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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文

么么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王世奇猛然色变,把匕首狠狠插到桌上,“秦伯言,今日老子就要跟你好好算算这笔帐!”婉乔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军痞,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那种,这种人没被打死,秦伯言真是该好好反省一下。王世奇怒气冲冲道:“本来我立了那么多战功,大好前程指日可待,却被你生生打断,你分明是嫉恨我,害怕我日后盖过你,才如此小题大作。我走以后,你平步青云,现在做到了正五品,我却只能落草为寇,做打家劫舍这种让人看不起的勾当,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跟你算!”秦伯言还没出声,卫衡骂道:“你自己立身不正,秦大人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更别提在战场上为你挡了一刀的事情,你不思回报,还恶意揣度他,算计他,他都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竟然敢强抢民女。落草为寇,那是...

主角:婉乔阿槑   更新:2024-12-21 15: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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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婉乔阿槑的其他类型小说《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文》,由网络作家“么么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王世奇猛然色变,把匕首狠狠插到桌上,“秦伯言,今日老子就要跟你好好算算这笔帐!”婉乔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军痞,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那种,这种人没被打死,秦伯言真是该好好反省一下。王世奇怒气冲冲道:“本来我立了那么多战功,大好前程指日可待,却被你生生打断,你分明是嫉恨我,害怕我日后盖过你,才如此小题大作。我走以后,你平步青云,现在做到了正五品,我却只能落草为寇,做打家劫舍这种让人看不起的勾当,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跟你算!”秦伯言还没出声,卫衡骂道:“你自己立身不正,秦大人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更别提在战场上为你挡了一刀的事情,你不思回报,还恶意揣度他,算计他,他都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竟然敢强抢民女。落草为寇,那是...

《被流放后,她被亲夫宠着走婉乔阿槑全文》精彩片段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王世奇猛然色变,把匕首狠狠插到桌上,“秦伯言,今日老子就要跟你好好算算这笔帐!”

婉乔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军痞,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那种,这种人没被打死,秦伯言真是该好好反省一下。

王世奇怒气冲冲道:“本来我立了那么多战功,大好前程指日可待,却被你生生打断,你分明是嫉恨我,害怕我日后盖过你,才如此小题大作。我走以后,你平步青云,现在做到了正五品,我却只能落草为寇,做打家劫舍这种让人看不起的勾当,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跟你算!”

秦伯言还没出声,卫衡骂道:“你自己立身不正,秦大人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更别提在战场上为你挡了一刀的事情,你不思回报,还恶意揣度他,算计他,他都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竟然敢强抢民女。落草为寇,那是太便宜你了,你就该被千刀万剐!”

“从那时到现在,你都是秦伯言的忠实走狗。”王世奇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我便让你被千刀万剐!”

卫衡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被恼羞成怒的王世奇打了一巴掌。

婉乔忍不住暗暗翻白眼:这个卫衡,也是奇葩,现在还敢激怒敌人。不过再一想,估计这货也是觉得快死了,干脆骂个痛快,也算是条硬汉了。

王世奇,好,不错,一下子找准了目标。她暗暗想,可是看着他的身材,听几人说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是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她应该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秦伯言忽然道:“当年,你离开军营之后,就落草了?就算你凭借本事,手下招了一批喽罗为你卖命,可是你又如何得知朝廷的事情,得知我们的行程,提前在这里设伏呢?”

王世奇得意大笑,道:“果然是秦伯言,就算要死了,还有心思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秦伯言淡淡道:“死,并不可怕,只怕死得不明不白。说吧,这里面,哪个是你的人?”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一众衙役。

婉乔猛地想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一个衙役闹肚子,跑了几次茅厕,一定是他!为了不动声色地避开那碗加料的汤!

她向那个长得个头不高,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衙役看过去,果然见他缓缓站起身来。

“秦大人,得罪了。”那衙役冲秦伯言拱拱手,眼中充满得意之色。

秦伯言点了点头,神情淡然道:“这就对上了。”

王世奇哈哈大笑:“这是我一个村子出来的兄弟,好兄弟,这次你立了大功,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婉乔心道,跟着秦伯言,好歹是正道,为了哥们义气落草为寇,这个衙役真是个傻缺。

“秦伯言,”王世奇目光阴狠,口气凶恶,“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么?能拿捏我的,不过当时我奸了一个下贱的女人。你说,如果你和我做了同样的事情,还会有脸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吗?”

卫衡啐道:“你什么玩意儿!敢跟秦大人比!”

秦伯言神色未变:“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王世奇笑得猖狂,眼神阴霾地扫过任家一众女眷,咬着后槽牙道,“你说,如果一身清正的秦大人,奸了押解的任家女囚,然后任家人奋起反抗,最终和秦大人所带的一众人马同归于尽,这出大戏如何?”


对不住了,秦伯言。要是你将来出了啥问题,可别找我。这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可都能为我作证,我是被逼的啊。

她心里碎碎念道。

但是面上,她不敢露出来,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只能用低头这一个动作来掩盖所有的情绪。

卫衡看着秦伯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世奇为首的强人们,却哈哈大笑。

“看起来,秦大人没有自己说得那般……不近女色啊。”王世奇笑罢,冷哼一声,望着秦伯言那处道。

婉乔偷偷瞄了一眼,发现那里好像真的,有点起伏了,心道完了,我完了,我把他撞坏了,就算我救了他,把从前的账扯平了,又欠下了新账。

艾玛,贼老天,你让不让我活了!

她现在就祈祷,希望他那里和脑袋一样,撞个大包,只是看起来恐怖,但是实际上没什么大的伤害才好。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又被王世奇拎着脖领拎起来,再次摔到秦伯言身上:“身为大家闺秀,还是含蓄些,别这么着急,先给秦大人脱了衣服才是。”

卫衡一直盯着秦伯言,眼睛都快盯得抽筋了。

婉乔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卫衡,看起来和秦伯言,有一腿啊。怪不得卫衡一直为难自己,从前她还单纯的以为他是替秦伯言出气,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视她为情敌啊。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婉乔再次从秦伯言身上站起来,往后退了退,低头讷讷道:“我听你的话,别,别再动手了。”

王世奇哈哈大笑:“这就是任家的闺秀?她们都吃了软骨散,动弹不得,你没吃,竟然也没有一头撞死保全清白。看,是个人都惜命。”

婉乔当他在放屁,趁着后退反手用力拔出桌上的匕首,突然发难,右臂手肘屈起,对准王世奇的腹部,猛地出击。

王世奇吃痛弯腰,她敏捷地补上一记狠狠的撩阴腿,然后把锋利的匕首准确而凶狠地抵在他脖子上:“不准动!”

这番变故来得太快,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把解药交出来!”婉乔冷冷道,“别动,也别想做小动作。你不要怀疑我,我手里的匕首会比你的小动作快。”

说着,她毫不留情地在王世奇粗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原来还是个练家子。”王世奇果真不敢再动弹,嘴里道,“终日打雁,不想却叫雁啄了眼。你,是秦伯言的人?”

他千算万算,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中途杀出这么个程咬金。那么多女子,唯独她没有中软骨散,又偏偏她被挑了出来,时也命也。

然而,现在并不到论成败的时候。

“快点!”婉乔知道迟则生变,几十条人命都靠着自己,丝毫不敢大意,眼神炯炯,握住匕首的手上隐隐有青筋冒出,像一只警惕的猎豹,保持着狩猎的姿势。

“其实,这女人也不难看。”卫衡喃喃道。

“软骨散没有解药。”王世奇道,“妹子,咱们商量一下,你若是任家的人,不是秦伯言的人,何苦要帮他?任家是被流放的,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如跟了哥哥,带你上山吃香的,喝辣的。你这身手,我给你个第二把交椅做如何?”

“压寨夫人不是更好?”婉乔冷笑一声道,按照一般套路,遇到女人,不应该掳到山上做压寨夫人吗?

“你这女人!”卫衡忍不住道,真是没羞没臊!

王世奇似乎是很为难,半晌后咬牙:“行,但是你得让我娶二房。”


婉乔接过来,松松软软一包,摸起来很舒服。这可是最重要的东西——成年女性居家旅行必备的姨妈巾!

当初听木兰从军的故事,她最好奇的便是,姨妈君如何处理?结果想也想不明白,最后她得出的结论便是开了挂。可是老天爷明显没给她开挂,她姨妈君月月来,准着呢!这真是一个悲伤并且将持续悲伤的故事。

“这是锅碗瓢盆。”阿槑又道。

婉乔看着包袱上支楞出来的锅把、饭勺,翻个白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好了,有了这些东西,你们姑娘到哪里也不愁了!”

小蛮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婉乔,小声道:“这里面是我和阿槑凑的银子,有五十两银票,还有五六两碎银子,留着姑娘到了甘南置办些东西。”

婉乔摆手不肯要,她们都嫁入寻常人家,自己在乔家手头也紧,祖母赏赐的首饰都是有数的。当初给两人的嫁妆,也就是一人一百两而已,还是变卖了不少东西。虽然比其他人嫁丫鬟多了许多,但是也真的不算太多。

她们已经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再拿出这么多银子,恐怕也要受婆婆和丈夫责难,所以她坚决拒绝。

小蛮跺跺脚,红了眼圈,看看亭子里的两家人和他们的朋友送来的,故意摆在托盘上的明晃晃的银锭子道:“别人都是几百两几百两的给,我们两个也没能力。就算姑娘不收,也得想想老爷、夫人,还有八姑娘。出了府,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阿槑也道:“穷家富路,姑娘收着吧,将来发达了,再还我们。”

婉乔翻个白眼:“你觉得你姑娘我,还能发达起来?”

阿槑认真看了看她,斩钉截铁道:“能,姑娘大器晚成。”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婉乔,婉乔伸手捏捏她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蛋,小声笑道:“你要说大胸晚成,我还更高兴些。”

听到这话的俩丫鬟都笑了,离别的愁绪顿时淡了许多。

被称作“卫大人”的男子名叫卫衡,此刻正坐在马上,一边用眼睛余光扫过笑闹的主仆三人,一边带着几分怀疑对秦伯言低声道:“秦哥,可是那个女人?”

私底下,他向来用“秦哥”这个亲密的称呼。

秦伯言貌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刀。

“我怎么觉得不像?”卫衡还是有些不确定。

“不用刻意盯着她。”秦伯言这才道,表情平静,声线没有起伏,“当普通犯人看待就是。倒是那边——”

他往亭子里示意了一下,看着几个女人,也分辨不出谁是谁,道:“任家四姑娘,于我有恩,你回头照应她些。”

卫衡立刻明白过来,八卦道:“就是当初你被那个女人侮辱后,让人偷偷赠银的四姑娘任婉然?”

秦伯言点点头,不由回忆起几年前的情景。

那时候,父亲遭人陷害身死,申告无门,万般无奈之下,他带着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到京城中投奔任家。

在任家角门处被门卫为难了一番,母亲褪下仅剩下的一个金戒指,才让门卫进去给任家老太太通传。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出来的竟然是他的未婚妻任婉乔。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发狠说宁愿死都不会嫁给他。

身后的两个丫鬟跟着她,想要往回拉她,被她一人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母亲被羞辱得当场就昏过去了,妹妹啼哭不止。他抱着母亲,把订亲信物——一只玉雁,还给她,转身就走。

他清晰地记得,任婉乔最后一句话是对门卫说的,“以后不准放讨饭的上门”。

当时他穷困潦倒,上京路上耗尽了最后一两银子,从任府离开,身无分文,只剩下一身傲骨。

就在他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有个青衣丫鬟从后面追来,给了他一包银子,说是任四姑娘给的,替婉乔道歉,也请他不要生气,二老爷不在家,没人做主云云。

他不想要这银子,觉得耻辱。但是那丫鬟明显被教过,态度诚恳,没有带任何鄙夷之意,而且他确实很需要,于是便收下了这一百两银子,也使得母亲、妹妹免于风餐露宿之苦……

一去经年,现在他已经是五品武官,而任家上下,无论是刁蛮恶毒的任婉乔,还是善良体贴的任婉然,都沦为阶下囚,想来恍如隔世。

那时候,他深恨婉乔,心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总有一天,要让她跪在自己脚下俯首认错。

后来他从军,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一路从死人堆中拼杀出来。几乎每天都在目睹的鲜血和死亡,让他慢慢沉淀下来,那些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耻辱,变得模糊,淡化……

当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更高远的追求后,那些小事,便变得微不足道。

更何况,现在任家落得如此下场,痛打落水狗,不是他的作风。

任婉乔那么骄横的姑娘,不消自己出手,日后有的是苦头吃。他犯不着跟一个小女子计较。

只是,他也在暗暗观察,觉得眼前的婉乔,和几年前印象中那个人,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两个丫鬟的容貌,他依稀还能认出,就是从前被婉乔毫不怜惜,当面掌掴的两人,难得她们现在竟然还愿意雪中送炭。

婉乔此刻的淡定从容,与丫鬟之间的言笑晏晏,都让他不解。

但也仅仅是不解而已,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想关注过多。

“任四姑娘倒是个好的,人美心善,可惜了。”卫衡在一边的感慨,打断了秦伯言的思绪。

“哪来那么多废话?”秦伯言瞪了他一眼道。

卫衡呵呵笑,他喜欢装深沉,但是在熟人面前,是个绝对的话痨,又爱憎分明,嫉恶如仇。

虽然秦伯言说不与婉乔计较,他却心里暗暗发狠,这一路上,绝对要她好看!

婉乔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已经变成了卫衡,此刻她还傻乎乎地跟两个丫鬟说笑,对即将到来的磨难一无所知。


秦伯言忽然出声,让婉乔唬了一跳,险些栽到湖里。

她忙把手里尴尬的东西,拽住一角,放到湖水中来回摆动,不想让他看清。

“没什么,洗,洗衣服。”她尴尬道,心里把秦伯言骂个狗血喷头。

有病吗?你特么有完没完,先是偷窥,现在大半夜不睡觉,来看女人洗贴身的东西!

秦伯言多年战场洗礼,对血腥之气分外敏感,看着被她在水中晃来晃去看不清形状的东西,道:“你,受伤了?

婉乔:“……”

老天爷,来个雷劈死这蠢货吧!再不,你劈死我得了!

见婉乔不说话,秦伯言露出狐疑之色:“你这几日白天并未与人发生冲突,如何会受伤?”

莫非,她跟自己一样,还有别的身份,趁人不备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任务而受伤?秦伯言开始想得多了。

婉乔现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把姨妈巾摔倒他脸上!

可是她是个怂货,她不敢。

她有气无力地道:“秦大人,您就算没成亲,总不会没过女人吧。”

他二十多岁了,就算从前家里落败,现在也混得人模狗样了,她就不信,他身边没个伺候的女人。

这是个多卖了三五斗的农夫,都想买个欢的完蛋时代啊!

秦伯言脸色微红,不过月色下,并不明显。

“谁让你说这个!”他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严厉呵斥,“我问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她都这般说了,他竟然还不明白,婉乔是真的愣住了——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快说。”秦伯言见她呆愣模样,冷着脸道,“别想欺瞒我!若是敢有一句谎话,我就,我就把你吊起来拷问!”

你狠!

婉乔破罐子破摔,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女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每个月都流血几天,还能够顽强活下来的物种吗!!!”

秦伯言一顿,联想起从前母亲和妹妹总是避着自己的“神秘举动”,依稀好像有点明白过来——原来,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是因为流血?而且他好像一下懂了,是何处流血。

他顿时面红耳赤。

秦伯言发誓,他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尴尬过。

“你,你早点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婉乔看他模样,原本郁闷得想杀人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这秦伯言,看起来还真是个纯洁的老——处——男啊!

秦伯言听见她的笑声,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厚颜的女人!他甚至有了一种被调戏的感觉,简直岂有此理!

婉乔匆匆忙忙把东西洗完了,回去晾在火堆旁,提醒自己明日一定要早起收起来。

可是这一睡,她就睡过头了,第二天,是孟氏把她叫醒的。

“娘,那个,我的那个……

看着空空如也的树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放心,娘早上给你收起来了。”孟氏见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笑着替她拢拢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道。

“谢谢娘。”婉乔道。

“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谢’?”孟氏嗔怪道,又责备她,“都跟你说了,不准碰凉水。你这孩子,现在是要强的时候吗?跟娘还要不好意思?”

婉乔吐吐舌头,在她怀里蹭蹭:“知道了,娘。”她心里暖暖的,虽然打定主意这样的事情绝不假手于人,但是心里到底受用母亲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来姨妈之前闹得凶,但是真正来了之后,大概一下子通了,反而没那么疼了。

还剩下一碗鱼汤,准确的说,是孟氏昨日特意给她留的。


秦伯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病好了,白龙就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婉乔继续一声声的“白龙”。

秦伯言把她抱到新开的上房内,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对孟氏道:“你去给她弄些水喝。任四姑娘,请你去要些热水给她擦擦。”

他刚才已经感受到,她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孟氏早就心慌意乱,忙不迭地去了。婉然担心地看了一眼婉乔,也点点头,行礼道:“我替二姐姐谢谢秦大人了。”

“去吧。”

婉然这才往外走。

“任婉乔。”屋里没人,秦伯言俯身,趴在她耳边,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令人心惊的热气,他轻声道,“白龙没事,我这就让人去把它带来。”

婉乔忽然睁开眼睛,喃喃问道:“白龙,白龙在哪里?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秦伯言一愣,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她忽然坐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眼神迷离,像是魇住了。

她身体到底虚弱,刚刚迈步就脚软跌倒,若不是秦伯言眼疾手快扶住她,恐怕就直挺挺地摔倒了。

“回去躺着。”秦伯言感受到少女轻柔的身体扑在自己怀里,脸突然涨红,口气严厉地吼她,动作却轻柔,把她重新放回到床上。

婉乔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她在做梦,做的乱七八糟,头脑都快要炸了。睡梦中,她想尽一切办法,最终决定去把白龙偷回来,偷偷带走,然后她冲破了衙役的阻拦,冲到了知县府里,解开白龙就跑,后面好多好多人追她,然后跑着跑着,后面追她的人变成了秦伯言……

“秦伯言,秦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和白龙吧。”

秦伯言听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无声叹了口气。这只狼犬,到底从前和她什么渊源,能让她如此失态,几乎搭进去半条命?

大夫很快赶来,给她开了药,说是风寒入体,急火攻心所致,尤其强调了后者,让好生照料,说应该没有大碍。

孟氏要拿银子,被秦伯言抢先。他把腰间荷包扔给衙役:“去抓药。”然后对孟氏道,“押解囚犯,本有义务将你们完整送到甘南,这银子,朝廷自会出。”

给婉乔喂水的婉然,闻言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孟氏却很好糊弄,以为是真的,连声道谢,出去借药罐子,准备给婉乔熬药。

婉乔喝了水,唇色有一点好转。

婉然把碗放下,郑重对秦伯言行礼道:“多谢秦大人仗义相助。”

“任四姑娘客气了。”秦伯言客客气气道,对婉然,他始终心存感激。“任婉乔,今夜也要麻烦你了,这也是给我帮忙。”

婉然忙道不敢,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喜悦欢愉,又带着淡淡的惆怅。他对别人都直呼其名,对自己却叫一声四姑娘,这种差别对待,让少女的心有些慌乱起来。

秦伯言又客气几句,看看婉乔,转身出去,去敲卫衡的房间。

“秦哥,任婉乔怎么样了?是不是今日救人受凉了?”

“嗯。”秦伯言应了一声,“有件事情,趁着还没宵禁,你替我跑一趟去。”

“好。”卫衡痛快应下,“什么事?”

“你去知县府里,把一只叫霹雳的狼犬给我带来。”秦伯言道,脸上有些许不自然,“我今日去拜会过知县,跟他讨了这只狼犬,本来说好等明日启程再去领,但是想着明日可能一大早就出发来不及,还是先去带来吧。”

卫衡脸上露出十分的兴趣,道:“是那只神犬吗?”


任治平本不是口齿伶俐之人,加上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婉乔做的不对,因此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事,你便回去吧。”秦伯言道,看到和自己父亲同龄,差点成为自己岳父的老实男人窘迫的样子,到底心软,“我负责押解,只要安分守己,我不会针对谁。”

任治平忙道谢离开,虽然心底也有些遗憾,因为当初他确实看好秦伯言,真想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的。然而现在情形如此,他也不敢再做幻想。

看着任治平没有想象中的颓然,反而带着几分喜气回来,婉乔才松了一口气。

任治平偷偷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湘涟是个心胸宽广的,说不会跟你计较。”

婉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难道他要告诉您,我就是要为难人吗?自己这个爹,真是太好哄了。

但是她对秦伯言,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感激的。毕竟他没有直接打脸,还把自己爹哄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只是任家众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几日下来,都疲乏不堪,就连最喜欢挑事的婉柔都蔫了。

“今晚没有客栈,就在这里露宿一夜。”

这日傍晚,听到秦伯言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众人都有些呆愣了。

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婉乔淡定地放下妹妹和包袱,四处打量起周围的情形,打算找些干草来做褥子,再盖着冬天的棉衣,现在又不是很冷,想来可以应付过去。就是婉静年幼,需要格外照顾些。

大房的任家华嘟囔道:“要是知道这里错过投宿的地方,中午就该在客栈停下,明日一早再出发,说不定就赶上下一处客栈了。”

他身边的衙役,是个脾气暴躁的,听他如此抱怨,一鞭子就抽过来。鞭子破空之声,十分刺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任家华是个纨绔子弟,就算在牢里吃用差些,也从来没挨过打。被狠抽这一鞭子,立刻炸毛,嚷嚷道:“你做什么打我?”

衙役不惯他毛病,密集的鞭子又抽过来。

秦伯言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囚犯和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平等可言,这等看不清形势的纨绔子弟,活该被教训。

任家华的亲爹任治安,既着急,又不敢作声,急得脸都红了。

婉然虽然不喜欢四哥,但是到底是一房的,咬着嘴唇,半晌后见那衙役还不停手,不由目带恳求地看着秦伯言,张口道:“秦大人,我四哥语失,并不是有意冒犯,还请您饶过他这次。”

说着,深深地蹲身行了一个礼。

婉乔也想声援她,因为再不喜欢任家华,也要看在婉然面子上。但是想到秦伯言见了自己,恐怕本来只有三分火气,也会变成八分,还是老实闭了嘴。

秦伯言看了柔顺的婉然一眼,开口道:“行了。”

那衙役果真停了手。

秦伯言不会扫自己手下的面子,道:“记住教训,下次不会这么轻松过去了。”

婉然忙道谢,过去扶起倒地的任家华。

任家华哀哀喊疼,吵得婉乔脑袋都要炸了,真想过去补两脚。

因为是第一次露宿,提前也没通知,所以任家几房都没有准备。婉乔虽然背着锅碗瓢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无济于事,她包袱里还有中午剩下的一个馅饼,可以对付着给婉静吃。

正当众人以为要饿着肚子过一晚上的时候,卫衡过来道:“每人两个馒头,一家来俩人领。记住,以后自己备着干粮,没有下次。”

婉乔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第一个跑到衙役们生火做饭的地方去领。

“任家三房,三个人。”卫衡道。

“还有我妹妹。”婉乔争取道。

卫衡威胁地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婉乔咬咬牙,坚持道:“就算我妹妹小,那也该给一个吧。”

卫衡举起鞭子就抽了下来。

这一下,有些重,婉乔的袖子都被撕开一道口子,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险些伤了脸。

卫衡自己都愣住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是真的从来没打过女人。看着婉乔脖子上深深的血痕,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无论如何打不下去第二下。

婉乔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见掌心有血,抽出帕子擦了几下,却坚持道:“卫大人,我妹妹既然在流放名单上,就应该有该有的饭食。”

卫衡:“……”

一个馒头而已,这女人真是疯了。

婉乔却觉得,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一路都这样下去。虽然秦伯言和卫衡对他们都一张冰块脸,但是她觉得,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孟氏哭着过来拉她,又给卫衡行礼道歉:“卫大人,她疯魔了,您别跟她计较。三个人就三个人吧,她不敢了,求您放过她吧……”

婉乔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人比她更疼她。

小豆丁婉静也跑过来,脚步不稳,边跑边哭道:“别打我二姐,坏人,坏人!”

卫衡:我特么怎么感觉自己成了恶霸了?

秦伯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皱眉道:“卫衡,过来吃饭。”

卫衡逃也似地过去了,不知道为何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明明自己是武官,对方是囚犯,甩了一鞭子而已,算什么!

分饭的衙役纠结了。

看看婉乔,又看看卫衡,不知道到底给她六个还是七个馒头。

最后,还是秦伯言开口解了这僵局。

“每人两个,不论长幼,按照名单来。”

婉乔得了八个馒头,觉得自己这鞭子真没白挨,喜滋滋地捧着馒头,搀扶着犹自流泪不止的孟氏回去,一边走一边道:“娘,不疼不疼。倒是你哭得我心疼了。”

“出息。”婉柔冷言冷语道,心里却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她这般勇气。

婉然在伺候任家华,担忧地看过来。

婉乔勾起唇,对她俏皮一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婉乔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扭头看秦伯言和衙役们,发现他们的状况也没有好多少,秦伯言想要拿刀,都没有力气,勉力维持着坐姿,对掌柜怒道:“你敢下药!”

婉乔自己浑然没有感觉,但是看到掌柜脸上的笑容从和善变为得意,狰狞之色毕露,而门外的力工们,从草堆中抽出大刀一拥而入,她恍然明白,这是遇到黑店了。他们在羊汤里下了药!

婉乔忍不住把视线投向秦伯言。

他嘴唇紧抿,脸色却未变,极力挺直腰背,虽然看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但是目光严肃冷厉地看向掌柜。

婉乔不由在内心赞了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秦伯言是个合格的军人指挥官。她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伙儿强人不知道为谁而来,他们把药下在喷香的羊汤里,除了她众人都中招,而从目前看,他们显然没把自己一个女子放在眼里。

擒贼先擒王。她要观望一下谁是头目,然后想办法拿下他,才可能为他们赢得一线生机。想到要在十几个彪形大汉中,拿下他们的头目救人,这让她想起了前世执行危险任务的情景,她血液都翻腾起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兴奋。

但是,万一这些人是来救任家众人的,她该怎么办?出于警察的本能,她该帮助秦伯言,可是,出于自私的本性,她……

这种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伙强人,很快自己说出了来意。

从那一群力工里,走出一个带着破草帽的人,那人走到秦伯言面前,摘下草帽,满脸横肉都在得意地抖动:“秦伯言,久违了。”

秦伯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是你。”

卫衡勉力趴在桌上,抬眼看了看来人,破口大骂道:“王世奇你个孙子,你竟然还没死!你这个宵小,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就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被叫做王世奇的男人拿起桌上的茶杯,把满满一杯水泼到卫衡脸上,看他一脸茶水,眉毛上还沾着茶叶,阴险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我用什么手段不重要,现在在这里趴着像条癞皮狗的,不是我,而是你!”

卫衡恶狠狠地瞪着他,却没有起身的力气,徒劳地抓抓手,恨得目眦欲裂。

原来是秦伯言的仇人。婉乔心道,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她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的,在这个时候,她就不计较秦伯言的小气和屡次“刁难”了。

甚至她心里还想着,这次帮了他,把退婚那事扯平了,以后也不用觉得良心难安,他也就不会为难自己了。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她还是——图样图森破!

婉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伙人,包括掌柜的,明显唯王世奇马首是瞻,看起来是他的喽罗。在秦伯言执行公务的时候敢下黑手,这不啻于公然与朝廷作对,所以这伙人,应该是黑道的。那他和秦伯言,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王世奇看着秦伯言道:“当初,我不过是出去喝酒,奸了一个下贱的丫头,你就让人乱棍打死我。若不是我命大,行刑的正好是我兄弟,让我捡回一条命,恐怕早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你说,这笔帐,我该怎么跟你算?”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径直对着秦伯言的脸。

秦伯言眼睛都没眨一下,道:“你罔顾军纪,祸害无辜百姓,死有余辜。只恨当时我未能觉察有人徇私,让你多活了这好几年。”


即使在月夜,婉乔都能清楚地看到秦伯言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黑。

好吧,解释无效,那只能谈判,不,哀求了。

“秦大人,”她小声道,“我知道我不该跑过来,可是我真以为有坏人。你能不能看在我是想帮忙的份上,假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回去老老实实跪着……”

她身后的衙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都没发生?难道你看秦大人,白看了?

秦伯言一眼扫过去,衙役立刻噤声。

“你先退下。”秦伯言道。

“好。”

“是。”

婉乔和衙役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衙役简直想敲开婉乔的脑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婉乔出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抢答了,蔫头耷脑地嘟囔一句:“我还以为跟我说呢。”

那衙役退了出去。

秦伯言向婉乔的方向走了几步顿住,突然问道:“你习过武?”

婉乔愣了下,随即道:“嗯,我前几年大病了一场,后来为了强身健体,央求祖母给请了一个女师傅,教了我一段时间。”

这是实话,她穿越来之后,利用祖母对前身的宠爱,要了一个女武师,跟着她练习。但是她大部分的武力值,还是来自于前世。

“你刚才确实看到两个人了?”秦伯言又问道,眼睛盯着她,一瞬不瞬。

婉乔肯定地点点头:“是,而且我还用石子打到了一个人,听他发出了声音。秦大人,是不是你有什么仇家……”

“为什么不是任家的仇家?”

“唔……那也可能。”婉乔道,“但是我觉得,你那啥的时候,戒备比较松,他们又在这里,很可能冲你来的。”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可以“脱罪”的借口,兴奋地信口胡扯道:“秦大人,其实刚才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听到坏人说话,我害怕你有闪失,所以才急急忙忙过来……”

我不求有功,但求你放过我这次行不行?

说着,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秦伯言。

秦伯言上下扫视她一番,看得婉乔心里七上八下。

“回去,继续跪着。今日的事情,我当作没发生,但是如果你敢对别人提起……”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婉乔连连保证,他以为,遇到男人嘘嘘,她会觉得很光荣地到处广播吗?“那,秦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不待他反应,脚底抹油,开溜了。

万一这位突然发狠,让人抽她一顿,她倒是能承受,就怕爹娘跟着担心。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重新回到婉柔旁边几步的距离跪下,婉乔庆幸地想,黑影的事情被她暂时忽略——横竖她已经告诉秦伯言了,估计就算他不完全信,也会有几分警惕。

她走以后,一条黑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走到秦伯言面前,刚要张嘴说话,被他用动作喝止。

“你先走,我已明白。”秦伯言用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

那黑影冲他一抱拳,转身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伯言长出一口气,想想今晚的这一系列事情,脑海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拨不散的迷雾。眼前这个婉乔,真的是从前那个婉乔吗?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她混杂在任家,到底是任家所为还是有其他方的势力?

婉柔见婉乔竟然全身而退,忍不住就想嚷嚷。婉乔起身遛了一圈,自己却傻乎乎的一直跪着,这不公平!

“你敢嚷嚷,吵醒我爹娘和婉静,我就揍你!”婉乔瞪眼骂道,“这马上月上中天了,你要是还想继续跪,我可以奉陪!”

婉柔吃瘪,揉着酸胀不止,被凉气浸透的膝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不敢再说话。

秦伯言从树丛中慢慢走出来。

婉柔看到他,“恍然大悟”,原来,婉乔是想“勾引”秦大人了!卑鄙!但是在秦伯言面前,她瑟瑟微微,不敢发声。

“记住教训了吗?”秦伯言踱步过来,负手威严道。

“记住了。”婉乔干脆利落地答道。

婉柔带着哭腔道:“大人,不是我先动手的……”

秦伯言有几分不耐烦地道:“记住了就回去休息,没记住就继续跪着。”

婉柔不敢再说其他,嗫嚅着道:“记住了……”

等她说完这话,婉乔已经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潇洒地走了。

秦伯言突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怀疑。如果真是有人别有用心安排眼前这个婉乔混入流放队伍中,未免眼光太差了些,或者说心太大了些——她身上,实在看不出来一点儿细作该有的样子。

但是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他,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婉柔见婉乔大剌剌走了,也怯怯地看了秦伯言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你辛苦了,也回去歇着吧。”秦伯言对看守她们的衙役道。

衙役忙道不敢,待他走后才敢下去休息。

“婉乔,过来。”孟氏轻声唤着婉乔,往旁边躺了躺,给她空出一块草席的位置。婉静在她怀里,已经睡得十分香甜。

“好。”婉乔笑着道,挨着她躺下。

孟氏一定是担心她,所以一直没睡。

“娘替你揉揉膝盖吧。”孟氏想把胳膊从婉静脖子下抽出。

“别。”婉乔小声阻止她,“没事,就跪了一小会儿,刚还起来转了一会儿。”

孟氏被她唬了一跳,道:“你怎么敢?有没有被发现?”

“秦大人知道的,没有怪我。”婉乔大大咧咧道,心里却道,自己差点因为目睹一场“嘘嘘”而引起一场血案啊!幸亏她机智!

孟氏这才放下心,有几分疲惫道:“那就好,赶紧睡觉吧。你这性子,也要改改……”

婉乔听着母亲温柔的絮叨,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秦伯言心中有事,几乎一夜未眠。

“卫衡,你把任治平给我叫来。”第二日一早,眼底两条深深青痕迹的秦伯言道。

“叫我爹干什么!”婉乔正在纠结她的草席子要不要随身带着,听到卫衡过来传话,立刻跳了起来。


任治平显然和婉乔想法不一样,脸上流露出些许慌乱,道:“大哥,她们小孩子玩闹,不懂事,我让婉乔给婉柔说好话……”

田氏在旁边心疼地搂着婉柔,抢白道:“下这么狠的手,说几句好话就行?那能不能反过来,婉柔打婉乔,再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好话?”

任治平语塞,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都够了!”秦伯言冷言道,“你们现在以为自己是谁?卫衡,把这两个寻衅滋事的抓起来,到那边,每人赏十鞭。以后谁敢再闹事,加倍!”

他指着一边的树林,却又对跃跃欲试的卫衡使了个眼色。

卫衡便知道他这只是吓唬她们,有些泄气,慢慢腾腾地道:“这惩罚,是不是轻了点?想上次,那个谁家流放来着,路上就吵了几句嘴,被大人吩咐一人赏了二十鞭,我没记错吧。”

这下,没人吵闹了,任治平忙求情,婉然也在旁边焦急道:“秦大人,您手下留情。我们自己姐妹吵架,并没有敢寻衅滋事,以后再不敢了的,请您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婉柔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攥住田氏的手:“娘,娘,怎么办,怎么办?”

田氏道:“秦大人明鉴,小女无辜啊!都是被那有心人挑衅,才……”

“闭嘴!”秦伯言呵斥一句,顿了片刻,“看在你们都是女子,又是初犯的份上,就罚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反省!”

婉乔心里不厚道地乐了,站军姿都不怕,她还会怕罚站?当即道:“好,我接受。”说完,身姿笔直地站在一边,面上神情淡然。

众人:“……”

婉柔哭丧着脸,也不敢直接跟秦伯言说话,对田氏道:“娘,我白天走得脚疼,这要站到什么啊?”

秦伯言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他的眼神像淬冰一般,吓得婉柔立即噤声,不由委屈地站直了身体。

“都散了。再有下次,不管是谁,一律鞭子伺候!”秦伯言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走了。

“娘,没事,你快带着婉静去休息。”他还没走远,就听见婉乔劝孟氏的声音,浑不在意,还仿佛带着几分欣喜。

这个女人。秦伯言心里叹道。

“秦哥,你干什么要插手?让她们狗咬狗去!”卫衡愤愤不平道。

秦伯言没法告诉他,他觉得在任家的大家长压制下,任治平那般软弱,婉乔肯定要吃亏,才会出口的。

不知为何,他现在已经有些习惯看到她意气昂扬的笑脸,不想看到她垂头丧气模样。

“事情真闹大了,你我难脱责任。”秦伯言严肃道。

“她们能闹出什么大事?”卫衡不屑一顾地道,“不过我看这任婉乔,怎么像练过的样子?而且,身手很是利落。秦哥,难道这大家闺秀,还有擅武的?”

秦伯言明显也看出来了,目光中也露出几分不解,却淡淡道:“我对她,也不了解。”

他和她,就在她六岁那年见过,那年他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少年而已。

那时候,她还天真烂漫,并没有后来所见的刁钻刻薄,也没有现在的疏朗大方。他已经知道,她会是他未来的妻子,所以见到她会忍不住脸红,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看她。

她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刚刚开始换牙,上面三颗门牙都掉了,说话漏风,她很介意,所以基本不说话。

那是过年时候,秦伯言等一众少年都有许多鞭炮。

“湘涟,那是你小媳妇儿,你敢过去跟她说话吗?”身边的朋友都起哄。

秦伯言红着脸,却梗着脖子:“有什么不敢?”

他往她那里走去,粗声粗气把手中的鞭炮和燃着的檀香递给她:“你要放鞭炮吗?”

小婉乔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要。”

“胆小鬼。”秦伯言鄙视道,但是心里其实觉得,她害怕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正好孟氏和他母亲廖氏赶了过来,廖氏呵斥他:“别吓唬你婉乔妹妹。”

孟氏笑道:“不打紧的。就是婉乔前些日子被香烛烫伤了肩膀,还没有彻底好,所以心有余悸,一直害怕……”

廖氏忙道:“下人怎么伺候的,这么不小心?我这里有上好的药膏,可要给她涂些?”

孟氏推辞,廖氏却是个热心的,坚持带婉乔进去,亲自给她上了药。

“秦哥,你看那边,又怎么了?”

卫衡的话,打断了秦伯言有限的回忆,让他不由又往婉乔的方向看过去。

原来,婉柔站了不消片刻,就“晕”了过去。田氏正抱着她,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呢。

秦伯言带着卫衡走回去。

“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刚刚走近,田氏就用尖锐的嗓音道,“刚才婉柔还好好的,怎么站了一下就晕倒了?肯定是被婉乔气的……”

婉乔简直想笑了,她眼神都懒的给婉柔一个,又怎么气到她了?分明是婉柔自己想偷懒,谁特么晕倒的时候,还是慢慢,慢慢,像电影慢镜头一样躺下的?

她刚想说话,就见赶过来的婉然对她直摇头,用嘴形道:“晕倒,晕倒……”

婉乔皱眉看了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婉然怕她吃亏,让她也装晕。

可是,她的神情变化太过明显,包括秦伯言在内的许多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突然间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一个赤裸裸的“我明白了”的表情,甚至“呵呵”一声,慢慢,慢慢,简直一模一样复制婉柔的动作,口中道:“哎呦,我也被气得,要晕倒了……”

说着,她倒在婉柔身上,头倒地的时候,故意用了几分力气,砸在她的小腹上。

婉柔吃痛,“嗷”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婉乔得意,“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慢腾腾地坐起来,道:“二伯娘,您别哭了。您看您的宝贝女儿,不是醒了吗?”

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冲婉然眨了眨眼睛,却见到后者眉头紧皱,很是替她发愁的样子。

艾玛,不好。

难道,她领会错了意思?


孟氏似自言自语的一番话,让婉乔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的未婚夫。

他叫什么来着?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徐致秋!

她跟他,只见过一面,就是当初前身差点挂掉,她穿越来了之后,他来看过她一次。而且是在丫鬟婆子的陪伴下,远远看了一眼。

徐致秋是寄居在任家的穷亲戚,长得倒是很顺眼,而且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贵人赏识,除了家底薄些,没毛病。

孟氏虽然觉得婉乔当初私自退婚的行为很混账,但是后来见她得了如此得意的未婚夫,心里也是欣慰的。

“母亲,我不嫁。”婉乔道。

基本只存在在传说中的未婚夫,和相处几年的父母、妹妹相比,孰轻孰重,婉乔根本毫不犹豫地就选择后者。

“不准胡说。”一向和蔼的孟氏拉下脸,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会害你吗?”

“可是,你们去甘南,我不放心。”婉乔道。

父亲是文弱书生类型的,母亲身体也不好,要不也不会在生了她这么多年之后,冒了生命危险才生下婉静。弱的弱,小的小,她自己是这四口之家唯一可以依靠的壮劳力。

“别人去得,我们便去得。”孟氏骨子里是个倔强女子,坚持道,“你将来只管好好侍奉夫君,也不用挂念我们,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便是。”

两人争吵的声音有些大,引来其他两房人的注意。

婉柔比刚才更生气。婉乔是她最不喜欢的人,可是偏偏,她得了个如意郎君,还情投意合。从前她还嘲笑她嫁个穷酸举人,没想到那徐致秋那么争气,运气又好,简直成长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婉柔嫉妒地一口牙齿都要咬碎。

没有订亲的婉然也有些怅然若失。前途未卜,自己的命运又指向何处?

婉乔不再跟母亲争执,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要跟着全家一起去甘南。父亲虽然迂腐,母亲有些懦弱,但是对她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孟氏以为她妥协了,絮絮叨叨道:“上面没有公婆长辈,你嫁过去之后,只管伺候好致秋。你这两年,虽然比从前性格好了许多,但是还是个火爆脾气,嫁人之后一定要多多板板自己性子……”

婉乔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胡乱“嗯”了几声——搞得像她明天就要出嫁似的。

说实话,婉乔对徐致秋,心存怀疑。

原因无他,前身之死太过蹊跷,出于职业本能,她前后联系一番之后,觉得徐致秋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穿越后,她变成了深闺小姐,对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也就无从查证,只在心里给他划了个小叉叉。

前身刁蛮无脑,起初徐致秋微时,愿意攀附她还合情合理;但是随着他官职越来越高,恐怕已经不满于这桩婚事了,所以他有动机;而且前身对他深信不疑,就算他说月亮白天出来,她恐怕也会点头,丝毫就没有防备之心。

婉乔起初想的是,对于徐致秋这般心思深沉的人来说,早晚会找理由解除婚约。有他做挡箭牌,她还暂时不用担心婚事,所以她暂时压下心中怀疑,任由这未婚夫“逍遥法外”。

现在,婉乔觉得不必跟孟氏争执的原因在于,以她对徐致秋的有限了解来看,这家伙绝对会趁机把自己踢了的。

到时候,她就成了受害者,孟氏也只能带着她去甘南。

这般想着,婉乔就淡定了许多,把妹妹哄睡之后,蹲在地上,用食指在地上画着圈圈,开始发愁秦伯言的事情。

这才是眼下当务之急。毕竟押解路上,他是说一不二的老大,想给她小鞋穿太容易了。她自己倒是不算太怕,但是牵扯到父母、妹妹,想到就让她头疼不已。

要不,见到他先给他认个错?

但是,他能接受么?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也说不过去。

在婉乔的无限纠结中,时间很快划过,流放的日子便到了。

小蛮和阿槑托人送来了新衣服,其他各房女眷也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任家众女终于走出了被囚禁长达半年之久的牢狱。

阳光有些刺目,婉乔一手抱着婉静,一手放到眼帘处,慢慢适应着秋日强烈的日光。整个监牢四四方方,院落狭窄,期间只有两棵梧桐,还算郁郁葱葱,院落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兵丁,目不斜视地盯着中间的众人。

不错。婉乔心里忍不住赞道,训练有素,不是散兵游勇。

不一会儿,旁边的男牢之中,走出了任家上下的男丁。

“父亲!”

“老爷!”

一时间,各房相见,分外激动。

婉乔抱着婉静,跟着孟氏一起上前,给任治平行礼。见父母再见,两双手紧紧相握,眼眶都红了,婉乔也跟着有些伤感。

半年多后再见面,真真恍如隔世。

“婉静,叫父亲。”婉乔对婉静道,小姑娘听话,果然甜甜地喊了一声“父亲”。

任治平伸手接过小女儿,贴着她的脸道:“好,好,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虽然将来日子不容易,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婉乔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另外两房男男女女众多,热闹喧嚣得多,啼哭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婉乔听得皱眉,恨不得捂住耳朵。

“都别吵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院落中霎时一片寂静。

婉乔循声望去,一个年纪二十上下,面皮白净,却沉着脸的男人,持刀站在一群皂衣衙役之前,霎时显眼。

这是秦香莲?

她把目光投向父母,发现两人面色都毫无波动,知道自己是猜错了,然后就听到那男人又开口说话了。

“把他们都绑上,一起带出去,秦大人已经在城外长亭等候多时了,手脚都利索些,有不服从管教的,尽管教训!”

说话间,他的目光似乎是往三房这边扫了一眼。

走狗!

婉乔心里道,这一定是秦香莲的走狗!看这架势,她这一路应该过得不会那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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