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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招惹:冷战后他靠撒娇求和许况李书妤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匆匆两年过去,时间不长,也不算短。
“李修鸣倒台”这个话题,持续了2020年的整个夏天。
通过三个月跟进调查,李修鸣在职期间存在违法行为。
那时李书妤还在国外,她出国后和李修鸣的关系更加淡薄,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的生活转账。
得知消息时,她刚上完手绘课,从画室出来,满手的颜料。
到卫生间洗了手,拨回那个未接电话。
对方是李修鸣的好友,询问她的近况后开门见山道:“你爸出事了······”
李书妤呆站在那里,有些麻木的听着事情的经过,以及现在国内的情况,她开口:“那他,现在还好吗?”
她没发现自己带着颤音。
“他还好,在配合调查。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待在外面。”
李书妤一直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掩盖了情绪,不小心沾到脸上的颜料,让她看起来滑稽又无助。
六岁那年她跟母亲离开了家,因为父母关系恶劣,十五岁之前她很少见到父亲。
后来,哪怕有了三年的相处,可关系总是很浅淡。
李书妤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总是有些复杂。
在回到父亲家之前,她曾因母亲的冷淡,对父亲有所期待。
可是后来,她在他身上没得到想要的亲情。
但直到此刻,李书妤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要送她出国。
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半晌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问:“书妤,还好吗?”
李书妤有些迟钝的抬头,说:“我能不能和他说说话。”
对方说,他也不知道,得去申请。
时间匆匆又过了一周。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李书妤接到了李修鸣的电话。
异国他乡的两人,隔着手机沉默很久。
李书妤先开口:“最近好吗?”
“不算差。”
“有错我们就改正,不管会被判几年,我们以后好好生活。”她近乎笨拙装着大人的语气。
李修鸣一直很安静,听到她这么说,带着几分笑意道:“好,等我出来你就回国吧,我们去南州生活,那边气候好。”
李书妤答应下来。
临挂断电话前,李修鸣说:“天越来越冷了,你穿厚一点儿,别感冒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格外温和。
李书妤却觉得莫名心慌。
……
几天后,李修鸣自杀。
这个失败的丈夫、父亲、犯了错的人,终究没有勇气承担自己酿造的苦果。
那句“别感冒了”,成了他留给书妤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对她鲜少的关切。
随着他的死亡,李书妤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岁之前,她漂亮、骄纵、众星捧月,是很多人抬头才能看到的天之骄女。
二十岁之后,在滨州那个圈子,就算提起她,也总是叹息少、奚落多。
刚开始,滨州旧友偶尔几次聚会,有人提起李书妤,还会说起她突然的离开,说起她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父亲,说昔日小公主跌落神坛……
后来,不同的聚会又充斥了新人进来,他们需要结交和讨好的人又换了一批。
光阴转瞬即逝,那个曾经存在感极强的人,也在朋友聚会的交谈中淡去。
然后很突然的,在某一天,李书妤这个名字,不再被提起。
那个长的很漂亮、家境很好、性格娇纵,总喜欢跟在许家大少爷后面的人,像是彻底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
四年后。
京市星北酒店的会展中心,举办了“人工智能”为主题的商业酒会,即使下着小雨,也来了不少社会名流和媒体记者。
这样的峰会说到底也是一场商业交流的资本局,许家的公司“远洲通信”是该领域的佼佼者,许况带着上亿的合作出席了活动,主办方的负责人亲自来替姗姗来迟的少东家撑伞。
下车的年轻男人,在雨伞遮挡下露出半张冷白英俊的脸,侧脸眉目细致隽永。
无数灯光和雨幕成了背景板,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形优越,漠然冷矜。
进入主会场内,许况的位置在第一排,身边坐着几位学术大牛和年长的生意伙伴,端着酒杯虚靠在座椅里,目光落在台上大屏幕播放的招商短片。
出彩的产品寥寥无几,酒会堪堪过半就显出几分无聊。
身边的人开始找话题攀谈,许况侧耳倾听,唇角带着几分浅淡笑意。不热情也算不上冷淡。
“小许总今年多大了?”左侧的一位年长的女士询问。
许况视线微移,声线低缓答:“二十七了。”
身旁的人带着赞赏,纷纷附和“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招商会后随之而来的酒会晚宴上,许况见了几个许文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端着酒杯客套的攀谈。
方才问他年岁的女士一身优雅长裙,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姑娘,朝着许况的位置走过去。
她向许况介绍身边的女孩儿。
对于这个能力出众,又被许文滨寄予厚望的许家长子,想和他攀上关系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他的婚姻也被不少人关注。
女孩儿叫季遥宁,长了一张古典美人的脸,气场却干练,剑桥大学的经济学硕士。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近几年有转向IT企业的动向。
从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人,情商极高,说话分寸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就能和许况热切攀谈。
“英国冬天真的很湿冷,尤其Cardiff,我曾经跟导师项目,在那边待了两周,感觉身体能长出蘑菇。”
英国,以及那个有些耳熟的地名。
许况喝酒的动作微顿。
可情绪转瞬即逝,他喝着香槟,淡声道:“是吗,居然会那样湿冷。”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最怕湿冷。
阴雨天,她会一直窝在家里,上学都不想去。在他出门前蹲在地上揪住他的衣袖,开始耍赖:“我不去了,你帮我去抄笔记,好不好呀。”
娇气的李书妤。
他很久没有见到了。
会场内灯光粲然,突显的回忆无所遁形。匆匆露面的锐利冷漠又迅速被收敛,他偶尔回应季遥宁几句,好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酒会过半,健谈的季遥宁已经将话题聊到了恋爱、婚姻。她眉头微皱,语气可爱的细数曾经遇到过的印象深刻的情侣。
她问许况,有些玩笑道:“你学生时候谈恋爱吗?”
许况神情很淡,带着几分薄笑:“谈啊,你说哪一段儿?”
季遥宁愣了下,“啊?”
她若无其事的笑,心里却想,果然很渣么?之前听到别人讨论,还以为他们捕风捉影的造谣。
许况的父母之间的感情是流传了很久的佳话,但和感情专一的父亲许文滨不同,许况似乎并不消停。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情感绯闻,只是传言他这几年来女朋友换的不少。
其中一次就被拍到,他带着女友进入自己在伦敦的家。
联系方式到底还是没有留。
中途助理来提醒,等会儿有一个跨国会议,许况离开了酒会。
星北大厦酒店会场和酒店相连,通过蜿蜒曲折的廊桥,就能到达酒店的贵宾休息室。
从酒会出来,许况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黑色西装让他格外矜漠。
酒店走廊灯光明净,看见站在电梯口的人,许况的步子堪堪停住。
跟在身后的助理原本汇报着等会儿的会议情况,在许况停住时,声音也低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房间门口的一男一女。
女生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包臀短裙,肤色很白,面容精致。
这一楼层格外安静,两人低声说话,声音也分明。
男人西装革履,拎着一袋子药品,伸手探了探女生的额头,“还有点发烧,要不然请个假休息吧。”
女生声音有些哑,“先喝药,看看能不能降下来。”
许况看见两人的动作,眸色很淡。
助理开口提醒,“许总,会议要开始了。”
因这一句,房间门口的两人回头。
毫无预兆的相遇,四目相对。
对上那双清冷眉眼时,李书妤目光短暂停顿。
这位远房亲戚是从政的,平时架子端的高,也不管面前的这些女人是否愿意听到别人夸赞许况,语气间蛮是对晚辈的欣赏,“他有交往的对象吗?要是没有,我给他介绍—个。我—个朋友的女儿·······”
许嘉沁脸色变了变,柔声道:“大哥他······可能不想那么快成家。”
几人正说着话,—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跑进来,拉住许嘉沁的手,“大哥回来了。”
许嘉沁扶住小孩儿,“乱说什么呢?”
小男孩儿跑的直喘气,“没······没乱说,这会儿就在客厅呢,还带着—个漂亮姐姐。”
等许嘉沁—行人回到客厅时,见到了清隽矜漠的许况,他身边坐着消失了很久的李书妤。
远房亲戚没见过李书妤,以为是许家大少爷带回来的女伴。
许嘉沁和许文怡则变了脸色,眼底是掩饰不了的震惊。
李书妤—抬头,看到面前的几人,觉得他们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明明内心对于她的又—次出现是厌恶的,可是又带了—些没反应过来的迷茫。
她起身,点头向几人示意,礼貌客气的同他们——打招呼。
“小姨又年轻了—些呢。”
许文怡目光冷淡的看着李书妤,“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书妤笑笑,“听说姥爷回滨州了,来看看他。”
许文怡意味不明,“之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份孝心,几年没见人影,现在知道回来了。”
她语气挺冲,李书妤知道许文怡的脾气,也没多在意。
她这个小姨从小到大心气就比几个哥哥高,是个说—不二的女强人,二十岁出头就进了家族企业。可许老先生好像有那么点儿重男轻女的意思,许文怡奋斗多年,手里的产业也没二哥许文程多。
李书妤怀疑,在这种刻意的打压之下,她小姨的心理健康堪忧。
十几年前,许文怡为了避免商业联姻被嫁出去,自己自由恋爱谈了—个公司的小职员,并且非嫁不可。彼时恩爱的天地不移,婚后没多久,又将原本性格淡然、能力普通的老公逼到抑郁,现在时不时还跑到医院治疗。
“小姨夫最近身体好吧?”李书妤浅笑问。
她—问出口,许文怡就安静了下来,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去找佣人,问老先生怎么还没下来。
佣人说,老先生和小少爷在楼上谈事情。
李书妤将目光—向面前剩下的两人,许嘉沁—身白裙、披肩长发,还是温温柔柔的淑女样。
愣愣的看着李书妤,像是没想到会在许家再次见到她。
李书妤略过她,向她身后已经坐下的女人打招呼,“舅妈。”
许文程的妻子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样。凭心而论,许文程长相还可以,剑眉星目、气质儒雅,但儒雅之下总透露出—股商人的精明。而他的妻子江昱婉气质清冷,眼神更冷,处处透露着避世感。
她确实也避世,常年礼佛,颇有遁入空门之感。
她抬头看了李书妤—会儿,淡声道:“长高了—些,模样没怎么变。”
面对态度冷淡的江昱婉,李书妤也很好脾气,“舅妈也没怎么变。”
李书妤递上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第—眼就觉得这条项链很适合你,—直没找到机会送到你手上。”
女人神情冷淡,接过李书妤手里的礼物,除了—句“谢谢”,再没说什么,客套的交流也没有,安静坐在沙发里喝佣人递上前的茶。
夜色之中,李书妤脸色白皙,镀上了一层柔和。
“真有本事。”
她没想到得到这样一句。
语调很轻,声音低沉,叫人辨不清情绪,像是真的生气了,可又像是无谓。
李书妤居然真的听出几分嘉奖的味道。
疯了。
她觉得自己喝糊涂了,竟然随口说出这么一句。怕招惹没必要的误会,李书妤开口就要解释,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她。
许况接通手机,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情一冷,随即转身到靠近花坛的另一边去接。
“严重吗?”
“……”
“……我等会儿回去。”他说。
挂断电话,许况转身回来,小区门口那棵山茶树旁空空荡荡,已经不见李书妤和那个小孩子的踪影。
他在夜色里站了一会儿,开车离开。
车窗半降。
抵达香山公寓临近十二点,夜风带着凉意,车子停泊片刻,铁艺大门缓缓打开。
公寓一楼只有一个阿姨在忙,见进门的人,“大少爷。”
伸手接过许况脱下的外套,对久不回家的人说:“太太刚刚还在念叨你,你就回来了。”
许况神情很淡,带着几分薄笑,“她怎么样了?”
阿姨说:“医生来看过了,说这次晕倒还是先天性贫血引发的。太太也是辛苦,那么大生意要忙,整天脚不沾地……”
阿姨在厨房盛汤,对着客厅里解衬衫袖口的许况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这个家里,相比于其他人,从小到大都谦和得体的许况显然更好相处,阿姨也愿意和他多聊。
许况听着,时而应一两句。
如果仔细去看,其实会发现他谦和温润下,神情极为冷淡。
接过阿姨手里的汤,对她说:“我送上去,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阿姨笑着答应。
经过由客厅盘旋而上的欧式楼梯,墙壁上挂着几幅色彩浓丽古典的油画,壁灯灯光带着暖意,但也没减少清冷。
绕过大半个奢华却显得有些清冷的家,许况在二楼主卧门口停住。
他一手托着汤,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门。
柔和的女声说:“进来。”
陈心岚靠在床边看杂志,昏黄的床头灯光下,她脸色显出几分苍白。抬头见是许况,将手里杂志放到被子上,问:“今天不是有会吗?怎么回来了。”
许况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将汤慢慢分到一旁的小碗里,“赵医生打的电话,说你身体不舒服。”
陈心岚皱眉,有些不悦:“他真是多嘴。”
许况将匀好的汤递了过去,“您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陈心岚喝着汤,又随口问了几个许况最近接手的案子,说起最近几起并购案,“你想尽快把产品做起来,这不是坏事,但也不要急于冒进。”
许况淡声道:“我会把握分寸。”
“知道分寸就好。”陈心岚抬头看了眼许况,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略一停顿,说:“听说魏濛也进了公司?”
许况伸手将被面上的杂志收好,放在床头的书柜上,“她是公司新聘请的高级工程师,负责软件研发,目前和公司签了五年劳务合同。还有,她男朋友貌似是周家的小少爷。”
陈心岚喝汤的动作一顿,皱眉:“许况……”
“妈,您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陈心岚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道:“你也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你们当初……”
许况开口温声打断,“我知道。”
房间里压抑而沉默,许况坐在一边,一直等陈心岚慢慢的喝完了汤。
“找时间去老宅看看你爷爷。”陈心岚交代。
“好。”许况应着。
明白了刚才阿姨说陈心岚压力大。
十八年前,陈心岚带着快八岁的许况嫁给许文滨,一只脚踏进豪门。
陈心岚给许况改了姓,将他培养成了优秀的“许家长子”。
半年前许文滨突然病发。丈夫的突然去世,让陈心岚才意识到,假的无论何时都不会变成真的。
无论她将许况培养的如何优秀,也比不过血脉相连。
许老先生明面上有两子一女,不论是公司还是许家,那些叔叔姑姑都在等着,将他们这对母子扫地出门。
陈心岚捏着被子,柔和的面容下压抑着愤怒,面对亲生儿子,她的情绪渐渐不加掩饰,“我只是不甘心,为了公司,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凭什么要拱手相让。许延、许文程、许文怡,他们哪个能比得上你?”
许况看着母亲,无言以对。
比不比得上又如何?公司资产都是许家的,他这个“许家长子”终归是赝品。
陈心岚叹气,“要是和你叔叔有一个孩子就好了,总不至于这么被动。”
许况不置可否。
收拾好碗勺,临出门许况步子又停住,思忖片刻说:“我今天见到李书妤了。”
陈心岚抬眸,疲惫的脸上闪过诧异,“小书?她也在京市?”
许况:“嗯。”
“好几年没联系了,”陈心岚低头算了算时间,“她爸爸出事四年了吧。那孩子也是坎坷。她怎么样?”
许况想起方才的酒局,安静站在苏晨身后的女孩儿,说:“变了很多。”
又想到她利落回怼人的模样,神情带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好像又没怎么变。”
陈心岚说:“你二叔也够狠的,小书说到底也算是小辈,他当初扣下那笔钱也不觉得亏心。”
许况没说话,许文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动摇,并不奇怪。
陈心岚想到什么,说:“既然都在京市,你多照顾着点儿,她和你一起长大,像是你的妹妹。叫她没事儿来家里吃饭。”
哪门子的妹妹?
许况觉得可笑,面上却并不显露,答应了陈心岚的要求。
**
周末调休加了半天班,临近下午一点,李书妤结束工作,在休息室换下了工作服。
同事推门进来时,李书妤正将长发放下,用手随意顺了了几下。
同事问:“怎么在这里换衣服。”
李书妤说:“赶时间。”
见李书妤拿了化妆包,同事八卦:“有约会呀?”
李书妤应了句,卸掉了上班时候略显浓重的妆,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口红都是中规中矩的颜色。
十几分钟改造,淡妆配合着她身上月青色的长裙,整个人看着居然很乖。和平时不太一样。
同事在一旁感叹,“年轻就是好,你皮肤状态好好啊。”又惊奇道,“今天这风格,是要去见家长吗?”
李书妤整理着头发,说:“差不多。”
同事“哦”了一声,又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儿,她听到过不少李书妤的八卦,最多的就是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是某位领导关系不清不楚。她不太相信,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觉得李书妤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从容得体,不娇气不矫情,也不计较小事,家境应该不错。
同事笑笑,有些意外她这么早就谈恋爱见家长,还是说:“那祝你一切顺利。”
李书妤冷淡回:“谢谢。”
她和别人相处总是不亲近,像是隔着一层什么,认识久了,周围人也见怪不怪。
周樾宁时间一向掐的很准,李书妤提着包刚到酒店停车场,黑色宾利已经停靠在那里。
车窗半降,李书妤看到了他有些沉默的侧脸,在转头看到她的时候又带上了几分温润的笑意。
坐进车里,李书妤说自己的计划,“我们先去商场拿东西,上次给阿姨买的礼物今天应该到货了。”
周樾宁没急着发动车子,伸手摸了下李书妤莹白的脸,思忖片刻说:“先不急。”
虽然嘴上不说,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毕竟有些紧张,李书妤一心想着礼物,没注意到周樾宁神色之中的犹豫。
“给叔叔的礼物还在我家里,也得先去取一趟。”
李书妤说完,好几秒中不见周樾宁的应声,有些疑惑的抬眸,“怎么了?”
周樾宁抬手松了松领带,说:“要不今天先不去我家了,我们看去看电影,听说你最近想看的那部……”
李书妤恍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周樾宁,沉默片刻,“让我去见见你爸妈,是你一直提的事情。”
周樾宁说:“是我提的,小书,我们交往也已经快一年,我想定下来了。”
李书妤向后靠进座椅里,看着面前的男人,问:“对啊,你想定下来了,你和我说过了,所以我才答应你去见见叔叔阿姨。现在呢?”
周樾宁开口,声音低缓:“婚姻是很复杂的,它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
李书妤打断他:“我懂。”
她说:“你要顾及很多,父母的意见也要参考,我也知道你妈妈并不喜欢我,但是樾宁,我其实并不想要婚姻,你说有个家也不错,我才想要试试……”
周樾宁拉住了她的手,打断她:“我妈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了解你。”
李书妤低笑一声,怕不是不了解,而是太了解才不喜欢吧?
这话她没有说,抬头看到了车载镜里的自己,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这刻意扮乖的打扮有些讽刺。
她也装不成真正的乖乖女,不见面其实也挺轻松。
两人之间陷入了死寂,李书妤不想在这种沉默里沉溺,主动开口:“见面的事情再说,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儿饿了。”
周樾宁有些歉疚的抱了抱李书妤,“这次是我没处理好,不会有下次了。”
他也没想到,大半年前和父母摊牌,自己的女朋友是李书妤后,会招来母亲那样强烈的反对。
母亲问他:“那样的千金大小姐,你伺候得起吗?”
周樾宁解释,李书妤性格很好。
周母沉默半晌,只说她不赞成。
周樾宁明白父母的顾虑,李修鸣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四年,在国内依然是一个禁忌话题,他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自然不会想和李家扯上关系。
这些事情周樾宁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喜欢李书妤,所以总是刻意忽略存在的问题。
周家没有去成,两人在餐厅吃了饭,又看了一场索然无味的电影。
电影院里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周樾宁牵李书妤的手,她借着拿饮料,躲开了。
周樾宁明白了她的不开心。
下午周樾宁回公司处理突发事情,李书妤打车回了家。
在小区楼下,收到了周玲发来的信息。
周玲【书妤,你忙完了吗?】
李书妤回:【到小区门口了,你和CC要吃什么?我带进来。】
过了几秒,周玲回:【我们还不饿……你先回来吧。】
又一条【许况也在。】
李书妤步子停住,站在原地看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信息。
他来做什么?
李书妤没有看餐桌前脸色各异的其他人,只看着许从霖,“我······”
坐在身侧的许况先她—步开口,声音微沉、平静,“我和书妤结婚了。”
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他说:“前段时间结的,—直想找个机会告诉您。”
话音刚落,最先坐不住的人是许文怡,伸手指向许况,“你在胡闹什么?你们怎么能结婚呢?”
始终坐着的许况抬眸,深色西装在他身上显出几分清贵,面对许文怡冠冕堂皇的指责,神情依旧很淡,只有四个字:“有何不可。”
“这要传出去就是丑闻!那些媒体会怎么报道?说远洲集团的总裁和自己的······”
“姑姑。”许况开口,打断了她越来越不堪的话,“除了在场的各位,谁还知道书妤和许家的关系?”
许文怡—时间说不出话来,知情人都知道,当初也是她和许文程反对,才导致张挽俪临死都没能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许况用简短的话,就将这个人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再度引燃。
许文程开口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知会家里—声,已经结婚了,才来告诉我们。你觉得你们做的对吗?”
李书妤回呛,“小舅,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
许文程到底比许文怡稳重—些,没和小辈争执,把目光投向—直安静看他们争吵的许从霖。
老先生很平静,甚至有些过分平静了,除却刚开始问了—句“怎么回事”,他好像对两人结婚的事并不吃惊。
许文程说:“爸,你看这······”
许从霖目光凌厉的扫他—眼,“结都结了,还能让他们离了不成?”
江昱婉坐在丈夫旁边,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慢慢悠悠开口:“书妤和许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结婚也没那么违反伦常吧?”
许文程扭头看妻子—眼,没想到她在这时候和自己唱反调,“不会说话就闭嘴。”
江昱婉没闭嘴,“我看这两孩子挺合适的,脾性也相投,—动—静正好互补。从小就认识,也熟悉对方的为人。”她对许从霖说:“爸,您不是—直担心书妤没人照顾吗?许况性格沉稳、又有能力,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话—出,李书妤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小舅妈。
根据她的了解,江昱婉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平时这种家宴更是存在感很低,和谁都说不上几句话,像是把谁都看不在眼里。
平时不开口就罢了,这—开口角度清奇、话语惊人。
居然真情实意为她和许况说话。
许嘉沁也被母亲震惊了,眼底都是不可置信,“妈,你说什么呢?”
江昱婉说:“我说,书妤和许况挺合适的。”
话落,餐厅里—片沉默。
许从霖开口结束了这场闹剧,遣散了其他人,让李书妤和许况跟他去书房。
剩下许文怡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许文程—家沿着青石铺就的汀步,路过向下台阶,往地下停车场走。
没人注意时,许文程脸色阴沉的看着妻子,伸手拽过她细瘦的手腕,满脸阴霾,“你刚才发什么疯,脑子不好就去精神病院待着。”
许嘉沁牵着弟弟走在后面,见父母起了冲突,慌忙跑上前,拉开了暴怒的父亲。
江昱婉冷笑—声,“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嫁给—个知根知底就是很靠谱啊。总比嫁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后半辈子在恶心中度过的强吧?”
她意有所指,许文程装作没有听到,留下—句:“你适可而止!”转身离开。
可就是这样疏冷的语调,却让人觉出可靠感。
李书妤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面色如常的低头喝牛奶,也不回应他。
心却在不正常的悸动。
小时候也是这样,好像只要跟在许况身后,她就不害怕了。总是觉得,他能解决—切麻烦和不顺意,也能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从六岁那年淋了大雨的生日开始,这种依赖感与日俱增,后来又被她连根斩除。
李书妤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六岁。
不要再没出息的原地踏步,让这种虚幻的“依赖感”继续滋生。
对自己“没出息”感到不满,李书妤心里别扭,坐在去滨州的车上时,几个小时的路程里,没和许况说—句话,倒和开车的何理聊的挺欢快。
李书妤属于话不多的,但何理是个话唠,情商又奇高。
从滨州的风土人情展开、以自己八岁的侄子收尾,两个小时的车程里,何理没让—句话掉在地上。
饶是李书妤这个毒舌又冷淡的高傲性子,也被他逗笑。
车子停在滨州的酒店,何理心情很好对李书妤说:“李小姐,可以去海洋馆玩儿,那里比较有意思。”
“好。”李书妤接受了他的安利,“有时间就去。”
许况—直盯着电脑屏幕,他得去见分公司的负责人,交代李书妤:“你先回去休息,房间号等会儿发给你。”
“哦。”
李书妤解安全带。
拉开车门,突然想起—件事,“你怎么发我?”
提醒:“我们好像没有加联系方式。”
“······”
话音刚落,李书妤觉得许况目光变得低沉。
李书妤看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页面。
李书妤也打开手机让他扫码添加。
盯着手机等了—会儿。
“加—下呀。没添加信息进来。”她扭头看向—丝不苟坐笔挺的男人。
他也看过来,目光清凛,“你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
车内数十秒的沉默。
李书妤抬手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发,低头点击手机页面,“好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李书妤拿了包下车。
—进酒店大厅,收到了最新添加朋友的信息,内容简洁,只有—个房间号。
新添加人备注很简单,是—个简单的“许况”
很符合许况的风格。
头像却有些出乎预料。
画面是—间教室的窗台,半露的书桌,窗台外香樟树的叶子苍翠。
她轻点,放大了头像的照片,照片右下角隐约可见藏在校服衣袖里的白皙的手指。
这样青春的要素,很不符合许况的风格。
确实也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因为这是几年前李书妤给他换的。
照片并不完整,是经过裁剪的。
原来没经过裁剪的照片右下角,是李书妤趴在桌子上睡觉。
当初两人刚在—起的时候,李书妤拿了他的手机,看他纯白头像不顺眼,就找了—张自己的照片,裁掉了—部分给他换上了。
沾了那么点儿暗戳戳秀的意思。
刚开始许况挺不满意,他是—个自我领地意识很重的人,不喜欢个人空间被干涉。
可敌不过李书妤—心想换,也就随她了。
可能是怕麻烦,他这么久都没换掉。
心里突生烦躁,李书妤按掉手机,抬步进了电梯。
……
黑色轿车出了酒店停车场,行驶在滨州的车流里。
等红灯的空档,何理询问:“陈教授想要和面谈,问能不能约定—个时间。”
想到近两个月的拉扯,何理不由吐槽:“他们要是早同意授权多好,非得让几个公司竞价,现在芯片的盗版都出来,知道自己的专利不值钱,才急了。”
换好衣服,确认自己不会走光,李书妤出了浴室。
许况已经在侧卧洗过了澡,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低头看文件。
这里的床没有他公寓的大,普通的双人床,他坐在那里,空间就显得有些逼仄。
李书妤站在床尾看了—会儿,在想打发他去睡沙发的可能性。
想了想,还是算了,绕去了另—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会儿又坐起来,她—向四体不勤又不爱锻炼,今天走了不少的路,身体有些酸痛。捏了捏发痛的脚踝,低声吐槽:“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身体乳也没有,我皮肤好干。”
许况从电脑屏幕中抬头,扫了—眼,只见她揉着白皙匀称的小腿。
他看了—会儿,若有所思问:“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李书妤专注揉着自己的腿,听到他这么说,回呛:“怎么不干燥啊?”
说着将小腿搭过去,放在了许况被子上,要他自己看。
她反手撑着床面,衬衫只够堪堪遮住大腿部分,随意扎着的丸子头几缕散落下来,素颜时白净的脸难得带了几分纯粹和好接近。
许况的视线从她的脸转移到修长匀称的腿,“我看看。”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腿,触感滑腻,像是触手生温的上好白玉。指间用力,揉了揉她轻微发红的脚踝。
房间里突然很安静,李书妤看着他低头的动作,他低头时侧脸线条明晰,鼻梁高挺,神色始终很淡。
可就是这样疏冷的样子,李书妤莫名觉得很欲。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他眼睛发红,难耐时的低喘。
李书妤有些懊恼自己没出息,容易被他的皮相迷惑,身体竟然开始发热。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是她的问题。
原本轻揉她小腿的那只手逐渐往上,已经放在了衬衫掩盖处。
她抬眸,视线直直的撞进了他带了几分欲色的打量中,心跳忽的漏掉—拍。
他单手将电脑放到别处,拽着她往前—扯,李书妤稳稳当当的跨坐在他的身上。
身体不稳,她慌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李书妤低头看着他,两人靠的很近,他伸手解开了她身上宽松的衬衫扣子,白皙的肌肤和锁骨露了出来。
“······让我穿你衣服,为了这个?”
许况低头轻咬她胸前的肌肤,“不是。”
最开始不是因为这个,可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温香软玉在怀还能无动于衷。
温热的呼吸只往衣服里钻,白皙的腿因为他刻意撩拨的举动夹紧了被子,却更贴近他发烫的身体。
和几天前不—样,房间里的灯亮着,她很容易就能看到这张矜冷漠然的脸,逐渐失控。
以前就是这样,他看着不可接近,可是床底之间,她有时会成为掌控者和主宰。
他比之前成熟了,也比之前更会撩拨。
觉得差不多了,他移开两人之间阻隔的被子,将李书妤毫无障碍的移到自己身上。
低头企图拿掉最后—点屏障,咬在她莹白的肩头。
李书妤回神。
“……不要!”
他抬眸看她,眼底尽是深波。
李书妤双手抵在他紧实的胸膛,潮红着脸问:“这里有······”
自然没有。
“那不行。”李书妤想要从他身上下来,重复:“那不可以。”
虽然身体依旧很热,可李书妤拒绝的态度尤为坚决。
要怪就怪许况方才的那句“生—个。”
他这句话说的太有杀伤力,李书妤不仅拒绝,还伸手捂住了平坦的肚子,像是害怕他弄个孩子进去。
“可妈妈会很想你的。”
“是吗?”
“肯定是呀。”
CC扭头看站在门口的常玥,一脸郑重地向李书妤承诺,“书妤阿姨,我以后一定要多多陪她。”
李书妤被他逗笑,赞赏:“真是乖宝宝。”
常玥一个冷淡性子,陈知靳更是高冷霸道。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出CC这个小甜豆的。
从常玥家回来,李书妤度过了很轻松的几天,没有工作,闲暇时间一个人散步看电影。
周樾宁也没有再联系她,据邻居说他那天站在书妤门口等了很久,半夜才走的。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又开始回暖。
李书妤画图画到一半觉得有些冷了,倒了一杯热水,又回卧室拿了一条毯子出来。
她在客厅的岛台旁工作,只留了一盏台灯。
一直工作到近十二点,李书妤关掉电脑,打算回卧室睡觉,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玲还在父母家,也没说要回来,李书妤不知道谁会在这么晚敲门。
出于安全考虑,她没去开。
敲门声安静下来,半晌都再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有人走错了。
李书妤没理会,正要关掉台灯,敲门声又响了,两轻一重,还挺有礼貌。
李书妤走到门边,透过显示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许况的助理?
住院的那两天,一直是这个助理在忙前忙后。
年轻男人戴着眼镜,见没人开门,抬手又打算敲。
李书妤隔着门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她说话声音挺冷淡,助理顿了几秒说:“李小姐,是许总要来找你。他有点儿喝多了······”
李书妤拉开房门,助理有些尴尬局促的站着,许况可能是从某个酒场刚出来,正装没换,手里攥着领带,正靠墙坐在地上。
“喝多了就送他回家啊,送我这里做什么?”李书妤皱眉问。
“我送他回家了,车都停在公寓楼底了,他不下车,说要找李书妤。”助理解释,“原本想要送他回陈董那里的,但陈董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不好打扰。”
助理满脸疲惫,“我刚才带他去常住的酒店了,他还是不下车······实在没办法了,才打扰您。”
李书妤:“······”
她低头看着许况,平日里矜冷疏离、高高在上的人,现在显出几分颓丧。"
李书妤上楼,拿了钥匙开门,听到了急忙跑来的脚步声。
房门被彻底推开,周玲已经等在门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尴尬又欣喜:“书妤。”
周玲有些社恐,平时做的工作大多都是居家,更害怕与别人相处。
许况的突然到来,让她措手不及。
李书妤不知道,她没回来之前,周玲度过了怎样尴尬煎熬的一个小时。
李书妤看向客厅,并不算大的空间此刻因为那些袋子礼盒而显得更小,许况坐在客厅的白色沙发里,他穿着休闲黑色外套,正拿着积木往高处搭,低头时脖颈的肌肤冷白。
CC安安静静坐在他的旁边,乖巧的像只卷毛小狗。
可能是记着李书妤交代过,不可以和陌生人亲近,小孩儿极有原则的和许况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可眼中的崇拜和欣喜已经掩盖不住,亮亮的眼睛一直看着许况。
此刻,看到许况将复杂的城堡搭好了,白软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扭头看到李书妤,小步跑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李书妤稳住他,在玄关处换了鞋。
低头时头发遮住了侧脸,月青色裙装让她看起来格外柔和安静。许况抬眸,目光有停顿,觉得这样的她有些陌生。
李书妤一直没说话,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进门也没和许况打声招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周玲努力寻找话题打破沉默,“见家长怎么样呀?是不是要定下婚期了。”
碍着许况在,李书妤随口应:“还好。”
她刚说完,回头迎上了许况的视线。
他的目光平而直,总是冷淡,又总是带着捕捉的意味。
他手里拿着一个零件,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拂过上面的纹理。
李书妤呼吸微顿,猜想他来这里的目的。
给他面前的杯子里续了杯冷水,算是待客之道。
许况也不在意,拿了杯子将冷水一饮而尽,喝完又一瞬不瞬看着李书妤。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况目光略一停顿,不急不缓道:“找你问个解释。”
解释?
到底曾经相处过那么些年,通过简短的话,李书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将孩子推到周玲面前,说“帮我看一会儿,我和他说点儿事情。”
她说完,示意许况。
许况起身,跟着李书妤进了房间。
……
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李书妤回头,见许况身高腿长兀然站在房间。
相比于前几次见到他西装革履的矜冷,一身休闲装扮的男人更显年轻,额前的碎发下眉眼清俊。
他一言不发,一手插兜,一直在环视房间。
李书妤突然觉得自己地方选的不对。
不应该在卧室。
她开门见山道:“我昨天喝多了,脑子发蒙,说的话可能引起你的误会了。”
环视房间的人回眸,“误会什么?”
不知是他身上自带的压迫感,还是因为在密闭的空间里,李书妤觉得他们这样站着说话实在奇怪,想速战速决,“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孩子?CC他……”
“嗯?”原本神情浅淡的人突然开口,“我们怎么就不可能有孩子?”
他说完,带着几分嘲意,竟然打算长谈,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李书妤一时塞然。
许况手扶着沙发扶手,身体稍稍前倾,带着几分好奇问:“我记得,我们有过成年后的亲密接触,有个孩子怎么了?”
李书妤被他的绕了进去,半晌语气有些急躁道:“你是不是傻呀,我们分开四五年了,CC才两岁半。”
许况沉默。
李书妤说:“我昨晚就想向你解释清楚的,你去接电话了,小孩儿又着急上厕所。”
她想证明真不怪她,“分开这些年,我们面都没见上,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你是花蝴蝶吗?会隔空授精。”
“……”
许况还没说几句,倒引来她一箩筐的话。这场面叫他恍惚,就像是以前,她骄纵又爱耍赖,没理也要表现的很有理。
半晌,许况开口点破她:“你昨晚信誓旦旦说是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他几岁。”
李书妤说:“还用知道几岁吗?我怎么可能会在分开后一个人生下你的孩子。”
许况冷嗤,“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做的?”
李书妤懒得反驳,知道他一向对她没什么底线人品方面的信心。
“那我也不会蠢到去生私生子。”
许况闻言眸色很淡,起身走到她身边。
他昨晚其实并没有信李书妤的话,可今天还是来确认了。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李书妤送客的意愿十分明显。
许况:“没了。也帮陈女士带个话,要有时间,回去吃个饭。”
“岚姨她……”
“她挺想见见你的。”许况说,“你们关系不是一向亲近吗?怎么这么多年了,也不去看看她。”
李书妤沉默,紧抿着唇没说话。
李书妤的学生时代,大多住在许家,受过陈心岚不少的照顾。
她甚至一度以为,相比于性格冷淡的母亲,陈心岚更像她的妈妈。
李修鸣出事之后,李书妤明白,再亲密的感情,其实也夹杂了不少利益纠葛。
李书妤不想过度揣测别人的用心,但是这么多年了,她没主动联系过许家,许家也没主动联系过她。
曾经对她视如亲出的陈心岚,也没出现过。
有些事情隔了一层窗户纸,戳破就会发现炎凉的真相。
经历了一些事情,李书妤也学会了体面的推诿,“我知道了,替我和岚姨问好,我有时间会去看她。”
许况没应声。
两人相对,也没什么话好说。
许况又一次环视卧室,格局不算太大,房间布置很简洁,除了单人沙发就一张铺着冷色床单的床,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白色相框里是一张合照,李书妤和一个年轻男人。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突然问:“见家长……是打算结婚了?”
李书妤没否认。
得不到她的回答,许况莫名低笑一声,“怎么开窍了,我记得你之前的志向是多谈恋爱不结婚。”
李书妤:“遇到真爱了呀。”
“真爱?”听着这个字眼,许况顿了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
他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拉开房门出去了。
李书妤看向床头的合照,那还是周樾宁上次来摆上的,说是不见面的时候也要培养感情。
什么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李书妤有些气闷,几步过去将相框反转扣住。
等李书妤出去,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周玲捧着杯子,还有点儿没回过神,后知后觉问:“这许况……”
“嗯?”
“他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周玲感叹,“居然没长残,比几年前更帅了。”
李书妤想反驳,又发现无从反驳。
周玲说的好像也没错,学生时期的许况那副皮囊本就出色,这几年经过商场沉浮的人,身上更多了一些积淀和久居上位的气场,更加清贵。
“也就长得好看了。”李书妤说。
周玲拆她台,“不止脸好看吧,他学习工作也都很厉害呀。”
李书妤将苹果递到周玲嘴边,示意她可以不用说了。
周玲咬着苹果,有些疑惑问:“不过……他怎么会认为CC是你和他的孩子?”
李书妤:“?”
周玲说:“不是我乱猜,是许况说的,他进门看到孩子,就说CC长得很像你,很少有像他的地方。”
李书妤说:“他神经。”
李书妤靠近沙发里,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信封,“这什么?”
周玲说:“许况刚才带来的,说是给你的。”
李书妤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白金色的请柬。
上面写着许老先生八十寿辰,下周六,寿宴将在星北酒店举行,诚邀亲朋参加。
李书妤有些意外,许况居然会给她送请柬。
他们一起在许家待过三四年,许况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玲看到请柬也觉得疑惑,烫金描红请柬……京市传统,这种请柬一般只会给家族同姓人员,李书妤又不姓“许”。
她隐约想起学生时期,她和李书妤一起给同学过生日,李书妤喝多了,凌晨时候许况来接的她,迷迷糊糊的李书妤叫了许况一声“二哥”。
李书妤抬头见到周玲一脸疑惑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许况是你哥哥呀?”
李书妤正在喝水,闻言猛的呛住,咳的脸都红了,周玲连忙拍了她几下。
李书妤平复着呼吸,神色复杂的看了周玲一眼,说:“不是。”
她的父母和许况父母是好友,她四岁到六岁,都是在许家度过的。
后来,因为读书的关系,高中三年的时间又寄住在许家。
卫生间,李书妤扶着马桶狂吐。
苏晨拿了水等在旁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谢谢。”李书妤说。
苏晨抓着她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还好吗?”
话刚问完,歪歪斜斜站着的书妤又跪在地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侧脸,吐到有些痉挛的人看着有几分可怜。
苏晨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胃里的酒全被吐完,李书妤喝水漱口,抬眸看向面色担忧的苏晨,“酒店行业,工作都这么累的吗?”
苏晨欲言又止。她想起下午,去南厅例行检查,在走廊里碰见了魏濛。
并不相识的女人和她搭话,几句寒暄过后,魏濛说:“我们今晚也会北极在聚餐。”
因为没收到预订,苏晨有些意外。
魏濛说:“部门都是男人,就我一个女的,聚会也挺尴尬。苏经理,你找几个人来陪陪吧。”
能预订“北极”包厢的人非富即贵,都不简单,苏晨自然不会拒绝客人要求,她点头答应,“行呢,女士你们几点聚,我到时候带人过去。”
“九点左右。”魏濛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李书妤的工作人员,我觉得她不错。”
苏晨愣了下,随即道:“是的,她人很聪明机灵。”
今晚的酒局明显是一场蓄意的算计,苏晨搞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猜测李书妤肯定得罪过魏濛。
这个千金大小姐到底年轻,连自己被别人恶整了都不知道。
苏晨有些同情的看她,说:“服务行业都这样,要干这行,你就得慢慢习惯。”
李书妤扶着墙壁站起来,洗了脸清醒了几分,“经理,那要是没事儿,我先回家了。”
苏晨点头,“嗯,回去好好休息。”
李书妤绕过酒店庭院曲曲折折的绿化,被夜风一吹,人也更加清醒了一些。
虽然喝了那么多酒,但李书妤没有醉的很严重。
她说自己“一两杯就倒了”,是随便应付苏晨的话,李书妤的酒量很好,曾经喝趴过许况,以酒囊饭袋著称的周墨赵允捷他们也喝不过她。
可是长期不喝酒,一次性喝了太多,胃里有些受不了,没走几步传来一阵绞痛。
*
许况将魏濛送到停车场,再一次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去?”
夜晚多了些凉意,魏濛蓝色衬衫外面罩了件格纹披肩,干练之中平添了柔和,她笑笑:“不用,你不是还有会要开?”
她看着眼前站着的矜冷清隽的人,又说:“再说……喝多了的又不是我。”
许况没理会她话里的意思,伸手替她拉开车门,动作温和绅士,“到了之后打个电话。”
魏濛没坐进去,她伸手撩了撩被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今天李书妤来饭局,是我故意让苏经理安排的。”
说完,观察眼前人的反应。
许况扶着车门,夜色之中,他的侧脸白皙立体,神色很淡,没有生气,反而带了几分浅薄笑意:“这真不像你会做出的事情。”
“怎么不像?”
“降智。”
魏濛闻言也不生气:“我跟李书妤学的呀,她之前不是就挺爱干这种降智事情吗?”
许况抬眸,“学谁不好,你学她。”
魏濛没忍住笑出声,“既然这么看不上,那当初怎么会勾搭上这个大小姐?你……”
她话没说完,许况原本淡然的神色透出几分冷意,问:“走不走?”
魏濛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时低声吐槽:“真没意思。”
车子呼啸离去,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拐角处。
许况转身返回。
没走几步,看到绿化带旁有一个人,他原本已经路过,在看到熟悉的那人熟悉的侧影时,脚步停住。
“李书妤?”
听到名字的李书妤回头,点开的手机还在约车页面,她的手按着胃部缓解疼痛,额头都是冷汗。
待看清身后的人是谁,她强撑着站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
许况也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几步到她面前。
“怎么了?”
他下意识拉过了人。
他手掌温和,抓着她的胳膊时那处温热传递,李书妤像被烫到般企图挪开,却被他更用力的往前一拉,几乎跌到了他的怀里。
清冽的须后水夹杂着餐桌上浸染的几分酒气,早已不是熟悉的少年气息,李书妤顿时觉得胃更疼了。
“你轻点儿,我胃疼。”李书妤伸手推了推他。
许况顿了下,手里的力道松了一些。
夜色很沉,树影憧憧。
他沉默片刻:“用不用去医院?”
李书妤拒绝:“不用了。”
“我送你回家。”
“我在打车了。”
他看着她,目光在夜色之中晦暗不明,抽掉了他的手机。
李书妤沉默,半晌抬眸看他。
许况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不容拒绝道:“走吧,你要是出什么事,老爷子得找我算账。”
他像是没有变过,总是出于责任,就算是关心,也带着些不耐。
胃部的疼痛并没有缓解,李书妤懒得和他僵持下去,点头应下来。
许况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将车开了过来。
许况等李书妤坐了上去,不知想到什么,又让小助理下车,他坐进了驾驶座。
车子开出酒店,李书妤头靠着车厢,看车窗外闪过一排排路灯。
没过多久,车子在一处路口停下,许况打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前扭头问:“还是之前那种疼法?”
李书妤懒懒应了句:“嗯。”
他推开车门下去,透过车窗看到的背影挺然,药店门口的灯光很亮。
李书妤看着车窗外,侧脸安静。
没几分钟,见许况拎着一个袋子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水。他走到李书妤所坐的那一侧,递过袋子。
“白色盒子两粒,蓝色一粒。”
李书妤接过水,就着水喝了药。
车子再次发动,许况问她住的地址。
李书妤说:“十里桥。”
许况低头搜索,看到十公里开外的地址,目光短暂停顿。
等几十秒红灯的空档,许况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脸色莹白的人,握着方向盘转弯,淡声问:“回来多久了?”
经历过酒店的处于,他们现在才能正常说话。
李书妤说:“两三年了。”
胃疼得到缓解,李书妤脾性也好了一些。
“两三年。”许况低声重复了一句,见她一直沉默的样子,转而道:“这么久不见,叫人都不会了?”
车子驶过京市最繁华的地段,李书妤一直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物,“还叫你原来的称呼,不合适吧?”
对上许况清凌凌的视线,她别过头。
两人陷入沉默。
半晌,车子驶过减速带震动了一下,李书妤身体惯性前倾,听到许况低沉的声音:“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那事?”
他说完低笑一声,让人辨不清情绪。
语调随意又轻佻。
李书妤欲说什么,忍了忍,到底没将那句“因为你技术差”说出口。
她几乎失笑,想他酒桌上护着魏濛,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现在又在她跟前,风流浪荡,追忆香艳的往事。
几年不见,她渣的有所收敛,他却像是突然开了窍,浪的更胜一筹。
李书妤说:“我们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哦?怎么不合适?”他饶有兴味的问。
外人面前的矜冷公子,偶尔也会露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浪荡风流。
“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你想当小三啊?会天打雷劈的。”她半真半假道。
许况低声重复,“有男朋友……”
他忽的笑笑,不再说话了。
沉默蔓延半个小时后,车在一处居民楼前停下,许况问:“就这里?”
“嗯。”李书妤推门下去,“多谢了。”
说着“感谢”,但其实流露的感激也不多。
李书妤绕过车子回头,透过半降的车窗看到了他清峻的侧脸,晦暗不明。
他的变化很大。
车门打开又关上,李书妤往小区里面走。
绕过忍冬花坛,喷泉水声簌簌,刚到居民楼下,李书妤被突然跑来的小孩儿抱住了腿。
“抓住啦!”
软软糯糯的声音充满开心,李书妤被肉团子撞的后退半步,将抱着她的小孩儿拉开几分,低头问:“CC,你怎么回来的?”
“陈老师送我回来的。”CC往身后一指,李书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台阶处站着的小陈老师。
“CC说要来找你,我想着你应该也快回来了,就先送回来了。”
李书妤摸了把CC翘起来的头发,“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陈老师说:“我应该谢谢你,我父亲的医生要不是你,也约不到。”
“叔叔好点儿了吗?”
陈老师:“一周前动了手术,恢复的很好,也快出院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老师说:“那我先走了,朋友还在等我。”
李书妤牵着CC,“和陈老师说再见。”
CC要送陈老师去小区门口,李书妤只得牵了他过去。
小区门口,CC满脸笑意招手,跑红了的脸像是粉色花边。
送完陈老师,李书妤牵着CC往回走,突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探照灯突然一亮。
李书妤伸手挡住刺眼的光,待适应了光线,看见站在那里的男人,身长玉立,手里拿着车钥匙。
他的目光扫过她,在CC身上停住。
沉默在蔓延。
李书妤牵着CC,看着原本应该离开的许况一步步向她走近。
他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面色如玉,神情浅淡。
他的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向李书妤。
“你生的?”
“是啊。”
他低眸思忖片刻,“我的?”
“嗯。”
许况清冷的目光看向小孩,气笑了。
“真有本事。”他说。
李书妤去“星北”正式办理离职。
她到了单位,发现苏晨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四十岁左右,微胖,很干练。
知晓了李书妤的来意,没有多问什么,让她去和同事办理工作交接。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李书妤的离职事宜就办妥了,女人又带着去去财务填了工资单。
这个月还没有做到底,李书妤没想到工资不仅照常发给她了,还有额外的加班费。
从办公室出来,李书妤碰到了同事,是先前问她是不是去见家长的那个女孩儿,她和李书妤关系不错,知道她要离职,有些不舍。
“为什么要离职呢?”
李书妤说:“想换份工作了。”
“换工作挺好的,我们总是加班上夜班,身体确实也受不了。”
她问李书妤以后打算做什么?
李书妤说自己还没有想好,她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其实李书妤更想做和自己本专业有关的工作,可绿化设计门槛挺高的,她还没毕业就回了国,很难找到相关工作。
她想先赚够钱,继续去英国完成学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走到酒店门口,同事说:“其实你要留下来工作也挺好的,”她压低了声音:“苏晨被调离了,新任经理人挺好的,工作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辛苦了。”
“她居然会被调离?”
“不知道啊,她现在去后勤部了,担任了一个闲职。听说是没处理好突发事件,大老板发了火。”
苏晨那个人精一向八面玲珑,没想到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李书妤有些愕然。
打车回家,在路上翻看周樾宁发来的信息,说想要见一面。
最近几天,他总是发信息来,无非就是叫李书妤不要冲动,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
李书妤长了逆骨,又在气头上,更加不想见他。
可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她想起和周樾宁认识的几年,也想起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怒火消了一半。
周樾宁今天在休假,可能在家。
李书妤交代司机改变了方向,去周樾宁家。
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在周樾宁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李书妤还没打开车门,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周樾宁穿着灰色的休闲服,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李书妤开车门的动作停住,透过车窗看向绿植旁边的年轻男女,他们有说有笑。
司机问:“您下车吗?”
李书妤收回视线,声线清冷,说:“走吧,去十里桥附近。”
在车子转弯离开小区时,李书妤在心里骂自己傻逼。
居然会想着和周樾宁重归于好。
……
周樾宁和范莹在门口告别,“一个人可以吗?要是再不舒服,可能得去医院。”
范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淡笑着说:“可以的,这次真的很麻烦你。”
周樾宁说:“其实你可以找阿姨的,她离你更近,就在你隔壁。”
总比他这个住在隔壁楼的近一些。
范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鼓足勇气,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
“我们哪里不合适?”
周樾宁站在门边,身长玉立,格外俊雅,“我有女朋友。她很好,我很爱她。”
范莹笑笑,说:“好吧。”
*
李书妤回家的途中,收到常玥的信息。
常玥说她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让李书妤有时间找她。
常玥的家房子在京市南城,独占了一座南弥山,是当初和陈知靳的婚房。进入了别墅区像是进了世外桃源。
李书妤到时,常玥已经等在楼下,穿着白色吊带裙又披了一条披肩,看上去蔫蔫的,精神不太好。
看到李书妤,她露出笑意,“叫你好几次了,总不来,我快在这山上闷死了。”
李书妤问:“CC呢?”
“被他爸爸带出去玩儿了。”
陈知靳也在京市?怪不得常玥看着心情不太好。
他们的夫妻关系一向不好,李书妤心中了然,便不再提这件事,陪着常玥进了房子。
别墅里除了常玥,还有一个阿姨,帮助一起照顾小孩儿的。
得知李书妤没有吃过饭,常玥让阿姨做了午饭,两人在餐桌前边吃边聊,常玥说她在北方待的并不习惯,住在这里也很孤单。
“那你什么时候回申市?”
“暂时回不去了。”常玥低头喝汤,有些落寞道:“他希望我待在这边。”
这个“他”不用多说,是指陈知靳。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常玥说:“他以后的工作重心都在这边,婚又离不了,分居也不太行了。”
李书妤不懂既然感情不和,那为什么分居还不行。
常玥说她哥哥的公司最近出了一点儿问题,急需陈知靳注资解决燃眉之急。
事情一出,常玥准备很久的离婚也就告吹了。
李书妤想起自己最近刷到的新闻,“常耀集团”确实风评不太好,据说是修建的居民楼还没住人,就出现了坍塌事件。
前几天的新闻发布会,一身正装矜冷的陈知靳出席了,承诺重修坍塌楼,并邀请专门人员检查其它楼是否合规,这才稳住了局面和迅速下跌的股价。
常玥说:“本来联姻就会成为利益共同体,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居然以为可以解绑。”
李书妤不知道说什么,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常玥似是有感而发:“所以,千万不要和这些商人扯上关系,一旦和他们扯上关系,保准最后被算计的血本无归。”
李书妤吃饭的动作停住,突然想起了那天在病房,许况漫不经心的结婚提议。
她知晓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可居然真的有过犹豫和迟疑。
她想要拿回妈妈的公寓,也一向不喜欢许家的二叔许文程。
许况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可是拿婚姻做交易,真的值得吗?
常玥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李书妤没说,但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答应许况。
两人吃过了饭,常玥带着李书妤去花房看她快要养死的盆栽。
李书妤懂一点儿养植方面的知识,在阿姨的帮助下给盆栽换了土,又浇了适量的水,给常玥解释:“这种植物不用总浇水,一个月浇一次就可以了,一次将土壤浇透。”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开门声。
阿姨说先生带着CC回来了。
常玥问:“CC呢?”
“睡着了,先生抱去了儿童房。”
常玥“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两人在花房待到傍晚,李书妤要回家了,常玥拦住了她,说要她在这里住几晚。
李书妤想拒绝,她又接了客户的单子,回去得做设计图。
常玥有些可怜的看着她,本来就柔弱的长相,红着眼尾看人时,拒绝的话就很难说出口。
“我待在这里不是很习惯,又没有什么人,很孤单的,你就陪陪我,好不好?”
怎么会不习惯呢?
李书妤记得,常玥刚结婚的那两年都住在这处别墅,现在说不习惯可能是和陈知靳闹的不愉快。
常玥见她神色犹豫,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住一晚也行。”
李书妤答应下来。
吃晚饭时,李书妤见到了陈知靳,他见到李书妤客气的打了招呼,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偏见,李书妤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有种和许况很像的疏离和漠然。
CC由保姆带着,在客厅那里吃着专属于他的宝宝餐,常玥和李书妤紧挨在一起,陈知靳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全程话不是很多,不紧不慢的吃着饭,中途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常玥立即不快道:“要工作就去公司呀,这里又不是办公的地方。”
陈知靳拿起手机,按了关机,淡声道:“不会再接了。”
常玥又不理他了,低头吃饭,两人再无交流。
气氛怪异而沉默,李书妤在这种沉默之中不禁思索,难道这就是联姻的婚后生活?
为了避免在这种尴尬中窒息,李书妤吃完饭就上了楼,回到客房。
洗过澡出来准备睡觉,却发现穿着睡衣的常玥躺在床上翻杂志。
李书妤:“?”
常玥温和的看着她,“我们好久不见了,你陪我睡一晚吧。”
“······行呢。”
李书妤翻开被子上床,隐约听到屋外陈知靳问CC:“你妈妈呢?”
CC奶声奶气答:“她说书妤阿姨会害怕,陪她睡觉了。”
陈知靳冷着声音说:“那你害怕吗?为什么不叫妈妈陪你?”
CC说:“我是小男子汉,不害怕。”
陈知靳一阵沉默,半晌抱着CC回了屋,传来关门声。
李书妤有些尴尬的躺在床上,常玥当没听到那对父子的对话声,专心翻看一本时尚杂志。
李书妤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她认床很严重,翻来覆去半夜也睡不着。
常玥也没睡着,悄声问:“你没睡啊?”
李书妤:“没呢。”
睡不着的两人开始聊天。
“我怎么觉得你躲着你老公。”李书妤说。
常玥抱着枕头坐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说要给CC生个妹妹。”
“啊?”
“妹他个头啊,他自己生去吧,我是不想了。”
这种已婚话题,李书妤突然接不上话了。
“所以你一定要多陪我,要不你住过来吧,你不是辞职了吗?要是你做设计图的话,我这里很方便的,我把书房给你空出来。”
李书妤摇头,“这不太好。”
又坚决道:“这不行的。”
她怕住下去,会被陈知靳的眼神冷死。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李书妤快速洗漱,等常玥醒来就和她告别,说自己必须得回去了。
常玥还打算挽留,并且动用了CC,小孩儿拽着李书妤的胳膊:“别走嘛,别走,陪陪我妈咪呀,她好爱你的。”
李书妤低头揉他的头发,低声哄:“没关系的呀,你多陪陪你妈妈,记得每天晚上陪妈妈一起睡觉,不然她会害怕。”
CC被说的有点儿动摇,“小男子汉就得自己睡觉,不能打扰妈妈。”
李书妤说:“······”
“可妈妈会很想你的。”
“是吗?”
“肯定是呀。”
CC扭头看站在门口的常玥,一脸郑重地向李书妤承诺,“书妤阿姨,我以后一定要多多陪她。”
李书妤被他逗笑,赞赏:“真是乖宝宝。”
常玥一个冷淡性子,陈知靳更是高冷霸道。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出CC这个小甜豆的。
从常玥家回来,李书妤度过了很轻松的几天,没有工作,闲暇时间一个人散步看电影。
周樾宁也没有再联系她,据邻居说他那天站在书妤门口等了很久,半夜才走的。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又开始回暖。
李书妤画图画到一半觉得有些冷了,倒了一杯热水,又回卧室拿了一条毯子出来。
她在客厅的岛台旁工作,只留了一盏台灯。
一直工作到近十二点,李书妤关掉电脑,打算回卧室睡觉,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玲还在父母家,也没说要回来,李书妤不知道谁会在这么晚敲门。
出于安全考虑,她没去开。
敲门声安静下来,半晌都再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有人走错了。
李书妤没理会,正要关掉台灯,敲门声又响了,两轻一重,还挺有礼貌。
李书妤走到门边,透过显示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许况的助理?
住院的那两天,一直是这个助理在忙前忙后。
年轻男人戴着眼镜,见没人开门,抬手又打算敲。
李书妤隔着门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她说话声音挺冷淡,助理顿了几秒说:“李小姐,是许总要来找你。他有点儿喝多了······”
李书妤拉开房门,助理有些尴尬局促的站着,许况可能是从某个酒场刚出来,正装没换,手里攥着领带,正靠墙坐在地上。
“喝多了就送他回家啊,送我这里做什么?”李书妤皱眉问。
“我送他回家了,车都停在公寓楼底了,他不下车,说要找李书妤。”助理解释,“原本想要送他回陈董那里的,但陈董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不好打扰。”
助理满脸疲惫,“我刚才带他去常住的酒店了,他还是不下车······实在没办法了,才打扰您。”
李书妤:“······”
她低头看着许况,平日里矜冷疏离、高高在上的人,现在显出几分颓丧。
“你把他弄进来吧。”
李书妤妥协,就当是报答他那天在酒店帮了受伤的自己。
助理得到应允,轻松了几分,忙说:“好的,好的,真是打扰您了。”
李书妤又让助理将醉酒的人扶到沙发那里安置好,许况一米八几的身高,她一个人应对不了。
助理将人扶到沙发那里,对着李书妤又是一通感谢。
离开前还交代:“许总明天十点半有个会议必须参加,麻烦您提前一个小时叫他起来。”
“知道了。”
李书妤送客出门。
转身回来,看到沙发上的人,一阵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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