说石头这话说得没错,春生媳妇不见了,咱得告诉她娘家一声,她家里没爹没娘,就这么个叔叔了。可是一来咱也不晓得春生这小两口到底上哪儿去了,不敢乱说。二来,刘家村虽然离咱不远,可是它跟咱不是一个县,平时都没啥,可现下是年关,咱也不好随便走动。”
这话苏天佑和小安自然听得明白,本朝对百姓的管辖外松内紧,特别是年节前后。本来象小安这种京城里的衙役要到陈家村来找人办事问话,也不是这么简单,按理得先去松河县衙知会一声,通常来说,松河县会派一名本地的衙役陪伴两人下来问话。只是这样一来在实际办事过程中就很繁琐,所以各地的衙役们在实际办事过程中都有意无意地省了些步骤,没有啥大事儿的时候,彼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打个马虎眼,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百姓们跟这些衙役们肯定不一样,衙役们都是老油条了,百姓们都是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地过点小日子,一般是万不敢违反这些规矩的。
小安大大咧咧地拉着村正,“坐,坐,坐!”里正看小安和苏天佑没有一丁点怪罪的意思,才又安心地坐了下去。
“我寻思吧,春生媳妇和她叔叔家走得还是挺近的。他们成亲后,春生媳妇的堂哥还来看过她两次。”石头接茬说道。
“啊?”村正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他惊讶地问:“来过两次,啥时候的事?”
“就他们刚成亲不久,那时候天还挺暖和呢!”石头不在意地说:“有一次天还挺热的,我那会儿正在村头的溪那边弄毛竹子。那会儿日头还挺晒,溪边也没几个人。正赶上春生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地,说是刚去张村儿送完柴。他在溪头喝了几口水,歇了一歇。小山那小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看见春生就咦了一声,问他,春生,你咋在 儿呆着呢,我刚从山上下来,你不是在院儿里呆着吗?春生没理他,我们几个只当他是开玩笑,哈哈一笑起了个哄。结果,小山还急了,又冲我们喊了一嗓子,笑啥呢,我说真的,真有个男的在他那院儿里呆着。”
“玩笑是玩笑,这事儿开始咱可不相信。”石头望着村正说:“叔,你说是不,咱这村儿就这么大的,要来个外人啥的,村里人哪有不知道的。”他也不等村正答话,又自顾自往下说。“我还打趣小山来着,你是不是眼花啦?谁知小山越发急了,跟我说,他真看见一个男的在春生那院儿里,一个人光着个膀子。院儿里也没别人,他也没看着脸,他只当是春生在家,当时也没在意。小山最后怕我们不信,还冲春生嚷嚷,你快回去看看,看看是谁来了?就这么地,春生一口气还没顾上歇匀,就赶紧回去了。就这么着吧,春生也没着人。”
苏天佑三人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穿过半竹山庄乱七八糟的路径时,不知是谁踢到了碎石,发出了微小的声音。这声音在山庄的晚上惊起了停在枯树枝上的乌鸦,它们“呜哇呜哇”的叫声仿佛在昭告人间的不幸。
吴半竹愤怒的骂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天亮了你们赶快给老子滚蛋!”吴半竹每天像跟谁捉迷藏一般夜宿在不同的屋子里。
小安愤愤地说:“骂这么大声,也不怕吵醒别人。”
吴半竹凉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心,老子骂的只有你们几个。”
小安骇然地往四下看,李明烨和苏天佑一脸淡定地进了院儿,“我去泡个温泉,换身儿衣服。”李明烨说。
“明天,咱们请大娘听场戏吧——”
“明天,我们请大娘听场戏吧!”苏天佑说。
吉庆班的新戏大受欢迎,临时去恐怕没有好的位置,苏天佑一早便让小安去定了个包厢。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戏?”果然换了身儿衣服的李明烨坐在柜台前盯着吴半竹的头顶问,没办法,吴半竹的脸永远对着账本儿,正如他的手永远拨弄着算盘珠子一样。
“不去。”吴半竹头也不抬,“那咿咿呀呀有啥好看的,老子这辈子看过的戏还不够多么?”不知为何,这两天吴半竹的火气有点儿大。
“苏先生,您说他到底在算啥?”小安终于忍不住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埋在他心里太久了。
苏天佑伸手往处面划拉了半圈儿,“这山庄里的花草树木他都要算,包括你屋子里用的接水的那半块竹子他都得算,你说这账几时能算得完?”
“算这个干啥?”小安惊奇地问。
“因为老子是掌柜,老子得交账。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吴半竹一改往常的半死不活,变得暴躁易怒。
“啊?半竹山庄——吴半竹?”小安丝毫不觉得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又追问道。
吴半竹居然舍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次也不是用半边眼白看人,而是瞪大了眼睛对小安一字一顿地说:“半竹山庄不是因为吴半竹叫半竹山庄,老子是因为半竹山庄才叫吴半竹。”
小安努力消化了这句绕口令里的意思,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本来叫啥名字?”
吴半竹不想再搭理他,低下头去继续拨弄他的算盘珠子。
“七关阵和孩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苏天佑也到柜台前来和李明烨并排坐着,冲着柜台里面问。
吴半竹冷笑一声,“苏公子说笑话呢?钱多还能办不成事儿?”
苏天佑被噎得许久没有说话。
“得了,咱还是下去逛逛吧,免得在这儿碍吴掌柜的眼。”李明烨拍了拍手说。
实现了放风自由的李明烨今日格外得瑟,拉着两人在白鹿镇的半边街上上下下走了好几趟,配上他身上那件花里糊哨的袍子,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真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个地儿!”小安惊讶地大声说。
白鹿镇下街饭馆,酒楼,商铺,茶馆鳞次栉比,临街的地盘早已被各路人马抢占一空,剩下没捞着地儿的都纷纷涌向了后街。
后街没有前面的繁华,显得简单古朴,小酒馆门脸不大,花样却不少。他们刚找了个小店,还没等几位坐稳,就有小姑娘提着花茶过来了,“几位客官可要喝茶么?”
点好了茶,李明烨特地点了白鹿镇的一种小吃——卷子。若说这白面做的花卷儿真没啥出奇的地方。只是白鹿镇的吃法颇为奇特,别的地方花卷儿是蒸好就吃。白鹿镇是把花卷儿蒸好之后放一边,有人点了卷子之后再将蒸好的花卷儿用热油炸成金黄才端上桌,卷子分咸甜两种,咸的卷成圆圈状,甜的卷成花苞状,皆是外酥里嫩,焦香可口,配上茶饮正是相得益彰。
“不错,改日一定要让天欢来尝尝。”李明烨摇头晃脑地说。
“几位客官可要箆头采耳么?”有男子挨桌询问。
苏天佑和李明烨分别点了篦头,采耳,小安不耐烦做这些,自个儿跑到外面逛街玩儿去了。
“客官,这力道还可以吧?”篦发的男子殷勤地问苏天佑。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梅断,宿妆残。“
苏天佑未及回话,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唱,隐约伴有别的唱腔。
“这是哪儿在唱?“苏天佑问。
手执篦子的男子似是习惯了,毫不在意地答道:“客官不是咱白鹿镇的吧?前街便是戏园子,吉庆班儿——“他手上忙活着,嘴里埋怨道:”白天还好,练练功也不咋吵。晚上可就不成了,那人多得随便喝个彩儿,那架势能把咱这边屋顶掀翻。“
“你看你们这儿多好,人家听戏都得花钱,你们这儿天天白听。就这还有啥好抱怨的?“李明烨采好了耳,抖了抖肩膀,掸掸身上的棉袍说。
是人都爱听好话。篦头的听他这么说,嘿嘿笑了几声,点点头连声称是,“客官说得也是。咱就是嫌吵得慌,不过白日里也有些戏迷过来坐坐,为的就是能听到他们排戏,提前听个响。”
李明烨给采耳的付了银子,那人道谢了却没有立马收拾家伙就走。他将装家伙事儿的布帘子卷好放在桌上,扭头走到李明烨身前,赔着笑脸对李明烨轻声说:“客官可要去些好玩儿的地方么?小的可以带路。“
李明烨与苏天佑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李明烨金刀大马地坐在椅子上缓缓点头道:“好玩的地方?哦,是仙人山么?“
篦头的和采耳的同时变了脸色。采耳的那位还不忘抄起放在桌上的布帘转身往外面跑去。刚到门口,小安一把就揪住了他,“往哪儿跑?进去——“小安狠狠地将那人推了个趔趄。
苏天佑没有动,他看着幺老板的笑容心情很复杂,不知该如何判断眼前这个人。
“您不知道,老幺这人啊,是个戏痴。“果然是人生如戏,不枉这”戏痴“二字。
戏班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俩,大气也不敢出。幺老板此时反倒是满脸无所谓,一身轻松的模样了。
“幺老板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苏天佑缓缓地道。
“哦?“老幺似有几分惊奇,”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先生还有什么疑问么?“他指了指墙角那三人,”此事跟他们无关,他们不过是由我安排客串了几个小角色罢了。“
“幺老板可还记得去年的大山么?“苏天佑问。
“大山?“老幺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不耐烦地冷笑道:”如今还有何顾忌?先生何不明示——“
苏天佑点点头,“大山是去年仙人山东矿祭山神的那个年轻人。幺老板虽不记得他,奈何东矿的矿工却对幺老板印象深刻。”
老幺恍然道:“是他——”他轻轻哂笑,“此人确实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帮人演场戏罢了。”
苏天佑环顾戏园子,“在下明白。既然如此,幺老板可愿听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幺找了张就近的座位坐了下来,他靠在椅子的后背上看着苏天佑戏谑地说:“先生何必惺惺作态。眼下这情形,我说我不想听有用么?先生若是累了,坐下来慢慢说吧!“
小安早已和几个七手八脚地把陈大娘抬到椅子上坐好了。苏天佑也从善如流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扫视了一圈儿,突然笑着对于班主说:“说了这半天话,苏某想找班主讨杯茶喝,不知可否?“
于班主连忙答应,“还请苏先生恕咱招待不周,这就来,请苏先生稍等。“说完他也不假人手,自己回屋子准备茶水去了。
“幺老板可知,之前种种皆不过是苏某猜测,最终能找到你却是因为东矿有人认得大山媳妇么?”苏天佑笑道,“在下不懂戏,斗胆给幺老板提点意见。“
老幺稍稍坐正,“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
苏天佑说:“大山和春生皆为十分普通的男子,两人反应都比较迟钝,俗称傻子。这样的男子在民间是很难找到适龄相配的女子的。偏偏大山媳妇和春生媳妇都太漂亮过分引人注目。在下认为幺老板当初着实应该妆扮得更普通些。“
老幺双目微闪,“先生之言甚是,老幺受教了。“
幺老板确实不知大山是何方人氏。去年轮到仙人山东矿祭山神,根本没有人愿意到矿上上工。仙人山用工历来都是难题,自愿到矿上上工的很少,他们不得不依靠牙头。矿山与牙头长期合作,牙头负责在矿山需要大量用工的季节为他们招来工人。
后街小酒馆那个篦头的和采耳的就是牙头。他们身兼数职,篦头,采耳,打探消息,到了季节到远处招人,一年到头忙活,能赚不少银子。
东矿这山神未祭之前没有人愿意到矿上上工,矿主着急上火,牙头日子也不好过。既然是长期合作,总不能有好处你就上,有难处你就躲,那以后人家有肉吃凭啥给你汤喝。
篦头的和采耳的两人想了许多办法也无济于事,毕竟人赚钱是为了生活,谁好端端地肯去送死?
两人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大山刚巧出现了。大山在一个下午独自走进了后街小酒馆。他挑了个座点了花茶和小吃,篦头的和采耳的从他进门开始就盯上了他。
牙头的眼睛何其毒,他们一眼就看出大山不是本地人,听过口音之后发现甚至不是白鹿镇周边人。两人同时发现大山有点点傻,问啥答啥,他俩欣喜若狂,狡黠的眼神相撞,这简直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就是他了!
这俩小子一合计,大山送到仙人山东矿去,祭山神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大山没有亲人,祭完山神那笔银子可就没人领了。这两人卖了大山犹嫌不足,还要榨了他的骨头取他的油。于是他俩寻思得找个人演演大山的亲人。
演戏,隔壁戏园子不正好多的是人么?
苏天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正好于班主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握着一摞茶杯进来了。
他将茶杯一只只摆在桌面上,提着茶壶轻巧地在茶杯上头点了几下,那茶水倒得真真是恰到好处。茶七成,酒满杯,茶水不能倒得过满,免得喝茶的人不好握杯,洒得到处都是。
于班主周到地给苏天佑,李明烨小安一人奉了一杯茶。苏天佑也许是真渴了,一口气竟喝掉了大半盞茶。他捧着杯赞许道:“于班主果然是行家,这茶真是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苏先生谬赞,知道点皮毛而已,不敢称内行。“于班主客气地笑着说。
苏天佑笑着看他,于班主觉得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自己,“于班主过谦了。敢问于班主可是因此与后街那些人交好的么?“
于班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满屋子的人也僵住了,一直低头摆弄双手的老幺听得此话也抬起头来,他犀利的目光射向于班主。
于班主结结巴巴地问:“苏先生这是何意?“
苏天佑保持着微笑问:“幺老板,你可曾想过?”他微微向老幺倾身,“吉庆班里这许多人,为何那两人独独找上你这个早已不登台唱戏的人了呢?“
幺老板双眼迷登地瞪着苏天佑,饶是他这般聪明机巧的人也象是没听懂苏天佑的话。偌大的戏园子死一样寂静,有些人明白了,有些人迷惑了。
“师兄,是你让他们来找我的?“幺老板转头问于班主,他的声音里满含迷惑,”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于班主仿佛无法面对他的诘问,他低下头用手无意识地擦着桌子。那里似乎有些刚刚倒茶滴下的水痕,也似乎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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