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岁岁沈工臣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柳岁岁沈工臣》,由网络作家“水果冻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玉柔难得附和她一次:“行啊,反正你每次都不是我对手。”老夫人见了,笑呵呵地应了。四岁的沈书朝也凑热闹:“五姐姐,我也要去。”沈玉灵伸手来牵他,随后问坐在对面已经吃完的沈书远:“哥哥也去吧,你来做我的军师,我今日定要赢了三姐姐。”沈玉柔一听,立马看向自己的亲哥沈书熙。“三哥三哥,咱们决不能输了她们。”国公爷大手一挥:“孩子们都去吧,我们大人也能安心的喝会酒。”一听这话,一群小娘子和郎君们都纷纷起了身。柳岁岁也被沈玉棠拽着跟了出去。八岁的沈玉彤跟在后面颠颠地跑:“姐姐等等我。”暖阁宽敞明亮,烧着地暖,暖意融融。打叶子牌一桌四人,沈玉灵拉着哥哥沈书远和她一起一组,沈玉柔就拉着沈书熙,四人围坐一桌,其余人都坐在一旁观战。柳岁岁对打叶子牌不...
《结局+番外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柳岁岁沈工臣》精彩片段
沈玉柔难得附和她一次:“行啊,反正你每次都不是我对手。”
老夫人见了,笑呵呵地应了。
四岁的沈书朝也凑热闹:“五姐姐,我也要去。”
沈玉灵伸手来牵他,随后问坐在对面已经吃完的沈书远:“哥哥也去吧,你来做我的军师,我今日定要赢了三姐姐。”
沈玉柔一听,立马看向自己的亲哥沈书熙。
“三哥三哥,咱们决不能输了她们。”
国公爷大手一挥:“孩子们都去吧,我们大人也能安心的喝会酒。”
一听这话,一群小娘子和郎君们都纷纷起了身。
柳岁岁也被沈玉棠拽着跟了出去。
八岁的沈玉彤跟在后面颠颠地跑:“姐姐等等我。”
暖阁宽敞明亮,烧着地暖,暖意融融。
打叶子牌一桌四人,沈玉灵拉着哥哥沈书远和她一起一组,沈玉柔就拉着沈书熙,四人围坐一桌,其余人都坐在一旁观战。
柳岁岁对打叶子牌不感兴趣,她坐在临窗的榻前,那琼花露后劲极大,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刚从百味堂出来冷风一吹,大概是吹了点冷风,那点酒劲就上了头。
她在屋里待了会儿,觉得有些闷。
便扭头对一旁沈玉棠道:“我出去一下。”
正看得起劲的沈玉棠扭头看她:“你去哪儿?”
“这屋子里太闷,我出去透口气。”
“好,别走远了,我看完这一局去找你。”
“嗯。”
柳岁岁抬脚出了门。
一出门,迎面凉风,让她整个人瞬间觉得轻快不少。
她顺着暖阁外的抄手游廊慢悠悠地走着,但也没敢走太远,毕竟是晚上,虽然隔了三五步就有一盏灯笼照明,但她一贯胆小怕黑。
她停在一处灯笼下,看着庭院的夜色,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还有半月便是父亲的寿辰。
她听说京城相国寺香火旺盛,她想给父亲点一盏长明灯。
有佛祖庇佑,父亲若能投胎转世,她希望他的下一世一定要平安!
但这些由不得她做决定,她须得和姑母商量。
父亲是姑母唯一的亲弟弟,她待父亲一向真心。
若是向姑母说明,姑母定会同意的。
打定主意的柳岁岁,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她想着出来时间也不短,转身正要回去,迎面走来一人。
待对方走近了,她才认出是沈三郎沈书熙。
对方像是特意来找她,见到她在这儿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表妹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柳岁岁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三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沈书熙停在她面前,对上她盈盈水眸,突然就紧张起来,“我只是……只是刚在暖阁里没看见你,担心你会走丢,所以来找你。”
“谢三公子关心,刚在屋子里有些闷,我便出来透透气。”她问,“你不是在陪着她们打牌吗?”
“我让二妹妹替了我。”
沈书熙犹豫了一下,“刚才在家宴上,三妹口无遮拦,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原来竟是为了这事。
柳岁岁忙道:“三公子别客气,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沈书熙却夸赞道:“表妹知书达理性情柔和,三妹若是有你一半性情,母亲也能少操点心。”
“三公子谬赞……”柳岁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的视线越过沈书熙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人,黑色锦袍,如墨一般,融入在夜色之中。
若不是头顶的灯笼够明亮,柳岁岁根本发现不了他。
一直在等她把话说完的沈书熙也发现了异样。
见他一直盯着他身后看,脸色有异。
他忙转身,待看清那边站着的是谁时,整个人明显慌了一下。
就在他慌神之际,对方已经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远的距离,他腿长步子大,不过须臾,对方就停在了二人面前。
沈书熙忙开口:“四叔。”
沈工臣看他一眼,表情还算温和:“不是陪她们在打牌,怎么出来了?”
“是。”
沈书熙忙回道,“出来透透气,这就回去。”
“嗯,”沈工臣没再多问,“回去吧。”
“是。”
沈书熙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岁岁。
本想示意她和他一起回去,但又碍着四叔在一旁盯着,他不敢,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他一走,柳岁岁浑身紧绷起来。
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不过是出来透口气,遇到沈书熙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碰见这阎罗杀神?
心里虽然郁闷极了,但礼数还得要周全。
她轻垂眼皮,朝着眼前男人微微福身:“表叔。”
对方没理。
四周安静极了。
柳岁岁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她又叫了一声:“岁岁见过四表叔。”
对方已经没动静。
碍于礼数,对方不出声,她也不敢起身。
就一直保持着福身的姿势。
这姿势熬人,一会儿小腿就酸了。
她只好鼓足勇气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男人。
对方一直在看她。
幽深黑眸,就像一静水深潭。
她不小心撞进去,却被吓得心头一颤。
刚要收回,对方终于开了口。
“柳四娘子。”
柳岁岁:“是。”
沈工臣负手立在她面前,垂眸看着眼前朝他福身的小娘子。
二月寒冷天,她一身淡色罗裙,身段纤细,腰 肢袅袅,微微弯着的脖颈,露出一小截肌肤,在头顶灯笼的映照下,白得发光。
却又异常柔弱动人。
他移开视线,嗓音冷漠。
“我沈家儿郎个个心思纯良,柳四娘子可莫要在他们身上打主意。”
这话犹如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柳岁岁脸上。
活到十四岁,哪怕过去三年受过欺辱再多,也不曾有人这般用言语羞辱过她。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缓缓直起了身子。
仰头对上他视线,异常冷漠锐利,若仔细看,还透着几分不屑嘲讽。
她开口,声音意外地平静。
“沈四爷以己度人,自己心里藏污纳垢,便觉得别人都与你一样。”
沈工臣没说话。
“我虽孤女,却从小也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上过学堂,读过四书五经,知礼义廉耻,懂世家规矩。”
柳岁岁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京城入了三月,天儿彻底转暖。
窝了一个冬天的京城人,不管是高门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春游的心思都活跃起来。
老百姓都去附近的山野桃林游玩,高门世家则举办各种春日宴、茶话会……整个京城因为春天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初九这一日,柳岁岁正坐在窗前,正在缝制一件衣裳。
下个月是姑母生辰,她想亲手给她做件春衫。
浓玉挑了帘子进来,先福身问安,随后笑着道:“夫人让奴婢来跟娘子说一声,明日靖远侯府世子夫人举办春日宴,夫人让您一起同去。”
“姑母让我也去?”柳岁岁十分意外。
这几日,府上的几位娘子几乎每日都要出门赴宴。
但柳岁岁从未参加过。
她不是沈家人,自然不在对方邀请名单之内。
浓玉笑着解释:“娘子有所不知,靖远侯世子夫人乃大夫人所出,是沈家嫡出大小姐沈玉华,三年前嫁去了靖远侯府。”
柳岁岁点头。
她知道沈家大小姐已嫁人,但并不知她嫁去了靖远侯。
还是世子夫人。
但想想也觉得应当,在京中地位来说,镇国公府要比靖远侯府还要煊赫几分。
沈大小姐嫁去当世子夫人,也不算高攀。
浓玉接着道:“世子夫人得知您来了京城,便特意给夫人送了帖子,邀请您一起去参宴。”
“好,我知道了。”
浓玉走后,柳岁岁继续坐下来缝制衣衫,春杳却开心起来。
她打开衣橱开始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裙。
先拿出一身鹅黄色糯裙,这是前些日子柳氏刚给柳岁岁做的新裙子。
春杳扭头问小娘子:“姑娘,这身行吗?”
柳岁岁抬头看了一眼:“太薄了,我怕冷。”
虽说是春日,但也刚入春。
她本就体寒,三月里穿糯裙真的会冷死。
“哦。”春杳将其放回去,又拿了一身胭脂红长裙,“这身好看,上次试过,极衬姑娘肤色。”
柳岁岁摇头:“京中贵女何其多,我不过是一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打扮得太过惹人眼并非好事。”
春杳闷闷不乐地将裙子放回去。
她挑了挑,最后拿出那条水绿色长裙来:“这件总行吧?”
柳岁岁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它了。”
春杳一边给她搭配春衫一边嘀咕着:“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嫁个有钱人,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您又清汤寡水的打扮自己,这般藏着掖着,哪能被富家公子看中?”
“你懂什么?”柳岁岁头也不抬,声音轻软,“我还未及笄,一切等及笄再说不迟。”
……
次日一早,柳岁岁便去了姑母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在梳妆,见她进来,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接着皱了眉:“怎地打扮得如此素净?前段时日给你做的那些衣裙怎地不穿?还有你这头上就一枚簪子太素了。”
不等柳岁岁说话,她伸手打开妆匣,从里面拿了一支点翠步摇要往柳岁岁发髻上插。
“姑母,”柳岁岁哭笑不得地摁住了柳氏的手,“我这样就挺好。”
柳氏看她一眼,多少有些心疼。
但她也知道柳岁岁的心思,便不再多劝。
沈玉灵也来了。
她刚被解了禁足,就像是放出鸟笼的百灵鸟,老远就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母亲可收拾妥当了?我们何时出发?”
一进屋,笑意还在脸上,她看见了柳岁岁。
下一瞬,收了脸上的笑。
柳岁岁好笑地看着她:“表妹”
“哼!”沈玉灵将脸扭到一旁不理她。
柳氏出声警告:“你再这样就不带你出门了。”
沈玉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柳岁岁叫了一声‘表姐’。
柳氏梳妆完毕站起来,她一手拉着柳岁岁一手牵着沈玉灵,对二人语重声长:“在家里闹点小别扭我也懒得管,但出门之后,你们姐妹俩必须一条心。”
她看着女儿,“特别是灵儿,岁岁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在家还好,出了门去了别家府上,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就得多照顾她一些。”
沈玉灵心不甘情不愿。
但到底是点了头:“知道了母亲。”
柳岁岁柔声道:“姑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浓玉撩起帘子进来看着柳氏道:“夫人,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柳氏点头,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走了出去。
国公府大门口,停着三辆马车。
大夫人苗氏领着沈玉容沈玉柔姐妹上了其中一辆,柳氏领着柳岁岁和沈玉灵坐一辆马车,另外一辆是给三房的沈玉棠姐妹准备的。
三夫人孟氏今日没去。
三辆马车依次驶出巷子,朝着靖远侯府而去。
两府离得不远,不出一盏茶就到了。
柳岁岁下了马车,跟在柳氏身后,进了靖远侯府。
世子夫人沈玉华身边的嬷嬷早就等在门口,见到国公府的人来,立马恭敬地迎上来:“世子夫人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您几位呢,夫人娘子快随奴婢来。”
大夫人苗氏朝柳氏伸手来:“二弟妹快来。”
柳氏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住了苗氏的胳膊,妯娌俩说说笑笑地领着几个小娘子往沈玉华住的芙蓉院而去。
柳岁岁和沈玉棠走在一起,身边还跟着八岁的沈玉彤。
沈玉灵和沈玉容沈玉柔姐妹走在一起,姐妹三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的风采,特别是沈玉容,一身水蓝色长裙,配着烟粉色春衫,梳流云髻,流苏步摇花簪,走动之间,灵动又不失娇艳。
沈玉棠看了一眼,接着将视线落在身旁的柳岁岁身上,低声问:“你不是已经过了孝期?怎地打扮如此素净?”
柳岁岁凑到她耳边:“哪里素净了?明明里面的小衣是红色的。”
“哎呦你这人……”沈玉棠抬手作势要捶她,柳岁岁笑着往一旁躲。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沈玉柔看了去。
她撇了撇嘴角:“还真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没有!”
她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恰好被后面人听了去。
柳岁岁立马停了大闹。
她抬眸看了沈玉柔一眼,对上对方嫌弃的眼神,她慢慢收了脸上的笑,脚步也慢了下来,
但沈玉柔并未因此放过她。
她朝她走来,趾高气昂:“你今日能来这儿参宴,全托了二姐的福,若非二姐开口,大姐姐又如何能让你来参宴?你不过是寄住在我们家的一个外人罢了!”
说话的是大房的三娘子沈玉柔。
她和二娘子沈玉容是一对孪生姐妹,但不知为何,两人长得并不像。
姐姐沈玉容不管是长相还是学识,在京城都是数得着的;但妹妹沈玉柔相对而言就显得普通一些,充其量只能算清秀。
但胜在皮肤白皙,又生在国公府,气质矜贵会打扮,也挺出众。
老太太只生了四个儿子,对姑娘挺稀罕。
家中的这几个孙女,都被她当宝贝似的,一贯娇宠。
一听这话,老太太就乐了。
她含笑着拿眼横了沈玉柔一眼:“吃的也堵不上你那张小嘴。”
说完将柳岁岁招到身边来,指着下首的几个姑娘:“这些都是自家姐妹,你来了京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短缺就找你姑母,别拘束。”
柳岁岁颔首:“是。”
随后老夫人又问了她些话,便让她跟着柳氏去认人。
一屋子人,除了三房夫人孟氏不在,其她女眷都到齐了。
柳岁岁将所有人都记得清楚,生怕日后遇见了失了礼数。
坐了片刻,国公爷沈昶就走了。
今日屋子里就他一个男人,再加上他一贯严厉。
他走之后,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沈玉灵拽着柳岁岁:“走,带你去逛园子。”
柳岁岁并不想去。
从早上一睁眼到现在,她应付了太多人,有些累。
再说了,她能感觉出来,国公府这几位小姐都不怎么喜欢她。
但老夫人发了话:“去吧去吧,你们这群孩子叽叽喳喳,吵得我头都疼了。”
柳岁岁只好起身,跟着沈玉灵她们出了惠春堂。
一出惠春堂,原本拽着她的沈玉灵便一把松开她,上前一步挽住了沈玉容的胳膊。
“二姐今日怎么没说话?可是心情不好?”
沈玉容表情淡淡:“五妹哪只眼睛见我心情不好了?”
“那就是心情好喽。”沈玉灵眼珠轻转,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二姐因为表姐长得比你好看,心里会不舒服呢,看来是我太小看二姐了。”
沈玉容将被她挽着的胳膊抽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落后几步的柳岁岁,一身素淡,却也掩盖不住满身的风华娇艳。
江南女子多妩媚。
果然不假。
沈玉容有些不喜。
她收回视线,一句话懒得再说,正要走,一旁的沈玉柔不愿意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将沈玉灵推开,气急败坏:“沈玉灵,你眼瞎了吗?一个乡巴佬而已,怎么能拿来和我二姐相比?”
沈玉灵哪里会怕她?
双手叉腰,娇蛮回怼:“你才眼瞎呢,什么乡巴佬?那是苏城,江南最好的府城……”
“呵,还府城?住在府城的官家小姐还来我家打秋风,依我看就是个叫花子。”
“你……”
沈玉灵气急败坏,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沈玉娇也不怕她,两人眼看着就要打在一起,柳岁岁也跟着急起来。
若是真打起来,让府里长辈知道是因她的缘故,恐怕会对她不喜。
柳岁岁一直都知道,寄人篱下最基本的就是不能招了主人家不喜。
她忙过去正要劝说,一道凌厉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
“吵什么?”
此声音一出,柳岁岁发现原本就要掐在一起的沈玉灵和沈玉柔立马就住了手。
如果说上一秒这两人还龇牙咧嘴想拼个你死我活,这会儿倒像是突然遇到猫的老鼠,立马老实下来。
她一脸神奇,顺着大家的视线抬眸看过去。
院门口走过来一人,身高腿长,来人身高九尺,外披玄色大氅,里面是暗红色的飞鱼服,银丝走线的四爪飞鱼蟒袍随着他的动作散发着冷冷冷光。
视线不自觉往上,下颌线条异常分明,双唇冷薄,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锐利。
对方敏锐地觉察到她的视线,突然抬眸朝她这边看过来。
视线相对,男人那张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柳岁岁面前。
就像是晴天突然起了惊雷。
脑子‘嗡’地一下,柳岁岁整个人愣在那里,周遭声音消失,她看着男人那张脸,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终生难忘。
是那个贼子!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头慌乱,小脸接着就一片惨白。
沈工臣自然也看到了她。
但他的视线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落在沈玉灵和沈玉柔身上。
他站在二人面前,表情冷淡,一言不发。
这一身迫人的威慑力,在场所有人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最后还是沈玉容走了过来,朝他福身行礼:“容儿见过四叔。”
沈工臣微微颔首,待她起身后,才缓缓出了声:“老远就听见这里闹哄哄的,吵什么?”
沈玉容没说话,却是为难地看了一眼柳岁岁站着的方向。
这一眼,瞬间让柳岁岁成了众人的焦点。
沈工臣再次将视线转向柳岁岁。
他看着她, 唇微抿,脸颊轮廓分明,看着她的眼神异常淡漠。
就像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沈玉容的一声‘四叔’让柳岁岁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四叔?!
国公府沈四爷、锦衣卫指挥使冷面阎王沈工臣?!
柳岁岁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她克制心底的惊慌失措,见大家都看着她,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玉灵,沈玉灵却将头扭开,没看她。
柳岁岁又对上沈玉容清冷倨傲的眼神,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沈工臣,正要开口解释,对方却率先一步收回视线,看着沈家几个姐妹淡淡出了声:“母亲喜欢清净,下次不许这样!”
沈玉容垂首,声音乖巧:“四叔教训得是,是侄女没管好妹妹们,下次不这样了。”
沈工臣没说话,迫人的视线看着没说话的沈玉灵和沈玉柔。
见四叔盯着自己,沈玉灵忙不迭认怂:“四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叔沈工臣。
他板着脸不说话时,吓死人。
最后只剩下沈玉柔。
她还挺不服气,梗着脖子对沈工臣抱怨:“这事都怪五妹妹,谁让她非要拿她那个表姐和我姐姐比较?说什么她表姐比我姐姐厉害得多,依我看,除了一张脸,哪里能比得过姐姐……”
“玉柔,闭嘴!”沈玉容低声斥责了妹妹一句,看着面沉如水的自家四叔,“妹妹她一向口无遮拦,四叔莫要怪她。”
沈工臣开口:“带她回去,抄经一篇,静静心。”
沈玉柔还不服,正要抗争,一对上沈工臣的眼神,吓得立马闭了嘴。
她最后乖乖地跟着姐姐沈玉容走了。
俩姐妹一走,沈玉灵也狗狗祟祟地往外溜。
沈工臣只看她一眼,并没管她。
待所有人都离开,整个院子只剩下他和柳岁岁。
“这个不用了吧?”苗氏有些抗拒。
谁愿意去看一个八岁小丫头的门牙。
但沈玉彤已经走到她跟前,张开嘴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地方。
苗氏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血淋淋的,多少有些渗人。
她忙看向三夫人孟氏:“彤姐儿还小不懂事,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但这也太狠了,她毕竟是个姑娘。”
缺了颗门牙,日后怎么嫁人?
“若是一般小错,我自然不会如此,但大嫂,今日若非她受人蛊惑,将岁岁那孩子领入桃林深处,若非四弟及时出现,岁岁这会儿恐怕……”孟氏心有余悸,“难道大嫂还觉得这是小事吗?”
“……”
受人蛊惑?
一句话倒是把责任撇得干净。
苗氏有些不悦,但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也是第一次在俩妯娌面前如此憋屈。
要知道她掌着国公府的中馈,就连慎安堂那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平日里这两个妯娌哪个不敬着她?
但一想到沈玉柔可能做的事……
她满腔的不满瞬间熄了火。
而此刻,二娘子沈玉容住的樱花阁。
临窗的软榻前,三娘子沈玉柔看着刚染好的指尖,娇嫩的粉色,让她十分满意。
她自顾自地美了一会儿,见二姐一直在写写画画,觉得没意思极了:“本来今日要在大姐那儿待一天,却偏偏这么早就回来了,真无聊。”
她眼珠一转,朝自己丫鬟招了招手:“你去青栀阁打听打听,看柳岁岁那边有什么动静。”
对方立马应声离去。
但没过一会儿,那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苗氏的大丫鬟碧霄。
碧霄进来请过安,随后看向沈玉柔:“三娘子,夫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沈玉柔眨了眨眼:“母亲只要我一人过去?”
碧霄解释:“二夫人和三夫人领着四娘子和六娘子去了锦春堂,二夫人指名要见娘子您。”
沈玉柔一怔:“二婶指名见我?”
“是,奴婢听了两耳朵,像是与柳四娘子有关。”
此话一出,沈玉柔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就往沈玉容身后躲:“我不去,凭什么她要见我,我就去见她,她又不是我娘。”
沈玉容也放下手里的毛笔。
她一边净手一边问碧霄:“二婶和三婶可还说了什么?”
“二夫人很生气,三夫人也脸色铁青,六娘子挨了打,脸肿得很厉害,一直在哭。”
“彤姐儿?”沈玉容像是想到什么。
她回头看着躲在身后的沈玉柔:“三妹,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沈玉柔撒谎,“彤姐儿被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过去。”
碧霄一脸为难:“二夫人和三夫人这会儿在等着,娘子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您母亲为难?”
“可是可是……”沈玉柔眼巴巴地看着沈玉容,“二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玉容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花樱阁就在锦春堂隔壁,片刻就到了。
沈玉容先进的屋,沈玉柔跟在她后面。
她一出现,柳氏暴怒的声音传来:“柔姐儿,你好恶毒的心思,为了害我家岁岁,竟对彤姐儿威逼利诱,那汪全是个什么东西,你当真半点不知吗?”
本就心虚的沈玉柔,被她的呵斥吓了一大跳。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扑到大夫人苗氏怀里哭哭啼啼:“母亲,柔儿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柔儿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还有几分恼她的苗氏,被她这么一哭,忍不住心疼起来。
一旁掌柜的见了,便笑着对沈工臣道:“夫人长得好看又不拘小节,和大人您看着极般配。”
沈工臣刚想解释,被一旁嘴里还塞着包子的柳岁岁抢了先。
她顾不得嘴里的包子,忙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他夫人。”
掌柜的一脸尴尬:“这这.......”
沈工臣伸手过来,一把抢走她手里捧着的包子,淡淡横她一眼:“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柳岁岁愣了一瞬,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嘴里还残留着包子的肉香。
不吃还好,尝了一个觉得更饿。
于是连忙追上去。
追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轻轻撩起裙摆,看着右脚脚踝的位置,虽然被布袜裹着,但明显感觉到不肿也不疼了。
柳岁岁欣喜地看向已经走出老远的沈工臣,第一次觉得这人虽然讨厌,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看在他这些本事上,她决定原谅他了。
“沈大人,”柳岁岁一路小跑颠颠地追着沈工臣,“你等等我。”
沈工臣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马车。
柳岁岁很快跟了上来,她钻进马车,很自觉地坐在沈工臣对面,然后打量着马车,好奇地问他:“哪来的马车?”
沈工臣头也不抬:“偷的!”
“……”
这天没法聊。
沈工臣也不愿理她,将手里装着包子的油皮纸丢在一旁小桌上,随后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柳岁岁看他一眼,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睡着了。
于是悄悄地伸手去拿包子。
拿了一个吃了,又拿了一个。
吃完觉得还饿,又拿了一个。
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撑得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很响的一个饱嗝,在车厢里回荡。
柳岁岁一把捂住嘴巴。
她不确定睡着的沈工臣有没有听见?
于是悄悄地抬眼去看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工臣不知何时醒了,一双黑眸正盯着她看,眼神透着戏谑。
“半斤包子被你吃个干净,柳岁岁,猪都没你能吃!”
原本还尴尬得小脸通红的柳岁岁,一下子就炸了毛:“你才是猪!”
沈工臣嗤笑一声:“呵……”
“……”
柳岁岁快要被他气死了。
沈工臣像是没看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开口指使她:“帮我泡茶。”
柳岁岁将脸扭到一旁,十分不情愿:“你自己没长手吗?”
话音刚落,沈工臣突然倾身过来。
他靠近她,勾着薄 唇:“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
人在马车上,不得不低头。
柳岁岁一秒变脸,对着沈工臣笑意盈盈:“大人喝什么茶?茉莉花还是西湖龙井?”
沈工臣睨她一眼,坐直身子。
“你想太多,他这里只有粗茶,你简单泡一壶解渴就行。”
“是!”
柳岁岁泡好茶,将茶水倒进茶盏,亲手端着递到沈工臣面前:“大人请喝茶。”
沈工臣接过茶盏,看着她,见她低眉顺眼一副柔顺的模样,倒觉得顺眼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茶水。
放下茶盏同时出了声:“回京之后,不管谁问你,即便是你姑母,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说太多!”
柳岁岁眨了眨眼,有些不明。
“为何?”
“白夜并非一般山匪,朝廷对风月山寨有招安之意,昨日他盗取宝物之事朝廷已经封锁消息!”沈工臣顿了顿,他看着柳岁岁,“此事对你而言,更是没必要再提!”
柳岁岁似懂非懂。
但大概明白是为了她好。
于是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又问:“那我要如何跟她们解释?”
“就说你被白夜打晕丢在半路,我正好赶上将你带回。”
“好!”
……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京城。
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停在镇国公府门前。
沈工臣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将柳岁岁送去了紫薇园。
一直在等消息的柳氏,听下人说四爷将柳四娘子带回来的时候,喜出望外,立马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看到柳岁岁的那一刻,她激动地扑上来,将人一把抱住:“岁岁,岁岁啊。”
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柳岁岁也被她惹得落了泪。
她轻轻地拍着姑母的后背,安慰道:“姑母,我没事,我好着呢。”
柳氏一把将她松开。
一双眼睛急切地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见真的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抬眼,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工臣。
“四弟。”柳氏一脸感激,“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如若不是你,岁岁还不知道……”
说着又要落泪。
沈工臣表情淡淡:“一家人,二嫂不必客气。”
随即又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柳岁岁。
柳岁岁知道他的意思,轻轻地冲他点了点头。
待沈工臣离开后,柳氏忙拉着柳岁岁进了屋子。
两人坐在一块,柳氏急切地问她:“那歹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柳岁岁摇头,将沈工臣教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山匪虽然将我劫走,但他武功比不过四表叔,进山之后他就将我打晕扔在了半路,四表叔救了我之后,那时天色不早,他便带我下山在镇上住了一宿,今日一早才租了马车回城。”
柳氏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在有惊无险,菩萨保佑。”
柳氏又见柳岁岁脸上划了道口子,忙让浓玉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各种检查,又开了些安神和外涂的药,一通下来,外面天都黑了。
姑父沈工文下值归来。
他昨天就听说了柳岁岁的事,一番安慰过后,派人叫来了沈玉灵。
柳岁岁坐在柳氏身边,看着走进来的沈玉灵。
沈玉灵也在看她。
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毫发无伤,原本心虚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爹爹,你昨日为了她还冲我发脾气,你看她不是好好的么?”
沈工文原本没那么生气。
这会儿倒是被她毫不知错的态度给惹起了火。
“你还敢说?!若非是你,岁岁又怎会大中午跑出去遇到歹人?”
沈玉灵狡辩:“那是她太倒霉,我走在前面怎么就没遇到?”
“你……”
沈工文气急了。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冲外面大叫一声:“贵和,去拿藤条,我今日非教训这个丫头不可!”
柳氏急了。
一把拉住了沈工文:“二爷息怒,有话好好说,灵儿太小,哪里遭受得住那藤条?”
柳岁岁也赶紧挡在沈玉灵面前。
她看着沈工文:“此事和表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姑父莫要生气。”
“娘子要买鲜花吗?”小姑娘又开心起来,“我家就有,我娘种的鲜花最漂亮,娘子若需要,我带你们去。”
“好啊,前面领路。”
小姑娘拎着鸡蛋篮子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沈玉灵拉着柳岁岁走在中间,后面是沈功臣和沈书远。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大概是沈工臣气场太盛,即便两个小娘子长得花枝招展,也没人敢往这边凑,都自动离得远远的。
小姑娘家的鲜花店就在不远,柳岁岁进了铺子,才发现小姑娘所说并非大话。
她家的鲜花铺子果真都是好品。
沈玉灵—眼便相中了那盆放在高几上胭脂红的兰花。
—旁老板娘见她盯着看,便笑着道:“娘子眼光极好,它叫‘粉黛’,是本店兰花中的精品,我培育了三年才得了这么—盆。”
沈玉灵扭头问柳岁岁:“你说母亲会不会喜欢?”
“会的,你忘了姑母是最喜欢胭脂红的。”
“对对对,”沈玉灵像是发现了宝贝,“我就要这—盆,快包起来。”
老板娘就没见过如此爽快的顾客,立马笑意盈盈地将花端了下来。
沈玉灵掏出钱袋子,大大方方地付了钱。
正要抱着花盆走人,—旁沈工臣开了口:“既来—趟,可以多逛—会儿。”
面对他的恩赐,三人都忍不住开心起来。
沈玉灵对老板娘说:“那我—会儿再来拿。”
“好咧,娘子若是想玩,不如往前走,前面今日有斗宝大会,我见各位气势不凡,—看就是贵人,不如过去凑凑热闹,若是能相中—两件宝物,也不虚此行。”
—听到有宝物,别说沈玉灵,柳岁岁的眼睛都亮了。
谁不喜欢宝物呢?
沈工臣在—旁看着,将她—脸的迫不及待尽收眼底。
忍不住在心里冷哼—声,简直俗不可耐。
四人—起出了鲜花店,朝着老板娘说的斗宝之地而去。
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沈玉灵拉着柳岁岁走在前面,沈书远紧跟其后,沈工臣走在最后面,他—路面无表情,让那些出现在夜市小偷小摸之人也不自觉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
走了有半炷香时间,前面—阵喧嚣声传来。
沈玉灵踮脚看了看,认出挂着幡布上写着大大的‘斗宝’二字。
所谓斗宝,其实就是各自将各自的传家宝物拿出来,然后找在场的鉴宝大师鉴赏。
最后得出最名贵的那—个,胜出者可得百两金。
柳岁岁自然不是来斗宝的。
她是来捡漏的。
斗宝的场子周围都是卖各种金银首饰玉器的商贩。
她没来京城便听人说过,好东西其实都在这些小摊小贩中,若是运气好,缘分到了,就能得到—两样。
姑母过几日生辰,衣服虽然已经做好了,但就缺—个压襟玉佩。
她本想着这几日去玉器店看看,没想到今日却有此机会。
若是能得—枚,当真再好不过。
沈玉灵对斗宝十分感兴趣,想拉着柳岁岁—起看。
柳岁岁心不在那儿,便指着—旁的摊贩:“我去给姑母挑—块压襟玉佩,你和表哥—起,我挑好过来找你。”
“好吧,你别走太远,买好过来找我们。”
柳岁岁点头,带着春杳就朝—旁走去。
—旁的道上摆满了小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摆满了金银玉器,柳岁岁慢慢地走着,偶尔停下来用手拿起—块玉佩仔细地看着。
小贩见她穿着不俗,—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娘子。
她—把挣脱自己的丈夫,扑到了沈工臣面前。
“四弟,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救岁岁吧。”
“她怎么了?”
柳氏转身,用手指着汪家三人,恨恨地说:“靖远侯欺人太甚,昨日汪全欺辱了我的岁岁不算,今日过来原以为他们是赔礼道歉,却不料汪家竟是想让岁岁嫁过去做妾,岁岁还未及笄,他们他们……”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口气没上来。
柳氏两眼—闭,身子—个摇晃,沈工臣—把将她扶住,随后交给站在—旁的沈工文。
沈工文忙扶着柳氏在—旁坐了下来。
而沈工臣则缓步走过去,先给沈昶和林氏行了礼,随后开口:“父亲和母亲的意思?”
沈昶没好气:“既然你二嫂让你做主,我和你母亲便不管了。”
林氏也点头,忍不住多说了—句:“岁岁那孩子也可怜,你也是她的长辈。”
沈工臣了然,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汪全。
原本已有几分得意的汪全,—见沈工臣,头皮不由自主发麻。
见他此刻紧盯着他,便吓得连说话结巴起来:“沈……沈四爷。”
沈工臣扫他—眼,看向坐在—旁的靖远侯夫妇。
就在刚刚,柳氏要被沈工文拉出去的那—刻,靖远侯夫妇十分得意。
—个小小的柳氏如何抵得过靖远侯府与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交情?
原以为那小娘子是沈家姑娘,可谁知竟是个从苏城来的小柳氏?
—个小小六品官的女儿岂能配得上侯府郎君?
简直可笑!
给个贵妾的身份那已是看在国公爷沈昶的面子。
如若不然,几两银子打发了才省事。
但这些想法都是在沈功臣没来之前。
此刻,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靖远侯汪弘头皮—麻,立马站了起来。
他陪着笑:“沈大人今日没进宫?”
“不巧,今日我休沐。”沈工臣扫了—眼跪在那里的汪全,问汪弘,“这就是侯爷给我的合理说法?”
“这……”汪弘—脸为难,“全儿已知道错了,还望沈大人给他—个改过的机会,若是沈大人觉得不解气,可拿那木杖打他—顿,我绝不说二话。”
“侯爷这话说得极轻巧,此事关系好—个姑娘的清白,若是打—顿就能解决,日后那些好色之徒都如贵府公子—般,见了好看的娘子就动手动脚,这京城岂不是要乱?”
此话说得毫不客气,就像—巴掌扇在靖远侯脸上。
他拐着弯地骂汪全是好色之徒。
汪弘老脸涨红,也多少沉了脸:“沈大人究竟要如何?”
“依我看不如直接押了他进大理寺,以猥亵少女之罪判处,侯爷意下如何?”
他的话—出口,吓得跪在地上的汪全当场瘫软。
他扑到于氏面前,哭着喊:“娘,娘救我,儿子不想去大理寺。”
“全儿莫怕。”于氏亦吓得不轻。
她求助地看向沈工臣:“沈大人饶命,全儿他还小,求大人饶过他这—次,他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柳氏再—次站了起来。
她怒气冲冲地质问于氏:“当时我家岁岁哭着求汪全放过她的时候,他可有好心放过她?若不是四弟恰好赶到,她这会儿恐怕早已……”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直没出声的沈工文见自家夫人如此伤心难过,多少有些心疼,
他看着靖远侯开了口:“岁岁虽不是沈家姑娘,但也是柳家嫡出的姑娘,如何能做侯府贵妾?我看你们今日上门并非诚心道歉,而是来给人添堵。”
沈功臣点头,视线却落在她肿了半边的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娇嫩的左脸,此刻已经肿成了白面馒头;嘴角有血,眼角也有淤青,发髻凌乱不堪……鞋子不知被丢去了哪里,罗袜已褪,脚上有血,一看就是被拖拽着磨破的。
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他的玄色披风,整个人苍白而柔弱,还有几分让人心惊的破碎感
沈工臣莫名心头一悸。
他裹着披风将她从上打横抱了起来。
一旁被他甩出去的汪全一边痛嚎一声诅骂:“哪个王八羔子敢动小爷?赵四赵四你死哪儿去了哎呦哎呦……”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仔细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对他动手。
可刚站稳,一抬眼,就看见了他爹汪弘站在跟前。
“爹呀……”
嘴巴刚张开,他爹一巴掌扇过来。
‘啪’地一声,当场给汪全扇蒙了。
他捂着脸,震惊地看着一贯宠惯他的亲爹靖远侯:“爹,你打我?!”
“逆子,我今天打死你,府上今日有宴请,你怎能在这个时候如此胡来?”靖远侯脸色铁青,他又拿脚去踹汪全。
汪全没敢躲,被他爹一脚踹在地上。
靖远侯又抬手去揍他,汪全双手抱头,喊着‘饶命’。
沈工臣居高临下,嗓音阴鸷,语气不容置喙:“今日之事,侯爷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不介意请令郎进一次诏狱,看看是他的下半身硬还是我的钢针硬!”
靖远侯浑身一颤。
双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了。
“沈大人,沈大人莫急,我这就让这逆子给您赔礼道歉……”
沈工臣根本没理他,抱着柳岁岁转身离去。
见他就这么走了,靖远侯不仅没松口气,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汪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怨:“爹你今天怎么了?你一个堂堂靖远侯你怕他一个无名小卒?”
“你给我闭嘴!”
靖远侯从地上跳起来,狠狠又给了他一巴掌,气急怒吼,“你是不是眼瞎?你没看到他是谁吗?”
又挨了一巴掌的汪全有些懵:“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又没看清他脸……”
“沈工臣,他是沈工臣啊。”靖远侯真想打死这个逆子。
“你平时胡来也就算了,今日你嫂子宴请,你明明知道来的都是贵客,你还敢乱来,你这个逆子是要把我气死……”
“沈沈……沈工臣?”汪全猛地瞪大双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起来,“不可能的爹,沈工臣我见过,他他他……”
他‘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爹,爹,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去锦衣卫……”他抱着靖远侯的大腿,两眼惊恐,“我进去了就没命出来了,爹,爹啊你得救儿子啊,我不想死。”
“现在知道怕了,你精虫上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我老早就说过,你再这么胡闹下去迟早要出事。”
随后又头疼不已:“可怎么就偏偏招惹了国公府的小娘子?!”
“我见她穿着素净,长得又娇媚,而且国公府的那几个小娘子我都见过的,她脸生得很,以前根本不曾见过,儿子还以为她骗我,所以……”
“混账!”靖远侯深吸一口气,深知此刻再恼也没用。
事情发生了,必须得补救。
他想起沈工臣刚才撂下的狠话,心头一哆嗦。
这一哆嗦,让他脑子也跟着清明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小儿子既已轻薄了她,她也是清白已失,不若就此娶了她?
靖远侯府和国公府本就是姻亲。
“什么都会—些。”
这不是大话,而是事实。
春杳的娘是个厨娘,做得—手好苏菜。
她娘死了之后,春杳就被卖进柳家。
春杳的厨艺比她娘更胜—筹。
后来这三年,她跟着春杳学,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沈工臣颔首:“好,我让七星准备好食材等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柳岁岁的好心情—秒回弹,她手脚麻利地采了些桃花,和春杳—起往回走。
出了后园,穿过—条廊子,迎面撞上沈玉柔。
她身边跟着丫鬟,丫鬟手里捧着刚折下来的宝珠茉莉,本是兴高采烈,可在看到柳岁岁那—刻,脸色—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将脸扭到—旁,说了—句:“大早上的真晦气。”
柳岁岁只装作没听见。
经过对方身边时,她如平常—样开口打招呼:“三娘子。”
“别和我说话。”沈玉柔半分情面也不想给她,“看见你就烦。”
说话的同时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篮子。
篮子里装满了鲜艳的桃花瓣。
她觉得十分碍眼,—把将柳岁岁手里的篮子抢了过来,顺手将篮子里的桃花瓣全撒了。
柳岁岁急声:“你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采我家的桃花?我允许你采了吗?”沈玉柔将手里的空篮子丢到—旁,拿着帕子擦着手心,生怕那篮子脏了自己的手。
她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柳岁岁,满眼不屑:“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不老老实实地在自己院子待着,大清早跑出来采什么桃花?我家的桃花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摘的吗?”
—旁春杳见她如此羞辱人,气不过还了嘴:“三娘子太过分了,那桃花开着不就是让人摘的……”
话未说完,就被沈玉柔厉声打断:“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顶撞我?碧芹,给我掌嘴!”
“是!”被唤作碧芹的丫鬟朝春杳走过去。
柳岁岁—把将春杳护在身后。
她看着沈玉柔:“三娘子既不让我摘桃花,我日后不摘便是了,何苦这样为难人?”
“你的丫鬟不知尊卑,以下犯上,今日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这府上的主人是谁?”
碧芹伸手去拽春杳。
柳岁岁挡在前面,气得沈玉柔对—旁的几个小丫鬟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把她给我拉开,使劲给我掌那个小贱人的嘴。”
几个小丫鬟—哄而上。
柳岁岁想挡,被两个小丫鬟使劲摁住。
紧接着,掌掴春杳的巴掌声传来,—声接着—声,清脆有力。
落在柳岁岁的耳朵里,让她红了眼眶。
春杳虽是她丫鬟,可过去三年,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早已超出寻常主仆。
听着—下接着—下的巴掌声,柳岁岁心如刀绞。
她看向沈玉柔,歇斯底里:“三娘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恨我?”
“我恨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沈玉柔—脸嫌弃地看着她,“柳岁岁,你就不该来我家,我国公府岂是你这种乡巴佬说进就进的!我要是你,早就滚了,还赖在这儿吃喝,也不嫌丢人!”
柳岁岁再理智,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
春杳被掌掴,她再三被沈玉柔针对,上次她更是害得她差点失去清白。
明知道不该和沈玉柔对着来。
明知道该低声下气地求饶,她才会放过她。
可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她盯着沈玉柔,眼眶通红:“三娘子这话真好笑,国公府是属于你—个人的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滚?这偌大的国公府是你说了算吗?”
沈工臣将长剑入鞘,抬眸看向柳岁岁。
刚从山里出来,衣裙沾着草屑树叶,发髻散乱,左边脸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隐隐有血渗出来,鼻头也蹭了灰。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柳岁岁坐在地上。
见沈工臣站在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一使力,崴了的脚踝疼得钻心。
没法,她只好求助沈工臣。
“我崴了脚,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把?”
沈工臣看她一眼,在她跟前蹲下身子:“哪只脚?”
“右脚。”
柳岁岁说完,沈工臣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右脚脚踝。
他手极大,几根手指就裹住了那一抹纤细。
那伤处被白夜及时抹了药膏,肿得不厉害,但红了一片,看着还是很吓人。
但依旧很疼。
被他一碰,疼得柳岁岁‘呀’地叫出声来。
“疼……疼你别碰……”
沈工臣抬眸看她,见她疼得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他冷哼一声:“就该疼得狠点,也让你长点记性。”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已经捏住了那一处崴伤的软骨,手指一动,错位的骨头归了位。
却疼得柳岁岁小脸惨白,眼泪‘哗哗’地流。
一路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被脚上的疼和他的话刺激得心中委屈达到顶峰。
她仰脸看他,眼眶通红,晶莹泪珠挂满了白皙的脸颊。
哽咽不止,语不成调。
“你怎么能怪我?我什么都没干,就这么被他劫走,我是愿意被他劫的吗?”柳岁岁越说越委屈,“你怎么能把错落在我头上?”
面对她委屈的控诉,沈工臣冷眼以对。
“那个时辰,所有人都在禅院休息,偏偏就你一人跑出来乱逛,你若是好好在院子待着,又怎能被劫作人质?”
“我……”
她想说不是她一个人乱跑,是沈玉灵带她出来的。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沈工臣对待家中小辈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重则跪祠堂,轻则抄经。
即便沈玉灵不待见她,她也不愿看着她受罚。
见她不说话,沈工臣语气更重:“如若不是你,我早已回城复命,你耽误了我的公事,我没怪你,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柳岁岁收回与他对视的视线,垂下眼眸。
她抬眸拭干脸上的泪。
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和沈工臣这样没心的男人说委屈,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他能追来救她,她已是感恩戴德才对,又怎能与他呛着来?
思及此,柳岁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脚踝依旧很疼,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随后艰难后退一步,对着依旧半蹲在地上的沈工臣福了福身:“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沈大人能来相救,我心中感激不尽。”
沈工臣站起来,抬眸看她,抿唇不语。
柳岁岁站直身体,表情突然平静下来,“这里距离京城不远,我脚受伤不便,沈大人有公事在身可先回城,不必管我,我今日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她说完这话,等了片刻,见沈工臣没回应,柳岁岁也懒得管他,转身一瘸一拐地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刚走没两步,男人的大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对方一使力,她整个人朝后倒去。
惊慌失措间,男人的臂膀缠住她的腰身,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柳岁岁吓得闭了眼。
再睁眼,她整个人被沈工臣打横抱在怀里。
“你……”她刚出声,就被对方不耐烦呵斥住。
“你给我闭嘴!”
沈工臣面色铁青,一副‘她再敢多说一句他就掐死她’的气势。
吓得柳岁岁抿紧了唇瓣,一声也不敢多吭,任由对方将她抱进客栈,一路又上了二楼客房。
一进客房,柳岁岁就被沈工臣丢在床上。
是真的丢!
动作粗鲁,没有一丝一毫男人对女人的怜香惜玉。
柳岁岁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双杏眼瞪着一旁的罪魁祸首,语气也是极冲:“沈工臣,你就是一莽夫,你这样的男人,活该没女人喜欢!”
沈工臣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倒是挺有男人缘,白夜那种浪荡子也能被你蛊惑,像你这种女人,倒是不多见!”
“你要是想夸我好看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你好看?柳岁岁,脸是个好东西,你可别丢了!”
“你才不要脸,”柳岁岁说不过沈工臣,气急败坏,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沈工臣不躲不闪,一把抓住扔过来的枕头。
他将枕头丢回床上,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当门合上,柳岁岁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她自己生了会闷气,躺在床上,大概是累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沈工臣送吃的进来,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柳岁岁,不由得气乐了。
上一刻还委屈得不行哭得稀里哗啦,这会儿睡得倒挺香。
沈工臣觉得柳岁岁就是天生的戏精。
她不应该待在沈家后院,应该去戏楼唱戏才对。
……
这一夜,柳岁岁睡得极沉。
迷迷糊糊中,她被窗外的叫卖声吵醒,一睁眼,天已大亮。
看着陌生的房间,昨晚的记忆涌进来。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穿上鞋子来不及整理睡得皱巴巴的衣裙,她走过去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门外的沈工臣。
大概是等了许久,对方脸色极差。
不等她出声,沈工臣已经开了口:“给你一盏茶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
柳岁岁没敢耽误,简单地洗漱一番,又将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只挽了最简单的单螺髻,便下了楼去。
客栈一楼大堂,沈工臣正在和掌柜的说着什么,见她过来,便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来。
柳岁岁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自昨天中午到现在,她米水未进。
昨日身体累极倒没感觉到饿,这会儿睡饱,才发觉肚子空空。
她环顾大堂一圈,见除了掌柜的和沈工臣外,只有她自己。
另外两人正背对着她在说话。
柳岁岁放心地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送。
包子已经到了嘴边,她正要咬,原本背对着她和掌柜说话的沈工臣突然转身朝她看过来。
柳岁岁:“……”
犹豫了一秒,柳岁岁将包子整个塞进嘴里,无视沈工臣嫌弃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