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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惨死,我来京城杀夫正道 番外

清棠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谢绾被压在长凳上。外衫褪尽,只余亵衣。暑夏的毒日,犹如刀刺一般,凌迟着她。第一棍下来时,她尚能发出一声惨叫。第二棍子落在身上时,她胸腔剧痛,鲜血喷涌而出。行刑的下人手起棍落,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高座殿内的太子妃,似乎正在吃着下人剥了皮的葡萄,欣赏着她的狰狞。她能听到自己骨节错位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下人在嬷嬷的指挥下,用棍子蘸了盐和辣椒水。这是后院里最恶毒的技俩,能让被杖打带来的痛苦,增升百倍。盐水渗进眼睛里,剧痛之下,谢绾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宇,看着这群本应跟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父亲、母亲……孩儿无能……别说为你们报仇了,就是一个真相,都求不得……恍惚间,快要断气的...

主角:谢绾李承赫   更新:2024-11-15 10: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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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绾李承赫的女频言情小说《全家惨死,我来京城杀夫正道 番外》,由网络作家“清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绾被压在长凳上。外衫褪尽,只余亵衣。暑夏的毒日,犹如刀刺一般,凌迟着她。第一棍下来时,她尚能发出一声惨叫。第二棍子落在身上时,她胸腔剧痛,鲜血喷涌而出。行刑的下人手起棍落,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高座殿内的太子妃,似乎正在吃着下人剥了皮的葡萄,欣赏着她的狰狞。她能听到自己骨节错位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下人在嬷嬷的指挥下,用棍子蘸了盐和辣椒水。这是后院里最恶毒的技俩,能让被杖打带来的痛苦,增升百倍。盐水渗进眼睛里,剧痛之下,谢绾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宇,看着这群本应跟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父亲、母亲……孩儿无能……别说为你们报仇了,就是一个真相,都求不得……恍惚间,快要断气的...

《全家惨死,我来京城杀夫正道 番外》精彩片段


谢绾被压在长凳上。

外衫褪尽,只余亵衣。

暑夏的毒日,犹如刀刺一般,凌迟着她。

第一棍下来时,她尚能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棍子落在身上时,她胸腔剧痛,鲜血喷涌而出。

行刑的下人手起棍落,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高座殿内的太子妃,似乎正在吃着下人剥了皮的葡萄,欣赏着她的狰狞。

她能听到自己骨节错位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下人在嬷嬷的指挥下,用棍子蘸了盐和辣椒水。

这是后院里最恶毒的技俩,能让被杖打带来的痛苦,增升百倍。

盐水渗进眼睛里,剧痛之下,谢绾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宇,看着这群本应跟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父亲、母亲……孩儿无能……别说为你们报仇了,就是一个真相,都求不得……

恍惚间,快要断气的时候,谢绾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连走路的声音,都很熟悉。

下人们在一旁惊呼。

“太子爷,您怎么回府了?”

“此地血腥,千万别冲撞了太子爷!”

“太子爷,那是个惹恼太子妃的贱婢,您别过去,省得污了您的眼……”

……

谢绾再醒来时,是在一处幽静的厢房中。

小轩窗透来的日光洒在幔帐上,显出稀疏的光影。

看这光影,应该是傍晚了。

只是不知,是几日后的傍晚。

她想翻个身,却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

“别乱动。”

那声音有些耳熟,却比记忆中多了沉稳和持重。

谢绾缓缓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无比,却又陌生至极的脸。

李承赫。

一如初见时,风姿俊逸,轩朗如玉树。

时间只让他的眉眼更坚毅了些,未改少年模样。

谢绾看到他,眼泪差点决堤。

却死咬着唇,压下那情绪。

她只是进山打了个猎啊。

为什么下山之后,人间已十年?

家族毁灭,满门抄斩,昔日卷鲽情深的少年,成了高不可攀的太子,如今另娶他人……

穿着绣金常服的太子,在京中这十年磨炼,早已学会掩盖自己的所有情绪。他的声音平淡,眸光镇定,看着谢绾那和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淡然开口。“你和谢绾有什么关系?”

“玉佩哪来的?”

谢绾敛眉,久久未言。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离奇,当年的李承赫或许会信,如今的太子储君,绝不会信。

……

谢绾的沉默,让李承赫心底生出几分燥意。

他的声音依旧醇厚而平稳,只有对他熟悉至极的谢绾,才能听出那深处的波澜。

“那孤再问你一个问题,她——”

说到后来,语气轻的像空中飘浮的风。

“还活着吗?”

谢绾一刻也没有犹豫,淡淡两个字,撕碎李承赫的一切妄想。

“死了”

谢绾继续说。

“早就死了。”

谢绾抬眸,镇静地看着他,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世。

“谢绾是我堂姐姐。”

“我们的祖籍都在江城,往上数三辈,她的曾祖父与我的曾祖父是兄弟。”

“只是后来洪灾,流离失所,各自为命。”

“十年前,谢绾姐打猎时受了伤,被我和爹爹救下。”

“临走之前,她将这玉佩赠与我,说将来我可以拿着玉佩去扬州城寻她。”

“几年后,我如约去找她,她却失约了。”

说完这些后,谢绾定定地看着李承赫,想从他眉目中窥探几分真相。

李承赫却好似当惯了太子,将十年前的旧事都忘了一般,并未多言。

只是问谢绾。

“那你怎么来京城了。”

谢绾笑了,笑得天真。

“谢绾姐曾说,我拿着这玉佩……无论找她还是找她的怀安,她们都能将我照顾得妥妥贴贴。”

“谢绾姐没了,可姐夫还在。”

“如今做了太子,这承诺便不作数了吗?”

怀安二字,像一道符咒,将李承赫钉住。

他手指颤动,藏在袖中的手背,青筋毕露。

耗了许久,他才调平呼吸,露出一个温煦的笑。

“自然作数。”

“你安心住着,以后太子府就是你的家。”

“可是姐夫——”

谢绾抬眸,笑得疏冷。

“你背着姐姐娶了妻,可曾想过,在奈何桥等你的姐姐?”

李承赫倏然抬头,冰冷地看着她。

眸光深处,杀意一闪而过。

下一瞬,又淡去。

平静地安抚。

“太子妃杖责你之事,孤会找她要个说法。”

“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谢绾却不想饶过他。

攥住他即将抽走的袖子,抬眸看他,认真无比。

“谢绾姐说,你们生同衾死同穴,今生恩情了,来生还要再做夫妻。”

“可百年之后,你的棺椁里,到底是装着谢绾姐,还是装着太子妃?”

“还是说左右两边,一边一个?”

“哦,差点忘了……”

谢绾忽然松开手,眸光从他的脸上滑落,落在那只有太子才配佩戴的龙纹腰带上。

她吃吃笑了,“谢绾姐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我,都没办法拼凑她的尸体了……”

哗。

这话刺中了李承赫隐忍的底线,他骤然起身,不再看她,抬脚便走。

怕再晚一点,会恨不得掐死眼前这肖似故人的少女。

若非那一模一样的眉眼,他怎会同她浪费时间?

李承赫走后,满室空寂,连日光都落寞下来。

淡淡的龙涎香味,萦绕在这昏暗的寝殿内。

谢绾扶着床沿,忍着浑身上下撕裂的剧痛,缓缓坐直了身体。

双眼木木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泪水不期然地跌落,可眼底的恨意却缓缓积攒,越来越浓。

等着吧。

总有一天,我要查出真相,用你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祭奠我谢家满门冤魂。

……

殿外。

贴身伺候李承赫的寿月太监,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

苦口婆心地劝。

“殿下,这位虽跟谢家有旧,可您也没必要一直守在床榻前啊……”

“两天一夜,耽搁了正事不说,若宫里头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又要闹一场事了。”

“太子妃来了好几趟,都被奴才劝走了。”

“脸色不怎么好……”

寿月太监还要再说,忽然鼻尖一动,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抬头一看,面色大变。

“殿下!您!”

李承赫淡然地用袖子擦去唇角的血渍。

他本就生的芝兰玉树,如今唇染猩红,不仅更添风采,还隐约显出几分本性使然的狷戾。

“无碍。”

他解释说。

“一口心头血憋着,如今吐出来舒服多了。”

……

夏去秋来。

三个月之后,在太子府流水一样的补品里,谢绾痊愈了。

痊愈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拜见那位送她三个月疗养期的太子妃了。


赶车的黄道长听到这些秘闻,眼底闪过些变幻之色。

幽幽道:“既如此,从雪姑娘还同我们一起去崆峒山吗?”

云从雪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柳姨急忙按住她的犹豫。

“从雪!”

“京中大变,你还是暂时跟着谢姑娘离开吧。”

柳姨握着云从雪的手,看向谢绾,目光中带着恳求。

“谢姑娘,劳烦您再捎带从雪一程。”

“从雪这孩子会做些毒药迷药、人也机灵勤快,您便只把她当作身边的婢女,尽管用着。”

云从雪的眸光则落在谢绾的小腹上,隐忍许久,张口要说话,却还是犹豫着未言。

柳姨混迹皇宫多年,怎会看不出她的未尽之言?

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绾的小腹,哑然道:“谢姑娘……”

谢绾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言。

岔开话题道:“从雪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是随行还是留在皇宫,只看从雪姑娘的意思。”

云从雪闪烁的眸光坚定下来。

“我想跟着谢姑娘。”

她想亲眼看着谢绾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毕竟这个孩子……”

谢绾见云从雪做了决定后,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柳姨。

眉头微皱,有些担忧,“您还要在冷宫待着吗?宫里如今是皇贵妃的天下,今日皇贵妃明显来者不善……只怕此事轻易不会善了。”

“说来也奇怪,您久居冷宫,又是玉国之人,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她为何揪着不放?”

“要不您也同我们一起离开吧。”

当初进宫时,这位柳姨也曾拉过她一把,如今和云从雪又有这等亲眷关系。

她带一个人走也是带,带两个也是走。

还是赶紧脱了这豺狼虎豹窝为好。

谁料,柳姨笑着摇头道:“姑娘好意老身心领了,老身在冷宫安稳了多年,今日被贵妃抓着盘问,大概明白是因为什么事了。”

“心里有数了,便不至于被动了,老身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们尽快离开便可,不必担忧老身。”

谢绾听她话中有话,只觉眼前蒙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让她心头掠起一点燥意,歇了那猜测的心思。

这京城中、宫里头,每个人都藏着无数的身份和秘密,让人乏累至极。

黄道长看出了她的疲态,对柳姨道,“小太监过来捉人,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你快些去投靠你真正的主子去吧。老道这牛车太小,只怕承载不下你。”

柳姨眼底闪过被看穿的尴尬。

她笑容尴尬地道谢,将云从雪叫下牛车,拉到角落处交代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送谢绾他们离开。

黄道长看着隐藏在暗处的柳姨,唇角撇起一点轻笑,似讽非讽,又带着一切看透的空薄。

驱车前往养心殿,不再管她。

……

养心殿内,太监俯首,宫女阿举垂眉。

千金一盏的绿丛雪芽茶,凉了便倒掉,再盛新茶,又凉又倒,几番反复后,殿内清冷的茶香,已盖过那疏淡的龙涎香。

棋桌旁。

帝王和穿着诸褐色僧衣的了凡大师,正在手谈。

了凡大师年约四十,双眸凝亮,看着龙虎精神。

最后一子落定,棋局胜负已出。

他笑着看向对面脸色不郁的帝王,温声道:“陛下又输了。”

“哼。”

帝王略有些恼怒地将手中的白子全部撒出去。

“每回下棋,大师总要杀干净了才罢手,丝毫不顾及朕这帝王的脸面。”

了凡大师脸上仍是含着笑,“陛下富拥四海,又怎会在乎一具棋局的输赢,也就是贫僧想赢陛下一把罢了。”

昭和帝被捧的舒舒服服,开怀笑道:“天底下,也只有了凡大师在朕面前,才敢这么直白。”

不知想到什么,帝王眼底闪过阴鸷。

“都想赢,朕那两个好儿子也想赢,可惜却不明着来,非要在皇陵前头闹那么一大出,平白让天下人所耻笑!”

“暗信说为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朕看,他们一个是想耍耍太子的威风,一个是想试一试太子的威风!”

“私底下怎么动手都可以,偏偏要闹到皇陵里头,让满京城的人都跟着看笑话,还告到普济寺中,打扰了朕参禅……”

昭和帝眼底的煞气一闪而过,“若太子这般无能,被一个三皇子便搅得乌烟瘴气,那他还占着太子之位做什么!倒不如早早退位让贤!”

昭和帝越说越气,端起茶杯喝茶时,又被那茶壁给烫到。

愠怒至极,猛地将茶杯砸在那奉茶宫女的身上,怒斥道:“这点小事都做不过,留在御前丢人吗!滚去慎刑司领死去!”

那宫女眼底闪过惊恐之色,跪在地上就欲求饶,却被紧跟来的太监堵住了嘴,双眼含着委屈的泪,呜呜咽咽地被拖了出去,如同死尸一般。

周围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但伺候的时候,越发仔细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处差错。

众所周知,御前现在绝非好的活计。

陛下不是跟着了凡大师去清修了吗?怎么越修脾气越暴躁了!

这修的是佛法吗?莫不是什么妖法吧。

了凡大师也不言语,并未规劝、也并未说些禅礼佛言来宽慰昭和帝,双眸放空,拨动着手中的檀香木珠子,偶尔抬眸看向窗外,似在等什么人一般。

半刻钟后,听到外头的鞭蹄声,他捻着佛珠的手顿住,眸光微动,朝殿外看了过去。

……

牛车停在养心殿外时,御前主管安公公便躬着身进来汇报。

“回陛下,是位仙风道骨的道士,手持您赠给了凡大师的那块令牌,如今就在殿门外候着呢,骑着牛车,洒脱自在倒似世外高人。”

安公公知道昭和帝迷信求仙问道,特意将将那黄道长的言行举止描述的极为详细。

果然,安公公话落,昭和帝的脸上也带了笑意,急忙起身。

“快,请道长进来。”

须臾。

黄道长闲庭信步,一身青衣进了尊殿。

手中拂尘一扫,手掐诀印,参白的须发,飘飘欲仙。

他行了道门的见面礼,对目光灼灼地昭和帝道。

“陛下盛名远洋四海,陛下在政期间,天下清平、国土安乐,感念天地仁慈降此明君,唯愿陛下诸事和乐、万寿无疆。”

黄道长语气真挚,昭和帝面上顿时浮现出喜色来。

“道长非世俗之人,不必向朕行这些虚礼,快快请起。”

接着,吩咐宫人,“给道长赐座,快些奉茶!”

等黄道长坐毕,饮了第一道茶后,他才说出自己的渴求。

“崆峒山神医大名,朕早有耳闻,只是道长您总是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朕有心无力,始终不得其见。”

“不似了凡大师,常驻普济寺,香火如云、日日为山下的百姓授课教佛。”

“朕想参禅了,抬脚便能去普济寺,极为方便。”

“听了凡大师说,道长是道家传人,山以命相卜五术皆通,一手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不知道长那里,可有增寿延命之丹药?”

黄道长握着拂尘的手僵了僵。

不着痕迹地扫了了凡一眼。

求仙问道是帝王大忌,自古以来,参禅的帝王顶多遁入空门,可求仙问道的帝王、无一不是祸国之君!

这了凡是糊涂了吗?

两人相交多年、友谊深厚,本以为他是个心里有谱的,怎么这时候将他给推了出来!

黄道长心头微恼,但面对帝王的询问,却不敢沉默。

叹了一声,惋惜道:“贫道虽有一手丹术,可却只能为平民百姓缓解些疼痛、起些辅助作用。”

“延寿的丹药若真的有,那贫道的师父当年便不会老死在山上。”

“而且仙方好求,仙药却难得。”

“每次开炉炼丹,需要无根之花、无水之萍、无木之树、无金之土。”

“凑够这四样异物,才能用天地珍宝开炉炼丹。”

“贫道求道多年,一样也不曾寻到。”

“若陛下真有心炼神药……不如先找到这四样异物,再通知贫道开炉。”

昭和帝眉头微皱。

花无根怎生?萍无水如何漂浮?树无木怎么生长?土无金怎么成山?

这四样东西,玄之又玄,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他还要在问,却听外头传来御前侍卫的通报声。

“陛下!”

“三皇子已押解太子至养心殿外,在外求待召见,是否让他们进来?”

昭和帝刚升起的求神问道的心思,被打断。

他眸光微冷,看着殿外。

“把那两个逆子给朕押进来!”

了凡大师见状,将手中的佛珠收回袖中,起身道:“阿弥陀佛,既然陛下有要事待处理,贫僧便去偏殿稍作等候。

“两位皇子之事,陛下莫太过担忧。”

“自古以来,优秀的儿子总让父亲头疼,但若儿子过于懦弱贪软,又难免让父亲怒其不争。”

“三皇子和太子都是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胜负之气,有朝气方才有生气,有生气朝政才能活起来,朝政通活、百姓安乐,世事才能日趋向好。”

了凡大师三言两语抚平昭和帝的燥怒之气后,带着黄道长去了偏殿。

刚一到偏殿,黄道长便绷不住刚才的仙人气势了。

愠怒的眸光砸在了凡身上,用鼻孔对他,“你只是说有事相求,本以为顶多让老道给帝王号个脉、施个针,这些都是小事,看在你的面子上,老道收他一半家资,也能给他药到病除……”

“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说起了延寿丹药之事,你不知其中的忌讳吗?”

“京城的富贵窝里快把你熏晕了是吗?你竟然敢奢想长生不老!”

了凡大师知道黄道长脾气直燥,一边示意他声音低点儿,一边将他往内殿深处拽去。

“老友啊,你我相识多年,怎会不知我脾性?”

“延寿丹之事可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子徒孙说了出去,害的帝王上了心!”

“前些日子,你给我寄信来,说天上星象大变,贪狼星愈发摄目,你要进京一趟看看这京中的乱象。”

“我才想着把你举荐到帝王樽前,一趟将这事给解决了,省得他以后满天下找你,你再无宁日啊……”

“你瞧,刚才你说的那四样东西,不是唬住他了吗?”

“这四样东西……”

黄道长冷笑一声,“这四样东西,二十年前老道曾凑齐过一份。”

了凡大师噎住,凑近他,不可置信道:“什么?!那你可成丹了?”

黄道长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炼了一炉废丹。”

他的神思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在谢府时的情景。

炼丹,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下山为李承赫排毒治病时,他偶然凑齐了最后一份无水之萍,加上历代祖师留下来的三样东西,终于凑了一份丹药材料。

用了罗盘查了地脉,发现谢府的后院是那一年的百气汇聚之地。

所以,他白日为李承赫治病疗伤,夜里在谢府后院炼丹。

按照计划,丹成十枚,可增寿百载。

可惜小儿顽皮,到最后关头时,那一炉丹药被闯进来的谢绾给打搅,只成了五枚,其中,还有两枚废丹。

一切因缘际会,天意早有安排。

祖师的古籍里曾经记载过,这延寿丹不是给常人用的,常人吃了、哪怕是锻体的武夫,都熬不过药效,会爆体而亡。

这丹药,是给那些阴差阳错,被苍天夺了寿命的人吃的。

初次研读古籍时,他也曾困惑。

世上之人,不都是延续着生老病死的轨迹,寿命几何不都是苍天安排的吗?怎会存在被苍天掠夺寿命的人?

直到那日……他见了谢绾,卜算出谢绾身上的因果和天机,才知道,这三枚延寿丹,已经有了她的主人。

当年丹药快成时,被谢绾阻挠,十枚丹药成了三枚,他心痛许久,只能感慨一句天意聊作安慰。

可如今方知,这真的是天意。

怪不得当时突然凑齐了丹方、怪不得地气会朝向谢府……

若是时光能倒流,谢家那小丫头知道,当初她意外打翻的那一炉丹药,如今损了她七十年的寿命,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黄道长叹了一声,不再纠结此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子,将那尘封多年的废丹取出来一粒,递给对面的了凡大师。

“你有所不知,对你来说,废丹,比成丹的效果更强。”


谢绾的声音虚弱无力,似是要耗光自己所有的留恋和爱意。

“你刚入府时,浑身流脓,便是烂疮。”

“环佩姐姐怕你有什么脏病,好几回都拦着我,不让我去看你。”

“以前以为你是被贼人偷走流落到扬州的,直到那次进宫才知道,你的毒竟然跟凌皇后有关。”

“她可是你的生母啊,怎能这样待你……”

门厅的雕龙立柱后,环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寿月公公亦是满面惊恐,怀疑起自己听到的话,究竟是人话,还是鬼语……

“好在崆峒山的黄神医药到病除,竟然真的将你治好了。”

“黄神医在府中住了三年,平日里除了给你治病,便是在炼丹问仙,好像他真的能飞升一般。”

“这世上都是假神仙,哪有真神仙啊……哈哈,我那时,总爱趁他炼丹时,悄悄去给那香炉里倒水……”

“不过他脾气好,逮到我也不生气,笑着用拂尘敲我的脑袋,然后念一声无量天尊,说这神丹果然遭天谴,成不了了……”

“黄神医还说,往后你若欺负我了,我可以去找他……他会帮我出气……”

“他怎能算出来,我会被你欺负呢?”

……

小……姐……

环佩的手攥在那冰冷的立柱上,指甲俱断,十指渗出血来。

她一定是在幻听,一定。

……

谢绾还在回忆。

双眸怔怔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说着些漫无边际的话。

“怀安多好啊,为什么要改名叫李承赫呢?”

“从前爱穿碧衣的环佩姐姐多漂亮啊,怎么到了北国,爱上了雪衣。”

“就算谢府有丧,不也已经十年过去了吗?”

“连我这个消失十年的人,都快看开了,知道最污浊从来不是世道,而是人心。”

“谢家被抄家灭族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死在权势的倾轧之下……”

“最该死的金銮殿上的那位,最该换的是那把横在众生之上的龙椅。”

“你们怎么非要欺负一个我呢。”

“我是谢绾,你们便将我欺负成这样。”

“倘若我不是呢?这具身体,是不是要被你们欺负死。”

谢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她推开李承赫的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旁边那把长琴,嗤笑一声,将长琴抱过来。

用发上的簪子,在那长琴的背后刻了一行小字。

——朱门歌舞争新态,绿绮尘埃拂旧弦。

在扬州时,李承赫的第一把琴上,也是她刻的字。

那时她文墨不通,随便从诗书里翻了这么一句,用金簪刻上去。

李承赫那时还笑她,说这样的诗句,不该出现在少年人的琴上。

她自知理亏,却梗着脖子据理力争,“等你老了再看不就得了?”

他宠溺地对她点头。

如今人未老,心已亡,旧琴葬灭在扬州,新琴便也刻上她的痕迹吧。

惟愿……

他永远别想起她,她永远都陪着他。

咔哒——

手中的簪子坠地,谢绾终于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似乎看到了环佩面色仓皇冲过来的模样。

也许,环佩是看见了倒地的李承赫吧。

在环佩姐姐心中,她和李承赫,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已死,李承赫便是环佩姐姐心中,唯一的亲人了。

……

皇宫北门。

一队侍卫掩映着一位丽衫女子,匆匆上了候在皇城外头的墨色马车。

正要离开时,疾驰的飞箭射过来,打断了马车潜逃的路线。

越千手持长弓,对准那一队侍卫的脖颈,冷漠地抬弓。

手起箭飞,淬毒的冷箭,根根夺命。

顷刻间,便将这队侍卫们全数绞杀。

只余那驾车的车夫,载着车中的丽衣女子,往远处奔逃。

一旁的副手问道,“将军,要追截吗?”

越千缓缓收弓,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不必。”

“殿下吩咐过,可饶凌氏一命。”

“这群丧家之犬即便逃到山北,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

“快!”

坐在马车中的凌皇后,用面纱挡住自己的脸,却挡不住眼底狰狞的恨意。

“父亲和兄长他们已经出京了,我们若能追上,便可活着回到山北。”

“李承赫这个畜生,早知他如此狠心,他出生时就该将他给活活掐死!”

“黑了心肝的玩意,父亲还总说能感化……感化给鬼看吗?”

疾驰的马车,越跑越快,忽然,车夫猛地拉缰——

律!

马车骤停。

凌皇后一时没坐稳,身体前倒,狠狠撞在车窗上,剧痛不已。

伸手往额头上一模,摸出一捧血来。

她气得怒骂出声,再无半点皇后仪态,“你是眼瞎吗?不会驾车揽什么活!拉缰之前哑巴了?说句话会死吗?!”

骂了许久,外头都没有动静。

马车也不跑了,停在路中央。

凌皇后这才察觉出诡异来。

抱紧了她从宫里带出来的紫檀箱子。

箱子里,全是这些年积攒的珍宝和银两,价值逾十万,虽非她的全部身家,但事况紧急,她只能带这么点出来。

外头隐隐传来脚步声。

凌皇后呼吸一窒,后背靠紧车厢,双眸闪过惊慌,却强自镇定。

哗啦——

车帘被拉开。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着一身黄衫出现在她的目前。

有些眼熟,似在哪儿见过。

只有这一个黄毛丫头吗?

凌皇后的恐慌终于散去了些,她外强中干道:“哪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竟敢拦住本宫的车驾?还不快点让路!”

黄衫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中的机关弩,在凌皇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刺进了她的胸口。

“你——”

凌皇后大惊失色,还未发出尖叫声,少女已欺了进来。

手起刀落,割下了凌皇后的头颅。

血,溅了满脸。

黄衫的襦裙上,也被血渍浸染成斑驳的晦色。

少女用准备好的木匣,将那死不瞑目的凌皇后装进去,接着,提着那箱金银珠宝,下了马车。

马车上,驾马之人也死透了。

同样中了她的弓弩,被一击致命。

唯有那高头大马,不安地喘着气,蹄子来回踩着地面,发出踏踏的撞击声。

少女解开马背上与马车上捆绑的绳索,踩着马鞍,一跃而上。

下一刻,背后传来一道清润,但难掩焦急的男声。

“先别走——”


东宫偏殿。

风吹帘动,满室清幽。

周凤瑶没想到她和李承赫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被压进内殿时,她特意理了理发上的流苏,整了整仪容,被旁边的寿月公公看了好几眼。

她回给寿月公公一个温和却有些羞涩的笑。

这位寿月公公,跟着太子从潜邸走到皇宫,一直都是稳坐着李承赫第一红人的这把交椅,得罪谁,都不好得罪他。

寿月公公却只觉莫名其妙。

这周家小姐也真是个怪人,被押进来问话,还能笑出来……

……

周母进了内殿,看到端然正坐的李承赫,一腔郁气终于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新仇加旧恨,张口便开始训斥。

“你怎可如此猖狂!”

“看你是太子,我们丞相府对你一忍再忍,如今你只当我们好欺负是吗?”

“太子爷当众我们绑过来,怎么,是准备动用私刑?”

“如今这天下还是陛下在坐着呢,谁给你的胆子啊!”

周母今日是真的气到了。

当着京中那些重臣命妇的面,她不仅被两头恶犬给扑倒,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被侍卫押解而走!

她可是丞相夫人啊,到哪里不是被人逢迎讨好着,何曾被如此冷待、受此等屈辱!

比这难听百倍的骂李承赫都听过,自然不在意她那三两句。

径直看向带他们进来的越千,问道,“怎么回事?”

越千恭声解释,“回殿下,长胜它们闻过谢姑娘的帕子后,便直奔宣武门去,直接扑到周夫人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这位周小姐,看着也有些嫌疑,属下便一块带过来了。”

“长胜它们是军中专门喂养的搜救犬,专精此道,绝不可能出错。”

“这两位一定在短期内跟谢姑娘接触过。”

“还是亲密接触。”

……

李承赫眸光落在周夫人的侧脸上,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一点僵硬,“近期亲密接触过?”

昨儿,谢绾确实抽了这周夫人几巴掌。

他清了清嗓,问道,“周夫人,你昨日可曾沐浴?”

周夫人黑了脸,也想起那几个巴掌。

她咬牙切齿,双眸含火,想发怒却又不想提起自己昨儿被掌掴之事,只能恼恨的开口,“宫中诸多不便,如何沐浴!”

一旁的周凤瑶也明白了恶狗扑过来的原因,表情尴尬了一瞬。

下一刻,能屈能伸的周姑娘压下心里的万般念头,露出一个温和得体的笑。

“殿下担忧谢姑娘的行踪,情急之下有所疏漏,可以体谅。”

李承赫循声看向她,长眸微眯。

这位周小姐,言行举止很是奇怪。

明明对他没多少情意,却强撑着贤惠,言语动作温柔婉转,好似认定了他一般。

周家不总是自视清高吗?怎么养出这种脾性的嫡长女?

那日季嬷嬷被撞之事,也跟这位周小姐有关。

周小姐……秘密不浅。

收起那一闪而过的猜忌和怀疑,李承赫没工夫深究一个局外人,如今最要紧的事是找到谢绾。

既然是误会……

他摆了摆手,“今日多有得罪,来日孤向贵府登门道歉,寿月,送周夫人和周小姐出宫。”

周夫人扭头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周凤瑶则有些犹豫,好不容易和太子单独相处……

脚步抬起又顿住,而后定定地看着李承赫。

”殿下,如果我能帮你找到谢姑娘呢?“

周夫人始料未及,冲过来拉住她的袖子,”瑶儿,你说什么胡话呢!那姓谢的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巴不得谢氏死在某个深宫冷苑中,好给她的女儿让位。

周凤瑶却眼神坚定,里头燃着淡淡的光。

“殿下,您如此大动干戈寻找谢姑娘,想必谢姑娘在您心中地位不一般,若我能找到谢姑娘,将来我进府之后,可否给我一半掌家之权?”

周夫人满面惊愕,头一次觉得自己从小贴心的女儿,变得无比陌生。

李承赫也挑眉看她,难掩惊讶。

这位周大小姐该说她聪明……还是该说她蠢呢?

倒是好盘算,人还没进府,就已经开始绸缪掌家之事了。

前几日从太子府手中夺回掌家权,虽然交给了环佩,可环佩身份到底不太妥当。

就如刚才这位周夫人所言,他只是储君,还未真正上位,父皇那边还需要遮掩一二。

这周小姐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

他长眸中的冷意落在周凤瑶身上。

唇角勾起,带着些嘲讽,“若你找不到呢?”

周凤瑶被那冰冷的眸光刺中,人瞬间冷静下来。

后背,也生出津津冷汗。

她强自镇定,“凤瑶也是为了帮太子分忧,总不至于给太子造成什么损失,若最后真的无用,太子随意处罚便是。”

李承赫冷笑。

“不,有损失。”

“你耽搁了时间。”

“若真找不到,作为代价,夺去你的侧妃之位,你以侍妾之身抬进太子府。”

周凤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面惊愕。

……

废宫枯井内。

谢绾并不知过了多久。

她很饿、很渴、也很疼。

这深井有二十多米深,若非下坠时她用身体抵靠着井壁,只怕光落下,便已粉身碎骨。

如今,也好不到哪去。

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手骨腿骨皆都骨折。

她连站起来都困难,更何论爬上去?

而且,就算爬上去,她也无法推开那井盖……

她很后悔。

她到底也才十六岁,纵然对人心险恶有认识,纵然知道这京城里、这宫里每一个好相处的,她怎么还那么粗心,那么大意……

没有人会来救她的。

爹娘死了,李承赫变心了,环佩姐姐不认得她了。

她孤零零一个却还不爱惜自己的命。

她还没查出是谁举报的谢家,还没查出是谁怂恿着下了手。

入京这几个月,她浑浑噩噩地都在做什么啊!

黑漆漆的井洞,总容易让人压不住心底深处的罪恶与恐惧。

谢绾抱紧自己,在一身血水和满面泪水之中,如孤兽一般,颤抖着,呜咽着。

胸口很疼,昨夜烫伤的地方,又开始渗血。

半睡半醒间,她也曾想过。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她睡过去之后,一睁眼,时间又回到十年前。

怀安哥哥笑着朝她招手——

“绾儿,过来……”

哗——

井盖被掀开,火光映进来。


手上劲道一松,谢绾如愿将那书刊夺走,擦了擦嫣红的唇,迅速翻开书页。只一眼,暴露的描写和不堪的配图,让她如遭雷击。

哗。

似被扔进热水里头一样,从头发丝红到脚趾甲。

啪。

谢绾猛地合上那金瓶梅,将无处遁形的尴尬,全发泄到李承赫身上。

“堂堂太子!你怎么……你怎么私藏这种书!”

李承赫比她更恼。

盯着自己被咬得通红的指尖,深吸一口气,嗓音都沙哑起来。

“这是凤仪宫的书,不是孤的书。”

“不让你读,你非读……”

谢绾却想起一件事。

那当年在扬州,那一本岂不是……

怪不得当时李承赫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像一团火,要将她……

轰。

谢绾浑身发烫,猛地站起来,夺步就冲向殿外。

李承赫深吸一口气,看着那被啃咬的遍是口水的手指,眸中溢着淡淡戾气。

……

凤仪宫主殿。

凌皇后一脚踹开那过来报信的太监。

“废物!连个死人都处理不好!还让人跟踪上了!”

她眼底尽是毒辣和狠意。

“可看清那人是谁?”

太监捂着被踹疼的胸口,艰难道,“奴才本想引着拐去冷宫,再将人给处置了,没想到那人跟到一半,就不跟了……”

“奴才处理完尸体后,不敢耽搁,急忙过来禀告娘娘。”

“可看清男女?”

“应是个女子,年纪不大,穿了件粉衫。”

宫中如今是秋季,宫女的衣衫尽是紫褐色,穿了粉衫,应该是进宫参宴的贵女了。

也是谁家贵女胆子这么大,竟敢动她凤仪宫的心思。

凌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被僭越的怒恨,提起那宫女。

“那贱婢可处理干净了?”

“回娘娘,已拉去乱葬岗了。”

凌皇后这才满意。

一个宫女出身的玩意,得她赏赐爬了陛下的床伺候两天,就敢在她面前翘尾巴?

呵……

凌皇后压下心中百般冷意,缓缓起身,问道,“宴会那边可准备妥当了?”

太监语气恭敬,“回娘娘,都到了,静等着您呢。”

凌皇后眸间晕起淡淡的得意。

自然要等她。

谁让她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呢?

……

正殿内。

三品以上的朝臣和命妇齐聚一堂。

大殿恢弘宽广,立柱高拔直耸,宫人端着各色蔬果,如流鱼一般,在笙乐的吹奏下,游走在宾客之间,绿绮罗裙,轻歌曼舞。

谢绾跟着李承赫进来,在众人的行礼声中,走到左边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站在他身后。

男宾这边,不少都带着贴身的婢女,所以谢绾的位置,并不显得突兀。

知道内情的女宾则纷纷看过来。

尤其是已落座的太子妃,如果眼神能凝为实质,谢绾已被她刮骨无数回。

谢绾似有所查。

抬眸,笑着对凌霄芸点点头。

凌霄芸一口气哽在喉中,狠狠拍了几下胸口。

一旁坐着的五公主有些惊讶。

“嫂子,你吃糕点呛着了?”

凌霄芸又哽了一口气。

……

“本宫没有来晚吧……”

一道娇媚的女声,携香风一起拥入殿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神。

华裳高髻,珠钗满头的女子,着一身水红色的轻纱软烟裙,款款而来。

所过之处,香风满径。

正是盛宠多年的皇贵妃周氏。

她身后,则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谢绾抬眸望去,却见那少女和睦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谢绾顿时受宠若惊。

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那少女竟然主动走过来对李承赫行礼,自报家门。

“凤瑶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一般,风姿晟彩,气度不凡。”

她生得面若桃李,香腮玉颈。

桃花眸弯弯一笑,温柔多情。

她是皇贵妃的母族、周丞相家的嫡长女,周凤瑶。

李承赫对她点了点头,却没搭话,而是吩咐谢绾,“倒茶。”

谢绾嘴角一抽,给李承赫将茶水斟满,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周小姐。

如此佳人……李承赫竟然忍心冷落?

周凤瑶被落了冷脸,尴尬一闪而过。

但很快,又笑着道。

“听说姑母说,陛下刚得了些松露云海茶,特意腾出三斤,给此次千秋宴备上。”

“太子懂茶,待会儿也可飨饮。”

周凤瑶眼光落在谢绾身上。

眸光温和,“谢姑娘记得,待会儿泡茶时,第一遍茶汤千万别浪费。”

“这松露云海茶,头汤最鲜美。”

谢绾笑了。

好茶配上好水,可不是最鲜美吗?

……

在众人坐毕等了半刻钟后,凌皇后才凤冠霞衣地姗姗来迟。

扶着宫人的手,鬓边那精致华美的步摇,垂下几串流苏,掩映着她那端正大气的五官,平添几分绰约风姿。

她一身正红,坐在皇贵妃身旁,气场全开。

“妹妹也来了?”

“上个月,妹妹的生辰只是宫里浅聚了一下,如今看来,倒是委屈了妹妹。”

皇贵妃笑容微顿,这是嘲讽她位分不足,身份不够吗?

抚了抚鬓发,从善如流道:“您是中宫皇后,自然排场要大些,陛下虽提了为我办生辰宴一事,可我想着北方战事吃紧,渊儿还在前线奋勇杀敌,我这当母亲的还是俭省着些。”

我的儿子在前线,你的儿子在给你过千秋宴,谁贤谁孝,一看便知。

二人一来一回,已交涉无数机锋。

若不是时机不对,谢绾倒想搬个椅子坐下来,最好前面摆一捧瓜子,让她看清这戏本里都演不出的精彩。

可惜,下一刻,太监尖锐的嗓音荡在这宽广的大殿中……

“皇上驾到——”

皇帝来了。

众人收敛姿态,纷纷跪地行礼。

皇帝走过来先扶起了李承赫,他对这个儿子素来都很恩宠。

路过谢绾时,扫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谢绾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皇帝和李承赫如的眉眼,确实相像。

所以当年那钦差大臣一见面,便认定李承赫是皇帝走失的嫡长子。

可无论皇帝还是皇后,眉骨都略低,鼻梁也没那么挺。

李承赫则不同,眉骨凌厉,鼻梁高耸,带着些……

谢绾骤然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嬷嬷。

她的眉骨和李承赫……

帝王低沉威严的嗓音,回荡在大殿内。“都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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