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
隆冬来临之前。
屹立近一个世纪的叶氏医馆前,围满了人。
哗啦啦——
一道灵牌被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蛮横摔了出来。
灵牌之上,“叶容山”三字,赫然可见。
他上前两步。
不屑拧了眉头。
抬起脚,对着灵牌缓缓放下。
但最终还是没踩上去,反倒不屑道:“呵,算了,再脏了我的脚。”
说话的是叶家当下的长孙叶骁,也是叶氏医馆公认的继承人。
说罢,抬眸前视。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
看上去二十出头。
冰天动地之时,却只着单衣。
他鼻尖儿通红。
双拳紧握。
双目已淬了血色,盯着地上的灵牌,以及叶骁那只脚……
“啧啧啧,”叶骁撇嘴摇头,“叶寒,你不服?”
话音刚落,原本悬空的右脚蓦地用力,竟一脚将叶容山的灵牌踢出数米之外!
咣当——咣——
围观众人倒吸冷气。
连忙躲让。
死人的东西,碰到了,晦气!
“叶寒,”叶骁似终出了口气,凛眸扬了下巴,缓缓上前道,“你爸爸做出那种辱没祖宗的脏事,今日送他一副全尸已是仁至义尽。”
说话间,已行至叶寒跟前。
“他没有。”
叶寒开了口。
声音极低、极冷,没有半点儿生气。
“没有?”叶骁一副匪夷所思嘲讽神态,“他没有,难不成是我整个叶家冤枉了他?”
他忽然抬起手,对准叶寒心口一下下用力戳道:“你现在才二十一岁,想活命,有的是办法,若是想不开想跟自己的祖宗作对,恐怕只能落得跟叶容山一样的下场,听懂了吗?”
叶寒瘦削的身体被撞得似一株寒冬中的蒲公英。
恐怕只消一阵风。
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可他双脚稳稳立于原地。
不肯低头,也不肯后退。
“叶骁,我说了,那不是我爸爸做的。”一字一顿,铿锵清晰。
“什么?”叶骁一脸讥笑,夸张地将耳朵凑上去,不思议道,“叶寒,你是不是受刺激了,白纸黑字还能有错?你爸爸畏罪自杀,上面还有他的血手印,这还不足以说明他是整个叶家的罪人吗?你别怪我对他的灵牌不客气,可那灵牌若依旧放在叶家,就是我整个叶家的耻辱,念在昔日他为叶家立过功的份儿上,我允许你将这破牌子背回去,我也劝你早日滚出滨城,别再碍眼!”
叶骁说完,扬眉吐气。
双手朝后背起来,更多了几分未来叶氏医馆当家人的做派。
叶寒缓缓抬眸,深吸口气,上前将灵牌拾起,小心用袖子擦拭干净,紧抱在怀中。
“快滚!”
叶骁皱眉,满眼嫌厌。
他抬头看了看天。
阴云密布,看上去是要落雪。
若当真,也将是滨城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叶骁抹了一把有些冻僵的脸,装模做样对围观众人道:“今日叶家大义灭亲,占用了大家的时间,请各位放心,叶家已经将制假药害死人的叶容山还有他的孽子叶寒逐出家门了,叶容山概是知道自己罪不可恕才畏罪自杀,往后的叶氏医馆,还是以前的叶氏医馆,过几日,医馆也会举办大酬宾活动,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着,一脸和善。
人群中议论声纷纷。
“叶容山生前不是叶家最有口碑的医生吗?好多次救助治不起病的人,听说还私下资助了一些孤寡老人,不止定期为他们免费检查身体,且逢年过节就送生活费,这样的人,怎么会制假药呢?”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城东江家死了好几个人,就是吃了叶容山的假药,难不成那些死人是假的?你说这话再被叶家现在当家的听到,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人潮议论中。
叶寒抱着自家父亲的灵牌朝回走。
一步一艰难。
他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学医,天赋异禀。
十多岁时就因在街边巧合救助了滨城的大人物,被封以“医学神童”的称号。
那人临走前,赠了他一本医书,名为《岐黄真经》,说是自己高价从收藏馆中得来的,日后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叶寒并未在意,只恭敬收下。
那之后,叶容山担心他年少气傲。
不允许他再擅自外出。
叶寒整日关在家中研习医书。
原本再过一年就能出师正式出诊。
万没料到竟遭遇这样的变故!
没一会儿,他回到自己和父亲居住的独院。
三年前,叶容山搬出了叶家大院。
租下几条街外的一间独院生活。
叶寒问及缘由。
叶容山却只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必挂心。”
叶寒将灵牌毕恭毕敬放在正堂桌上,这才发现屋内有些不对劲。
“阿姨?”
他轻唤一声,并无人应答。
叶寒绕着里外三间屋子一一查看。
这才发现他的后妈温青青不见了。
自己同父异母、仅三岁的妹妹叶知秋也不见了。
“阿姨?小秋?”
叶寒心下一空。
四处翻找。
这才发现屋内有关温青青和叶知秋的物品,竟全部消失不见!
原本和睦的一家四口。
此时只剩他一人!
叶寒心下钝痛,决定外出寻找。
可刚走到门前。
门外就传来粗暴的砸门声。
“叶寒!出来!”
叶寒疑惑上前打开门。
只见一行看上去不好惹的黑衣人各个凶神恶煞。
更有二人手持棍棒,来势汹汹。
“你们是……”
黑衣人有序让开。
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从后走来。
是路远庭——叶寒的未来岳父!
十八岁那年,叶家同路家结亲,定下了叶寒和路静娴的婚约。
根据婚约,待路静娴年满二十岁。
就要嫁给叶寒做妻子。
而这一天,距路静娴二十岁的生日,还有三个月。
“路伯伯,”叶寒镇定道,“您……有事找我?”
路远庭面色不可捉摸。
没有半分笑意。
他上前站定,盯着叶寒看了一阵子,开口道:“叶寒,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叶寒抿唇,鼓起勇气道,“我爸爸是被冤枉的,我会想办法证明真相的,但是请路伯伯给我些时间。”
话音落下,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路远庭亦是眉头一凛,回身道:“静娴,你怎么跟来了?”
侧身一让。
一个妙龄女子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