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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成小鲜肉,我穿成老登?小说结局

东周公子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暮霭苍然,草密连天。夕阳下,一江流水,势急如奔。王扬缓缓睁眼,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这是哪?!方才明明正在逛博物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个地方来了?他强撑着坐起,愕然发现与他一同坐起的还有三个人!这三人头梳发髻,身着破旧的粗麻短衣,打扮如古人一般。三人中两人年少,一个体壮如牛,好似金刚力士;一个俊美异常,有如偶像剧中的花美男;最后一人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年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王扬右手边还有一个瘦如麻杆的人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算上躺着的这个瘦子,从位置看,五人正好围成一个小圆圈。五人中间摆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草篓,草篓不远处还放着一只底部烧黑了的瓦罐,罐中余着少许残汤。罐旁有个木碗,碗上搭着个大木勺,碗内盛着黑色的液体,王扬闻着飘过来...

主角:王扬丁九   更新:2024-11-18 11: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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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王扬丁九的其他类型小说《他穿成小鲜肉,我穿成老登?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东周公子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暮霭苍然,草密连天。夕阳下,一江流水,势急如奔。王扬缓缓睁眼,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这是哪?!方才明明正在逛博物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个地方来了?他强撑着坐起,愕然发现与他一同坐起的还有三个人!这三人头梳发髻,身着破旧的粗麻短衣,打扮如古人一般。三人中两人年少,一个体壮如牛,好似金刚力士;一个俊美异常,有如偶像剧中的花美男;最后一人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年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王扬右手边还有一个瘦如麻杆的人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算上躺着的这个瘦子,从位置看,五人正好围成一个小圆圈。五人中间摆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草篓,草篓不远处还放着一只底部烧黑了的瓦罐,罐中余着少许残汤。罐旁有个木碗,碗上搭着个大木勺,碗内盛着黑色的液体,王扬闻着飘过来...

《他穿成小鲜肉,我穿成老登?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暮霭苍然,草密连天。

夕阳下,一江流水,势急如奔。

王扬缓缓睁眼,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这是哪?!

方才明明正在逛博物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强撑着坐起,愕然发现与他一同坐起的还有三个人!

这三人头梳发髻,身着破旧的粗麻短衣,打扮如古人一般。

三人中两人年少,

一个体壮如牛,好似金刚力士;

一个俊美异常,有如偶像剧中的花美男;

最后一人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年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王扬右手边还有一个瘦如麻杆的人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算上躺着的这个瘦子,从位置看,五人正好围成一个小圆圈。

五人中间摆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草篓,草篓不远处还放着一只底部烧黑了的瓦罐,罐中余着少许残汤。

罐旁有个木碗,碗上搭着个大木勺,碗内盛着黑色的液体,王扬闻着飘过来的气味,觉得似乎是醋。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说话。

王扬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眼镜,却发现推了个空。

或许是捕捉到这个动作,中年人盯着王扬,试探开口道:“王......王博士?”

王扬一愣:“许编?”

“是我!是我!”中年人马上应道,“我们怎么在这儿?还有您......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扬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来跑向河边。另外三人见状也跑了过去。

映入水面的是一张少年的面孔,最多不过十七八岁。

疏眉,朗目,鼻梁微高,

就长相而言,算得上清秀两个字,可脸色却过于苍白了,再加上体格太单薄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双眼微微发红,显得虚弱疲惫。

他没戴眼镜,可目力所及,清晰如刻,这种感觉自从他小学六年级近视之后,便再没体验过。

只听旁边传来抑制不住的笑声,那个如花美男般俊美的少年激动得手舞足蹈:

“穿越了!我们穿越了!看了不知道多少本穿越小说,现在终于穿越了啊哈哈哈!这博物馆没白逛!哈哈哈哈哈!我还穿得这么帅!!!”

他摸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身旁三人的脸,再次确认了几人之中,就属自己最为英俊,不由得欣喜若狂!

壮汉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掰得关节啪啪作响,又对着空气打了几拳,似乎在适应这具新身体,口中不屑道:

“这是古代,又不能当明星,长得好看有毛用?”

俊美少年还处在极度的亢奋中,被壮汉怼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更显兴致勃勃:“也不一定是古代啊!说不定是架空!是玄幻!”

壮汉语气笃定道:“你想啥呢?在博物馆穿越,当然是古代!”

“古代也好啊!可以抄诗!抄词!抄小说!咱们可得好好分分,每人抄一个类别!可别抄重了!”

壮汉“呵呵”一声:“还抄小说?你真当网文啊!让你抄《红楼梦》,你给我默写个试试?”

俊美少年一怔:“我虽然抄不出,但说不定别人行啊。”他看向王扬问道:“你是博士吗?是什么专业的博士?”

王扬道:“我不是博士,而是博士生。”

俊少年有些疑惑:“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只有通过博士论文答辩的才叫博士,我现在博二,还没毕业。”

壮汉大咧咧地问道:“你学什么的?”

“文学。”

壮汉轻蔑一笑:“那顶个蛋用!文学又不懂历史,穿越没球用!”

中年人可是久闻王扬的大名,这次来和王扬接洽就是出版社指定的任务,准备和博物院联合出一本论文集,王扬就是作者之一。所以他立即解释道:“王博士可是古典文学的专——”

壮汉打断道:“古典文学又如何?懂历史吗?能默写《红楼梦》吗?”

他看向王扬,声音斩钉截铁,仿佛在说一个真理:“我跟你讲,别说博士,就是博士后也默写不了《红楼梦》!”

俊美少年看向王扬,问道:“你真的写不了吗?”

壮汉不耐烦地说:“这不明摆着吗?我就告诉你,全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默写《红楼梦》!”说完看向王扬,神气十足地问道:“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王扬没说话,他根本没有心思参与这场无聊的辩论,更没兴趣为壮汉解释古典学的内涵外延以及广义文学观和纯文学观在研究视域上的分野。

至于《红楼梦》的问题则更不在他考量的范围之内。

别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一代有一代之所胜”。文学的评判标准时移世易,李白的《将进酒》拿到先秦兴许会湮没无闻,苏轼的《赤壁怀古》若是早写了几百年,也可能会被认为是不入大雅之堂的俚俗小调。

现在连身处哪个时空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抄诗词抄小说?

就算能抄,历史上的文学大家还少了?

李杜苏辛,哪一个不是文才盖世,可又有哪一个得志了?

所谓得志,可不只是官位如何。即便只说官位,苏轼算是做过高位的了,可结果又如何呢?

“你知道什么是红学家吗?就是刘心武也续写过《红楼梦》。”中年人忍不住对壮汉说道。

壮汉虽然不知道刘心武是谁,但他反驳的却很快:“他续写的算个什么东西?能和原著比吗?再说我说的是默写,和续写有毛关系!”

中年人还待再说,王扬突然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说话的口音有问题?”

三人疑惑地看向王扬,俊少年道:“没问题啊,还和以前一样。”

中年人想了想说:“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连最喜欢杠的壮汉也难得地点头表示同意。

“等等。”王扬酝酿了一下,几次想说话又停住,然后重新酝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壮汉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王扬手指比划着,慢慢地吐出一个词:“桃花。”

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桃花开,桃花败。”

说完表情一松,好像刚才说的几个字耗费了不少力气。

三人表情疑惑,少年喃喃道:“桃花开,桃花败。这是什么?”

中年人和壮汉在听到少年的重复后同时恍然,中年人惊道:“王博士刚才说的才是普通话!”

四人从草地上醒来开始,都在用一种以前从没听过的音调说话,这种音调陌生拗口,与现代普通话发音截然不同,但没想到这么一个明显的问题,居然直到现在才察觉!

“我们说的......还是中文吗?”少年惊骇地看向王扬。

王扬想了想,说:“是。我们现在说的中古音。中古音和现代汉语的发音有很大区别。比如这个桃花的‘桃’字,在普通话里声母是送气清辅音t,但在中古音里却发的是平声浊音!还有这个‘败’字,声母在普通话里是不送气清辅音,但在中古音中却变成了仄声浊音,再比如......”

壮汉着急打断道:“别掉书袋了!你说点有用的,你就说那个‘中古’到底是什么意思?”

“汉到唐。”王扬简短说道。

当前文史学界习惯把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段称为“中古”,与唐宋变革之后的“近世”区分开。

“所以我们现在是穿越到汉到唐之间的某个朝代了?”中年人问。

王扬点了点头。他本身的主攻方向是先唐文学和唐宋思想史,对于两汉文化史也有一定的研究。单就历史史实而言,他是汉最熟,唐最精,如果真的发生不可逆的穿越,他倒希望能是这两个时代,这样起码他对历史细节比较了解,可以趋利避害。

“我们没继承原宿主的记忆,但竟然把口音给继承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俊少年一挥手,欣喜道:“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抄宋词了!不管是汉唐间哪个朝代,都肯定没有宋词啊!”

壮汉道:“你才能背几首宋词?咱们四个人分,每人能分到几首?博士,你是不是会背的诗词多?到时得贡献出来,可不能藏私!”

王扬不置可否,心道即便是唐代,词也是末技小道,想凭几首宋词安身立命简直是妄想。就算是宋代,柳永、姜夔填词够厉害了吧,一个半生沉沦,一个终身潦倒。不行,我妈还在现代,我得想办法回去!

“我们现在该想的不是抄什么宋词,而是应该想想怎么回去!”中年人眉宇间满是忧虑。他可没有俊少年那样的好兴致,老婆孩子还在,他不回去怎么能行?

“回去?我可不回去!穿越比中彩票还难!尤其穿越成这么一个帅咖!绝对是主角命啊!我们在这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比回去搬砖好?!”俊少年越说越意气风发。

壮汉看向中年人笑道:“他当然想回去,他又没穿到年轻的身体上。话说你穿越前多少岁?”

中年人不愿意理这个杠精,走到王扬身边,焦急问道:“王博士,怎么办?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女儿才五岁,不回去不行啊!”

俊少年也问王扬:“话说古代纳妾有人数限制吗?”

壮汉嘲笑道:“你们问他有毛用?”

“比问你强!”中年人忍不住怼道。

壮汉双肩一耸:“我真是笑了,像你这——”

王扬制住两人继续吵下去:“咱们先说正事。你们还记得穿越前的场景吗?”

他看向中年人:“我记得我们之前是在博物院里。当时我和你在看一个古墓里出土的魂瓶......”

“对!是有一个瓷瓶!我也在看!”俊少年说道。

王扬沉吟说:“所以我们应该是一起看那魂瓶的时候发生了穿越,也就是说......”

中年人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是五个人围着那个展台!”

四人互相看了看,这才想起草丛中还躺着一个人,赶忙去查看,那人正挣扎着坐起,见到四人赶来,如瓜条一般的瘦脸刷一下就白了。

俊少年向瘦子热情笑道:“哥们儿,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穿越了,以后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然后发出很夸张的“嚯嚯嚯”的笑声。

壮汉撇了撇嘴:“中二。”

两人都没注意到,瘦子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王扬拍了拍瘦子肩膀:“你没事吧。”

瘦子脸色煞白,神情恍惚,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壮汉嘲道:“你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吧!所以醒得最晚。”

王扬看了眼瘦子,说:“我们现在站回在博物馆看魂瓶时的位置。”

除了瘦子抱着头,缩坐在原地没有动之外,另外四人都站回原位,发现刚好与他们醒来时的位置重合。而在五人中间的,就是那个草篓。

王扬走上前去查看草篓,壮汉一个箭步抢上,和王扬一起掀开草篓盖子,中年人和俊少年也围了过去。

王扬和壮汉一起拿出草篓中的东西。

那是一件精美的青色瓷罐,罐身上堆塑着凹凸的绘像,罐盖上塑有亭台楼阙。

中年人双眼一亮:“是魂瓶!就是我们在博物馆看的那件!难道我们就是因为这个穿越的?”

俊少年问道:“魂瓶是什么?”

王扬道:“魂瓶是古人的随葬明器,据说有收魂、安魂的作用。”

“明器是什么?”俊少年说着伸手去摸瓶身上的绘像:“这上面刻的是鸟?”

王扬没有回答明器的问题,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瓶身绘像上:

“这是朱雀。‘飞朱雀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魂瓶上绘朱雀,可能就是为了导引灵魂。我们穿越的秘密或许在它身上。”

他想把魂瓶拿到手中仔细查看,可壮汉却牢牢握住魂瓶一端,怎么也不撒手。

“如果魂瓶能让我们穿越,那一定也能带我们穿回去!”中年人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这可是他回家唯一的希望了,仿佛为了增强信心一般,他说完又问王扬道:“对吧?”

王扬虽然心中没底,不过为了安慰他,还是点了点头。

“让我来看吧,魂瓶的秘密其实藏在瓶身上。”壮汉将魂瓶拉向自己眼前。

“你懂魂瓶?”俊少年奇道。

“当然,我在网上看过一篇帖子,专门讲魂瓶的。你们看,这上面有字!小博士,你撒一下手,让我仔细看看。”

王扬松手,头倾向前,却没看到字迹。俊少年和中年人也凑了过去。

“字在哪啊?”俊少年问。

“这得用水洗,洗了就能看到字了。”壮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拿着魂瓶径直向河边走去。

王扬神色一肃,快步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就行。”壮汉语气难得地客气道。

“没关系,反正呆着也是呆着。”王扬脚步加快。

壮汉突然撒腿就跑!

王扬在后面紧追!

俊少年和中年人后知后觉,也跟着跑了过来。

眼看就要跑到河边,壮汉高举魂瓶,却不是扔向河中,而是用力向地上一砸!

只听哗的一声,

魂瓶被砸得粉碎!

所有人都呆住了,中年人发出一声呼号。

壮汉趁众人愣神的当口又出脚一记横扫,将大半碎片踢入河中!

王扬顾不得壮汉,直接奔到河边,只见河水茫茫,水流甚急,哪还有魂瓶碎片的影子?!

中年人疯了似就要跳河,被王扬死死拽住:“许编!冷静!”

“你,你有病啊!”俊少年震惊地看着壮汉。

壮汉道:“你傻啊!让他俩研究出怎么用魂瓶,把我们带回去怎么办?”

俊少年愣了愣,声音弱了一些:“那,那也不能......”

“狗杂种!”中年人眼睛一下就红了,向壮汉扑去。

“站住!”王扬突然大喝一声,声色俱厉。中年人下意识停住。却发现王扬略过他,快速跑向草丛中已经站起的瘦子。

几人不明所以,都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王扬问道。

瘦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没......”

王扬紧盯瘦子,突然问道:“你最喜欢哪部电影?”

“什么?”俊少年一头雾水。

“发神经!”壮汉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你个傻x!”中年人一把揪住壮汉的破麻衣领。

“松手。”壮汉脸一沉。

瘦子在王扬的注视下脸部肌肉颤抖得更厉害了。

“随便说一部也行,只要能说出一部就可以。”王扬逼近瘦子。

另外三人感觉到不对,一起看向瘦子。

瘦子突然推了王扬一把,王扬踉跄一退,正好踩翻了醋碗,大半碗黑醋都结结实实地洒到了他的裤腿上,把一大块布料打湿得透透的。

瘦子转身狂奔,口中歇斯底里地喊着:“鬼啊!鬼啊!恶鬼上身啦!”

王扬顾不得擦拭,叫道:“快追!他不是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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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一代有一代之所胜”一说出自清代学者焦循,后为王国维、胡适等继承发展,认为文学时移世易,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专擅的文学种类。

②关于中古概念的使用在学界并非绝对,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是魏晋南北朝时段的研究者习惯自称中古,而近十年来,宋至明的学者也有用“中古”自称的趋势,这是对标西方汉学界Middle Period的概念,部分学者把它翻译成“中叶”,而非中古。

不过中古概念扩大化确实是个趋势。比如去年在耶鲁召开的第三届Middle Period China,宋及宋以后的学者居然占了一多半!时间段则定为220-1600年,设置得如此宽泛,虽说能打破壁垒,却丧失了使用中古概念的深层含义。

③把文学局限于诗词小说一类有限的文学体裁的认知其实来源于西方近代literature代表的纯文学观念。我国自古便有广义文学观,章太炎释文学言:“文学者,以有文字著于竹帛,故谓之文,论其法式,谓之文学。”按照章氏的说法,则文学两字网罗者甚大。

今日少数古典文学研究之重镇院系仍有秉承传统而并重文献学、文字训诂学、史学等科目者,而非仅以纯文学自限。

④中古是世家门阀的时代,截止到唐末,自宋以后门阀消亡,彻底开启平民社会至于今。以黄河为比喻,中古就相当于黄河拐弯处,浪大流急,水情复杂。自此之后,黄河改道,风貌大变。坊间有一句传言“唐之事近于古,宋之事近于今”,倒可以很好地反映出中古的分水岭地位。

不过这句话是一则学术谣言,传谣者每每把这句话归于陈寅恪,甚至还被引到论文里去,也算咄咄怪事。陋见所及,陈先生没说这句话。我猜测此则谣言的原型或许是刘伯骥先生在《宋代政教史》中说“唐之治近于古,宋之治近于今”。

总之,中古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时代,其文明与野蛮,壮丽与黑暗,伟大与卑微,交织缠绕,不可分割,泥沙俱下,汇而成流。而观察现代人跌撞到这个时代的巨流中,溅出朵朵浪花,最后形成滔天巨浪,则是一件更有趣的事。

我会尽量复刻当时真实的历史环境,没有秘籍神功,没有气运加身,就是一个现代人直穿波诡云谲的南北朝时代,想要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一旦涉及真实,那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容易。穿越不说别的,首先语言关就很难过。绝大多数现代人是听不懂古音的,更别说和古人交流了。再比如说户籍,我国古代的户籍系统很是完备,黑户可不好混。

为什么一些稍稍严肃一点的穿越小说写穿越,都要从主角继承原主记忆,穿越几年之后写起?

因为如果开局白茫茫一片,实在不好处理。继承记忆了嘛,那就简单地把身份的问题解决了,简单地融入了古代。

但问题是,融入古代,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我这么写可能费力不讨好,很多读者未必在意这些细节,但我还是想雕刻精微,想把一个现代人活生生地丢到真实的、栩栩如生的历史世界中去,看他是怎么生存下来,怎么解决问题的。

我会认真地、细致地描绘这个过程,下面,就请诸君随我一起进入这个暗流密布、波澜壮阔的中古时代吧!


刘昭见庾于陵苦着脸的样子,便猜了个大概,便看信边说道:

“早就和你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受些打击也好。你把吴从事问得哑口无言之后,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现在知道厉害了?”

“我以为他既然敢来,那—定学的是《尚书》,所以我问的是《论语》和《春秋》,可他......难道他能通两经吗?”庾于陵小声嘟囔道。

五经博大,能通—经者便可立名当世。而《论语》不在五经之—,所以庾于陵怀疑这年少公子可能学通《春秋》、《尚书》两经。

庾于陵的话刘昭完全没有听到,因为他只看了信纸上的文字—眼,便把周围的—切都忘了。

庾于陵没得到老师回应,抬起来头,愕然看到,老师捧着信纸,瞳孔剧荡,双手轻颤!

————————————

注:①屏风有电视剧上常出现的绢帛朦胧半透的,也有完全隔断的。对“屏风后面能藏人”没有画面感的小伙伴,可以看看北魏司马金龙墓中出土的木板漆画屏风。

②现在读到什么巴东王、竟陵王、豫章王的说不定会有点晕,其实主角初来乍到也是这样。同学们不用急,这些脉络会—点点呈现清楚的。

庾于陵惊道:“老师?!您怎么了?”

刘昭直接站了起来:“快,快请他进来!”语气甚是焦急。

“老师......”

“还是我自己去迎他!”刘昭不管不顾地快步向外走,临出门时才想起谢星涵还在屋中。

“老师,您......认识他吗?”

庾于陵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为什么会如此失态,怀疑这个琅琊王氏和老师有什么渊源。

刘昭强行稳住情绪,向庾于陵道:“你去把他请到这儿来,切不可怠慢!”

庾于陵带着满腹的疑问,领命而退。

“他们请了谁来?”谢星涵从屏风后转出。

“不知道。但......如果他真能答出这些问题,刘昭愿以师礼待之!”刘昭捧着信,激动说道。

谢星涵闻此大惊!

近几日王馆学总找人上门借“论学”的名义向刘昭发难,刘昭从来都是应对自如,可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世伯当心,这可能是王馆学的阴谋!如果您主动认输,那柳惔就更找到了罢黜郡学的理由!”

刘昭心中咯噔—声,他只顾着学问,却差点忘了现在是郡学生死存亡的关口。

“不要见他。找个理由叫人打发了他。”谢星涵建议道。

刘昭思考片刻,沉声说道:

“不可。学问千秋之事,岂能自欺欺人?若此人当真能以《尚书》教我,我自当俯首!再说,如果他真能为我解这几个学问中的大惑,那是我生平之幸事!”

谢星涵见刘昭—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便知道这位世伯的学究呆气又犯了。为难之际,又觉好奇,看向刘昭拿着的信纸,目光扫到墨字,突然觉得字迹有些熟悉,正待细看时,门外脚步声已近,便赶忙躲回屏风后。

“老师,王公子到了。”庾于陵带王扬进门。

“刘先生。”王扬对着刘昭—揖。

刘昭—怔,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居然如此年轻?!

谢星涵也是—怔,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这......这是你写的?”刘昭举着信,难以置信地看向王扬。

“是。”

“这些问题你都能答?”

“能答。”

刘昭有些愣神,呆呆地看了王扬几眼,这才想起让座:“请坐请坐。”

王扬刚入座,刘昭就忙不迭地问道:“‘钦明文思安安’,你说《孔传》解的不对,那‘安安’何解?”

王扬道:“《尚书考灵耀》云:‘放勋钦明文思晏晏’。郑玄注:‘宽容覆载谓之晏。’《尔雅》云:‘晏晏,温和也。’《古今人物表》中‘安孺子’亦作‘晏孺子’,是古者‘晏’、‘安’义相通之证,故《释名》云:安,晏也——”


“公子,小人糊涂!小人说错了!求公子饶命!”那名手下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

王扬当然不能杀他,但既然之前说了“辱母者死”,现在他一认错就立即改口相饶,实在显得有些丢份儿,最好再来一个台阶,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走下来。

可这个台阶在哪呢?

按照一般行事,杜三爷此时应该出来打打圆场,代手下说情,但他怀疑王扬底细,所以一声不吭,只是冷眼旁观,看王扬准备如何收场。

黑汉也犯了难,如果没有女儿,一咬牙说杀人也就杀了,可阿五才那么小,自己若是被判了斩刑,谁来照顾她?

另外三名手下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全都噤若寒蝉,空气仿佛被凝结一般。

小阿五看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那名手下,又看看王扬满脸冷酷的样子,再看看杜三爷静观其变的表情,爹爹提刀却不砍下的动作,大眼睛一转,冲上前抱住爹爹的胳膊,叫道:“爹爹,不能杀人!”

然后小脑袋转向王扬:“公子,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会杀人的!”

王扬微微皱眉:“长得好看和不会杀人有什么关系?”

小阿五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长得好看的都是好人啊!好人当然不杀人!恶人杀人,恶人长得丑!”

你个小机灵鬼!颇有我小时候的风采!

王扬得了台阶,当即借坡下驴,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我像好人,那这个人我就不杀了。黑汉,把刀收起来。”

黑汉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刀入鞘,用力特意重了几分,发出锃的一声嗡鸣。几名手下心中俱是一凛。跪在地上、“死里逃生”的那人连连磕头谢恩。

杜三爷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我们无冤无仇,我也没想过得罪你。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到哪说,也驳不了这个理。”

“不就是钱吗?多大点事?他欠你多少钱?”

“一万三千两百钱。”

黑汉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没有这么多!”

“之前是没有这么多,但你一直不还,每月生利一分,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可以自己算,我还不至于蒙你这点小钱。”杜三爷冷笑。

黑汉只觉全身发凉,王扬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这点钱吗?你等三天,三天后给你拿钱便是。”

“他现在拿不出来,过三天就能拿出来了?”

“他是拿不出来,但我可以,三天后接我的人就到了,三日后酉时,你来这儿拿钱。”

“王公子......”黑汉感动得要流出泪来,这么多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是把他自己卖了也还不起。更何况他还是兵籍,就是想把自己卖与别人为奴,也没有这个资格。

杜三爷一双鹰目凝视王扬:“可我凭什么要等上三天?”

王扬打了个哈气,懒懒道:“琅琊王氏这四个字,不够你等上三天吗?”

“你......你是琅琊王氏?!”

虽然早怀疑此人出身高门士族,可听他亲口说出琅琊王氏的时候,杜三爷还是很吃惊。

王扬一笑,并不说话。

这种时候需要捧角儿,自己说就掉价了。

黑汉很自觉地站了出来,介绍道:“这位便是琅琊王公子,叔父官拜散骑侍郎!”

“散骑侍郎?”杜三爷眼神狐疑,目光集中在王扬脸上,似乎在捕捉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荆州城里只有一个琅琊王氏,就是住在寿康巷丁家老宅里的那位,姓王名泰,年三十九,阁下年纪甚轻,实在不像三十九的样子。”

王扬双目半闭,拍着腿,洋洋诵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众人都觉莫名其妙,在场没人读过诗经,不知王扬念的是什么,但念的是诗总还是能听出来的。只是这音调甚是奇怪,和平常说话大不相同。

杜三爷皱眉:“你这是何意?”

王扬不理,继续诵道:“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杜三爷见多识广,听出王扬这音调鼻音厚重,音节较长,似乎和北方话有点像。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王扬越念越兴起,众人在嗡鸣铿锵声中,逐渐听出了一些诗歌的韵律感。真要继续向来下听时,诵诗声戛然而止。

一屋子人不解地看向王扬,王扬看向杜三爷:“明白了吗?”

杜三爷茫然:“这......明白什么?”

王扬面露倨傲之色:“此为‘洛生咏’,乃中原正音!自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能做此音者少。江南士族虽多,却只能作‘吴语’而已!可于我而言,此乃我家故物,何难之有?”

南朝士族分为两部分,一是五胡乱华之后,从北方迁徙过来的中原望族。因为侨居江南,所以称为“侨姓”。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是侨姓的代表。

另一部分是从东吴时代起便世居江南的本土家族,他们被称为“吴姓”。

士族内部一直存在一个鄙视链,即侨姓瞧不起吴姓。不仅瞧不起他们的血统、文化、学问,就连口音也瞧不上。所以尽管已经混居多代,但还是有一些中原旧族,坚持学习北音,不愿被吴语同化。

可随着时间推移,南北音交融混合是不可避免的事。在这样的趋势下,“洛声咏”便成为一种较为独特的“技能”。

“洛生咏”指的是东晋之前,洛阳太学生吟咏儒经时用的标准雅音,一般士族子弟根本不会,只有那些出身正统又有家学传承的侨姓高门,才能熏陶出会“洛声咏”的子弟。

王扬可没机会被高门家学熏染,但他却接受过现代学术训练。陈寅恪先生曾在《从史实论<切韵>》中指出隋代韵书《切韵》代表的是东晋南渡以前,洛阳旧音的系统。所谓“洛阳旧音”,指的便是“洛生咏”的音读。

所以王扬念的“洛生咏”,靠的便是现在还没有问世的《切韵》一书,虽不能完美复现标准洛音,却也相差不远。

一来时代已远,北音传承不正,洛声咏本来就难得正宗。二来杜三爷既非音韵学大家,也非侨姓大族子弟,哪懂分辨什么洛声咏?

不过他听过北方话,也听说过侨姓士族对所谓“中原正声”的推崇,所以还是被王扬的这番“朗诵表演”给震住了。

更重要的是,

这种谈判时候突然吟诗,直当满座无人的派头,真他娘的有大士族的气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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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用“洛生咏”震人可不是王扬的特例。当年桓温设鸿门宴,广设甲兵,以胁朝士。谢安当众作洛生咏,桓温“惮其旷远,乃趣解兵。”(《世说新语·雅量》)还有作者说里引的《南齐书》的史料,山獠准备杀张融吃肉,张融“作洛生咏,贼异之而不害也。”也是其例。


要不先拿—千钱?

不行,—千不够,必须拿到两千。

王扬道:“我今天确实不方便,酒改天喝也—样,黑汉,你随乐公子取钱。”

乐庞见王扬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强求了。王扬把黑汉叫过去叮嘱了几句,然后才让黑汉随乐庞回家。

—路上,乐庞问黑汉有关王扬的事,黑汉回答说“不得主人允许,不敢议论主家事”,乐庞只道琅琊王氏,门户森严,也不以为忤。

两人到了别驾府,黑汉秉承王扬的意思,不肯进门,坚持要在外面等,乐庞也只得由他。

“双吉,你去我帐上支两千钱,给门外的那个黑脸汉子。”

“少爷......”双吉吞吞吐吐,面有为难之色。

乐庞没有注意,便向院里走边叫道:“阿昌,你点十个人,拿着棍子,跟我去堵孙铎这个王八蛋!”

“快来人给我更衣!别让孙铎那王八蛋跑了!”

乐庞叫了几声才发现不对,院子里的下人没有像往常那样迎上来侍候,而是畏畏缩缩地看着他,—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乐庞站住,疑惑问道。

“逆子!还有脸回来!来人!把这逆子拿下!”

乐庞听了老爹的喊声,吓得—哆嗦,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忙就往府外跑,七八个下人—起去拦,乐庞喝道:“都给我滚!”

下人们不敢动手真拦,却也不敢放跑小少爷,只能—边用身体挡路,—边向少爷赔罪,乐庞正要硬冲出条路来,却被身后窜出的两个侍卫按住。

“你们干什么抓我!我犯什么错!”乐庞大声挣扎。

“少爷,对不住了!”侍卫将乐庞—路押进前厅,厅中乐庞的父亲,荆州别驾乐湛,正手执藤条,怒气冲冲地等在那儿。

“逆子!跪下!”

“爹——”

“跪下!”

乐庞不敢反抗,直接跪在厅堂中间。

“我今天打死你个薄浪无行,不学无术的逆子!”

乐湛下手不留情,痛得乐庞嗷嗷直叫:“哎呦!啊!爹,你倒是——哎呦!为什么打我啊!”

乐湛打得兴起,口中只是责骂乐庞游手好闲,贪玩惹祸,却根本没回答儿子的问题。—根藤条纵横来去,打得乐庞杀猪似得叫。

“乐大人不必动怒,先把话问清楚,再动手也不迟。”—个清冷精致的少女声音从后堂响起。

乐湛闻此立即停手。

“谁?谁在那儿?”乐小胖—愣。

“我问你!这首诗是谁写的?!”乐湛把—张皱皱巴巴的纸扔在乐庞面前。

乐庞呆住,这不是自己送给谢娘子的信吗?怎么会在这儿!

“快说!”乐湛举起藤条又要打。

乐庞赶忙用胳膊遮挡:“别别别!这......这是我写的。”

“放屁!”乐湛又抽了儿子—藤条,“都不说字迹,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我还不知道?能写出这首诗?!”

乐庞见事发,不想连累王扬,硬着头皮道:“孩儿最近在学写诗,颇有......长进......啊——爹别打这儿!疼!啊——”

“还有长进?落拓江湖载酒行!这是你能写出来的?!你以为你是陈思阮籍?!”

曹植谥号“陈思王”,所以古人习惯以“陈思”代指曹植。曹植和阮籍在当时人眼中都是写诗大家,相当于今天说李杜。

“楚腰纤细掌中轻!嘿嘿,好句子,好句子!”乐湛边打边吟,吟得有些飘飘然,打也打出节奏感了。

坐在后堂的谢星涵听乐湛颇为兴奋地念着这些句子,蛾眉—蹙,纤手微微握起。

“我叫你掌中轻!我叫你掌中轻!”

“爹!别......别打了!不......不是我叫......不是......不是我写的!”乐庞实在扛不住了。


众军士嬉笑之时,弓箭也不再瞄准三人,壮汉敢想敢干,突然拔腿向西跑去,口中大喊:“快向东跑!你们把钱藏好!”

这一句话就包含了两层用心,一是让王扬和俊少年向东跑,分散军士们的注意力。二是暗示军士:王扬两人身上有钱,比自己更有追捕价值。

壮汉想得倒是不错,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俊少年被吓急了,哪还分得清东南西北,直接跟在壮汉身后跑。

其次王扬站在原地没有动,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他觉得对方有九个人,并且还带着弓箭,成功逃脱的机率太小。

最后是壮汉低估了军士的反应速度和冷兵器的厉害。

他刚跑出几步,一支利箭已射到脚前!

壮汉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不敢再跑。俊少年也吓得站住。

“跑啊!接着跑啊!这是桑木弓,你再跑二十步也能把你当兔子射!两个兔崽子敢跑?瞧老子怎么弄你们!”

什长一指,四个军士快步上前,两人一组,一左一右粗暴地按住壮汉、俊少年,壮汉喊道:“我会制盐!制精盐!我能——啊!”

话还被说完,小腹就被刀柄重重地砸了一下。顿时疼得直不起腰来。

在壮汉叫喊的同时,俊少年也在喊:“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

然后他就遭受了和壮汉类似的命运,嘴巴便被刀柄狠狠地砸了一下,嘴唇一下子就肿了,牙齿上满是鲜血。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别人穿越能风流快活,到自己这儿却成了这么个模样!自己明明是主角啊!

“他俩喊什么?”什长疑惑道。

身边执矛的黑面汉也是一脸费解:“好像一个说他是卖盐的?另一个在念歌词?”

所谓“媚眼做给瞎子看”,两个穿越者各呼“绝技”,换来的不是“垂青”,而是“锤爆”。这原因不仅仅在军士们的“粗人”身份,还有时代原因。

在当时,寻常百姓所知盐的种类大多不过黄盐、白盐两种,依照具体形态则有末盐、颗盐、散盐、大盐之分。哪有什么精不精盐的概念?不仅是没概念,而是当时压根就没有“精盐”这个词。

如果把现代精盐拿到这些士兵的面前,那自然会被他们视作“好东西”,可仅凭口说,就别怪这些“土包子们”无法“领会精神”了。

至于杜甫的《登高》,自是高绝千古之作。可惜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诗体以四、五言为正,五言诗尤其大行于世,而七言则多是乐府歌谣之辞。虽偶有文士正经创作七言诗,却如沧海一粟,无论质量与数量,都远不能和五言诗相抗。

可若是有通诗者在此,也说不定会想听俊少年继续背下去,但在场军士都是糙汉,连其中识得不少字的执矛黑汉都听不出诗中意蕴,更遑论他人了。

什长指了指王扬:“把这个也抓起来。这个比较乖巧,队主肯定喜欢。”

两名军士大步走向王扬,伸出大手就向王扬手臂抓去!

王扬脸色一变,退后一步,瞪圆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我乃琅琊王氏子,犯我者,族之!”

王扬这一声吼酝酿了许久,也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准备。譬若野狼穷途,困兽犹斗,在绝境中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是以声如霹雳之音,气似虎豹之吼,震得两名军士一愣。

所谓“族之”就是灭族的意思,王扬的一句喊如同扔出了个炸弹,把众人都炸蒙了。

所有人看向王扬,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撒这个谎王扬是做过思量的。

之前他通过音韵学判断出所处时代为中古,刚才那人又说“北谍”如何如何,所以很可能处于南北对立的时代。而自己所处之位置,正是南国领土。

虽然三国时代的东吴也属于南北对立的情况,唐末五代也曾出现过南北对峙的格局,但从时间上来说,都不如南北朝时段来得长。所以从概率的角度,他把宝压到了南北朝上。

南北朝是士族门阀的时代,贵庶之隔极严,高门子弟呼风唤雨,凡庶贱民奔走如牛马。如果能成功假冒士族,必能震慑军士!

可江南高门多矣,王谢袁萧,顾陆朱张,能列出长长一大串来,到底选择冒充哪一族呢?

王扬认为,既然左右都是假冒,那不如就直接假冒江左第一高门——琅琊王氏!

他记得毛汉光在《两晋南北朝士族政治之研究》中曾统计过东晋南朝五品以上官员的出身,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琅琊王氏!

从东晋到南陈,士族之政治地位有起有落,但琅琊王氏始终是当之无愧的一流高门。

冒姓琅琊,最为保险。

当然,所谓“保险”也只是相对而言。

若此时正值东晋王敦造反之时,王导带王氏子弟请罪阙下;又或者是东吴孙氏治下,那冒充琅琊王氏说不定得不偿失。

更何况高门士族,都有谱牒户籍,哪有这么好冒充的!

再说王扬连身处的具体朝代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编造细节?

总而言之,此中风险,实在不小。可王扬为保住菊花不谢,情急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行险一搏了。

什长呆了一呆,最先憋不住笑出声来。如果他嘴里有水,绝对能喷出老远。

众军士也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仿佛王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什长笑弯了腰,指着王扬:“你......你他娘的还真敢编!就你这穷样儿,再过八辈子也投生不到王家哈哈哈哈哈!”

王扬听了什长的话首先松了气,他最担心的是这些人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琅琊王氏。现在众军士的反应说明,他的宝押对了!

自己穿越的时代,正是东晋南朝!

可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王扬穿得实在太破,腰间连腰带都没有只系了一条麻绳,别说琅琊王氏,就是寻常百姓穿的也比王扬好。如果不能合理地解释穿着问题,这个戏就没办法唱下去。

王扬冷笑一声:“我穷?我家随便一棵珊瑚树就够买你们所有人的命,你说我穷?”

他很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缓缓道:“这身衣服是我为了躲避贼人换的,你们不观人而观衣,也难怪有眼无珠了。”说完摇头叹息。

“老子没工夫听你扯蛋!”什长把脸一板,“老三,丁九,按住他,再扇他两个嘴巴!”

两名军士逼向王扬,王扬站立不动,冷笑道:“你们两个如果想被夷灭三族,那就来吧。”

老三和丁九见王扬不动如山,言之凿凿的样子,有些迟疑。

什长骂道:“你们傻了!还信他?就算真的是琅琊王氏,也不能灭人全族!这摆明了是刁民冒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王扬仰天大笑,彷佛什长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而事实上,说笑话的是王扬,什长说的是对的。

王扬不得不承认自己说“灭族”的这个话有点过了。只是当时实在太害怕了,又想立即震慑住军士,所以才用灭族的话来吓人。如果有足够准备的时间,他绝对会把谎话编得更妥帖一些。可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没办法细细思量。

现在,他必须把这个谎说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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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中古史料中“琅琊”常写作“琅邪”,《说文解字》言“邪,琅邪郡。从邑牙声。”邪的发音同琊(ya),为了行文便利,统一写成“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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